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以血补血 救她还阳
作品名称:苦丁香的爱恨情仇 作者:金华烟雨 发布时间:2019-01-26 22:46:53 字数:4472
葛尔丹真是怎么都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潺潺弱弱的小女子,竟然如此刚烈,不仅没有为他的一身杀气而惧怕,而退缩,竟然敢为了救几个侍女而毫无畏惧扑向死亡。是什么让她拥有一心求死的勇气?是自己的杀戮让其畏惧?还是其它的原因?不管怎样,眼下只要她一死,所有的谜团都将被她带到地下,永远也解不开了,而且康熙皇帝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好端端地嫁给他的一个女儿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任谁都没有办法接受,到时候他老人家若发兵讨伐,自己理亏在先,人家一呼百诺,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杀了自己而后快呢。
更何况自己只是怀疑,没有丝毫证据证明眼前的公主是个冒牌货,如今公主死了,即便确是假冒的也死无对证了,那几个侍女又一口咬定她是公主,难道真要全部杀了她们灭口不成?他很清楚,若自己真这么做了,就更会给大清朝以口实,让人家更认定他不过是个毫无头脑的莽夫,只会杀人,只会令更多的人憎恶自己,直到弄的众叛亲离。到那时候,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她自杀之前的那番话非但证明不了什么,还让结果更加扑朔迷离。他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小女人,她实在不简单,想我葛尔丹征战沙场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场面没有经历过?而她不过简简单单几句话,便切中要害,令我乱了方寸,明明是被欺骗的受害者,却顷刻之间变成了“杀人灭口”的衣冠禽兽了。不,不能让她就这样死了,不能这么便宜她,想到这里,葛尔丹抢步上前,几脚踹翻正扶着公主尸体痛苦的几名侍女,抱起公主的“尸体”使劲摇晃道:“起来!你给我起来!我不准你死,你听见没有?我不准你死!医官!快传医官……”
守在门外的二十四贴身护卫之一慕楚听到吩咐,应了一声便施展轻功飞身而起,直奔医官所在的毡房而去。按说大汗大婚,今夜本是个不眠夜,将士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都吵吵着不闹个通宵不罢休。但是医官因为肩负重任,不敢多喝,只是轻轻啜了几口,便早早回去休息了。回去后他研读了一会医书,觉得困倦,刚刚换了睡衣准备上炕睡觉,却被从天而降的慕楚像拎小鸡似的提着脖领子提了起来,也顾不得他衣衫不整,胡乱拽来一件外套给他披上,只说了一声:“快随我去救人!”再次腾空而起,硬是把他提到了葛尔丹面前。此刻葛尔丹正束手无策,本欲给公主输入真气也好渡命,争奈她软塌塌的根本坐不起来,正要发火之际,护卫提着医官“日卜多”赶到。医官一走进毡房,但见得大汗怀里的女人一袭红装,新娘子打扮,可知此人必是大汗今日所娶的大妃无疑。但见得此女子面色苍白了无生气,大汗又一叠声地说要救,当下不敢怠慢,被护卫放下后几步上前赶紧给公主把脉。他按了又按,还是没有半点脉搏;他又试了试鼻息——气息全无……于是摇了摇头,颤声说道:“启禀大汗,大妃娘娘已经升天了,还望大汗节哀顺变吧……”
“庸医,连个女人都救不活,要你这等庸医何用?”葛尔丹也不待他再说下去,拔剑出鞘,只一剑便将之毙命,随即又咆哮道:“拖出去,都拖出去!给我再传医官,把方圆百里的医官全部给我唤来……”二十四贴身护卫全体出动,不到一柱香功夫,方圆百里的几十个医官几乎全部被带到,大家轮流给大妃娘娘把脉,又个个摇头叹息束手无策。葛尔丹急怒之下又杀了几名医官,这还亏得他的贴身护卫们横拦竖挡,其余的众人才幸免于难。这时候,慕楚回来了,他将七十多岁的草原神医“赛扁鹊”老先生给请了来,此时葛尔丹多少恢复了些理智,说道,“老先生请!”赛扁鹊虽然是行医多年的老医官,但是也没有传说中的“活死人,医白骨”的本事,他蹲下身子察颜观色,见面前女子早没了气息,知道回天乏术,却不敢向其他人一样轻言放弃。他在屋里来回踱着碎步,思忖良久,才出了一个主意:“大汗,娘娘失血过多气息已绝,普通药石自然无效,为今之计,若能以血补血……或许能够出现奇迹也说不定呢……”
“你说‘以血补血’么?”葛尔丹不待他说完,就“仓啷”一声拔出宝剑,直吓得老医官“赛扁鹊”长长的胡须都在颤抖,紧闭着双眼等待着死神的降临。差不多捱了一百年的功夫,仍然没有感受到被剑刺伤的痛苦,不由得他好奇地睁开眼睛:但只见大汗右手托着大妃娘娘的头,左腕放在她的唇边,腕上汩汩的鲜血还在流淌——大汗在用自己的鲜血喂给这个女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想他大汗十数年来杀人如麻,死在他剑下的人不计其数,何时竟然肯亲自救人性命了?这也证明了大妃娘娘的重要性,但是此刻他更加害怕了,本来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的一个下策,现在他们“大汗”竟然亲自救人,若有丝毫闪失,他能担当得起吗?
