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家的味道
作品名称:空村活寡 作者:麦熟一晌 发布时间:2019-01-30 21:10:32 字数:7217
继续往前走了十来步,刘建的目光被“嗡嗡嗡”的蜂群吸引了过去。前面路边一座庄廓院的院门口,一个草帽周围包着雪白的纱巾,从脖子里围到头顶的女人,在一个铺着塑料膜的钢丝床上,整齐堆着从蜂箱里取出来的隔板。
隔板的两面,布满了一层六边形的蜂窝,刘建感叹这幼小的生命,创造力是如此的强大。每个六边形整齐地连成一片,每孔蜂窝的大小都丝毫不差,简直就是个数学几何家。这些幼小的生命,比刘建自己都强,刘建上学时数学几何就拔尖。但这小小的蜜蜂,不光会酿造蜂蜜,天生还懂阿基米德定律的,连黄金分割都会哩。其实刘建知道,蜂儿就是数学家的老师,数学家的一切理论和发明,都是来自于自然。
戴蜂帽忙碌着的女人,是刘建本家的嫂子余怀春。是刘建堂舅的儿子刘刚的婆娘,刘刚按辈分把刘建他妈刘八月叫“姑”。刘建怕蜂蜇到自己,就老远站着给余怀春打招呼。
“嫂子,你能干得很哩!”刘建说。
低头从蜂箱隔板是用一把小刀,往下来割蜂巢的余怀春,听到有人打招呼。抬起头来透过蜂帽的纱巾,一看是梁口上“簸箕湾”姑姑家的刘建。
“哎呀建娃来了,快往屋里走,我马上就把这箱割完了,嫂子给你倒蜜吃。”余怀春说。
“不了,嫂子你忙,我不打搅你了,我上梁先看看我爸妈去,回来了再吃你家的蜜。”刘建说。
“你先进屋坐着,我马上就完事了,你哥不在么,这活我还弄不利索么。”余怀春说。
刘建看着乱纷纷飞舞着的蜂,心里怵得慌,连忙闪到小道旁边的杏子树后绕了过去。在绕过了堂哥刘刚家的装廓院后,也就没有了其他人户的家院。羊场小道两旁全部是绿油油的庄稼地。
“你嫂子给你吃蜜哩,你咋不去?”
董洁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刘建一回头,发现董洁没有离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走着。
“吓死人了,你咋还没忙去?我还以为你忙事情去了哩!”刘建说。
“你嫂子的蜜甜哩,专给你留的,都没叫我哩,装作没看见我这个大活人哩!”董洁又说。
“人家忙,再说我也害怕蜂蜇哩!”刘建说。
“你胆子咋那么小哩?她的蜂蜇要是蜇了你,你就去蜇她,蜇完她了顺便把蜜也舔了。”董洁坏笑着说。
“人能跟蜂儿比?蜂儿屁股上有‘箭’,天生的防御工具。”刘建说。
“嘿嘿!你屁股上也有枪,比蜂儿的大哩!”董洁说。
刘建这才听明白,这个昔日的高中学姐,简直是无聊透顶。刘建决心再不搭理这个人,就没有吭气,一直顺着羊肠小道往梁口上走。
讨了个没趣的董洁,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鼻子里“哼”了一声,就蹲在了路边,把一朵蓝色的马莲草的花摘下来插在自己的头上。
好半天时间,刘建走得有些累,后背也出了汗。刘建在羊肠小道的一个拐弯处停了下来。从裤兜里摸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点燃后,看到董洁再没有跟上来。刘建终于感觉到松了一口气。
