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第1361-1366天
1960年3月17日星期四晴(1361天)
梁旭昌从三家子来商定全班一起开会帮助SZX的事。王作昌急三火四地向镇委和系总支张寅安请示,五点多就出发到三家子了。三家子农场开晚会,我们去演了节目。我找SZX谈了话。他不理解组织为什么要在这边开大会帮助他。整团时使他产生“升学是个错误”的念头,“这次我又产生了这种念头。”他的问题主要是个人和组织之间的关系和下来以后的思想作风上的问题。他要求组织回红石大队整顿。我说:“看来你是想改正错误的,但你提出这样的要求不正是坚持错误的表现吗?”
1960年3月18日星期五晴(1362天)
暖和得很。白天帮助SZX,大家提了许多意见,可以看出,他有着系统的资产阶级观点。
会议给大家很大教育。马云飞提出,他们一群是班里的落后根。往回走时,互相交谈着。
1960年3月19日星期六风(1363天)
今天来到金家镇。早晨出发的时候,王作昌找我谈话,提出这样几点:
1.有自私的念头就赽快给他打电话;
2.克服急躁;
3.学术问题要讨论,对问题不要过早地下结论。
来到金家镇的时候,带队的马云秀同志给我们介绍了创作组在县里整风的情况。创作组共25人,到跃进大队的10人,其余15人在五一大队。我们到跃进大队第四小队。
晚上,小说组的同志坐下来讨论创作计划和深入群众的方法。
跃进大队支部书记和张主任介绍大队情况:
张主任介绍合作化过程:
跃进大队是金家镇的直辖大队。街边的土地肥沃,有黄土岗、平地和洼地。五0年土改后,农民开始搭犋,当年来了一次泥灾,减产70%,各家的生活困难。国家从外地调粮救济。五一、五二两年丰收。五四年是互助组。五二年全金家镇兴办一个合作社,在蔬菜队的西庆试办的,共8户。增产了。6户贫雇农,两中农(减收了)。五三年这两中农退社。王之刚过去是跑大车的。镇党委派人到合作社领导。五三年后腰又建两个社,13户,洼地,涝灾,社员干劲大,还是丰收了。五四年发展初级社,学习过渡时期总路线,共建了16年初级社,最多的27户,少的8户。
现在王大队长领导的原六社、七户贫农,劳力、畜力都软弱,中农明里大家一起搞,暗地里两个上中农不合群,用经济来卡穷户,就是受辩论的王凤山。他说“穷小子溜光,捞我们的。”他们先主张一人拿100元钱,拿不起的就不能入社,他们要自己办个社。这话叫贫农听风听到了,贫雇农就把他们甩了,说:“我们喝西北风也不跟你们借粮!没牲口人拉。”镇里贷款买了一牛一驴一车,赶车没有鞭子。贫农社建起来了,当时我担任行政组长。入社没问题,但报名有问题。前街的中农户提出单办合作社。镇里认为建立后可能不巩固。我认为他们有人力、畜力,又有领导经验,没从阶级性看问题。
我在后街住。建社让我当主任,土地分红定为20%。我们没有争论。前街的中农非定要23%。他们说他们的粪底厚,多打粮。前街的主任姓欧。三天后,前街的高主任到后街来后街唆使富裕中农,把他们拉到前街去。后来我知道了,就去问高史臣,他是否让老季家拉着马到前街去?
