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四、敬意

　　他现在对徐子婵说不上是什么感情，有点怕也有点敬，另外也有点反感，但绝对没有任何一点平常男女之间那种暧昧或者情愫，避之惶恐不急。现在看到她的号码犹豫再三终于接了起来，电话里传出徐子婵的声音:“连大哥，我到你们镇上来了。”她的第一句话就让连如江有点挠头。
　　“哦。我现在陪客人，你有急事吗？”连如江问道，他的潜台词就是没事别打扰哥哥我。
　　“一会儿我要去当时发现三尸一墓的地方看看，徐大哥陪我过去，你还去吗？”
　　“我看时间吧。”连如江并没有明确拒绝，他今天下午要回镇上开会，布置一下他出差这几天镇上的工作，如果自己撒谎说不去，万一遇到就很尴尬，但那个地方说什么也不打算过去凑热闹。这几天他担心王凌雪生完采采后身体恢复不好，特意把八卦玉佩挂到了妻子身上，原来习惯了那个宝物的示警，现在则是小心许多，甚至决定回去的时候绕行那块区域，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躲着徐子婵是安全的第一准则。徐子婵倒并没有强烈要求，她知道连如江最近的确很忙，就说了一句：“随时电话联系吧。”然后挂断了手机。
　　下午连如江分期分批送各位领导，先是省里领导，包括自己的岳父王云贵，黄院长原本想等等外孙女，结果打过电话过去，徐子婵说她有事，他早就习惯了外孙女的独立专行，也就很放心地和其他几个人回了济南；接下来是市领导和县领导，连如江一直送龚书记和熊市长等人上了国道，田书记和高县长一起回了单位，等到这一切都完事之后，已经接近三点了，镇上其他几个人都分别坐车回去了，只剩下一个李玉香和王阳。
　　连如江很大度地说道：“小李，你今天挺辛苦，就别回镇上了，我去和其他几个领导碰碰头。你要认真总结一下这次活动，给咱们省市报社投个新闻稿。王阳你在县城等我回来接你，晚上住在济南，明天咱俩一起去南京吧？你的论文写完了吗？”
　　王阳忽然装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说道：“如江，我可是大病初愈，这体力怎么撑得了很长时间，你不要这么不惜香怜玉好吧？”
　　“你丫的是男人好吧？什么是怜香惜玉，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连如江满腹狐疑地看了看王阳和李玉香，这俩莫不是有了什么默契？怎么王同学居然拒绝去南京上学呢？
　　王阳脸上痛苦之色稍减，但做作成分十足，这自然瞒不过连如江的眼睛，他眼前一闪，王阳的面相变了！断子绝孙的山峰鼻子竟然像被别人打过一拳一样平坦许多，看这变化微小，但一下子脱离了原来的轨迹，就好像汽车爬坡换了一下档，原本疾驶的速度慢了下来，但力量却增强了，平增不少动力之后爬坡也就不再困难，他的难于子嗣这一下子就不复存在，连如江大喜。他知道自己和焦大夫的配合产生了效果，还真是立竿见影。
　　“王区长，能让我单独和你谈谈吗？”连如江故意装出严肃的表情。
　　“不用不用。嘿嘿，如江你去忙你的，我知道你忙，还要回家看你的宝贝女儿，那个啥咱们明天电话联系吧，我要是身体没问题就和你一起去南京，再说我论文没写完呢。对吧？玉妹妹。”这家伙依旧嬉皮笑脸，让连如江发作不出来。
　　“我没时间给你纠缠，警告一声，你的酒店我可不给你出钱了。”连如江无可奈何之下，真得想不出办法挟制这个家伙。
　　“我好害怕幺。”这家伙四川人的幽默完全施展了出来，“宾馆费用必须要你出，我是客人好吧。嘿嘿！”
　　“算了，你这个家伙。我最后代表焦大夫警告你一次，最近那个啥要注意身体，禁止让手术效果作废，听明白没有？”他不好意思当着李玉香说出禁欲之类的话，但这是他最担心的。不过焦大夫并没有下医嘱，看来王阳觉得没什么问题。连如江只好扯虎皮做大旗，吓唬他一下。
　　“明白明白。你快走吧。”王阳老脸一红，他自然知道连如江想说啥，甚至双手做出了一个恳求的拱手姿势。