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山风送来的清凉让人浑身舒坦。眼前一波波绿色的麦浪,就像心潮一样起伏着。
梁口的风比半山腰似乎还要大一些,老远看到“驴背梁”后面的村子,照样和上山庄一样掩映在绿树丛中。只是人家户比上山庄稀疏了许多……
刘八月在院子里拿着一把小铲在打扫鸡粪,长眉毛长胡子的那只宠物怪狗,在院子里撵着一只母鸡在疯跑。
忽然撵着鸡跑着的宠物怪狗停了下来,抬起头向着院门外路口的方向“汪”了一声,然后就撒腿往院门外面跑去。
刘八月刚打扫完鸡粪,转身去关院门,想把宠物怪狗关在外面。就在伸出手,刚要从里面推开着的那扇门的时候,宠物怪狗又撒着欢跑了进来。刘八月刚准备骂狗,一看狗的后面跟着刘建。
“建娃你咋今天来了?”刘八月说。
“周末么,本来打算去北山的一家扶贫户家看看,想了想又没去。”刘建说。
刘八月把头从院门里探出去看,没见到林芸和孙子。
“就我一个人,娃周末学画画,林芸接送。”刘建说。
“哦!就你一个啊?”刘八月说。
“我爸哩?”刘建问。
“这几天川道里给人帮忙去了,走了有两天了,你咋不提前打个电话哩?”刘八月问。
“呵呵!想着想着就来了,再没打电话给您。”刘建说。
“我还打算过几天杏黄了,摘一篮子杏了和你爸给娃送来哩!”刘八月说。
刘建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拿到厨房里的案板上一放,然后拿了个小马扎板凳坐在隔房一侧的荫凉里。
“刚上来的时候,碰见我嫂子割蜜哩!”刘建说。
“她不割谁割?你舅养了半辈子蜂,临走也没把蜂带走,你哥在外面挣钱,要过年时节回来待一个月,庄稼一种就走,走了又是一年。”刘八月说。
“我舅去世了就没人操心这些了,咋不把蜂送人哩?”刘建说。
“嘿!我这瓜娃,蜂能送人?”刘八月说。
“蜂咋不能送人?”刘建说。
“蜂是飞财,有讲究哩!运道好了就能养住蜂,要是走败运的时候,你不送,它都飞走。”刘八月说。
“哦,是这样啊!”刘建说。
“前几年你爸想养,准备从你哥家分几窝蜂,我嫌蜂儿乱麻麻的胡蜇人,害怕得没敢让要。”刘八月说。
“我也害怕蜂儿哩!”刘建笑了一下说。
娘俩个坐在院子里说着话,宠物怪狗把两只前爪搭在刘建的膝盖上,准备往刘建的怀里钻。
刘八月用巴掌拍打着宠物怪狗的头,又说道:“你咋买这么个怪狗哩?尾巴没尾巴,还眉毛胡子一大把的。”
“这叫‘雪纳瑞’,原本是外国狗娃,现在到处都有,也不值钱哩!”刘建说。
“这名字也怪,长相也怪,就像电视里的外国人。”刘八月说完,自己也惹得“哈哈哈”笑了一阵子……
不觉间,已经到了晌午饭的时候了。刘建陪着他妈,在庄廓院外面的一块自留地里,揪了一把豆角,又拔了几头洋葱,也摘了两个手臂粗的菜瓜。
刘建他妈刘八月去厨房做晌午饭,刘建要给他妈烧火,他妈说不用烧,现在烧劈柴,简单多了。刘建记得从小就帮他妈烧火,那时候,一般都用麦草烧火,要是没有人专门在灶膛口用手扶着麦草束,火就会熄灭。
“建娃,你缓去,睡一会去,你们有中午睡午觉的习惯的么。”刘八月说。
