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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槐花和兰花

作品名称:空村活寡      作者:麦熟一晌      发布时间:2019-02-02 22:40:36      字数:4654

  槐花从马秀兰家出来,往自己家里走的时候,心里一直是被感动着的。昨天夜里睡在炕上猜测了半夜的迷,也被跛子高三的一番话说了个亮清。
  这饭,还是要人多了吃才香。就像猪和鸡,单个喂养的时候,吃食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的,甚至还会乱跑。要是有两到三只以上的数量,那吃食的时候就会抢。
  就像槐花自己,平日里老是想不起来刻意做些什么饭食来吃。槐花也想念文革和白勇在家的那些日子,虽然说那几年又翻修房子,又供白勇上学,但吃饭的时候总是很热闹的。
  那些缺油少肉的饭食,也经常被换了花样来做。就过来过去的那些面食,酸甜替换着吃。要是擀了几顿面条后,又换成面片。面片吃了几顿后,又换成杂粮面的馓饭和搅团。就连馍馍也一样,昨天要是蒸了花卷吃,那今天就烙锅盔馍吃,明天打算包包子吃。就连做馍的面也一样,发酵好了的发面做几顿馍,然后又换成烫好的死面再做几顿。
  现在的日子,白勇也没有消息,只是和他爸通电话,偶尔写一封信来,还要拿给别人念了听。就这最要紧的三顿饭,也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一个人的饭,最好做也最难做。说难做嘛!打一颗鸡蛋倒一碗水烧个汤,泡一块冷馍也就吃了。说好做嘛!和面,摘菜,烧水,少了哪一样都做不成。很多时候,擀了面下锅,水少了面爱糊,水宽了就又剩多了。
  尤其是吃馓饭,往往是做一次吃三顿,头一顿上吃热馓饭,第二顿上把冷馓饭坨切成块,调上油泼辣子和醋,就当荞粉吃。第三顿上,给馓饭渣和刮锅底里倒些浆水菜,烧开了当拌汤喝。
  馍馍也是,面搅少了和搅多了的过程是一样的。无论是蒸的还是烙的,总是做一次吃几天。有时候活忙的时候,一块馍馍下着几根剥了皮的葱,就直接进了肚子。
  槐花一路走一路想,这人一辈子,啥时候能活个明白?
  就这几天,身上穿着跛子高三从县城买来的衣服,要是早些明白这个道理,就坚决不收,叫跛子高三送给马秀兰去穿。马秀兰和自己的情况不一样,人家是寡妇,跛子高三是光棍,怎么做了都是合情合理的。自己和跛子高三,那连露水夫妻都算不上,只能说是偷了几次人。亏先人哩!就这身衣服,让董洁她们还想着自己的男人从外面汇钱来了,这才谋算着给自己推销那些保健品哩!
  不过人家董洁说的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这人把自己操心不好,还图个啥?要是那个火啥液的,能把自己身子里的寒气烧掉,也不算白花钱。自己就是因为宫寒,在生了白勇后就一直腰疼,往后也就再没怀上过。
  槐花知道跛子高三叫自己吃早饭的目的,就是怕这几个人来鼓动她去买产品。跛子高三是好意,但不见得他就啥都懂。还是跛子高三有福,三十几的人了,到头来还遇了个勤快麻利厚道的寡妇。槐花自己也知道自己,四十六七的岁数了,就是和跛子高三继续偷着好,那也是自己的身子受活罪。不像人家马秀兰,正是在炕上能蹬烂八页毡的年龄。要是时间长了,还怕跛子高三吃不消哩!
