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历险获宝耀故里（1）

　　且说胡生，从石家庄火车站上了火车，不多时，到了保定站。这时候上来许多乘客，有个旅客乐哈哈来到胡生身边的空位坐下来了。那旅客满脸堆笑，和蔼可亲，二人有缘分，相谈投机，互知都是文学爱好者。说着说着，胡生很快就迷迷糊糊，扔了沿途风光，进入梦乡了，所过车站，了无知觉，到了终点仍然深睡不醒。乘务员拍拍他多次呼唤：“同志，到站了，到站了，快下车！”他从梦中走出，还说梦里正跟着杨子荣学京剧的，一醒好失落。乘务员催道：“别失落了，走吧走吧，前面不远有林海雪原宫，杨子荣在等你的！”出站回头一看，原来是“雪林”火车站。只见红日西坠，冰轮挂峰，气如早秋。寻友为时已晚，权且住宿，明日理会，就疾步朝一处旅馆走去。
　　东北的旅馆很有特色，木楼高耸，红松建就，墙壁上画了许多图画儿，都是些凶猛的野兽，老虎、豹子、野猪、灰狼、熊瞎子，还有大蛇、大雕、鸱鸺等，真够骇人心胆。难道这就是东北的自然特色，对野兽情有独钟？两端的山墙图画大不一样，都是各种花草，芍药、牡丹、大丽花、玫瑰、月季花、菊花、梅花还有不知名好像是外国花儿，端的美丽，仿佛闻到馨香的气息。胡生在明亮的灯光里陶醉良久，就到旅馆里登记入住。待付资费，身上寻遍，了无分文，所带巨款，不知何去，挎包已经不在了！难道遗忘车上了？心急火烧向车站奔去，此时已经下班了。就心情十分沮丧，以手夹额，回想良久，清清楚楚挎包就挎在自己身上，有相机和一万元的人民币，谨慎又谨慎，怎么会丢呢？苦思冥想，忽然“啊！”的一声，以手打着自己的头说：“我是啥人呀？见个会尿骚字的人就没了理智！这可好，东西没了个吊蛋净光！都说河南人有的不好，东北人还有比河南人更坏的！以貌取人者祸！囊空如洗，这可没法了，咋整啊？”天涯海角，暮色已垂，不见朋友，举目无亲，山穷水尽，如之何也？就一屁股蹲在石头上欲哭无泪。初次体会到赤裸裸现实的人生，尔虞我诈，防不胜防，残酷无情！实心实意对人家，人家却把自己偷个一分不剩，人心不是肉长的，是铁打的！就忽然想到肯定是四媚娘阴魂不散引诱的坏气扑到别人身上专门坑害自己的。细细回忆，并不是东北人做的坏，而是河北遇的事儿。
　　原来，列车到保定火车站，缓缓停靠。就是上来那个乐呵呵的青年，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说话颇有文采，和自己并肩而坐。彼此搭讪起来，方晓也是文学爱好者，谈得甚为投机。瞬间，那青年掏出一个小瓶，飘出一丝淡淡的清香，非常诱人，自己就深深吸了一气感觉舒服极了。不大会儿，就似那灵魂出窍，进入雾城，没了知觉。直到终点站服务员唤自己，钱与照相机就没影了，肯定那青年把东西偷走的。胡生见旅社几个服务员都是漂亮的姑娘，还有黄头发蓝眼睛、肤白如雪洋妞儿，拿着乞求的眼光说道：“鄙人初出远门，不幸遭窃，囊空如洗，求诸位小姐，可怜同情，免费住宿一晚，待明日见到朋友一并付还，方便则个！”服务员无不掩口而笑，都说是国营的，从不赊账，快快走了去吧。胡生万般无奈，怏怏离了旅馆，迎着暮色苍茫，不知所向。
