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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长篇』吸脂(第五十四章)

作品名称:吸脂      作者:稻香抚云      发布时间:2013-01-17 20:10:51      字数:5836

  接下来的日子,又是一场漫长的攻坚战。
  同事们的“家”,又搬到了宾馆里。
  漫漫长夜,匆匆白昼,天气越来越凉。值班室内一张张愁苦凄楚的脸,值班室外则是一份份越摞越高的材料,银行专项账户里的数字在飞速上涨,因为是人口普查年,收获意外的多,不到一个月就突破了二百万大关。
  尚玉希望,这样没黑没白的苦日子,最后能给同事们一个满意的报酬。如此,她方觉得自己不曾负人。
  这天傍晚,他们的“队伍”开到了临县的一个小村,据知情人提供的线索说,大埠子村的李建良夫妻俩都躲在这个村子里他们的表姐家。李建良生了三胎已经半年多,让计生主任李兰香通知了多次却迟迟不交罚款。上报了势必影响征收率,不上报吧,在接下来的各级年终检查中一个三胎藏匿不报可是个十分大的风险。
  尚玉决定,找到这夫妻俩谈谈话并且适当加些压力,让他们实在困难的话就办个分期缓交也好不影响到镇、村成绩。
  傍晚的天气已透凉意,生路走起来又不顺畅,寻到李建良表姐门上时已是夜幕轻垂。李兰香也在车上一起出发,进得门来便认出了李建良的女人,她正抱着小儿子坐堂屋沙发上呢,屋里还有一个女人,想必是李建良的表姐了。
  经过几句简单交谈询问,知道李建良并不在这儿。尚玉便递个眼神,王远中、李鹏等七个男人便作势抄了女人就走。女人死死地不从,那位表姐非但不帮忙还撒腿跑了。
  尚玉意识到不好,喊着大家快走,不料一帮子人才上了车,大队广播里就响起了吆喝声:“村后头石全利家有伙人正在抢小孩,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全村在家的老少爷们,放下手里的活,是男人的必须去围上!”然后一遍一遍地接连着喊。
  王远中和李鹏呼道:“尚主任,这怕不好啊!”
  尚玉一摆手急道:“知道,快走!”司机小刘早已发动了车子麻利地调着方向。这个村子地处偏僻,在这条乡间水泥路的尽头,所以只能调头往回走。
  等车子调过头来时,只见不远处黑压压地来了许多人,抄着锨、棒、叉、耙各色家伙迅速地往这边移动,却又没有明显的挑头将军。小刘不太敢提速怕出事,又怕速度太慢了也出事,就不急不缓地躲闪着跑起来。几个胆大的村民就抄了家伙向着车玻璃砸过来,听得“霹雳啪啦”的声响,小刘便顾不得那么多了,拉着一车的尖叫声飞跑起来。
  看着车子真正飞跑起来,那些百姓也就害怕了,纷纷地凭本能避让起来。毕竟不是为着自己的事,受了伤总还是自己疼啊!
  就这样,车子飞速地窜出了村子,那些激动的村民在后面跳脚怒骂的影子也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宾馆,一车子人依旧惊魂未定。将李建良的女人安排好,留人值守着,大家才吃饭晚饭,一起嚼着、骂着。这次跟车的女同志是纪珍和王云,她们两个直说头晕,连饭也没吃便请了假回家休息了。一个女人出了事情受了惊吓,自然第一念头是回家。但尚玉不能离开,这一车子的人需要她的安慰。她安排服务员上来好酒,主动敬了大家三杯酒,一则压惊,这个不必解释;二则道歉,她觉得自己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工作,贸然行事带来这个结果;三则什么呢,她苦笑道“一醉方休吧”,醉了睡个安稳觉,明天好继续战斗。说到这儿,她眼泪流了出来,惊得李兰香和几个男人们连说“过了,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酒醉朦胧的这刻,她沉浸在一桌子空前的团结、真诚、豪爽中,难兄难弟一样的感情迅速借酒升华,一下子就溢满了一群人的胸中。