  “嫂子,你没去地里?”有人在身后打招呼。问话声把槐花的神拉了回来。槐花已经走到自家庄廓院的门口准备开门。听到问话声就转过了头。
  “嫂子还给我不喘。”又是一句。
  “哦!兰英么,你咋今天回来了哩?”槐花说。
  来的是屋后另一个庄廓院里,邻居家嫁出去的女子兰英。兰英手里提着个柳条编成的篮子,篮子里放着一把短把铲子。
  “这几天在搞对精准扶贫户的入户调查,我负责的是咱这个村子,也就从县城抓了些中药,给我妈顺便带过来了。刚吃过早饭没事干,我想去“驴背梁”上揣(挖)几个新洋芋。”兰英说。
  “社长和村上给上面报的么。”槐花说。
  “就是,现在农民们都反映一些低保户,真实情况与上报的不符,这次是工作组专门摸底调查来的。”兰英说。
  “有些特别困难的人也享受不上,能享受上的有些人实际上也不困难,过的日子反正比我的日子要好多哩!”槐花说。
  “这是我们工作上的疏漏,上面发现后在极力整改,对漏报的重新登记录入,对不符合条件的坚决取消。”兰英说。
  “唉!真可怜的那种人,国家管管生活也没啥,也是个好事,可有些人越管越懒,越给钱越不知足,国家养懒汉哩么。”槐花说。
  “呵呵!这种情况也是真实存在的,只能说我们的工作还没有完全做到位,没有抓住根本上的问题去合理解决,一刀切的办法确实不适合所有的困难户。”兰英说。
  两个人站在院门口说了半天,槐花说要是不急,等她把鸡和猪喂了,然后一起去“驴背梁”,因为自己也要去翻割过麦子的麦茬地。
  槐花在院子里给猪和鸡拌食,兰花在槐花家的各屋里转着看着,不时地问问一年的收成和文革在外面的情况。槐花把搅拌好的饲料分别给猪食槽和鸡食盆里放好,然后就扛了一把尖头铁锨和兰花出了门。
  往“驴背梁”上走的路上,几乎不见路上再有其他人走动。旁边的庄稼地,玉米秆比往年更加高,看起来就像一片片小树林。大黄的叶子就像一张张簸箕,盖得地面透不过一丝丝阳光和风。
  白色和紫色的洋芋花,露着一根黄色的粗壮花蕊。党参照样开着铃铛一样的花,有些早先开过的花,已经变成了一个个结着籽的包。偶尔有还没被翻的麦子地,还露着白森森的麦茬。一些买了旋耕机的人,已经早早地耕完了麦子地。
  槐花和兰花一路走着,一路继续讨论着刚才在院门口的话题,槐花不懂这些,只是随口说说。兰花倒是很仔细地对槐花讲解着,国家对农业和农民的有关政策。
  “比如像咱上山庄的张贵生,家里的老土坯房快要倒塌了,这次国家给钱盖房,规定的面积是20平方米,国家补助2万元钱。”兰花说。
  “就是,再不翻修房子,哪天下雨塌了,把怂货直接埋了哩!”槐花说。
  “呵呵,就是,不能让悲剧发生在和谐社会里。”兰花说。
  “还不如把钱给高三,高三现在养羊也勤快很么,变化也大,要是国家再给钱盖些羊圈,那也能馓个有油的搅团哩。”槐花说。
  “话是对着,但各有各的不同,高三的事情值得表扬,这说明我们对政策的执行是有力度的,对工作是负责任的。”兰花说。
  “张贵生一天胡跑哩,地都快撂荒哩么,有房子也是空着的,不如给高三哩!”槐花说。
  “高三的情况正在向良好的一面发展,效果也是我们预期的那样,也是短期内有望脱贫的对象,更是我们要宣传的典型。”兰花说。
  “张贵生人不成哩,你今天给钱,明天还伸手向你要婆娘哩!”槐花说。
  “这些问题也普遍存在,就拿包户的干部去总结工作,有些人干脆不给你盖章,为啥?就是不满意,让你交不了差。说实话,拿工资的人也为这跑断了腿。”兰花说。
  “给张贵生盖个棚棚就成哩,反正那人四处胡游荡哩!”槐花说。
  “是这样,面积是规定的,补助款也是按政策标准定额的。在统一规划下的新址上大规模盖的,是由政府招标统建。一两户人家又比较分散的,那就由自己自建,政府只是把国家给的补助款,给到本人的手里就成了。”兰花说。
  槐花不理解,政府怎么就不把钱给跛子高三这样的人?政府怎么就帮扶张贵生那样的懒怂货?兰花讲的那些,自己也听不了个太明白,反正政府拿国家的钱就要把心操好。
  槐花也知道,跛子高三的转变,和她自己是直接关系的。因为跛子高三想偷人,成天滚得像个粪蛆一样的话,那也弄不成个事,白叫人嫌弃。但不管啥原因,总归是好的,起码比胡混日子的时候叫人看起。
  今年的庄稼好,就是麦子叫冰雹打了。”槐花说。
  “嗯!这个情况我们也调查过,受灾面积也不大,损失也不是很严重,其它作物没受影响。”兰花说。
  “哪政府会给咱补助些吗?”槐花说。
  “这个嘛!我还不太清楚,我光知道报告是递交上去了,就看上面研究的结果。”兰花说。
  槐花也知道自己被冰雹打烂在地里的那些麦子,就是打碾下来,也就是一百斤左右的损失。至于真的给不给补助?也没指望多少,只是那黄灿灿的麦粒被打落到烂泥里,叫人的心就像针戳一样的难受。