　　连如江不再理会他，挥挥手就开车走了，他仔细回忆一下，好像李玉香脸上也有红鸾星动的标志，莫非说这个魔女居然会和王阳有一段缘分？这可能性并不大呀，王区长虽然已经肯定要离婚，但却远在四川，两地之间距离太过于遥远。最重要的是李玉香眼界至高，据他对其了解，远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和别人有过金钱或者其他方面的交换，他手上有她自己遗留下来的录音或录像证据。不过话说回来，像王阳这般风流男子，遇到一个处处克制他的老婆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他又想起最近好像遭遇爱情的连志云，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王阳这样的成熟男人竞争的。这个可怜的侄儿，虽然他要追求李玉香自己死活不会同意。自己可不想让连家列祖列宗羞耻于这样的侄媳妇儿。不过很明显李玉香要是拒绝他，这小子又要受一次打击。李玉香毕竟不同于徐子婵，当初连志云暗恋徐子婵是因为他刚踏入到社会的高端阶层，两眼之前山门打开的原因，但追求李玉香却是真真切切的。唉，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般复杂，你想要的得不到，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又会有你意想不到的惊喜，尤其是婚姻和爱情。看来自己和王凌雪两情相悦，然后又走到了一起，这真得算是天作之合，一定要好好珍惜才是。毕竟很多人没有这样的运气。
　　也许有心事的原因，连如江开车并不快，他又刻意绕行了上次遇鬼的那个地方，心里想:徐所长就委屈你了，看看和徐大小姐在一起工作会不会遇到什么古怪？如果长时间没动静，我弄不好就要派人去解救你。
　　连如江快到的时候，接到了林副镇长的电话，问他到哪儿了。这让连如江有点奇怪，以前从没有人这般关心自己，莫非镇上出了什么事情？他忙说:“马上就到，还有五分钟的路程。”林副镇长连声说好好就挂断了电话，这让连如江有点莫名其妙，只是当他进入镇子的时候，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镇政府院子里全是人，前边六名党委委员一个不拉地排在最前边，大家都穿着喜庆的过年衣服。最可乐的就是镇人大丁主任穿了一身唐装，看上去就格外滑稽。赵翠萍也经过刻意打扮，不再是原来马列主义老太太的装束，她四十几岁的年龄风韵犹存，连如江肯定赵大姐原来一定是个美女。其他几个人都是西装革履，领带颜色则是各异，最鲜亮的依然是于委员的大红色。最不和谐的就是顾世才，这家伙的西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肥肥大大，风一吹好像一件风衣一样。他们身后站着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和乡镇各个村子的村长等干部。还有一些上午来参加演出的群众演员，大家一定是练习过队形，人多并不杂乱，这分明是摆好队形迎接自己呀。
　　看连书记的车子拐进院子，就听见林副镇长一声高喊：“放礼花。”
　　“轰隆隆”几声巨响，几个明显是土制的焰火飞上了天空，紧接着鞭炮声又再度响成了一片。清平镇附近有个叫做“仓上”的村子，里边很多手工艺人就是每年制作烟花爆竹，虽然并不出名，但前段时间连如江也觉得是一份自己乡镇的产业，安排赵翠萍去和他们联系，由镇政府出资建了一个小型鞭炮加工车间。里边采取了最先进的安全措施，让艺人们到里边工作，这一下子整个仓上的艺人都把赵翠萍和连如江当做了大救星。因为这种行业虽然利润不薄，但太过于危险，几乎每年都有家破人亡的事情发生，这个加工车间可算是菩萨心肠，这次庆典所有的鞭炮都是采购于鞭炮车间，而且连如江和公安局华局长以及县政府办公室沈主任联系过，县里一般没有要求的重大活动都让仓上村供应鞭炮，这让老百姓心里对领导们充满了感激。刚才听林副镇长说要给连书记一个惊喜的欢迎仪式，他们捧出了自己的炮王，还说村里的人都想来镇上给各位领导，尤其是赵主任和连书记磕头。这阵阵炸雷般的鞭炮就代表了他们的心声。
　　鞭炮声足足响了有十分钟，连书记已经被几个人扶着出了轿车，他笑着问道：“这是谁的主意呀？吓了我一跳，咱们之间还客气什么？让大家都散了吧。”
