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巧激恶魔 自求死亡

　　话说七儿为了报答蓝齐儿格格对她的救命之恩知己之情，穿上格格的吉服，替她上轿嫁给了准葛尔汗“草原狼”葛尔丹，康熙爷虽然发现了掉包，但他此时正在为爱女不愿意远嫁忧心呢：眼下不用想也知道，蓝齐儿肯定是逃了，但一方面爱女心切不欲揭穿；另一方面是还未待他有所行动，葛尔丹的使者便来催促，没有给他多余的时间。万一爱女逃婚的事被葛尔丹察觉，后果难料，此时还不是作战时机啊！所以稍作权衡他也默认了此事，并一再叮嘱七儿万万不得泄密，否则自身难保还会祸及九族。说完这些，他亲自为七儿蒙上盖头，再次叮嘱道：“朕再重复一遍，现在你是蓝齐儿格格，朕亲封的固伦荣宪公主，今年十六岁。朕再把御前侍女玉奴拨给你，她为人处世比较妥当些，让她做你的贴身侍女吧，连同蓝齐儿那七个侍女一起，做你的陪嫁丫头，从此以后，你只需记得：蓝齐儿便是你，你便是蓝齐儿，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代表的是我大清国的颜面，朕的话你可记住啦？”
　　“奴，女儿谨遵圣旨，谢皇……阿玛。”
　　时间有限，容不得些许犹豫，康熙爷只好对门外吩咐道：“来人，服侍公主上轿。”说完又对进来服侍“公主”的侍女们叮嘱道，“你等今日随公主陪嫁准葛尔，一切皆要以公主为重，一言一行要为我大清着想，任何时候千万不得鲁莽行事。都给朕听明白了，公主是你们的主子，任何人胆敢对她不敬，便是对朕不敬，对我大清不敬！”
　　“奴婢遵旨！”八个侍女齐声应道。然后服侍“公主”坐上轿子，“公主”含泪向前来送行的各位妃嫔和阿哥格格们道别：“蓝齐儿拜别皇阿玛和各位母妃娘娘，拜别格……各位兄长弟妹们，此去路远，山高水长，蓝齐儿就此别过……”容妃娘娘本不知情，虽然她身边的嬷嬷左拦右挡，但是还想再见女儿一面的她到底还是来送行了。她双眼含泪一把抱住女儿，只说了一声：“蓝齐儿，珍重……”便哽咽难言了。
　　葛尔丹和他的侍从们都在身边，众目睽睽之下，七儿自然不敢说明真相，只好继续演下去：“容母妃珍重，女儿……祝福母妃与皇阿玛千秋万寿，永远安康……”说到这里，想到自己的生身父母，这一世，她恐怕永远都无法再见到他们了，在格格身边这几年，格格着实赏赐了她不少好东西，可是除了吃食放不住外，其余的她都攒着呢，以期等将来自己年满二十五岁被放出宫去，好拿着这些银两首饰等为父母补贴家用，可是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可能了，所以想到这里不由悲从中来，抱着容妃娘娘不肯放手，当真哭得不能自己。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骗得了别人，可是怎么能骗得了容妃呢？她起先是因为舍不得女儿并没有注意到，后来忽然发现怀里抱着的这个女儿似乎有些不对劲：几日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而且说话的声音……还未待她弄明白怎么回事，一直在旁边候着的葛尔丹却不耐烦了，他皱着眉头催促道：“你们母女告别完了吗？还要多久，这么多人都等着启程呢！”
　　“女儿珍重……”容妃娘娘怕泪水流多了不吉利，只好任由她身边的嬷嬷扶着送回宫，七儿也道了一声“珍重”，坐回轿子里面，任由侍女们放下轿帘，八个轿夫喊了一声“起”，八个侍女分别随侍在轿子两旁，后面有一大队人抬着皇上给“公主”的陪嫁：金银细软、珍宝古玩、字画首饰等等等等，再后面是葛尔丹两千多人的迎亲队伍，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了。