后街没草没料。好几户没吃的。通过打草放马,两个社员到外面卖工,秋收后丰收了。社员满意,在社里吃饭,吃大堆,对抗国家统购统销,把丰收粮分到家里去了。
五五年冬,合作化高潮中,把13个小社变成4个大社,全社250户。镇里刘书记到省里开会回来,镇里决定土地不分红的高级社,成立筹委会,分几个小组。群众遇到你就交申请书。高级社是1078户。五六年生产很顺利。那时以行政代替党,认为都到了社会主义了,比初级社23%增产。
五七年春冒出凉风,有要钱的,有讨粮的,有宣扬退社的,铲地后有拉马退社的,有要土地的。丁百川就到地富家请示过,富农张玉林也要园子里的韭菜,不让,他就把韭菜刨了。社里要种地他不让种,在地上打滚。把贫中农弄很恐慌。
五七年进行了一次社会主义教育。问题都解决了。把破坏事实揭发出来,辩论后,依法逮捕。这就是合作化的马鞍型。
五八年生产大跃进,增产13%。整社后,改变了干部作风,打夜战,敲锣打鼓。五八年毛主席提出办公社,社员干活就说:“我们与山区合并,就是集体农庄了。20几个高级社成立公社,5万多人口。五八年秋实行粮食供给制,社员希望吃穿零用钱都由社里负担。当时社里的资产不可能达到这个水平。社员对管理就不积极了。上中农户算经济帐,部分人消极:说“干不干都吃饭”。
五九年毛主席提出十四句话整顿和建设人民公社的方针(指五九年第二次郑州会议提出的“统一领导,队为基础;分级管理,权力下放;三级核算,各计盈亏;分配计划,由社决定;适当积累,合理调剂;物资劳动,等价交换;按劳分配,承认差别”这十四句话。)社员的干劲又起来了。以原来高级社为分配单位。当时,东岗小队把车赶到地里就坐下来抽烟,社员还怀疑毛主席的十四句话是不是真的。上中农仍然不愿意干活。拿葫芦瓢到外边干活。
五九年秋,完成公购粮任务完成的快。但上中农说:“多快好省,我做到一个字:省劲了。”“少吃饭多干活就是总路线。”“吃萝卜条、吃粥。”
电来以后,有电灯了,小孩不睡觉,绕着电灯闹。洋镐、尖锹过去都不能生产,现在机床都用电来代替。
人的觉悟提高了。外地人来到金家镇都有打架的,现在成年也没有,空前团结。
出现了许多英雄人物。八队王金山,只是个社员,爱护社里财产,斗争性强,就是吃社里的一颗花生粒,他也不客气。怕猪崽遭塌场院。五八年入党,现在担任六小队队长,使六队变成红旗队。扒炕积肥,他彻底发动群众,60户社员两天全换炕。
七小队刘才、张玉华(两人为夫妻)顶小雪借口袋送公粮,连夜缝口袋。刘才带车送粮,跳进冰里把口袋送上岸,然后把误了的车赶上来。
仲书记讲话:
党是通过组织、思想、政治组织起来的。
小社时,因为种稻开沟子就闹过意见,白扔15垧地。公社成立后,排沟的问题也解决了,所有的排水沟都联起来。小河沟五三年涨水,淹死10个人,五八年排了新河。还有全民皆兵的问题,有常备军,有后备力量,同时参加生产。跃进大队的民兵是单组织、单训练、单生产的。我们有两个民兵到旅大学坦克。高明才是民兵连长。民兵组织的教员受过县里的奖励,对后方监督起着主要作用。
为消灭脑力、体力的差别,大队500名文盲六一年达到高小。这些新事物都是在党的领导下出现的。你们要进一步深入群众,把党的领导下的事物通过具体人反映出来,是正确的,还要看实践,把写的东西念给群众听听,他们有兴趣就好。希望你们成为又红又专的作家,像高玉宝和赵树理那样,不求名求利,别像丁玲那样的。希望能写出更多、更好、更全面的作品,向五一献礼。
13队有卫星田和芽栽土豆。芽栽土豆每棵能产2半斤,垧产10万斤(普通产3千斤)。去年1100吨公粮三天送完,打场要是没风,用人造风。
1960年3月20日星期日风(1364天)
时间是这样规定的:早晨学习,早饭后、晚饭前是劳动时间,晚饭后写作或参加生产队的会议。