刘建没有去睡午觉,而是领着那只雪纳瑞狗去山梁上转悠。
“簸箕湾”梁口上的一块党参地里,党参的藤蔓已经长得遮住了地面。一个个花苞,就像一串串翡翠珠子一样诱人。已经绽开了的花苞,就像一串串铃铛。
“嗡嗡”叫着的蜜蜂们,从一个个“铃铛”里出出进进地忙碌着。
刘建肯定这些蜜蜂,和他一样姓“刘”,因为这些蜂儿,绝对是堂哥刘刚家的。
那只雪纳瑞狗,在一块地沿上追赶着一只蝴蝶。白色的蝴蝶扑闪着翅膀,忽高忽低飞着,雪纳瑞狗也一跃一跳在追赶。
刘建记得小时候山梁上的路上,每到早晨,就能看到东面山顶上绽开的彩霞,还有早起的农人们赶着牛羊和骡马,从远处沿着弯弯曲曲的山梁走来。
黄昏时分也一样,西山坳里的晚霞铺开的时候,牧归的人和牛羊、骡马,又从弯弯曲曲的山梁上向回去的方向走去……
大约摸过了近一个小时,刘建和那只雪纳瑞狗,带着无比的惬意,又回到了“簸箕湾”的庄廓院里。
“建娃,我正准备出去了喊你吃饭哩!”扎着蓝色围裙的刘八月,站在院子里对刚进门的刘建说。
刘建进到厅房屋里,看到沙发前的矮饭桌上,依次摆着一盘炒得金黄诱人的鸡蛋,一盘拍碎了的蒜拌黄瓜,一盘油汪汪的腊肉炒菜瓜,一盘青椒炒洋葱。还有装在一只大碗里捞得冒尖的凉面。
没有吃早点的刘建,这时候觉得肚子就像一座被掏空了的煤山……
“喔喔”的鸡鸣声,把刘建从梦里喊了醒来。
在院子里扫院的刘建他妈刘八月,听到隔房屋里刘建起来的声音,就对着隔房窗户说道:“建娃哦!你多睡会,起来也没啥事干,趁着不给学生娃上课,多睡一会去。”
“没瞌睡了,习惯了,就昨天早上一直睡到九点半,平时都没那么迟起过床。”刘建说。
等刘建从柴火房旁边的厕所里出来,隔房门口的拦檐台子上已有一只脸盆放着。脸盆里装着半盆水,一条雪白的毛巾半搭在盆沿上。脸盆旁边,放着刘建上学时用过的一只刷牙缸,刷牙缸上面横着一支已经被挤上了一截牙膏的牙刷。
“水是温着的,牙刷是上次留在屋里的,我都给你留着的。”刘建妈说。
“好哩妈,今天有啥地里可干的活吗?”刘建说。
“没啥活,平时我一点一点地干完了么,现在都用杀草药,草也很少锄了,以前每一样庄稼里面,从种到收,要连锄带拔的好几遍,现在轻省多了。”
“杏快黄哩,转颜色哩!”刘建说。
“就是,杏黄了麦子也就跟着黄了,好在今年麦子种的少,就一亩半冬小麦,我和你爸就收完了,你和林芸给学生娃补课挣钱去。”刘建妈说。
“暑假我们回来几天,叫林芸做饭,咱三个人收麦了也快一点,娃也能在这里耍几天。”刘建说。
刘建说完就刷牙洗脸,刘建妈也进了厨房做早饭。
刘建刷完了牙洗罢了脸,厨房的屋顶上炊烟已经升了起来,厅房屋顶上空,金色的朝霞也铺了过来。
那只雪纳瑞狗,又围着刘建撒欢。刘建出了院门,雪瑞纳狗就跟了出去。跟了刘建出去的雪瑞纳狗,跑在刘建的前面,一直朝着梁口的方向跑着。
早上带着露水的草木,散发着山乡特有的清新。羊群一样的云,在湛蓝的天空里拥簇着,好像是在蓝色的草地上啃食。
一只鹞子从刘建的头顶上空,向梁口外的一条沟里俯冲而去。鹞子掠过的时候,惊得在一处空院落前面觅食的几只斑鸠,逃命一样地飞到了旁边的杏树林里。
刘建望着杏树林后面的几座空无一人的庄廓院,残缺的院墙和同样破败的屋顶,让刘建又感到无比的惆怅。