　　“七儿”也就是婉儿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当年偷梁换柱的小把戏如今却又用回到自己身上，由此及彼，她又想起当年那个被自己骗了替她做新娘子的痴儿，不晓得她后来怎么样了？当年那场闹剧又是如何收场的。时至今日，她仍然想不明白，当年卢霸天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不惜花费重金甚至损兵折将也一定要致她于死地呢？这个谜底恐怕自己今生是无法知晓了。自己今天也如痴儿一般，替穿嫁衣，代人做嫁，那个准葛尔汗性格暴戾，杀人不眨眼，自己这条小命随时都会折在他的手上，这可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但是话又说回来，当年她能跳入大海而不死，还能多活好几年，这也算是赚到了。如果当年不是恰好有官船经过，想必自己早就葬身鱼腹了，又怎能有今天呢？何况格格一向待自己不薄，这条区区贱命能够为了格格，为了大清牺牲，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一行人吹吹打打锣鼓喧天，热热闹闹返回大草原。因途中赶上一场暴雨，冲毁了许多道路桥梁，耽搁了一些时日，足足用了两个月零三天的时间，才回到准葛尔部落。
　　在去准葛尔的途中，七儿曾经绞尽脑汁，想法设法准备逃跑，可是葛尔丹却像是吃准了她的心思似的，一路上命人严加防范，不给她丝毫机会，甚至她几次自以为是的计谋都被识破了。没办法只好乖乖地坐在轿子里，乖乖地被抬进准宫。
　　此时正值九月上旬，紫禁城的花儿本该开的正艳，果儿正红，但是大草原上却黄沙漫天刮得人睁不开眼睛，触目所及树叶凋落百草衰微，一片萧条景象。
　　
　　回到准葛尔后，稍作修整，便举行了隆重的大婚仪式，“固伦荣宪公主”被封为大妃，也就是准葛尔汗的正妻，他原来的正妻阿奴可敦为庶妃，阿海仍然是妾，仗着生子有功，封为三妃，地位仅次于阿奴。举行完大婚仪式，侍女们把“公主”送回属于她的新房。外面把守森严，七儿静静地坐在毡房里的暖炕上，左思右想不得良策，天渐渐黑了下来，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葛尔丹能够喝醉，最好喝个酩酊大醉，醉得不省人事才好，那样至少今夜她仍是安全的。但往往事与愿违，你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葛尔丹不仅没有喝醉，而且清醒异常地来到她的新房，他一剑挑去“公主”头上的红盖头，冷冷地问：“你就是康熙皇帝最宠爱的三女儿‘固伦公主’蓝齐儿？”
　　“没错。”感觉到他的冷，“公主”简短回答。
　　“知道本大汗为什么会娶你回来吗？嘿嘿嘿嘿，就是为了羞辱你大清，为了羞辱你那皇帝老爹！哈哈哈哈，真是想不到堂堂大清泱泱大国，居然会用一个女孩儿来换取和平，足见其衰败指日可待矣！”
　　他的话令七儿愤怒不已，冲口说道：“不准你侮辱我大清，更不准侮辱我皇……阿玛！”七儿毕竟不是真正的公主，心里自然也并不那么仗义，眼见得这位准葛尔汗盛气凌人，心下更不免生了一丝畏惧，更不敢正眼看他。她越是害怕，准葛尔汗就越是咄咄逼人：“什么狗屁大清朝，我数十万铁骑用不了多久就能踏平中原称霸四方。还有，我准葛尔后宫美女如云各有风情，又怎么会看上你这种货色？本汗今日娶你过来，就是为了让你的皇阿玛难堪，今夜我就要让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尝尝独守空房的滋味，哈哈哈哈！”
　　他撂下这番话，狂傲地笑着扬长而去，眼见得他终于出去了，七儿总算是松了口气，不料想他人刚走出门口，又折了回来，拔剑在手直指“公主”：“你不是蓝齐儿公主，说，你是谁？”
　　七儿做梦也没料到他还会有此一举，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暗自压制住惊慌反问道：“大汗何出此言？”
　　“说！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为何要冒名顶替公主？”葛尔丹不答她的话。反而继续追问道。
　　“李……”七儿一个“李”字刚刚脱口，发觉不对，连忙改口道：“本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爱新觉罗.蓝齐儿，皇阿玛亲封的固伦荣宪公主！”
　　“住口！蓝齐儿格格金枝玉叶，何等尊贵！又岂是你这个贱人能够冒充的？”
