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四、土丘

　　连如江没想到徐子婵居然如此渊博，平时他在朋友圈里就素以博学多才著称，现在深刻体会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说道：“子婵，我没想到有这么多说法呢。怪不得连志云拜你为师，看来我也应该多从你那里取取经，这些知识我都不懂。”
　　徐子婵听他夸奖，也有几分得意，谦虚道：“你可别这么说，我外公说你是眼力最为凌厉的人，他遇到过很多老专家，但对于文玩鉴赏几乎没有人比你更高明，咱们也算是各有所长罢了。我就是考古专业毕业的，因此历史知识多学了一点。”
　　连如江摇头叹息：“我的一些知识只能说是野路子，知其然不知道其所以然。你说这是萧王娘的坟墓就是凭借这松柏树、石辟邪以及石头麒麟是吧？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呢。”
　　“连大哥，都说你眼光厉害，你仔细看看这个土山包，其中会不会暗藏什么诡异之处呀？”徐子婵也想试试连如江的眼力，虽然二人相处已久，但她心里对连如江火眼金睛的说法有些不服。
　　“既然你认定这就是藏宝之地，那我真要看个仔细。”连如江刚才心里噗噗通通跳得厉害，自从他在南京图书馆无意之间发现了藏宝图，就朝思暮想有一天能发掘出来。他虽然不是那种贪财之人，但一直对其中诸般宝物总想一睹为快。上一次他订婚之日误走这片林子，救了野貉，结果公貉报恩，送给他一串鸡油黄的玉珠串，后来经徐子婵鉴定，那是清朝宫廷之物，后来他就把这件事情和藏宝图联系起来，觉得玉珠串应该就是藏宝中的一件。现在玉珠串是妻子王凌雪最喜欢的藏品之一，他就想把整个宝藏挖掘出来，看看有什么奇珍异宝。这个想法一致纠结在他的脑海里，这马上接近了宝藏，不由他不激动。
　　不过连如江毕竟还是个遇事沉稳的人，只走了几步就慢慢静下心来，他自东往西重新围着这个土包转了一圈，这应该算是一个土丘，上边有一些水果树，最显眼的自然是野石榴，连如江对这种东西很熟悉，他可没少吃了这玩意。野石榴这种东西在农村其实不算稀奇的东西，特别是在北方很多地方都可以发现。而且这种植物有一个好处就是一年四季都结果，但却不见开花。不知道是花太小了，不容易被发现呢？还是它们像夜来香或者昙花一样只出现在夜里。成熟了的野石榴果子都是黑色的，像一粒粒的黑珍珠一样挂在细细的枝条上，也有点像小葡萄，再陪衬上那些长青的绿叶，真得很漂亮。成熟的野石榴果子摘下吃是甜甜中带点微酸味，很好吃，那些汁味很特别。然而那些挂满枝头的未成熟的果子则相反，咬上去，非常非常得酸，那种感觉就像吃柠檬差不多，但也算酸得过瘾。他忍不住抓了几粒紫色的野石榴果实放在嘴里，旁边徐子婵提醒道：“你也不洗洗，小心吃出毛病。”
　　连如江嘿嘿笑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自小就是农村孩子，可没徐大小姐有讲究”。除了石榴树还有几株柿子树，柿子也有点发黄，但显然还不能吃，另外有一些柳树和梓桐树，最高的就是三颗榆树，已经二十几米高，在周围显得很是高耸。连如江仔细数着土丘上的树木种类，边看边点头。徐子婵问道：“你看出什么了？给我说说。”
　　连如江依然在确定位置，他问道：“子婵，我估计你也看出来了，这个土丘其实是一个八卦阵，但它和普通的八卦阵有几分不同，这是一个倒八卦。”
　　徐子婵大吃一惊，她刚才就看出这是一个八卦阵的安排，但对于倒八卦就有点不理解了，忙问道：“怎么会是倒八卦？你如何看出来的？”
　　连如江说道：“妹妹，要说起八卦阵来你应该很懂得的。八卦阵学名为九宫八卦阵，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而九宫八卦阵的具体应用就是奇门遁甲，奇门遁甲可以说是中国最大的一门秘术学问，也可以说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如意控制对方为主的道术，在历史上被称为帝王之学，其中奥秘是极端守秘的，不得泄露于外人，如果一般人盗用，经发现者灭九族勿论，所以它可以说是秘传中的秘传。因此，它深深地埋没在历史的渊底，由于它的可怕，师父只亲口传授弟子，单线传下来，至今了解它的人非常少。这个土包就应该使用的是奇门遁甲布置，看似简单，在常人眼里是一幅景象，但懂的人走进去肯定又是另外一种景象。”
