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章、邓识农的人生价值观
　　
　　笔者不是心血来潮，陡生枝蔓……
　　
　　桃花湾移民新村党支书邓识农的成就观，很可能成为三对情人“恋歌”的催化剂和协奏曲。
　　敬请读者耐心阅读，很快就会看出端倪。
　　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平庸的人在“可以”之外。
　　邓识农自以为自己不属于平庸，能够大有作为。
　　大有作为的标志就是成就。人生的价值要用成就的砝码来衡量；而成就的取得，又靠时间的金银来支付；而金银的成色，决定于你投入的心血和智慧。他不惜心血，又有相当的智慧。所以，他自信，一定能取得成就。
　　领导赏识成就，你就可能得到荣誉、升迁。如果领导不青睐你的成就，或者没看见，你就可能没有什么戏。但成就毕竟是成就。它可以使你的心灵得到慰藉，可以获取群众的拥戴，还可以赢得爱神的眷顾。
　　不管怎么说，对于他这样一个没有特殊人脉背景的人，要想在人生的旅途中上升一个台阶，必须得有成就。
　　也许这就是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对于农村一个最基层的干部而论，他的成就表现在他所管理的村庄的农民是否安居乐业、稳定富裕。
　　“无农不稳，无工不富”。为了“富”和“稳”，他邓识农打定主意要施展出浑身本领，焚膏继晷地忘我去工作。
　　刁河乡党委、政府为梨花沟移民招商引资派人，三上深圳，动员事业有成的老移民张氏兄弟返乡办厂。
　　乡政府帮助协调款800万元，业主投资300万元，移民参股200万元，总投资1300万元的针织厂基本建成。
　　政府又在梨花沟移民村举办了针织培训班，招收了100多名工人，准备上岗。外出校油泵的有10来户。“工”的问题基本解决。
　　受这项事业的启发，邓识农决定举办家禽家畜养殖学习班，准备把剩余的公共用地租出去办家禽场、养猪场。
　　但他聘用教师，没有费用。他给乡政府打了报告。除了上面两项费用，他又写上了举办大棚蔬菜和大田农作物技术讲座所需支出。
　　乡政府看重他有热情，有头脑，有事业心，就批2万元支持他。
　　养禽场、养猪场和蔬菜大棚的事都落实了，邓识农就一心一意扑在大田作物上。
　　他做了大量认真细致的工作，动员移民搞了个千亩小麦丰产方。他几乎成为千亩丰产方的总导演。
　　在农技学习班上，他亲自出马讲授。他奔走于各家各户，帮助他们选择优良麦种，指导他们巧施小麦底肥。小麦的分蘖水、返青水、拔节水、灌浆水，他不只督促，还积极有效地协调资金，使几乎所有移民户都能及时灌溉。
　　移民在淅川县花香镇梨花沟时，习惯于粗放施肥。有的农户，在浇水前，先撒化肥，让流水溶解。这样做，虽然省功省力；但，化肥随水下渗较深，肥力受到影响。
　　邓识农在田间跑来跑去，教大家先浇完水，等水渗下后，再埋施化肥。这样当然需要费力流汗。但肥效发挥有力，省钱。许多农民听他指导，开始采用少量多次施用化肥技术。
　　
　　丰产方里的小麦，根深叶茂非常茁壮，粗粗的杆，肥厚的叶，重绿如染，使一方原野显得生机无限。从拔节开始，就不断有乡镇到这里参观、感受、学习。
　　小麦灌浆时，市里决定在刁河乡召开小麦丰产方经验交流会。
　　黄书记、马乡厂亲自深入梨花沟移民新村指导准备工作。准备工作，不只是纸上谈兵，他们和村委会干部一起踏勘现场。
　　
