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三、巨门星位

　　连如江俯下身子做出拥抱状，公貉很亲热地顶顶他，旁边那只黑貉依然有点害怕，它见连如江望着自己，猛地害怕起来，悄悄躲到一棵树的背后，但仍是有些好奇，伸出头看着连如江，目光一对，它又害羞般地藏了起来。连如江笑了起来，他抱起公貉，没想到这个家伙有五六十斤，很费力气。公貉讨好般得在他身上依偎着，嘴里叫着，发出一段连如江不明白的声音，似乎在说终于又遇到老朋友了。
　　徐子婵看着好玩，她也跑了过来，但她的出现明显让公貉感到了一种威胁，听到脚步声，公貉朝着她的方向望去，那个黑貉也伸出头看向徐子婵。连如江从公貉眼里看到了一种不可捉摸的神色，先是害怕，后来则是一种迷惑，到了最后竟然是一样敬仰的神色，莫不是说这个几近通灵的小家伙也看出了徐子婵身上的灵气。他放下公貉，转身给徐子婵介绍说：“这个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老朋友。你看看他可爱吧？”徐子婵也弯腰去拍拍公貉，但这个小家伙明显和她没有多少亲近感，它往后跑了几步，又叫了几声，似乎在和连如江告别，连如江冲它招招手，说道：“老朋友，以后我会让你在这片森林里安居乐业的。”公貉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冲他连连点头，然后一步三回头的往远处走去，那只黑貉也跑了出来，跟着它走了。徐子婵说道：“哇，这么好玩的小动物呀？连如江，没想到你这么有小动物缘呢。”
　　连如江看两只貉消失在林中湖的东北方向，说道：“我也说不上怎么这么巧，居然会遇到它们一家。就是不知道我当初救的那只母貉去了哪儿？”二人叹息一番。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连如江觉得天色有些昏暗，就问道：“子婵，你刚才观察了许久，找到可疑的地方了吗？这片森林方圆近百里，要没有方向感可是不太好找。”
　　徐子婵微微一笑，说：“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运于上，事立于下；斗柄指一方，四塞俱成，此道之用法也。现在是秋天，我们自然应该从西边找，而北斗七星立于北方，咱俩从西北方向往前找吧。”
　　连如江看看日头，说道：“咱俩可要快点，一会儿天色一黑咱就不好找东西了，再说我们往回走也要差不多两个小时，这夜里会不会有什么古怪我真说不好，我看着时间，四点半无论如何咱俩也要往外撤，好不？”
　　徐子婵对连如江的胆量一直不佩服，她“切”了一声，想说一句胆小鬼，但想想连如江说得有几分道理，这密密麻麻的森林里边道路并不清晰，上次是有李进的特战部队做开路先锋，且走几步就有标记做出来，而且进进出出都是白天，如果他俩不注意迷了路，里边手机信号又不好，真容易出事，于是说道：“好，咱们抓紧时间吧。”
　　二人一前一后望着西北方向摸索过去，连如江这次聪明，走上十几步就折断一根树枝作为标记，怕一会儿回来找不到路，往北走有一片灌木林，是他俩都叫不上名字的树木，地面潮湿的树叶层下经常是又滑又软的泥浆和腐烂的木头。一团团的藤蔓和乱七八糟匍匐的植物使行走变得更加困难，走不上几步就浑身是汗。好在这块丛林面积并不大，他俩走了十几分钟就穿了过去，不过徐子婵穿的是运动鞋，只是踩了两脚泥，连如江的皮鞋上就很是难看了，整个裤腿上都沾上了树叶和泥点子。再往前则又是一些高高大大的树，居然有一片银杏林，现在尚是中秋，一些树叶都开始变黄，看上去金碧辉煌，格外壮观，走出银杏林，眼前陡然一变，地形猛地高了起来，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小山包，上边种满了一些野柿子和野石榴树，都是带些刺刺的枝条。连如江和徐子婵分两个方向包抄过去，发现这个山包大约一千多平方的面积，最高处有七八米高，山包南边又是一片松柏林，也至少有上百年的历史，称得上是古柏参天、荫蔽环宇，树林里还有一些石头雕刻的东西，只是年久失修，而且明显被人砸过，歪七扭八得躺在林间。山包北边有一块沼泽地，在沼泽水面上，漂浮着浮萍和睡莲；靠近岸边的浅水处，生长着芦苇和香蒲。灰绿色的泥浆，不时冒出几个水泡，在阳光下，散发着枝叶腐烂的气息。