  那次从“驴背梁”上下来,连着两天地里湿得进不了人。等第三天地面稍干燥了些,许多人都拿着扫把去麦田里扫被打落的麦粒。
  “麦都打淌了,我连麦带草扫了几麻袋,晒干了把麦颗颗簸了一百斤哩!”槐花说。
  “能挽回多少就多少,总比烂在地里发芽了的好,扫回来的还可以喂鸡。”兰花说。
  “要是再下几天阴雨,也就发了芽哩!”槐花说。
  “就是,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刚要准备开镰割麦,一场冰雹下了半个钟头,麦子都被打成烂草了,后来连着五六天的阴雨,一地的碎麦草里绿麦苗又铺了一地。”兰花说。
  “老天爷不叫人活,那没办法,谁叫咱是靠天吃饭的人哩!”槐花说。
  两个人连说带谝,已经走到快出梁的地头上了。因为两家是邻居,生产队大集体的时候,为了出工方便,划组也就把左邻右舍划成一个小组。到后来土地包产到户时,按人口分地,也就按小组的地来划分了。这就人是邻居,地也是连畔。
  “嫂子这是你家的当归?”兰花说。
  “就是,三亩半不到些,药苗子不够了,就剩下的不到一亩种了麦子。”槐花说。
  “嫂子务庄稼一把好手,你这药出苗出得整齐很么。”兰花说。
  “今年拔了两茬草,灌了一次根,就看年底啥行情?”槐花说。
  “市场经济,得由市场说了算,谁也没办法估算未来的行情。”兰花说。
  槐花看到拔掉废苗的地方,后来补种的蒜被人拔掉了几处。一边心疼地用脚踩着翻起的泥土,一边嘴里愤愤地说道:“这肯定是张贵生偷的,上山庄再没这样的人。”
  兰花在槐花家当归地上方的一块洋芋地里,仔细地寻找着有裂缝的土垄。因为洋芋苗在长到一定的程度,趁叶子还没有全部遮住地面的时候,拿锄头围着苗往中间拢土。这样洋芋的地下茎就在拢起的土垄里面继续生长膨大。
  只有个头大的洋芋蛋,才会把土垄顶破一条缝,照着土垄上的裂缝用铲子掏开,就可以把个头较大的洋芋蛋掏了出来。然后用铲子把刨开的土拢起成原样,里面的小洋芋蛋就继续生长着。
  槐花又去靠下边的地沿上查看,那里被点了几窝豆角。清明过后的一个赶集日,槐花在镇子上的一家杂货店里买了个九元五的脸盆,卖货的人说零钱刚才被找完了,就从占他门口摆地摊的摊子上抓了一撮水萝卜籽,当做五毛钱找给了槐花。
  槐花当时不情愿要水萝卜籽顶五毛钱,可卖货的人忙来忙去,顾不上理在铺子门口站了半天的槐花。槐花气不过,就自己弯腰从刚才那个地摊上,又抓了几粒豆角豆豆。
  靠下边的地沿上插着几根顺路捡来的枯树枝,树枝上爬满了弯弯曲曲的豆角藤蔓。一条条指头宽的扁豆角直溜溜地在藤蔓上吊着。槐花挑个头较长的就揪,刚才被丢了蒜后不痛快的心情也变得缓和了过来。
  “嫂子你看,今年日头照得足,新洋芋个头还不小哩!”兰花说。
  这时兰花已经掏了半篮子新洋芋,横穿过当归地来到了槐花身边。槐花听到兰花的说话,转过头一看,篮子里装着半篮子小拳头大小的细皮洋芋蛋。
  “梁上晒得很,别把你晒黑了,你出来也不戴个草帽。”槐花说着就把刚揪下的一大捧豆角放在兰花的篮子里,又对兰花说道:“你拿去吃,这是刀豆,筋少菜多。你早些回去,我翻完地就来了。”
  “那好,嫂子我就先回了,晚上没事了来我家串门来。”兰花说。
  “好好好,你先回,我夜饭吃罢要是不困乏,就来和你说话哩!”槐花说。
  兰花和槐花分了手,没有从原路上返回,而是顺着梁口,一直向“簸箕湾”的方向走。兰花喜欢这种被微风吹着脸庞的感觉,喜欢站在高处远观周围散落在各山坳里的村庄。
  在一处背风的地头,兰花放下了手里提着的篮子。从休闲裤口袋里,摸出来一个扁扁的烟盒,从扁扁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细细的香烟来。兰花把香烟用嘴唇夹住了,就从另一个裤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后吸了起来。由于脱贫攻坚战的压力很大,镇领导时不时地会通知她临时加班,用偷偷吸烟来减压的方式,已经有快两月了。
  兰花打算站在“驴背梁”的最高处,看看梁下她走访过的那些沟坎里住着的人户。然后从“簸箕湾”背面的截路下去到家。
  槐花把地头整个查看了一遍,再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安心地找了一丛刺蓬,在刺蓬后面蹲下来放了一泡尿。地上的一窝蚂蚁,被槐花从天而降的热尿冲得四离五散。起身后的槐花,往手心里唾了些唾沫,两手心对着一搓,就提着那把尖头铁锨翻起了麦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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