　　看着白茫茫的桦树林，听着凄厉的风声，深感人生的苍凉，孤独与无助。他想到了“露头椽子先沤糟”的俗语，这话虽然俗气，但是很有道理。这都因自己“椽子”锋芒外露惹的祸！咋办？哭！中屁用，男儿有泪不轻弹，别说哭不回来，就是哭回来也不哭。因自己从来不会哭。宁可站着死，决不趴着生！天无绝人之路。奶奶个头，不中了也学学化子讨饭。化子很有预见性，早就防着这一事的，当初还不很相信，这不就应验了！早些不如把他拽着一起来，也不至于被偷了。世上没有后悔药，事到如此，管他呢！上“林海雪原宫”开眼界去！
　　他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阵阵清香扑入鼻孔，便知路边开满了野菊。绽放的菊花气味，依然和桐柏山的菊花一模一样的形状和芬芳。前边是几间茅草房，听见有狗的叫声，自言自语：“他妈的，这世界真奇怪，到处充满了狗！听说东北山里野兽多，这狗肯定是狼狗。”他就捡了两块石头，以防不测。暮色苍茫，冷雾弥漫。小心翼翼从草房旁边走过，不想却被那狗发现了。那狗不善良，很是欺生，从木栅栏里窜了出来，直扑胡生。狗状如小牛，满身黄毛，呲牙咆哮，凶恶无比。胡生吓得一身冷汗，纵身一跃，抓着附近的桦树猛往上爬，就像当初跟着化子体验生活那一幕一样。那狗听见主人的呼唤，不磨叽，仰头看看，一声不响，往草房院里跑去。胡生慢慢下得树来，受到虚惊，心里还跳了一阵，匆匆向前走去。
　　“林海雪原宫”坐落在大兴安岭的山脚下。这座华丽的建筑，是早多年苏联的一位设计师出资建造的，布局精巧，充满了俄罗斯风格。主要研究各种参类能否适应这里的气候生长。因这里的水土含有大量的碱性，生长的药材都能碱性化，具有强大的抗癌功效。开始，很受人们的欢迎，都想着外国人有钱，好乘机发一笔洋财。大队领导动着心机，“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表现积极支持，建筑材料都以最优惠价格卖给老外修建别墅，在此发展人参培养基地。一切就绪之后，还没来得及种植，因老外认为大山的土包子没有头脑，很好糊弄所以也没履行合同手续，结果低估了山里人的智商。社员群众发现了商机，喜出望外，把土地抬高了几倍价格。老外万万想不到黄种人十分狡猾，说：“虽然，俄罗斯离大兴安岭尚有很大的距离，但是，朝着碱质的土壤和中国是文明古国、礼仪之邦而来的，你们为何不守信用？”
　　群众们大多数振振有词道：“你们外国土地板块比中国地多，跑我们这里种人参，祸害我们的土地，掏点儿高价就受不了了？就不像做生意的！”
　　后来，因经济问题，和土地交易上发生巨大分歧，同当地群众闹翻了，失去了护法，住不下去了，只好扔下华丽的建筑回国而去，给当地人们留下了一场笑话！人们给洋别墅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林海雪原宫”，便成了几个五保户的住处。从此山区也萌生了种植人参的念头。胡生见门头安着硕大的电灯，“林海雪原宫”非常清楚映入眼帘，字迹遒劲有力，便知偏僻的山里是藏龙卧虎之处了。
　　他轻轻敲门，没有动静，就用劲儿地“嘣嘣嘣”拍了好久大门，才“吱哇”一声门开了。一个老太太用电筒照着她的脸问：“哪里的，来这干什么？”说着要关门。胡生慌了，心想：这一回必须掉个眼泪来，老太太心软。就把被偷的过程，咋可怜咋说了一阵，果然获得同情住了下来。东北人对自己的老人真是敬爱孝顺，关怀备至。里边的布设华丽精美。三层仿古楼房，彩灯闪闪，汉白玉栏杆雕着兰桂、荷花秋菊，好像和真的一样。胡生庆幸着自己“因祸得福”，凭着蜜甜的嘴巴老太太被忽悠得热情起来。胡生顺便打听朋友的下落，得知朋友在大山里林场上班，路程好远。都劝先找个营事干干再说。