　　小麦大方田，的确叫人振奋。白云蓝天，丽日普照。方田南边的刁河两岸蓊郁的林带，沿河弯弯曲曲，高高低低，像翠绿的屏障，似乎为小麦挡了风消了灾。整整齐齐一方望不到边的绿油油的麦田上面，就像有无数神奇的手给挺直的麦杆上嫁接了无数又粗又长的麦穗。一簇簇麦芒，如黄绿杂糅的荧光纤维，在瑰丽的日光映照下，璀粲夺目，梦一般叫人遐想，早把丰收的渴望鼓满了人们的胸膛。丰收在望的麦田上空，仿佛已经飘荡着科技兴农的诠释。
　　两位领导非常兴奋。他们一行人在千亩方的周围走着，不断有感慨发出。
　　紧跟其后的邓识农手不离笔的在本子上快速记录着。将来，面对一群群参观者，如果他不得不开口的话，他准备“鹦鹉学舌”，所以一定要记下书记和乡长的精彩言谈。
　　突然，领导们停了下来。黄书记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正是他担心的4亩多地的麦子。相形见拙，这不成体统的一小块麦田，他早已发现了，但他又不能把它拔掉，也不可能用布遮挡起来。
　　他涨红了脸，嗫嚅道：“这是花香镇冯岗村党支部冯支书女婿的承包田。他闺女智力上存在一些问题，找了个深山里的女婿。女婿也精明不到哪里，根本不会深耕细作。所有的农技培训，我都是亲自通知他参加。但他似乎什么也没听懂。他有一种排斥的心理，我给他开小灶，他都烦。怨我大意了。他为了省钱，买了假种子。这人身懒，嗜酒。不管是浇水、施肥，我都亲自催过他。他总是说，自己的麦田自己作主。”
　　邓识农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假移民的事：“实际，他本来不是梨花沟的人，为了沾国家移民政策的光，冯支书出主意，并由他一手操办成了梨花沟的假移民。虽然有移民反映这个问题，但并没有影响到谁的切身利益，后来，再没有人议论此事。我怕给领导找麻烦，一直没有向乡里汇报。”
　　黄书记和马乡长都没有立刻表态。
　　人家越不说话，八面玲珑的邓识农心里越慌。飘移不定的眼神，说明他很不自信，也不知道如何应对此事，一个劲地检讨：“俺头脑简单，工作马虎，没有估计问题这么严重。后果我承担！”
　　“你咋承担？”马乡长疾言厉色地问，“当然，我也有责任。我来看麦田，不只一次两次，也算粗心吧。”
　　“现在作这些检讨都无济于事。”黄书记说，“假移民的事，在适当的时机我向上级领导请示，先放一放。关键是，明天，现场会看的就是你们这块丰产方。一旦有人问，咱得有个合理的解释。”
　　邓识农灵机一动：“俺们在学校做实验时，总有对照组。权且把这一小块麦田说成是和科学种田作一对比，中不中？”
　　黄书记想了想，说：“咱也别煞费苦心编假话，照实说吧。一是假种子害人；二是不按科学种田就吃亏。这不仅对全市教育农民有益处；也可以组织咱乡各村农民都来实地考察，增强科学种田的意识。”
　　“黄书记说的在理。”邓识农立刻逢迎说，“今晚我就去问问他购买假种子时有什么手续，我帮他找卖家追责任，要求补偿损失。”
　　“只能无功而回。”马乡长泄邓识农的气，“存心卖假的人，很会隐藏保护自己。不过，从关心的角度，抽时间可以和他谈谈。特别到收麦的时候，叫他自己看看清楚，悬殊有多大。”
　　邓识农诺诺应承：“我一定找他好好谈谈！”
　　
　　第六十一章、邓识农的难题——憨家伙
　　
　　不过，邓识农在去找冯支书女婿谈话时，还是带有不少情绪。
　　他听说，只要连续三年能够获得“红旗党支部”和“功勋党支部书记”荣誉，就可能提拔到乡政府去端“铁饭碗”。今年肯定泡汤了。往后三年，还不一定出什么不冒烟的事。他能不沮丧吗？在不自觉中就流露出了迁怒于人的表情。
　　“去看你自己家的麦田没有？”邓识农板着面孔问人家女婿。
　　人家好像没听见，只管自顾自地吧哒吧嗒吸着劣质烟卷。
　　“你咋不去好好瞅瞅！”邓识农黑着脸，奚落道，“你那小麦长得像后娘养的！”
　　人家甩了烟头，瞪着怒眼：“你才后娘养的……”