　　徐子婵也懂得奇门遁甲，她说道：“连大哥，你说得对，其实我现在掌握的那些符咒，也都是符道长根据奇门遁甲归纳的。你说的奇门遁甲我久仰大名，但并不会用。”
　　“我也不会，只懂得其中几分道理而已。子婵，你看看这个土丘不大，但要上去的话应该怎么走？要按照九宫八卦阵的摆法。”连如江不是谦虚，他的确对奇门遁甲懂得很少，那种世外高人才能掌握的东西也远非他自学成才所能悟透的，他现在越来越明白自己其实差得很多。
　　这却难不倒徐子婵，“八卦阵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从正东‘生门’打入，往西南‘休门’杀出，复从正北‘开门’杀入，此阵可破。”她笑着继续说，“看过三国演义的人都懂得。”
　　连如江也笑了，对于徐子婵的知识再一次心悦诚服，他笑笑说道：“原本如此，只是三国之后，不少能人异士对这种阵法进行了重新设计，有正八卦、斜八卦、倒八卦等多种摆法。这个土丘原来肯定也有人经常光顾，但他们无论如何发现不了其中的奥秘的，更别说寻门而进。话又说回来，这也是一个好事，说明宝藏并没有被人发现。”
　　“连大师，您是怎么发现它是倒八卦的呢？”徐子婵半开玩笑地问道。
　　“很简单，我是根据这个土丘上种植的这些树。我读的一本书上对于此写得很详细，人家居所之四方，须植以树，以为四神具足之地，上边都是文言文，我就翻译一下吧：居家以东有流水为青龙，若无流水，植柳九棵，以代青龙。以西有大道为白虎，若无大道，植楸七棵，以代白虎。以南有淤池为朱雀，若无淤池，植桂九棵，以代朱雀。以北有丘陵为玄武，若无丘陵，种植榆树三棵，以代玄武。如此为之，以为四神相应之地。你仔细数一下这土丘上树木的种类和数字，就能发现对应关系了，尤其是南有淤池，这里则改到了北边，因此没有种植桂树。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外，无论何树植以何方，皆随人意。但古人云，东植花树，西植红叶之树，可是他们种植的范围也正好相反。因此我们要上这个土丘，一定要走西，而不是走东。”
　　徐子婵依言往上看去，果然不假，满树野石榴在西边，而红叶则位于东方，她细数榆树和楸树的数量，那几棵成年树木也真如连如江的说法。徐子婵幽幽地说道：“看来当时太平天国之中有高人呀。能把这宝藏藏得如此之深肯定下过一番功夫，我想奇门遁甲这种东西本就玄虚，但后来见识过我师父给我的那本书，才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知道吗？道家最重要的一本书就叫做北斗经。经中称，北斗七星君乃造化之枢机，人神之主宰，有回生注死之功，消灾度厄之力。凡人性命五体，悉属本命星官主掌。当初他们布置这个宝藏之时，肯定也想有朝一日太平军再度北伐。没想到后来这情报送到天京之后，就发生了天京之变，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还有一个问题。”连如江说道，“如果这就是天璇位，那么其他六颗星在什么位置呢？北斗星又对应哪儿呢？我觉得开始的一些想法太简单了。这帮太平军一定不是流窜的流寇。既然萧王娘洪宣娇埋骨此处，那其他人不会作鸟兽散吧。”
　　“你记得苏苏坟下那座金丝楠木的坟墓吗？我觉得它所在位置应该也是北斗七星位的摇光星，又叫破军星，是军队中的敢死队、先锋队，冲锋陷阵，以争锋破坏为目的，但自身之危险性亦大，损兵折将，在所难免，且孤军深入，有接济不及之虑。这倒是和北伐军的那只援军性质差不多，虽然我不知道打开棺木之后是哪位将领，但也肯定是太平军中的一员。如果这两颗星能定了位，其他几颗星也就不难了。”
　　“好。”连如江很认同徐子婵的观点。但他也发现了巨大的难题，“子婵，就算是我们知道这个土丘下埋藏有宝藏，咱们也无法挖掘呀。除非李进调他的兵来掘地三尺，否则我俩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么大的一块地方，唉!”