  第二天,恰好是正式文艺汇演日。汇演设在电视台演播大厅里,经过局里周密地组织,台下几乎座无虚席。领导、嘉宾、评委、记者、摄像,一切组织的有模有样。华灯开启,婉乐绕梁,吹拉弹唱,歌舞升平,尚玉坐在观众席里时不时生出一心惊叹来,她没料到一个小县城能将这类题材的节目演得如此绘声绘色。这些节目形式多样,地方戏、小品、歌曲、舞蹈、诗朗诵、三句半说唱等等齐上阵,给了台下各类观众雅俗共赏的机会。演出中时不时的出个笑点,也时不时的带来严肃艺术给人的视听震撼,不断彰显出非“杂牌军”的专业水平来。
  清河镇的那个说唱节目就让大家眼前一亮。七个身着淡绿色华美礼服的女演员踩着小碎步行云流水一样地在舞台上婀娜行走,豁亮清新的嗓音一会儿说快书似的念词儿,一会儿又用那种民歌样声线唱上一段,与其他民俗味儿浓郁的节目相比下,就显得层次高雅起来,既展现了古典式的温柔清丽,又不乏现代说唱的节奏感。坐在尚玉临座的那位妇女边看边赞叹:“嗬,仙女下凡一样啊!”尚玉便知道,编剧老师的创意和这七个女演员的辛苦是没白费的了。
  果然这个节目荣获了一等奖,选送的另一个小品也获得了三等奖。尚玉笑眯眯地上台领奖,心里像吃了蜜一样。
  第二天晚上,这场汇演就在电视台上播出了。尚玉恰好在家,便兴奋地扯着苏永和文文快到电视机前观看。
  一大一小这两个男人过来坐下,不到十分钟却就站起来溜了:“有什么好看的,土得掉渣的节目!巴掌大个舞台上,就那三五种灯光,你看那脸,那身段,再听那声腔,和吹丧中唱跳的猴子们有什么区别?就一个字——土!”苏永刻薄地贬损着,文文也在一旁说:“还不如我看会儿《喜羊羊和灰太狼》呢?”
  尚玉气得别过脸去:“就不让,爱看不看!”然后一把将遥控器藏在身后,自个儿有滋有味地看着。
  两个男人也不再争,到电脑边玩去了,尚玉一个人一边静静地看,一边回想着当时现场的感受,慢慢却也觉得对不上感觉了。咦?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到了电视上,自己就也本能地和大电视台的文艺演出作了对比了?好容易等到她自己感到最值得炫耀的一等奖节目时,她又忍不住大呼那爷儿俩赶快过来看看清河的杰作。
  好不容易叫过来这爷儿俩,尚玉赶紧指着电视机上正在演出的七个女演员嘻嘻地说:“怎么样?这个不土吧?当时现场观众可是大震撼哩,我身边那个妇女夸说像天女下凡呢!”
  文文说:“她们咕咕噜噜说的什么呀?”
  苏永笑道:“夸你妈妈这些人多伟大、工作干得多么好呢?”
  文文纳闷:“我怎么听不出来?”
  苏永点一下儿子额头:“听不懂好!要是听懂了,你就成精了!我可不希望你幼年就中毒呢!”
  文文看着电视画面上这七个女演员脚下雾气腾腾的样子,又听到“中毒”两个字就显出害怕的样子:“我怎么看着就和《西游记》里的蜘蛛精似的,有毒!有毒!”然后从尚玉身后抢了遥控器就换了少儿频道。
  尚玉呆呆地望着文文:“你不发烧吧?智商这么低?你真以为电视机里能放出毒来?”
  苏永在一旁嗤嗤地笑了:“你才智商低呢!这种节目也看得入迷。”
  文文看着动画片,听了苏永的话和爸爸乐得一同哈哈大笑。
  尚玉怀疑,这可能是爷儿俩在过来看电视之前就做好的计谋。但是,她不想去追问了。“唉!气杀老夫,两个没艺术细胞的家伙!”说着,她进了书房。
  次日午间,正在宾馆里坐着,尚玉接到赵宁的电话,说是佟家园“格局”终于发生了变化:佟正言坚决地辞职后,佟家园支部再没了合适的人选,佟树枝便被扶上当家人的位子。
  听赵宁说,前天晚上是他带领着工作区干部进行的佟家园村党员坐谈会。全村四十个党员,到场三十四人,在单独谈话过程中,包括佟树枝在内有二十个人推荐佟树枝主持工作。佟树枝在会上信誓旦旦,表示一定要全心为公、不存私念,带领佟家园老少爷们发家致富奔小康。尚玉听了笑赞:“好啊,有这个决心就好!”
  赵宁担忧道:“那十四个弃权或另推的党员,再加上六个没赶回乡的党员,这二十一个人只怕将来就是他工作的最大阻力。这可不是个容易事儿!”
  尚玉说:“也说不定那六个党员正是佟树枝的粉丝呢!”