　　邓识农又生气又好笑。
　　一个连话都听不明白的人，能要求他什么哩？季节不等人，往后，凡在关键时刻，他只能摽着他，手把手地帮他莳弄农田。唉，这才是真正的弱势群体。你冯支书难道就不顾不问了？
　　“老哥。”邓识农又施出了笼络人心的语气，“我来的目的是想帮助你。”
　　“咋帮？”人家瞪着眼睛问，“你能去把麦杆弄高弄粗，把麦穗也变大？那又不是裆里家伙！”
　　“你在哪儿买的麦种？有啥手续没有？”
　　“在自由市场上啊。这些天，我也烦透了。一看咱的麦地，又稀又低，麦穗没有猪妈儿大，我就跑了几趟城里去找那家伙，连门店都找不着，还找毬人哪！”
　　“往后你得跟着大伙学，到种子公司去买良种。种子公司不骗人。”
　　“算毬了。”人家牢骚的，“这移民村，房子好，可人不好，他们光看俺笑话，不帮俺。”
　　“我老在帮你，你咋不听哩？”
　　“你是当官的，连自己的地都没有，你会种地？鬼才相信你说的话。人家高望春会种地，我老丈人说过叫他帮我。他是嘴皮子，光说，不给我干，他帮我个屁！”
　　碰到这样的人，邓识农也无计可施。他打算等忙过一段时间后，亲自和冯岗村冯支书联系，一起想办法。
　　生怕他听不懂，邓识农一字一顿地要求他：“你把你老丈人的手机号给我说说。”
　　“你问他闺女去。”
　　看着他闺女一脸傻乎乎的样子，邓识农很失望。
　　邓识农只好去找高望春。
　　
　　“井”字型街道格局的新农村，和以往田园牧歌式农村的显著区别是，夜晚，各家各户紧闭临街道一面的保险大铁门。
　　有电杆有路灯，但村里还没有积累起资金出公用电费，而村民们又不愿公摊电费，所以，只能让街道暂时黑着。
　　街上，没狗，没猫，人稀少。从保险门缝里，挤出一些高高低低的电视声音，使暮色中的街道更显寂寥。偶而，从二层楼的窗纱上，有灯光洒向灰蒙蒙的水泥路面，显得有一些苍白、惨淡。
　　邓识农的心境是沉郁的。他感到孤独。
　　人最怕孤独。在各种孤独中，人最怕精神的孤独。邓识农的孤独仿佛是全景式的。他渴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小巢，有热汤热水和柔情。然而，每当回到村部自己住的小屋，面对的总是冷锅冷灶，难免有一些伤神。时而还心生怨言：你黄志远有那么好的条件，却偏偏选择了高秀水，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
　　他停住了迈向高望春家的脚步。自从高秀水永远飘逸出他的梦境后，他再也不愿走进高家门。他拐向了村支部。他自信，能招来对他有好感的高望春。
　　高望春被电话叫到村支部，听邓识农说起冯支书女婿的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也是一肚子牢骚，埋怨多多。说那家伙纯粹一个榆木疙瘩，说啥，也没用。不知道他是听不明白，还是懒得去干。见酒没命！
　　高望春立刻把冯岗村党支部冯支书的电话说给了邓识农。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一定把憨家伙的老丈人叫来，亲眼看看他闺女家的日子。
　　“我真想生方儿，把这家伙弄出梨花沟移民新村！”
　　说出这句话，邓识农马上后悔起来，立刻解释：“我自己无能，玩不转这个人，咱只是说句气话，冒冒气罢了。”
　　“我理解。”高望春很同情邓识农的难处，“你一定得给冯支书打电话！”
　　“你放心，等市里的现场会开过后，我就给他打。”
　　想不到，“憨家伙”又引出了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