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山坳盘桩,岸头熏兔
作品名称:心湖梦 作者:立文早页 发布时间:2019-01-29 09:32:48 字数:3412
几人说笑,回到大松下。向姑娘装柴,若梦见着,惋惜道:“这是你屋里鹅黄买菜的篓吧?拿来装柴,糟蹋了!”
“没有别的器物,舍己用呗。再说,我也背得不多。”向姑娘笑。
“用呗!向姑娘,来年,帮你编个柳筐柳篮,美观耐用!”浅若笑。
“真看不出,浅若姑娘还有这一手!那得先谢谢你。”向姑娘惊讶。
“那是当然,浅若姑娘来自顺昌府,人称‘柳编姑娘’。柳编,草编,绳编,棕编手艺都了得。她房内的花鸟虫鱼,飞斑走兽编织品,栩栩如生,十分情趣。”若梦赞。
心若在旁听着,嘴角挂着笑意,偶然开腔:“姑娘们多弄些柴火呀,过些日子,借借向姑娘的锅灶,咱们也剁点肉,扯个萝卜,熬锅汤,打打牙祭。”说罢,不由分说把向姑娘的柴火一股脑儿倒出来;顺手在灌木林中折过几根竹条,扭竹为绞,枝夹松毛,缚扎成捆,掂了掂,滚丢路旁,道:“大家捡柴呀,楞着干吗?棍棍条条,树叶松毛都捞来,我来捆,每人一捆,背下山。”
众人乖听,依言而行。心若又道:“若梦与浅若,你俩在此候着,我与向姑娘去那边捡些斧头屑子。来时,见几个小子在盘桩,都是松木楮木的,有火头,正好也有篓装,我背得多。”
“行,向姑娘舍得己么?湿木沉,伤篓哟!”若梦笑。
“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说,没有用物,还有浅若师傅在,是吧?”
众人听,齐笑。
若梦、浅若在等不提。
向姑娘随心若翻过骆驼峰,没看到鹅黄琪儿,心想是随众下山了,也没再寻找,顺路下到山坳。
山坳里有许多村人在盘桩,上至六七十岁的老汉,下至十几岁的娃娃。桩坑周围确实有许多散落的斧屑。因为不熟悉,心若几次想去捡,都被向姑娘拦下。
向姑娘正在发愁,不远处有人喊:“向姑娘,向姑娘,这边来!”
向姑娘循声望去,见是朋鸟与平儿,便与心若高兴跑过去。
朋鸟高大威猛,赤膊弓腰,站在箩筐粗的松桩前,手抡开山斧。斧柄二尺余长,斧头十几斤重。斧斧下去,松桩“吱呀”作响。
平儿手持铁镐,也从桩坑里冒出头来,一件薄衫,满脸汗渍,喘着粗气。
“嘿嘿,嘿嘿,向姑娘,也来弄柴么?”平儿叫。
“嗯,捡些柴火,回轩烧饭。朋鸟、平儿你们也盘桩?”向姑娘疑。
“是呀!书院的柴火都是我们这附近几个庄上送的,还有书院的学田,我们就靠这抵学费。昨儿个院里告示说,急柴火,干湿都收,庄上在院的子弟,都拚着命儿抓住这个时,搞柴。”朋鸟道。
“你们不冷?赤膊单衣,这可是三九严寒,草上的霜雪还没化清!”心若怜。
平儿接茬:“当然冷,衣服是一层层剥下的,怕汗湿了,没衣换,干脆脱到底,只要不停歇,没事;再说,比起踩冰下湖捕鱼的父母,这算不了什么。”
“你俩手掌都磨起了血泡,要不要包扎下!”向姑娘关心。
“没事,痛痛就过去了,难受也是一两天的事情,明儿个上学,又可疗养。俺庄上那些家里没能力的孩子,长年累月跟着父母,雨雪风霜,在田间劳作,在湖上颠簸,更苦。当然,这种年纪,也有学手艺的,清早三担水,傍晚三担粪,夜里还要给师娘摇箩。木工,泥工,铁匠,篾匠,……徒弟,徒弟,三年苦役,觉得自己是幸运多了……”朋鸟憨笑。
“朋鸟,平儿,早先不知道你们这般艰难,还这般要强,惭愧了。这些斧屑,还要么?”向姑娘问。
“不要,不要!松把还运不过来哩,你捡吧。”平儿道。
向姑娘与心若听后,蹲身捡屑,不多时,篓满。心若背,五、六十斤重,欲下山。向姑娘想了想,还是回头,从兜里掏出两个鸡蛋塞到朋鸟手上。
“拿着吧,你俩填点肚子,中午又没饭吃了。”
向姑娘与心若刚走到驼峰,碰到迎上来的鹅黄。
“鹅黄,琪儿她们呢?”
“琪儿,云彩,喜子他们在溪谷里,不知弄什么名堂,我挑了一担松巴回去,又赶来挑一担。”鹅黄对向姑娘说。
“我来挑松巴吧。这是心若姑娘,帮俺背柴,累坏了。你替替她,我实在背不动。”向姑娘不好意思。
鹅黄撂下担子,赶上前,替下心若。向姑娘趁机挑起鹅黄的担子,三人会着若梦与浅若,走走停停,歇了三肩,才下山。
若梦在前,双脚一软,瘫坐溪坝,苦叫道:“我的娘喂,平生第一回,吃这苦,看来上山打柴不是件好玩的事情!”