早饭后生产队的刘队长给我们讲了队里的模范人物的事迹。
第4生产队刘队长介绍小队情况:
第四小队位于大队西部,土地好,居住分散,153户7500人,男劳力104,女劳力90。248垧地,以大田为主,部分蔬菜,还有化肥厂。地主2,富农4,管制三名右派。上中农28户。三名队长,两名妇女队长。五九年产量比58年增加13%。
本地风沙大,解放前闹水灾。五一年大水死亡10几个。现在没有穿补丁的衣服。
五五年建小社,五六年30%没吃的,吃糠菜。现在社员的觉悟提高了,贪黑起早都不怕。大炼钢铁时,21名劳力在家,庄稼10天就割完了。妇女参加劳动。幼儿园过去没有,五七年成立,最初没有固定场所,五八年秋收前场所固定了,妈妈不愿送,怕小孩打架受气。教养员认为工作没出息。第二个教养员是高中毕业生,先不干了。荣淑元五七年毕业,参加生产,贫农出身,父亲是木匠,别人不干的活她干。担任扫盲教员,对学员耐心。双井子的杨少滨、韩队长,都脱盲了。宋队长也能写写了。社员不来,她耐心去找。保育员不干,她去帮助。帮助不成,别的妇女也不干,荣淑元主动要求当保育员。
开始屋子窄,家长有意见,她到各家去家访,发动小孩入托。别人说:原先都弄不好,她一个小姑娘,能有耐心吗?她虚心听取家长的意见。下大雨的时候,要发水,她把自己的雨衣披在孩子身上,挨家送孩子。孩子渴了她自己烧水,饿了自己拿钱买吃的,用秫稭给孩子做玩具;后来要求队里办了一个全托的幼儿园,在园里吃住。小队不答应,后来镇委答应了。五八年秋开始修幼儿园。她当时有病,也来帮助收拾屋子。五九年1月15号发动入托,孩子由15名增加到50多名,有食堂、厨房、办公室,家长纷纷要求入托。
她注意日常工作和教育,建立一套制度,有课程表,规定讲课内容,讲故事,画画,游戏,有的孩子能认20多个字,能画苞米、碗。唱短歌……群众说:“我的孩子怎么变了?见人问好,走了说再见。”还给小孩培养卫生习惯,剪指甲、洗衣服。小孩拉到裤子上她给洗,孩子吃饭不说话,守纪律,盛饭的要举手。菜供不上,就采野菜。秋天领孩子拣粮100斤。五九年拣200斤。教育孩子:粮食是怎么来的。
她还领孩子到各家去访问。教小孩唱歌跳舞,老乡说:“共产党领导下的小孩学奸(聪明)了。”
去年,工作人员四人,教员2人,炊事员1人,管理员1人。她总恨自己工作做得少。队里忙的时候,她要把园里的人送到地里去一个,她说要自己挑水,打米、扫院子,都是自己干。经常征求刘淑芬的意见。团结。出去开会时,刘淑芬想她,小孩听说她去开会,都哭了;听说她回来了,都到外面去瞅,比亲妈还亲。
孩子送托儿所不放心,送完孩子在外面听声,她教育保育员提高认识。
规划也想得周到。她要绿化幼儿园,准备花籽,后园栽果木树,在大门两旁栽树,夏天可以纳凉。她说她热爱这项工作,活一天就要干一天。
1960年3月21日星期一晴(1365天)
参加劳动。晚上根据一天的生活体验,写了一个短篇《欧林老头》。我直打瞌睡,这是干劲不足。
晚饭后,带队的马秀云同志让我们讨论如何观察生活和提高分析能力。
有个叫顾春荣的,是贫农,昨天早晨来到我们的住处。我们都在等刘生文队长来介绍木工队的先进人物。他说:“你们等着吧,他说九点来也得等到十二点!”接着又说,“刘队长是富农。我当过武工队长,这事他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我凭什么受富农的领导?队里的胡萝卜冻了,白白地扔掉,我们贫雇家的东西就让他这么白白地糟蹋?这回我算不怕他,打到中央去我也干!”他的眼睛斜视,讲话使劲挺着脖子,喷唾沫星子。
后来来了个姓宫的。顾指着姓宫的说:“这都是好人哪!刘队长来了几天?统统给刷了。四队和五队合并的时候,他光要五队的炊事员,四队的全让他给刷了!”
