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品名称:从白桦林走来 作者:望见马克 发布时间:2019-02-02 10:00:19 字数:3670
列队就餐
刚到连队时,初期是按准军事化标准要求知青的。每次都要列队唱着当时的革命歌曲进入食堂。然后按班排十人一桌站立、窗口购餐。不带家属的连队干部就和我们一样吃大锅饭,绝没有搞特殊的。这种方法天气暖和还没多大反应,严寒冬天就不行了,食堂太大,又不点炉火,后来就改成随到随买,三五个人来到饭堂,背诵语录,敬祝领袖。大概在六九年初,改成自己排队,就不用仪式了。食堂的浪费是很大的。因为兵团以种植小麦和黄豆为主,所以生活也离不开这两样。馒头是食堂的看家主食,开始,食堂按东北人的做法,把馒头做的挺大,每次都剩下馒头,下次开饭馏馏。看到这种情形,心里觉得浪费粮食很可惜。
忆苦饭
连队配合阶级教育,让食堂做了一次“忆苦饭”,进行忆苦思甜教育。忆苦会上请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忆苦,然后食堂从豆坊搞来豆渣,从猪号搞来麦麸,加上采来的野菜,把这些东西搞到一起,又加入不少的玉米面。炊事员端上“忆苦饭”给知青们。后来一次吃忆苦饭,难吃的黑糊粥,不少知青吃不下,返回宿舍找箱内存货吃,一些人跑到连部小卖部,能吃的已被先来的买光了。一位老职工在食堂一边吃一边哭,他对我们说:你们没有经过旧社会,那是人间地狱,老百姓的日子比黄连还苦,没有新中国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他吃完后还装满一大盆忆苦饭带回家,说是给全家人吃,告诉家里人牢记阶级苦,不忘血泪仇。他走后,连长让一青年跟上看个清楚,不到五分钟,知青回来报告连长,他把忆苦饭都喂猪了。
知青食堂坏也好,好也罢,我们一天也没离开它。是它陪伴着我们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春夏秋冬;是它在我们饥饿的时候给了果腹之食;是它在我们生病的时候能有病号饭端到床前,在需要时,做出几百人的忆苦饭。
去餐车、到北安改善伙食
在家的时候是以定量供应的粮食决定我们餐桌上的品种。许多北京战友从小就以米饭为主食,大人的米基本上供家庭小孩子吃、实在供应的大米太少了,有时也吃些白面、玉米面等杂粮馒头、窝头。来到河北队吃馒头,是和家里的没法比,那可一天三顿地吃,吃长了也是挺心烦的。当听说,龙镇开往哈尔滨的火车餐车上有米饭卖时,许多人就动心了,一定要解解馋去。那次约好了几个战友一起,步行二十多里路到二龙山屯车站,坐上了开往北安的火车。一上车我们就直奔餐车,买了份米饭,就着大头菜炖粉条和炒土豆丝大口地吃了起来。许久没吃大米饭了,这是半年多第一次吃米饭,虽然是糙米,那也觉得太香了,狼吞虎咽地几口就吃光了。等会儿下车到了北安直奔回民饭馆,要上一盘酱牛肉,大快朵颐起来。饭后在大街商场闲遛,采购点饼干、糖果,傍晚坐火车返回连队。
北国边疆到了,老毛子在哪儿
初冬的河北队已经是大雪封山,一片银白,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儿干了,大部分时间在宿舍里“猫冬”。来兵团之前,是准备与老毛子打仗来的,现在已经到了边疆,就时刻准备着吧。望着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窗外,那是一个晶莹剔透的世界,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我们的连队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山村,上千人口,几百户的家庭,对外联系仅有连部一台手摇式电话机,而且只能先打到营部,再转到团部。这部电话只能在团部范围内使用,再对外就是长途电话,没人打过。我们刚到时,还有从营部通过电话线传来的有线广播,后来也没了。连里没有无线电广播,极少数人家有半导体。村里闭塞得很,那里许多的老人,自打到了河北队就没有出过村。
一天,我问老职工老宋头(共产党员),我们这里离苏联还有多远?边境在哪里?我们这里打过仗吗?老宋头告诉我,在这山后头就打过仗,那里有抗日联军的足迹。顿时,我心里升腾起一种敬仰。
“那我们会不会发枪呢?”