　　赵翠萍拍打了一下连如江衣襟后的尘土，这个动作很自然，没有一个人觉得她是在巴结领导，反而有一种亲切感。“如江书记，今天上午我们都听你的，下午你可要听大家的，你不知道村里多少百姓想感谢你呢，刚才就是去南京大学读书的乔大鹏他父亲，带着家里的其他孩子来给你磕头，说有了连书记他们家才活下去。他说的我们都哭了，其他几个村谁没有感受到您来了之后咱们的变化呀，您今天就别把自己当做领导，就感受一下我们的感谢好不好？”赵翠萍原来做过中学老师，说出来的话逻辑性强，感染力丰富。不但是连如江感动得差点掉下眼泪，就是旁边几个人也都是激动地用掌声来回应她。
　　林副镇长往前站了站，说道：“书记，今天的议程是我们几个背着你偷偷商定的，我可要做越粗代庖的主持人了。”连如江笑了笑嘱咐道：“老林，别太复杂了，我今天听大家的。”
　　林副镇长转身面向院子里所有的人，大声说道：“今天大家都参加捐赠仪式，这是我们清平镇从来没有过的大事，大家高兴吗？”
　　“高兴！”声音排山倒海般传来。
　　“同志们，乡亲们，有人说咱们是为了被多捐赠了一百万高兴，其实这不是全部，我们现在的清平镇，真的不在乎多一百万，我们是为了我们有这种影响高兴，为了清平镇在别人眼里有地位高兴。我前段时间参加三十里铺的一个类似庆典，他们连我们县长都没请动，大家说这种事情我们这么有面子该感谢谁？”
　　“连书记！”又是众口一词，声音响彻云霄。偏偏有几只鸟儿好像不怎么害怕这动静和这么多的人，居然站在院子里的榆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不，不单单应该感谢连书记，要感谢我们的党和政府派连书记来。大家和我一起唱一首《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好不好？”
　　“好！”大家齐声鼓起掌来。林副镇长站在大家队伍前面，喊了一句：“我开始，大家跟着我来，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预备，开始？”
　　这个歌曲是首老歌，在场的人基本上都会唱，虽然唱得不是抑扬顿挫，也没有经过排练，但大家都鼓足力气，大声唱着。连如江也是毫无顾忌地和大家一起，用声音表达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唱着唱着，他的眼睛也湿润了。
　　接下来林副镇长又把连如江推到大家前面，说道：“连书记，您站在这儿，我们大家给您鞠个躬。”连如江大骇，说道：“老林，你可别开玩笑，你知道鞠躬在城市里代表什么吗？是不是你要准备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呀？”旁边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于委员说道：“那就请连书记给大家说几句吧。另外老百姓听说您过了年就要走，大家可说要去县城上访，说什么也不让你走。”
　　连如江摇摇头，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众人之前，先是深深鞠了一躬，这一下让众人有点慌乱，不知道怎么还礼。有的忙着鞠躬，最前边有几个老汉甚至于普通跪倒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比较明白事理的人则是鼓起掌来。林副镇长则是往前站了一步，和连如江一起面对群众，他举起手来在空中拍了几下，大家明白过来，掌声一片。
　　“谢谢大家，谢谢各位村里的大爷大娘，谢谢我的同事们。今天在这个场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简单说三个事情:第一，下一步清平镇经济发展了，我们第一步就是要改善大家的生活，让大家享受到我们改革的成果；第二，我从清平镇学到了很多东西，下一步要继续为咱们镇上的老百姓努力，让我们的生活更好；第三，我们都是来自于老百姓，无论怎么样我们都不能忘本，要像孝敬自己爹娘疼爱自己子女一样为老百姓服好务。我今天有点激动，就不多说了。”
　　掌声如雷，不过又有好几个人站到了前边，然后跪下磕头，老百姓他们在用自己最淳朴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