　　七儿不知何处露出破绽，但今日既已败露，自知横竖难逃一死，反而平静了许多：“大汗不过是想要找个借口杀了本宫罢了，直接动手便是，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七儿的话直气的葛尔丹咬牙切齿，却苦于没有丝毫证据，他在屋里来回踱步，忽然有了主意：“来人啊，把固伦公主那八个侍女给我全部押来，我要亲自审问。”门外护卫应了一声，不一会功夫，包括玉奴在内的的八个陪嫁侍女全部被反剪着双手押了进来，葛尔丹长剑指着其中一个道：“说，那个女人是不是你们的公主？”
　　那名侍女未出门之前得了皇帝的叮嘱，虽然刚走出不远就发现这个格格是个“冒牌货”了，但木已成舟，而且万岁爷亲自送嫁，注定这一切将随着“公主”出嫁永远成为秘密，所以咬紧牙关不敢泄露：“回大汗的话，她正是我朝的固伦公主。”
　　“你说她是你们的公主？”葛尔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手起剑落，那个侍女便一命呜呼了。他又把长剑指向第二名侍女，第二名侍女仍然咬定七儿就是“蓝齐儿格格”，葛尔丹没有犹豫，再次结果了她的性命。长剑指向第三个人，那名侍女见这个魔鬼顷刻之间连毙两命，吓得如筛糠一般，正不知该不该如实回答，却听见七儿一声厉喝：“住手，你这个恶魔！”
　　听见声音，葛尔丹将长剑又指向七儿：“怎么样？你终于想明白了，要告诉我真相了吗？”
　　七儿哪是要告诉他什么真相啊，但只见这个杀人狂徒顷刻间就连杀两人，暗自庆幸还好格格没有嫁过来，否则还真是糟践了善良可爱的天之骄女。既然今日横竖难逃一死，倒不如给他个痛快，也正好来一个死无对证，故而破口大骂：“本宫想明白什么，又不明白什么，葛尔丹，你这个杀人狂魔，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穷凶极恶的草原狼！说什么草原英雄？照我看来，不过是徒有虚名的侩子手罢了，只能对付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有什么了不起？”
　　葛尔丹被七儿的言语激怒，阴险笑道：“哈哈哈哈，继续说，在死之前本汗就许你多说几句！”
　　“有本事你就杀了本宫，然后留下这几名侍女做人证，让我大清朝的子民都知道你的恶行，你敢吗？哈哈哈哈，谅你也不敢！我猜你最多把我等全部杀了灭口，打死也不敢留下证据的，哈哈哈哈，还枉称什么英雄？唤你一声‘狗熊’倒差不多！”
　　“找死么？”他的话彻底激怒了葛尔丹，长剑一伸，直接刺向七儿的咽喉，不料他快，七儿比他还快，已经抢先一步迎向宝剑，她怒视着葛尔丹直扑箭尖，但求速死。
　　葛尔丹压根也没有料到她会自寻死路，反被吓了一跳，宝剑堪堪收回，说了声：“你想死吗？我偏不如你意！”
　　七儿脖子上鲜血淋漓，她冷笑了一声：“由不得你！”从袖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宝剑，狠狠刺进自己胸口，不一会功夫就缓缓倒了下去。玉奴最是聪明，她当即明白过来七儿舍生取义的苦心，所以立刻挣脱束缚扑向“公主”伏尸忡哭道：“公主，您死的好惨啊，都是玉儿没用，救不了您，您死的好惨啊，”其余几个人也全部明白过来，挣开吓傻了的护卫，齐齐扑向“公主”，忡哭不已。葛尔丹这才发觉上了当，但是悔之晚矣，他几脚将侍女们踹开，蹲下身子抱起七儿猛烈摇晃道：“醒来！你这个诡计多端的贱人，事实还没弄清楚，我不准你死，你给我醒过来！给我醒过来？”
　　七儿嘴角上渗出殷殷鲜血，被他摇晃不过，缓了一口气，悠悠醒转，她自知伤势过重时日无多，故而用眼神示意葛尔丹挥退所有人，然后凄美一笑：“说什么事实没弄清楚……葛尔丹，你不就是不想承认我这个公主吗？那我干脆告诉你好了，本宫……的确不是什么公主，想我堂堂大清公主金枝玉叶……花朵一般的人儿，岂能嫁给你这个杀戮成性十恶不赦的草原狼？本宫……我的回答你可满意了吧，哈哈哈……”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她的头随即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