　　绕过沼泽地再往北走，就成了一片低洼地带，树木有高有低，底下野草差不多也有一人多高，连如江看到一条青蛇在树下爬过，吓得他大叫一声返身就跑，嘴里喊道：“蛇！”徐子婵吓了一跳，以为又出现了巨蛇，仔细看过去却是一条很普通的菜蛇，就笑着说道：“连书记，您胆子也太小了吧。这种蛇看见人比人跑得还快。”
　　连如江则是被吓破了胆，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一步，而是劝说徐子婵：“子婵，你看时间差不多了，已经四点多了，咱们回去也要走上好久，再说即使咱俩找到萧王娘的墓地，也肯定打不开墓葬，最重要的是咱俩是过来找宝藏的，我们今天赤手空拳，找到位置有什么用呢？只要没有了蛇，下次咱俩带点工具再来不就行了吗？”
　　徐子婵依然是心有不甘，但她想想连如江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就说道：“好吧。你等我看看刚才松林中那几块石头咱们就走。”
　　连如江急忙表示赞同，说道：“好！我们现在就去。”
　　那几块石头散落在树下，现在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图形，连如江回想起自己小时候来到这林子里，好像有过石马和石麒麟，很可惜当时并不知道石麒麟是什么东西，老百姓喜欢称之为四不像，后来文革期间比自己年龄大许多的红卫兵说要打烂一切牛鬼蛇神的东西，不但把清平镇四座城门扒掉了三座，后来连一些关帝庙之类的东西该砸的砸，该拆的拆，这林中石雕应该也是被当时很积极的红卫兵消灭掉的。
　　徐子婵想在石头上找出字来，但很可惜这几块石头太大，根本翻不过来，也许李进来了凭借他的神力可以把这几块碎石反过来看看，但现在连如江似乎根本没有类似的想法，只是站在远处看热闹，她恶狠狠地瞪了连如江一眼，连如江依然满脸微笑，丝毫未觉察什么。
　　徐子婵翻来覆去研究这几块石头，但实在看不出它原来的样子，这几块石头并不像它们看上去那般低劣，而是汉白玉材料，如果她判断没错的话这应该是河北曲阳的手艺。要知道西汉时期曲阳石雕已初具规模；唐代，曲阳成为北方汉白玉雕像发源地和雕造中心；到元代曲阳石雕达到鼎盛。从云冈石窟、乐山大佛、敦煌石窟、五台山佛像、阿房宫、故宫、圆明园、颐和园，到天安门前的金水桥、人民大会堂、人民英雄纪念碑、毛主席纪念堂等建筑，处处都留下了曲阳人的雕刻艺术。如果这块石头很完整的话，无疑它将是文物级别的东西。但现在分成几块，可就看不出它是什么样子了。徐子婵最后惋惜地站起来，冲着在远处眺望的连如江说道：“连领导，走吧。看你着急的样子。”连如江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心里却开了花，说道：“你再看一会儿也行，时间来得及。”
　　“太散了。根本没法判断什么，过几天我再来吧。”徐子婵知道这家伙是说场面话，就站起来使劲在石头上跺了几脚，把刚才过灌木丛带的泥磕打掉。连如江兴冲冲地走在前边，他俩往回走的速度快了许多，二人谁也没说话。只是快到湖边连如江才说一句：“这些石麒麟我们小时候都叫它四不像。记得没毁掉之前还没上学，我一个叔叔带我来的，我在它头上坐过呢。”他又看看湖边，却不见有貉的身影，又叹息一句：“我的那几个朋友不知道去哪儿了，下次再见他们不知要过好久。”
　　“你说什么？”徐子婵忽然被连如江的话惊了一下，“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那几个貉朋友，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和他们三年没见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见呢。”
　　“不是这句，上一句！”徐子婵声音有点着急。