“好玩?我的大小姐,亏你说得出囗,爬山砍柴,受苦受累是力气活,弄不好,还要挨骂挨打咧。”心若道。
“谁打骂?”若梦问。
“看山人。偷人家的柴,灭人家的灶火,能不被打么?柴刀统镐缴了,父母不骂么?当然,乐事也是有的,攀山钻刺,一丛野果,馋涎欲滴。一丛蘑菇,心花怒放……不说了,我是个野丫头,说说你们的文雅。”心若长舒一口气。
“填词,写诗,还是对联?”浅若问。
“哪有兴致?累个半死,一群酸儒!”若梦反对。
“对联吧。我刚才在路上想好一联:扁担扁担两头弯,左肩磨至右肩转。”心若出联。
向姑娘就问:“心若姑娘,你是见着我挑柴吃力的样子吧?不过,此联倒也有趣,就是笑我,我也认怂。开始吧,姑娘们。”
若梦不说话,仰头望天,似在思索。浅若眨巴眨巴,有了主见,出口便道:“上联:扁担扁担两头弯,左肩磨至右肩转。下联我对:木蹬木蹬一般高,前脚跨过后脚翘。”
“好!”心若与向姑娘同时赞。
“该你了,若梦,肚里有货么?”心若笑问。
“有倒是有,觉之又不妥,夹生饭端不出来,容我再思虑。”若梦慢语。
“向姑娘该你了。"心若道。
“这次我不对,让鹅黄来。"向姑娘说。
“没事,在场的都可以对,不分尊卑,随意开心就好。鹅黄你来。”心若叫。
鹅黄手捻柴篓绳,凝神细思,尔后轻言道:“扁担扁担两头弯,左肩磨至右肩转。我对:柴篓柴篓中间鼓,上背溜到下背苦。”
“好,鹅黄妹妹,杨排风武艺,你文才。”心若赞,
若梦与浅若也点头,向姑娘欣慰。
“谢姑娘们美赞,鹅黄就一小丫头,不敢与天波杨府女将比。学了一点皮毛,还是向姑娘耐心。”
“会说话,难怪书院里的人都道‘雨痕轩’非等闲之地,今儿个让我刮目相看……若梦,若梦,你家的饭熟了没有?我饥得慌!”心若又喊。
“好仂,对联之前,说个民俗。俺老家绥宁,过年,有个熬糖习俗。糖出锅,以盒装,用糖锤筑结。糖锤,废犁手截做。上有握把,下底平宽。筑糖者,多为力士。更甚者,背上一人,增加重力……我的对联就是:扁担扁担两头弯,左肩磨至右肩转。糖锤糖锤底部平,上人压来下人沉。”若梦说来。
“生动的对子,若梦,动了脑筋……好了,好了,歇也歇了,文也文啦,咱们回去吧,肚肠在唱空城计。中午三菜一汤,‘雨痕轩’管饭,走。”向姑娘笑着催促。
心若,浅若,也是一脸赞赏。
“若梦姑娘想得远,对得妙,眼前仿佛又是过年的景象。”鹅黄说着蹲身挽篓上背,跟在若梦后面走。
下溪坝不远,是一片山地。远远看见地岸上站着琪儿与云彩,三个小子在跑动,是喜子,祥子,安子。
“他们在干吗?乌烟瘴气的。”向姑娘不解。
“小孩子搭土灶,闹着玩呗!”心若答。
“多大了,还玩那个,不像。我看是在熏野物,这地方黄鼠狼,野兔多。”若梦道。
“赶紧过去看看,挨近柴山,岸头茅草易着,惹着火星不得了。”向姑娘说着在前面跑。
烟气越来越重,明显看到火苗。耳边听到琪儿与云彩喊:“喜子、祥子、安子,别熏兔了,赶紧扑火吧!”
喜子、祥子、安子似乎没听见,每人守一处烟岸,提着棍子巴在洞囗。
突然,一只灰兔从祥子眼前窜出来。祥子举棍,没打着。兔子眼睛受了伤,不辨方向,爬上山岸,又摔下来。喜子、安子赶过去,三人包抄。安子向前一抓,逮住了兔子尾巴。兔子乱蹬,喜子一把掐住兔颈。三人正想回来,柴林中闯出来俩个带刀的看山人,其中一人凶喊:“兔崽子,那里跑,放火烧山,捉去坐牢。”
三人吓得撒腿就跑,两个看山人紧盯着拎兔子的喜子。喜子狡猾,举兔一甩,丢给溪对岸的祥子;带刀的又去追祥子,祥子随手又丢给溪下的安子;安子一捡兔,转眼钻进茅草不见人。看山人回头再撵喜子与祥子,二人也跑远。
向姑娘赶到琪儿与云彩跟前,火势已经很猛。心若接过云彩手中的刀,砍下松枝,每人一根,扑打火苗。二个看山人骂骂咧咧地回来,一个脸色沉沉地问道:“那三个野小子,是你们一伙?这书是怎么读的,杀人放火,抓去坐牢,我去跟刘院长理论。”
“莫乱安罪名,杀人放火,没那么严重。”琪儿反驳。
“他们未必成心烧山,你俩却是心术不正,只盯着那只兔子,何曾把护山看林放在首位!真的烧了山,你们也脱不了干系,还想告状?”向姑娘气愤。
“哟呵!那来的丫头,竟敢教训本大爷。”另一个撸袖抡拳过来想打。
“你敢!敢打我家姑娘?”鹅黄急忙抽出扁担护住向姑娘。
“怕你们?哟呵,一群黄毛丫头。”两人夺鹅黄扁担。
正在此时,心若一步闯上前,抓住二山人后衣领,左右一拽,推倒在地。
“不要欺人太甚,幸亏我们扑灭了火,你俩视而不见也就罢了,还在此叫嚷,寻事动粗。不要命的就过来,本姑娘奉陪到底……”心若柳眉倒竖,山人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