半晌功夫,仍不见丝毫起色,葛尔丹脸色紫胀地扫了一眼“赛扁鹊”,吩咐道:“拖出去!”一句话吓得那几十名医官个个跪倒在地,赛扁鹊虽然不至于表现的太过明显,仍然忍不住一遍遍地抹掉额头上的汗珠。
“等等……”大概是想最后挣扎一下吧,赛扁鹊焦急地说了一声“等等”,然后待护卫的手松开,才走上前道,“依我看,大妃娘娘有救了……”
“你这个老不死的是不是害怕了?”慕楚宝剑出鞘,就要动手,本来作为大汗的贴身护卫,他平日里做事相当冷静,但是今日见“老神医”一句话,竟然令得他们的头领以自残的方式救人,所以有些沉不住气了。
“不敢不敢,据老奴观察,大妃娘娘面色似乎恢复了些许红润,若假以时日,说不定真的能够还阳呢。”
“全部都送回去吧!”此时已过了子时,一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全都战战兢兢地跪着,虽然困的眼皮都抬不起来,却不敢有半点抱怨。葛尔丹这一句话刚刚出口,所有的医官都如蒙大赦般松了一口气,连声道:“不敢劳驾不敢劳驾……”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迈出屋门拔腿就跑。赛扁鹊看见大家都走了,他也正想走,谁料还没抬腿,又听见一个声音有如炸雷地吩咐:“赛扁鹊留下……”
第二日……第三日……葛尔丹腕上旧的伤口连着新的伤口,左腕没处下刀了就改右腕,那些鲜血虽然大部分都顺腮而下,但确有极少部分真流入公主的口中,这次不是“赛扁鹊”一个人,很多护卫也发现他们大妃娘娘的面色正逐渐恢复红润,而且还恢复了气息。老神医又慎重地给她把了一下脉,说道:“恭喜大汗贺喜大汗,大妃娘娘终于‘还阳’了。”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葛尔丹眉尖眼角似乎有掩饰不住的欣喜。
“千真万确,大妃娘娘此刻不仅面色上有所恢复,脉息也摸得到了,相信用不了十天半个月的功夫,便自会醒来。老奴只是感到奇怪,太奇怪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
“老奴不敢欺瞒大汗,事实上古今的正经医书上,都没有过以血补血的记载,老奴也不过是见当时情况危急,才出此下策,当时并没有丝毫把握。况且人人都知道‘滴血验亲’的事,若非直系血亲,其血液是不会相融的,但是今日老奴所奇怪的是大汗与大妃娘娘远隔千里万里,素不相识,况论亲友乎?不知何故,竟然真的能血脉交融,令大妃娘娘起死回生,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看来大汗与大妃娘娘还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呢……待大妃娘娘醒来,老奴再开几服汤药,假以时日,定会恢复如初。”
“老神医连日来辛苦了,慕楚,护送老人家回去吧!”赛扁鹊一番话,令葛尔丹心下豁然开朗,一连数日不眠不休,再加上为公主输血,葛尔丹实在感到有些乏力,他强打精神,吩咐护卫道。
准葛尔汗大婚,部落里的其他人有的由衷的高兴;有的无所谓,而有的人却如吃了苍蝇般的恶心——不用说,当然是他的妃子们了。当然,阿奴比较有心计,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表面上看不出来,阿海可就不一样了,从大婚到现在,差不多快半个月了,大汗几乎从来都没离开过那个小贱人的毡房,这还了得?要说新婚燕尔,那也没办法,可总得有个时间限制吧?都这么多天了,大汗是不是把她们这些人都忘了?她气的直跺脚,却碍于她们大汗的脾气不敢直接去找他,只好来阿奴这里诉苦:“姐姐,您也真沉得住气啊?那个小贱人有什么好?硬是把咱们的大汗给迷住了?这都多久了,大汗不是把咱们姐妹都忘了吧?”