“你什么都知道!”姓宫的小声说。想要阻止他,但语调仿佛是赞赏。
顾春荣又开始吹乎他参过军,是二等残废,入过党,党证放在过梁上;后来发水,房子倒了,党证叫水淹了。
大家发言时,说这个人不很可靠,有的说他反映了贫下中家的强烈要求,有的说刘队长的成分值得考虑,总之,大家都在怀疑。但姓宫的(原来本队的队长)与顾的主使关系很明显,断定顾与刘队长之间存在矛盾。
“大家分析问题很全面。”老马说,“姓顾的是个好偷好摸的人,能当炮筒子。无论如何,他以这种态度对待党员,到处散布不满情绪,这是一种反党行为。他一说有党证,我就知道他在说谎话。我四六年参军入党,到现在也没看见党证是什么样儿呢。他的伤不是枪打的。枪子打的眼伤疤往里陷,他的伤疤是平的,他说枪拐弯擦了一层皮,净胡扯!”
今天写了个短篇《欧林老头》。
1960年3月22日星期二阴(1366天)
今天到拖拉机翻过的土地上去平沟。组长姚景林说:“拖拉机站答应翻过的地一定给耙,现在还得人平。”他看见社员站着唠嗑,就对我和由正达说:“一天吃二两九就是不行,干不活就站着,你说咱当组长的也不好意思说呀!五九年的帐到现在还没结,马上又叫拿储蓄,社员们的情绪都不高。”
记工员杨荣新也站着,大讲不够吃的问题。组长来火了:“你有意见晚上提去,站着唠什么?”
休息的时候,马云秀从五一队走过来,谈起如何提高生产和提高生活的问题,姚景林扭头对尖鼻子赵祥说:“怎么样?”
“干活呗!”姚回答,接着对组长提出,“社会主义教育得搞到多咱哪?”
富裕中农的思想影响很广,一些贫下中农对这些事情认识不清。
贺连有,一个黑面庞的大个子,干活挺细心,地头上的沟他一个个都平过了。
晚上,仲书记开老农会:研究种千亩万斤田
仲书记:我们大家都得说话。到底能不能亩产万斤?怎么能产上?能不能一万五?用什么方法?虽然这些事情是镇党委领导,能不能行,主要是靠大家;不能行你们就说不行,别在背后说风凉话。今天你把话说出来,收不好大家都有责任。
一个满脸红光的小伙子在外面开会才回来,端着碗吃发糕,首先说:“我说能行!先上了底肥,再抓上蔸肥,没有个不长的。”
黑面皮的中年人说:“光有肥不行。”他眨着眼睛,一面卷着烟卷,“大家心得齐,拿着当自己的事儿做;不细心,那么长的垅,缺苗断条,少种四棵,百垧是多少?”
一个老头子望着窗外,生气的样子,只瞌巴眼睛不说话。仲书记说:“你怎么不说话?打一斤你也说一句呀!”
他转过脸来,恼火地囔了一句:“打一斤还吃不吃了?”“你糊弄它一次,他糊弄一年不是吗?”
“这时候种早不早?”
“苏籽是草性的,种上了冻不坏;高粱脐子冻了就坏了。”
“大间小混的办法行不行?”
“豆地占高粱是行的,高粱是拔高的东西。”
“能产万斤吗?”
“苞米每棵四两,每亩一万棵,再加上豆子、糜子、准行!”
仲书记说:“大家说了不行,还得干,你们是实干者,小组长是真干者。”
有人叫五队长接电话。电话通知叫去四名地瓜种植员,到外县各公社做技术指导。五队长又唠起镇压器的事。仲书记说:“快点!开会也得多快好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