　　徐子婵又围着土丘转了一会儿，说道：“连大哥，咱们先上去看看怎么样？这种宝藏知道得人越少越好，不然要是惊动了附近的老百姓，一拥而上，估计这个土丘都能给平掉。”
　　连如江显然很不高兴这么评价他的子民，哼了一声。徐子婵却没多想，一再催促他：“我俩一起上去看看？”连如江看看手表，这个动作故意做得很大，也在变相提醒徐大小姐：时间不早了。你现在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我可是还有家有口，再晚回去我可无法奉陪。
　　徐子婵对他这个动作视而不见，而是往西走了几步，说道：“既然是倒八卦，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从西边上去如何？”
　　连如江终于忍不住了，说道：“子婵，你看看太阳都落山了，今天我们找到这个土丘就算是很大的收获，咱们能不能就此打住，改日找个良辰吉日再来？”
　　“今天不就是良辰吉日吗？我记得你刚才用什么梅花易数测过，说是要山得山，要水得水的呀。说不定咱俩一上去就能找到藏宝地点的入口呢。”徐子婵用调笑的口吻说道。连如江欲待反驳，只是一时没想出说什么好，就听见徐子婵又说道：“如江大哥，咱们又不耽误时间，就是到这个土坡顶上看看，看完就走好吗？”她唯恐连如江不放心，伸手从她随身带着的包里掏出两个简易的防毒面具，说道：“我们也做点准备，免得中了招。”
　　连如江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他把防毒面具接在手里，说道：“其实我倒不是怕事，只是想，这里既然是太平军藏宝重地，那些人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肯定会有所布置，你刚才也觉察到了，这件事情发生在一百多年前，但他们中间有奇门遁甲之术，肯定有些埋伏，不会那么简单让别人得手。我从小就在这附近长大，没有什么类似宝藏的传说，这说明几乎没有知情人了。我们今天来的时候又没有做些准备。所以简单看看我没意见，但不能呆得时间过长。”
　　“好，一言为定！”徐子婵说着就蹦蹦跳跳往土丘上跑去，连如江则是四下观察，不过还好，风平浪静的，没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忽然想起那两条蛇，觉得会不会也是当初布置机关的人留下的，但他实在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养蛇护墓，看来自己毕竟孤陋寡闻。
　　徐子婵钻过那团野石榴树，上边的刺划破了她的外衣，但她丝毫不在乎，一转眼就消失在树木深处。这个土丘大约有方圆二百多平方的面积，但树有高有矮，就像层峦叠嶂一般，尤其是一些牵牛花爬在树木或者灌木层上边，姹紫嫣红的，倒是格外美丽。连如江不愿意徐子婵自己冒险，也转身从野石榴树旁边钻过，但他个子比徐大小姐要高出一些，因此更加难堪，一不小心脸上让石榴刺划了一下，伤痕累累的。他正要继续往里走，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有吱吱叫声，回头看去，见刚才自己遇到的公貉和那只母貉一起出现了。它们冲着他很焦急的样子，母貉更是不顾荆棘刺在身上，一头钻到他旁边，伸嘴就咬住了他的裤腿，使劲往外拉他。
　　“怎么了？”连如江拍拍母貉的脑门，“几年没见你这家伙长这么大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