望着眼前几乎掩没在荒草里昔日邻居家的庄廓院,刘建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本土一位叫“半疯”的末流诗人写下的诗作,在略加沉思了一会轻声吟读了起来。
“稀疏的羊群,形影孤独的马匹
在跑风漏气的花儿调里
唱“白牡丹”和“尕豆妹”的那少年
已经托不起山坳里西沉的夕阳
村口,从黄土里露出的半截碾子
已等不来那个推磨的人
白骨森森的河滩,挖沙人贪婪欲望
爬上了留守女人的炕头
那些英姿飒爽的叶子
只剩不屈的脉络
这个冬天的初雪和那些将枯的梨树
会又一轮地,让梨花爬上黑发
老屋面上的瓦格楞里
茂草,就像一个胜利者那样高调
摇摇欲坠的炊烟
已经,攀不过酸梨树疯长的枝条
犁铧、马鞍、牧羊鞭
相框里,用黑白光影记录的传承
修补过寒风和羞丑的缝纫机
被蛛网,摁得头颅低垂
荒芜破败的坟莹
羸弱得,圈不住
三月间逃向都市高楼大厦的春蕾
……”
就在刘建情不自禁地吟读中,那只雪纳瑞狗突然“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回过神来的刘建,看到雪瑞纳狗往梁口的方向跑去。
梁口里也响起了“突突突”的三轮摩托车声,刘建努力地望着来人是谁?没等刘建完全瞅清楚来者的时候。“骟驴”白贵的三轮摩托车,已经开到了离刘建不足二十米的地方。
“你咋还起得早?”没等刘建打招呼,“骟驴”白贵已经笑呵呵地先开了口。
刘建看到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庄间嫂子冬花和芳霞,冬花和芳霞坐在车槽里冲自己笑着。
“白家哥你们咋这么早上地哩?”刘建迎了上去说。
“不上地干活就不能串门了?”圆脸女人冬花说。
“呵呵!能哩能哩,好长时间没有见着两位嫂子了。”刘建说。
“看来刘校长把嫂子们都忘了哩!”芳霞说。
“骟驴”白贵把三轮摩托车一个斜拐,就停在紧挨着庄廓院的一棵杏树下。两位庄间嫂子也跨腿从车槽了下来到地上,两个人手里都提着不少的东西。等车槽里的人刚离开三轮摩托车,那只雪纳瑞狗马上跑了过去,翘着一条后腿,就向三轮摩托车的一只后轮胎上浇了一泡热尿。
刘建纳闷今天是啥日子?看得出来这三个人是特意来他家的。圆脸女人冬花一只手里提着一箱牛奶,另一只手里提着的好像是两瓶酒。芳霞的手里也照样提着东西的,是一塑料袋新鲜蔬菜和水果。刘建知道,这个季节的水果,都是从集市上水果摊上买来的,因为本地只有杏子和酸梨,而且还没到成熟的时候。
“哥哥嫂子们赶紧往家里走,来就来了,提啥礼数么?”刘建说。
“来看看刘家老叔和婶子么,时间长了也好拉个家常话谝个闲传哩!”圆脸女人冬花说。
一行人相互谦让着进了院子,刘建赶忙把大家给厅房屋里让。在厅房屋门口,又是一番谦让,最后“骟驴”白贵打头先进了屋。
“妈!来客人了。”刘建说。
“哦吆!听见了听见了。”刘八月也从厨房门里出来笑着往厅房屋里走。
“刘家婶子早饭做好了么?”“骟驴”白贵问。
“好了好了,你几个坐着先喝茶,早饭马上就好了哩!”刘八月说。
“我给刘家婶子帮忙去。”芳霞说。
“不用不用,没啥帮的,昨晚我烙了些白面饼子,又把家里不生蛋的一只老鸡宰了,现在都快炖烂了哩!”