　　“上一句？我说你刚才看的石麒麟碎片我小时候还在上面坐过呢。”连如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刚才自己随口说的东西。
　　“你确定那是石麒麟？”徐子婵脸色又惊又喜。
　　“应该没错吧。我这么大的学问。”连如江大为不服，“麒麟是中国传统瑞兽，性情温和，传说能活两千年。古人认为，麒麟出没处，必有祥瑞。麒麟每次出现都将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时期。据记载，孔子与麒麟密切相关，相传孔子出生之前和去世之前都出现了麒麟，据传孔子出生前，有麒麟在他家的院子里‘口吐玉书’，书上写道‘水精之子，系衰周而素王’，孔子在《春秋》哀公十四年春天，提到‘西狩获麟’，孔子为此落泪，并表示‘吾道穷矣’，不久孔子去世。我怎么会不认识麒麟呢？”
　　“如江，我明白了，如果按照你所说，那我们找的萧王娘的坟墓就找到了，就是刚才我们发现的那里，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你说的石雕麒麟。”她看连如江似懂非懂，就继续介绍道：“古代非常讲究丧葬文化，而丧葬文化中又体现出极为严谨的尊卑贵贱等级制度，自秦汉以来，帝王陵寝前遍布石制瑞兽，这些瑞兽在分类上是大有讲究的，比如石麒麟、石辟邪、石象、石马只能是帝王专属，而做为人臣者只能立石羊、石虎和石人、石柱之类，麒麟和辟邪代表祥瑞，只有皇室才能享用，而石象和石马所代表的巨型器物，象征着皇家独有的森严的仪仗和卫护，一般人是不能僭越的。后来随着马匹的广泛使用，人臣墓前也曾出现过石马，帝王陵前也有巨型石虎，但石麒麟和石辟邪人臣还是不能配享的，古代多见位高权重的大臣死后被人告发坟茔不合礼制，则多为后人违背了这种等级规定而授人以口实。这个地方不可能出现什么帝王坟墓，可是偏偏就有石麒麟，这很有可能就是太平军的人埋葬了萧王娘之后摆在这里的，老百姓不懂这一规矩，太平军眼里则没有这个规矩，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敢立碑，只好用这种简单的办法来表示。如果你说这里有石麒麟，肯定另外几块石头还有石辟邪。你知道什么是石头辟邪吗？”
　　“我记得石头四不像旁边是一个石狮子。”连如江极力回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对，但那不是石狮子，只不过长得像狮子罢了。在南方，一般人喜欢称这种瑞兽为‘貔貅’，而在北方则依然称为‘辟邪’。这说明什么?这后边那个小山包就是萧王娘墓，而且是藏宝之地的巨门。还有，你刚才观察没有，那个小土包多高？”
　　“四五米吧。”这点连如江张口就来。王凌雪学建筑出身，以至于丈夫对高度判别也很准。
　　徐子婵点点头，说：“汉代五经之一的《礼经》中已经对帝王陵寝有了具体规定，即天子坟高三雉，雉为古代计量单位，长三丈高一丈为一雉，诸候减半，而古代官员则高为八尺，天下士子为四尺。天子陵寝种植松树，诸侯则种植柏树，而官员适于种植杨树，一般老百姓就只能种植榆树了。你再看看那个土包的高度，这一百多年风吹雨打肯定是低了不少，才会是现在这个高度，但仍比照官员八尺要高一些。最重要前边那片柏树林。你知道为什么种植柏树吗？”她见连如江摇头，就接着说下去：
　　“据说战国时期，秦穆公手下有一个姓陈的门客，有一天闲来无事，就抡起手中的镢头挖地，掘地三尺之后，挖出了一只非常象羊的怪物，就想献给秦穆公讨个欢喜，就在他兴高采烈前往穆公府第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两位仙童，两位仙童非常惊讶，就对这位陈姓门客说，你手中所擒似羊非羊之物叫做‘蝹’，经常深藏于地底深处，不为人知，但‘蝹”这东西常在地底吸食死者脑子，一般人是杀不死它的，如今唯有一法可取其性命，你可折取柏树枝条然后猛抽其脑，它就活不成了。于是从此之后，人们为了在墓穴之中防备‘蝹’，就在墓前广植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