“妹妹休要生气,人家大清朝公主初来乍到,两个人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时候,大汗多留几日也在所难免,妹妹何必跟一个新人斤斤计较呢?”
“切,什么‘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姐姐你没听说吗?他们大婚当夜,不知为何,那个小贱人惹大汗生气了,差一点杀了她,听说还杀了两个侍女呢!后来是咱们大汗又犯糊涂了,那个小贱人死了就死了吧?偏偏又到处搜罗医官去救她……”
“大汗做事向来有他的道理,岂是你我姐妹能够揣测的?不过妹妹尽管放心,你有小王子呢,大汗便是忘了你我姐妹,也断不会忘了自己的骨肉。”言外之意,你只要带着儿子去找他,他纵然再不高兴,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阿海听出阿奴的话中话,和她又寒暄了几句,只说自己还有事,匆匆地告辞了。回去之后把小王子从奶娘那里接回来,换了一身帅气的衣服,就带着他去找葛尔丹了。刚走到门口,却被慕楚拦住:“奴才奉劝三妃娘娘,大汗这几日心情不爽,若是娘娘您一不小心惹恼大汗,说不准就连小王子都性命堪虞啊!”
“走开,你们这些狗奴才,整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硬是把大汗拐的神魂颠倒的……”慕楚的话,阿海不仅丝毫听不进去,还生怕屋里的人听不见似的故意大声嚷嚷道。
“谁在外面呢?”葛尔丹心不在焉,有些没听清,不耐烦地问道。
“大汗,是我,多日不见,咱们的小王子想他阿爹了,我带他来看看您……”阿海听出大汗的声音里有些许不耐烦,赶紧换了一个腔调娇滴滴说道。然后又求救似的提醒她的儿子,“乖儿子快叫父汗,快呀!”阿海的儿子刚刚一岁半,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听母妃这样教,他便奶声奶气地叫道:“父——汗,父——汗,父汗……”
葛尔丹本来有些生气阿海这个时候给他添乱,但是听到儿子软糯的呼唤,一天的云彩都散了,于是柔声说道:“我有些累了,你带儿子先走吧,过两天我再去看你们。”
“可是大汗……”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后院,葛尔丹向来说一不二,这会听出阿海还要啰嗦,手中一个茶杯掷出去,压低声音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滚!”茶碗砸在门上,啪的一声摔个粉碎,阿海吓得一哆嗦,趁着葛尔丹尚未大发脾气,避猫鼠似的带着孩子赶紧开溜。
七儿尚在梦中,不晓得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得四周一片茫然,梦里她的身体轻飘飘的一个劲地飞啊飞,她看见了爷爷,爷爷流着眼泪抚摸着她的额头,说她活的太苦了,以后还会更苦,要带她走,到另外一个世界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她先前还牵着爷爷的手,两个人一起飞,却感觉好像有人在拽她的胳膊,她又仿佛回到从前的那个家,远远地看见娘亲,看见哥哥们,还有弟弟妹妹,他们却谁也看不见她。只是娘亲一直在向爹爹哭诉:她想七儿了,不知道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小七儿过得好不好?娘亲一直哭一直哭,眼泪流成了河,眼睛都快看不见什么了……这时候七儿也在哭,她忽然挣脱爷爷的手,脆声说:“爷爷您自己走吧,七儿不能跟您去!”说完就往回飞,可是四下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着。只觉得身边似乎一直有个人在看着她,有时候又似乎在呼唤她醒来,这时候啪的一声脆响,刚好将她惊醒,她张开眼睛看了一下四周:头顶上圆圆的屋顶,身下是热乎乎的土炕,屋里的摆设极其简单,全都是自己没见过的,灶膛里牛粪燃烧正旺,不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门口满地的碎瓷片,白乎乎的酥油茶尚未被泥土吸收。看了老半天,她才注意到身边坐着的那个虎背熊腰的大汗,着急的泪水马上流了出来,只说了一声:“我怎么还没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