“哎呀好,今天我们几个有口福哩,婶子都炖鸡了吃哩!”圆脸女人冬花说。
刘建赶忙在屋里把喝茶的用具找了出来,“骟驴”白贵自己从厨房里灌了一壶水搁在饭桌上。
圆脸女人冬花问刘建娃和他妈怎么没来?刘建说娃周末学画画,他妈给操心着照看。
芳霞问刘建在县城里经常见她堂弟虎平着没有?刘建说有时候空闲了还和虎平在一起喝酒。
刘建问“骟驴”白贵,今天去镇上给张贵生帮什么忙去了?
“骟驴”白贵叹了口气说道:“我是瞎操心,张贵生这娃人不成,懒得要死,还奸滑得要命,比起高三都差远了。”
刘建也说道:“这两个和我岁数不相上下,比我稍大一两岁么,小时候一起放羊放牲口,谁知道这现在连个婆娘都没混上个。”
大家喝着茶,又谈论了一番跛子高三,也都好奇跛子高三是怎么突然醒悟了起来,人也变得勤快也干净了。
只有圆脸女人冬花没插言,心里的那个怀疑也不方便给大家说。芳霞忽然像记起了什么?便对大家说道:“张贵生本来就心术不正,自己家的地里庄稼像狗毛一样恓惶,三天两头给社长家的地里下苦。”
“社长家的活不是那几户吃低保的人经常给干的吗?”圆脸女人冬花问。
“低保户和光棍汉图的不一样么?”芳霞扮了个鬼脸说。
刘建没有插嘴,但听了芳霞刚才的话,心里越发反感起董洁来。圆脸女人冬花被芳霞刚才的话一引,似乎明白跛子高三和槐花之间,好像也只有是这种理由能成立。
这人也怪,面对同样类型的事情,但由于对待不同的人,也就有了不同的看法。圆脸女人冬花心里对比着,跛子高三人虽然腿有些毛病,但身体精壮得很。槐花虽然和自己一样,男人常年不在家,但槐花的岁数已经到了更年期了,加上槐花经常腰疼的身体,是不大可能去主动找高三的。除非跛子高三瞅空子硬来,最后磨合成这种相互帮助的关系来。
想到这里,圆脸女人冬花又同情起槐花来,对跛子高三,也没有了以往的厌恶感。可这张贵生和社长王成的老婆董洁的关系不一样。张贵生虽然油嘴滑舌不务正业,但董洁未必能看上他,除非张贵生心甘情愿去给董洁干庄稼活。董洁的为人自己多少知道一些,这个女人一年中,就没有在庄稼地里干过几天活,可以说是基本上不干庄稼活。那些低保户和日子并不困难反而拿了低保的人家,也经常替社长家的庄稼地里干活。自己亲眼见过几次董洁坐着驻村干部的私家车去山里玩,有时候是跟着书记或者镇长去农家乐里吃饭喝酒。
好像有人曾经说过,董洁没考上学后在省城学过美容美发,后来涉嫌卖淫被拘留过,再后来又去了广西搞过传销,被地方公安打击传销的时候遣散了回来。直到后来又在那时候租乡政府的临街铺开过化妆品店。
反正在圆脸女人冬花的心里,董洁就是个“嫁汉婆”,只是没有明着开窑子店而已。
“建娃哎!赶快过来端饭来。”刘八月在厨房里喊。
“哦来了来了。”刘建应答着。
听到刘建他妈刘八月在厨房里喊刘建,厅房屋里的几个人都往厨房里走。看到几个人都来到了厨房,刘八月说道:“他哥他嫂子们你们坐着去,几碗饭么,叫刘建端就成了哩!”