  赵宁轻笑半声:“可能吗?这样的时候,要是真支持他,还不拼命赶回来参加谈话会?”
  尚玉想想,也是啊!又笑道:“行啊!有勇气就好!人是要在工作中成长,在实践中成熟的。无论怎么着,你这做书记的给配好干部,我们干具体活的就好干了。再没个正经当家人,我们计生工作在佟家园就废了呢!”
  挂了电话,尚玉又暗笑:嗨!这事儿,和自己关系不大呀!可每次听赵宁讨论起这类问题时,她又总还忍不住用心地倾听着,热情地讨论着。
  正暗自笑着,“嘟嘟……嘟嘟……”敲门声响了。
  喊一声“进来!”,门开了,一个冬瓜似的长脑袋钻进来,嘴里“嘿嘿”地笑着,尚玉瞅半眼就知道是李连封。待到他瘦长的身子挤进门缝来,门缝又继续变大了一些,又一个矮胖的身子顶着西瓜似的圆脑袋也挤了进来,“圆脑袋”随手用力一关门,直奔尚玉走来。这是刘冬雨,尚玉一看见李连封身后拖着个圆影子时就明白了。
  她“呵呵”笑道:“果然风来了,雨就来了啊!”又指指电视柜旁两个圈椅,“快坐!”
  刘冬雨张开圆圆的小嘴:“呵呵,妹妹你真幽默!”
  尚玉笑谦:“不幽,不幽,是你们这组合本身就幽默!”又笑问,“这些年,总见你们风雨相随的,谁主谁次?谁先谁后啊?刘兄,说说?”
  李连封笑道:“你说得先刮风还是先下雨呢?”
  尚玉皱着眉纳罕道:“都可能啊!?”
  刘冬雨听了乐得直拍手:“还是妹妹说得好!风雨交加嘛!”
  李连封佯装生气,指着刘冬雨提醒道:“还电闪雷鸣呢!我是你三哥!”
  刘冬雨忙赔笑道:“知道,知道,我是你二兄弟!”
  说罢,三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大、小埠子两村房屋相邻,土地相接,李连封长刘冬雨两岁,两人打小就是同学,一起做生意,一起当上村支书,脾气相投,习性相近,所以像“AB胶”似的粘在一起那是情理中事,相互之间称兄道弟也是自然之中。李连封在家排行老三,刘冬雨在家排行老二,两人相论起来就是“三哥”和“二弟”,可这对称呼常常让陌生人觉得摸不着头脑。
  尚玉自然是明白这些的,但还是忍不住笑了。一番开怀爽笑,直觉得气顺胸畅,好似扫清了万里阴霾似的。
  笑过,尚玉才问道:“风雨交加,定是有事了?”
  李连封的大嘴巴一张一合:“那是自然,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嘛!这不,二弟想来求求李建良的事,又不好意思,非拉着我来垫背呢!”
  刘冬雨听到这儿,面含“羞涩”地打断李连封:“你看你说的,怎么就成了垫背的呢?”又转向尚玉正色道,“唉,这事儿吧,我本来真不想管。咱们是一个战壕的,都水深火热地煎熬着可不容易呢!再说我当着个书记,虽然是连个芝麻大也不如的官,可也要为工作着想呀!你知道的,这些年,我为村民们求过几次人情呢?是吧,领导?”
  尚玉听了,心里笑道:一通说笑,这才要入正题哩,我且听着。想到这儿就满面微笑地倾听着,并不言语。
  刘冬雨见状继续说道:“可这家人家——嗨,他奶奶的,就不叫个人家。你没见那穷家破院的,还死撑着非生个儿子出来不罢休。我们村年年计划生育都拿一等奖,可今年一个吴长艳,一个他李建良,两家一乱乎,怕是二等奖也泡了吧?”
  尚玉讥笑道:“果然精明!这会子还不忘了探探奖的事儿!这个我可不好说,还早哩!——今年哪个村超生的都不少!”
  李连封咧嘴一笑:“呵呵,你看妹妹这口风严实得!不过,我还是听出来了,那奖或许还有门儿!”