“一旦打起来肯定有。北安有个庆华工厂,就制造枪炮。”我舒心踏实了。
日军的工事与开拓团
老宋头说,二龙山车站旁约五百米,伫立着一个水塔,那是日本人留下的遗迹。当年这个地区被日本人长期统治,日本开拓团在这里拓荒种地、娶妻生子、安家落户。日本侵略军修建了许多军事工事,在深山里也有修筑的军事设施,供他们屯兵、储藏以备战争之用。
“开拓团”是在“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向中国派来的军事兼民间组织。“开拓团”不光有军队,还有大量的移民。据不完全统计,日本在侵占中国东北期间,共派遣开拓团八百六十多个、三十三万多人。“开拓团”强占或以极低廉的价格强迫收购中国人的土地,然后再租给中国农民耕种,从而使五百万中国农民失去土地,四处流离或在日本组建的一万两千多个“集团部落”中忍饥受寒,其间冻饿而死的人无法计数。据说,抗战胜利开拓团撤离时有四百人左右,后来途中死了很多。从中苏边境在山里徒步走,很多妇女孩子走不动了就留在了中国黑河地区。
我们连队有一个东北女知青,她的妈妈就是日本人。当年她的舅舅从日本来到中国东北,姥姥在家放心不下,就派妈妈来照顾。谁知到这里不久,日本就投降了。没有找到舅舅,妈妈也回不去日本了,于是嫁给了爸爸。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没有几个月,妈妈就回日本了。后来我们连队的女知青也到日本找妈妈去了。
河北队的住房
初访贫下中农我们先到王兆福家。王兆福政治上可靠,是依靠对象。他们的住房很有代表性,就像我们城市单元房的直门独一样,进门迎面就是一个厨房,大约有四平米,一个大灶台既做饭,也烧炕取暖,常年如此。每户都有一个厨房做饭,厨房的烟道连着火炕和火墙,一边烧火做饭,一边把火炕和火墙也烧暖和了。周围就是散落的锅碗瓢盆等。进门左间(也可能是右间)是住房,屋里有几乎一半的地方是炕,所以施展的空间不大。吃饭就在炕上放上个一尺多高的小方桌子,人们就盘腿坐在炕上吃,我们逢年过节到老乡家就这样。这个炕就是整个家庭的重要场所。白天,家庭主妇就盘腿在炕上做针线活,客人来了就在炕上放上一只笸,里面是烟叶,供客人自己卷烟及喝水、抽烟。晚上是全家人睡觉的地方,无论家里几口人、几代人则全部头朝外并排挨着睡,万一家里来了客人,就在炕上腾个位置。应该讲主人夫妇、老人、成家的孩子(包括女婿或媳妇)、客人在一个炕上睡觉总有些不成体统,不够文明,但限于当时的条件,几乎家家都是那样的。个别屋子大一些的,也有两面炕的,拐角炕的,但总归是在一个屋里睡觉,极不方便。
一个屋外的简易仓库放生产工具及杂物等,也称冷房。家家在屋后(也有在屋内的)挖有一个二米深、二米见方的菜窖,贮藏过冬的洋白菜(大头菜)、土豆,也只能放洋白菜、土豆,因为别的蔬菜无法久藏,供长达半年之久的冬季吃菜。因此,我们半年只有洋白菜、土豆的原因就是这样来的。所以,农村人家如果要搬家,没有多少东西,一辆马车就可以全部拉走。
那里人家一般是很少有家具的,比较一致的是炕上放一只炕头柜子,上面是镶着玻璃的柜子门,下面是两只抽屉,有的就在炕下摆着一对木头箱子。
老乡并不穷
到连队开始写日记,日记本上第一页写着:“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访贫问苦找朋友就是第一件事,于是我找到了我们的朋友——老王家。通过观察了解感觉到,北大荒不荒凉,河北队不贫穷。就说老王家,他家内屋迎面就摆着一台红灯牌坐式半导体收音机。这样的收音机在我们城里当时也是奢侈品。我家原有的无线电(俗称电匣子),是解放前留下的日本产的电子管收音机,可见他们生活好于一般人。
那里最次的人家也有一个劳动力,每月三十二元是固定收入。至少养活三四个孩子,人均八块钱生活费。有白面吃,有工资挣,除了花销用票证购买的物品,买粮油钱之外,应该没有大的支出,没有更多消费。
夏天吃菜,自己种,够吃少半年的新鲜蔬菜。多半年吃积攒的大头菜、土豆等过冬菜。这些菜是需要花钱买连里种植的。夏天酿的大豆酱、腌的咸菜,上秋积的酸菜,够吃一冬。喝酒很便宜,自己农场酿造,烟叶也是自己种植的。在吃喝上真的没有更多的花销。因此他们那里的生活水准,表面上看,很不错哩,不像我们下乡劳动时的华北农村农民,戴草帽、说侉话、穿粗布衣裳补丁罗补丁,赤脚穿破旧鞋。连队的老职工不同,女同胞穿花洋布衣服,是凭布票购买的。村里也没有织土布的机器、原材料和历史。我们城市和农村人喜欢夏天戴草帽,冬天戴棉帽。那里不然,夏天戴一顶布帽子,冬天就是狗皮帽子,这是最简单便宜的。再高级就是羊绒、羊剪绒,貂皮帽子也有人戴。那里人穿鞋也有讲究,基本上没有不穿鞋的,而是穿什么鞋,夏天就是绿色胶鞋,很少穿布鞋,女人不干活时穿布鞋。劳动时还是胶鞋为主。天气一凉就是棉胶鞋,防湿保暖,经济耐穿,一穿一冬。有人还半截换一双,因为旧的被冻裂了,走路走坏了。有的高级的就穿棉皮鞋,高腰暖靴马靴。袜子那里人有的不穿,不是因为没钱,而是不保暖。因为脚出汗,冬天走路容易冻脚。一般的人在棉胶鞋里铺垫乌拉草。那时没有假货,都是自己上了秋在田野里割来的,在家里晾干了,冬天用。他们先用棉布把脚裹上,再铺草穿鞋。有人上山打猎就是一派东北人典型的装扮,打绷带,缠腰带……
住房是连队自己盖的土坯房或者拉哈辩草房,不用交房费。吃水,从深井里打,夏天山上流下的融雪水很干净清凉,也很方便。烧柴,每年定期可以到深山里砍柴,把荆棘和枯木朽枝堆在一起,上冻前向连里要车把它拉回来,可以烧上一个冬天,取暖做饭都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