刘建端着一个方形木盘,木盘里摆着四碗冒着热气的带肉鸡汤。
在渭河源头生活的人,在做炖鸡的时候,是把鸡肉剁成带骨的小块,然后爆炒,等炒得半熟后放入各种调料再翻炒一会,然后添进去提前烧好的开水慢炖,而不是把整只鸡放入锅中炖的。
大家从刘建端着的木盘里,把鸡肉汤碗接了,放在那张漆得金黄色的矮饭桌上。刘建他妈刘八月也端了一盘切成菱形块的白面饼子馍来,搁在矮饭桌的最中间。
刘八月招呼着叫大家趁热吃,别光顾着说话。大家也一个劲地谦让着叫刘八月也坐下一起吃。
“他哥他嫂子们你们赶快趁热吃,我喝些汤泡些馍,这人老了,牙也不行了,鸡肉炖得再绵,但还是扯不下骨头上的筋。”刘八月说。
“过几天你和我爸来县城了我领着把牙看看,有家口腔诊所烤瓷牙做的好,给您把头发也烫染一下,我看见您半个头都白了。”刘建说。
“花那钱干啥?老就老了,管它着。”刘八月说。
“婶子你要听刘建的哩,现在生活条件毕竟比以前好多了,人老了就要享福,不能再委屈自己了。”圆脸女人冬花说。
“就是哩!刘家婶子才六十刚过么,就是头发白的厉害,叫刘建领着你去连染带烫一下,洋气的很哩么。”芳霞也说。
“婶子要给娃们涨精神哩,刘建是个有本事的孝顺娃,牵心家里的事哩!以后家里有干不动的活,就喊我和马秀兰,我和马秀兰经常在梁上干活的。”白贵说。
“好哩好哩,你几个娃都好哩!”刘八月说。
大家吃着炖得很香的鸡肉,又喝着泡了白饼子馍的鸡汤,连说带笑的半天时光就过去了。吃完了早饭,刘建打开了一瓶酒,冬花和芳霞都说不会喝酒,刘建说他家林芸都能喝二三两白酒哩!还说现在的时代,女人会喝酒也好,在社会上也能参加各种交际场合的饭局。
最后“骟驴”白贵喝了不到二两的样子,由于下午要去镇子上坐车返回县城,刘建也没有再喝,喝下去的数量和“骟驴”白贵喝的一样。
“听我妈说嫂子你今年再没种庄稼?”刘建问。
“就是,再没种,种了也没啥收成,倒把人苦成一包渣了。”圆脸女人冬花说。
然后圆脸女人冬花给刘建说想在县城开个小饭庄,房子也定下来了,所有的设施也准备好了,就打算过几天收麦前后粉刷房子了。
刘建听说这三个人合伙开小饭庄,表示很赞成,还夸这个事情很有远见,也特别符合现在的社会需求。也对芳霞表态说给文博转个小学的事没有多大的问题。
最后圆脸女人冬花提出,叫刘建用小饭庄的地方,周末和寒暑假给办课外班,而且不收一分房费,还说房子闲着也是闲着的,不如合理使用起来。
刘建听了这个邀请,也十分高兴,非要把剩下的酒再打开了和“骟驴”白贵喝了。还说不收房费可以,但寒暑假的水电费自己必须要掏,而且平时他和林芸,每天晚上轮流给小饭庄的学生娃辅导一会作业,这样家长们更喜欢把自己的孩子往这个小饭庄送。
听刘建最后这样一说一策划,激动得芳霞先拧开了刘建刚盖了瓶盖的那半瓶酒,然后把酒倒进刚才喝过茶的四个玻璃小茶杯。
在一阵“叮叮当当”碰杯声里,刚才刘建和“骟驴”白贵喝剩的六两酒,就被四个人又碰杯喝了个精光。
由于喝了酒,芳霞和圆脸女人冬花的脸,红得就像下蛋鸡的冠子。直到刘建他妈刘八月又做了浆水面。吃过浆水面的晌午,两个女人的脸才恢复了平时的颜色。
晌午饭后的刘建,也挤在三轮摩托车的车槽里,被“骟驴”白贵送回了镇上去坐往县城的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