  尚玉没应声,刘冬雨也没理李连封这句话茬,而继续说他的话:“李建良的女人一到这儿来,家里孩子可急坏了。宝贝儿子一急,老子就更急了,当奶奶的还急呢!从昨晚就到我家央求到半夜,非让我来给说说,先把他女人放回家,说让李建良先来押着也成。然后家里操持些钱来,先交一部分。——他明知那晚的事对不住你们了,所以自己说没脸来求,让我来说说。我气得将李建良痛骂了一顿,我说你这么做事,还叫个人么?他就应声说自己不叫个人了。你看都装孙成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
  尚玉一字一字地听着刘冬雨说完,怒从心生,嘴里冷笑道:“哼,这阵子来软的、甜的了,那天晚上都直要这些人的命呢!这情,你不必说,也说不了。刘书记,你想想,我若是坐这儿什么都允了,回头来再遇着困难谁还愿上?兄弟们还不撂挑子?就撇下我一根光杆儿,活还怎么干?现在,车也砸了,人也伤了,又来给我说软乎话来了,忽悠小孩呢?”
  刘冬雨忙点点头,一张黑滚滚的圆脸直笑出花来:“这个,我明白,明白的。不然,我让他把修车钱赔上,再让他来,你踢他三脚解解气?”
  “开玩笑!我们为公家死活卖命,这点修车钱还不至于付不起。我踢他干什么?我个人又与他无怨无仇的!你就告诉他,明天天黑前将钱一把交来!否则这住宿费也给他涨着。”尚玉气得咬牙切齿。
  李连封在旁边看得尴尬了,就慢慢劝慰道:“妹妹啊,莫气!你想一想,他要真就把心一横充孬种去了,把个女人撂这儿不管,钱也不来交。那咱们不也犯愁吗?”
  “哼哼!”尚玉叹一口气,冷言答道,“那就随他吧,反正宾馆里已是这么多人,也不差这一个女人,就待下去吧!再说了,他欠着款,也不是欠我个人。我何苦急来着?告诉他,还真治不着我!”
  刘冬雨听着气氛要僵,拿俩黑豆似的圆眼“嗔怨”地瞪一眼李连封,忙赔笑道:“唉,妹妹啊!这些年,我没为谁求过什么情吧,这点薄面,你要不给我,我也不用回家了,李建良他老娘为宝贝孙子早一会儿喝上奶,都在我家蹲点驻扎了!”
  尚玉见状,才略缓了语调笑道:“那你就给她赞助奶粉吧!反正这口气,我是真不能松,我不能对不住难兄难弟们那一心伤。你还是回去让他抓紧操持钱吧,既有胆生仨,何苦又来现这眼?——唉,要不回头我找领导和几个同事权衡一下,大家要都能咽这口气,我就和你说。”
  刘冬雨听了,见有门儿,高兴地说:“也好,那多谢妹妹从中周全了!”说着便和李连封站起身来要走,临了叹道,“唉,没想到今天却为这小龟孙子犯难了!”
  尚玉面上附以微笑,却没再接话,目送他们出了房间,便将王远中叫过。待王远中坐下,才将刘、李二人刚才来聊的那些话一一说给他听,最后问道:“你什么意见?”
  王远中想了想,慢慢道:“我觉得眼前就先撑着吧。不过,只怕最后也得让步。”
  “出事那晚你也在车上吧,你看他表姐家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再看大伙儿受的那些惊吓,那种丧家之犬一样的难堪,凭什么我们要白受了?”尚玉气愤地说,“他不交就不交,我们也得让他装孙子受受疼。”
  “呵呵,”王远中浅笑道,“尚主任,你不也和他俩说过吗?这不是咱和他李建良的个人恩怨,再多委屈,咱不能做对工作不利的决定。眼下,他这样的家庭,能办成分期缴纳,我们也就不用再年年季季费心劳力地找他了。手续一旦办了,他到时候若不按时交,自然有法院来执行他。”
  “可我们一年也就这三五个名额,给了他,我气不平呢!”尚玉笑道,心里已略松驰。
  王远中见状,轻轻说道:“那是当然。——我看,就让他把修车钱付上吧?”
  尚玉想了想,也是,还有什么办法呢?就说:“那我回头给许镇长汇报一下,分期的名单须他过个目才好。——嗨,这阵子让那俩张大嘴巴气得利弊都不分了。这样的户,也敢来讲情!就吴长艳那事儿,他还未清呢!”
  王远中一听,就明白她说的“未清”是作何指,又淡淡地笑道:“呵呵,这世上事有多少是必有结局的?有头没尾的事儿多了去了,谁敢较真去?晚明三大案都四百年了,不也还悬着念吗?”
  尚玉心内一震,顿觉开阔,不禁笑道:“呵呵,你真透彻!听你几句话,醍醐灌顶啊!”
  王远中谦虚道:“呵呵,多吃几年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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