　　有个老人的干儿子开饭店，听过胡生不幸遭遇，同情说道：“孩呀，真有种，一骨碌翻到俺这天边，这地方冷得快，因离西伯利亚近，寒流来了就跟着大雪。如果愿意就跟我去饭店里营事，干一段时间，明春暖和了，去找朋友行不行？”胡生心里喜道：寺院没白住，佛菩萨关键里真显灵呀！说道：“阿弥陀佛！多谢大娘慈悲。”
　　次日，老人找出厚衣服叫他换上，到饭店打工去了。除了伙食，见月能落些钱，日子能混。东北冷得早，交十月就来了大雪。狂风大作，鹅毛弥天，大兴安岭变成了千里玉龙的脊背。饭店里生意冷落，偶尔有几个俄罗斯的黄毛来搓一顿。胡生对老板说自己是作家，还会写诗屏。老板大喜，说叫写几扇诗屏。胡生想道“文彩达天下，万里扬诗文”。就高挽袖子，悬腕提笔，饱蘸墨汁，“歘歘歘歘”，龙飞凤舞，一气呵成，灿烂辉煌。又得到百十元的奖励。看着漫天大雪就想到初次与化子相见的情形，骂化子：“啥狗屁人，见困难就缩！”心里浮起层层涟漪。老板取出乌拉草编的靴子叫胡生穿了，说道：“穿这鞋暖和。不然脚能冻掉！”换过靴子，胡生一直往山上走去。老板拽着他说：“山里雪豹多，见了薅贱你！”胡生恐惧，一路向“林海雪原宫”里而去。此时他想起了革命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杨子荣的革命英雄形像跃然目前，耳边响起了精彩唱段，又缀入了自己的感慨，真有意思。
　　“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凭着智慧凭着胆，只身来到大兴安。小偷偷跑我的钱，没钱人就没了胆。如今打工在饭店，要找朋友待来年……”胡生的京腔确实嚎得不错。几个老人赞道：“这孩上过艺术学校，唱得真好听。你看当院里是谁？”胡生扭头瞧瞧，果然是杨子荣。杨子荣骑着高头大马，挥着鞭子，十分威武，身上都是雪。自己冻得招架不着了，杨子荣却不怕冷，因他有一颗对党和毛主席的赤胆忠心。老太太唤道：“快上屋来，晚了你也成了杨子荣！”胡生笑道：“能成僵尸！”就来到屋里。屋里的木炭火发得好旺，蓝蓝的火苗驱散了寒冷，热烘烘的。吊锅里冒浪大烟。胡生感到奇怪，问道：“大娘，锅里煮的是啥？好香呀。”老人笑说：“馋猫，鼻子长！”就到木箱里找出厚厚的带毛皮衣，给胡生换了衣服。皮衣就是挡寒，如同感到心里阳春三月般的温暖。忽然，听见门外响起来“晃啷晃啷”的铃声。老人们欢呼起来：“斯基托娃来了，斯基托娃来了！”大家向大门外迎接客人：“斯基托娃，您好啊！”
　　只见三只大黑狗，套着绳套拉着雪撬从山上来到门前。一位穿着狼皮大氅的、黄发蓝眼、高鼻梁、身段高挑、约有五十多岁的女人，下了雪橇，一一和大家握手。她说着生硬的中国话：“你好，你好，你好……”原来，这位俄罗斯女人，是一位老太太的远房亲属，早就约了到这里过年。山那边有个小屯，住的都是俄罗斯人，专门养狗。斯基托娃就是从那里来的。
　　高高兴兴来到屋里，斯基托娃笑着说：“杀猪菜，中国味道，好吃得很。我的专门来享用这道美餐的。”杀猪菜是东北的一到名菜，用事先压制的酸白菜，切成细细菜丝同了猪肉，下上各种调料，大火炖烂，喷香喷香，味道馋人。五六位老年人，年岁不等，最大的不到七十岁，身体强健，衣着都是颜色不同的皮衣。大家都忙乎起来，切酸菜的，洗腌肉的，配调料的，下到锅里，加大火焰，咕嘟咕嘟嘟煮得带劲儿。不多时，杀猪菜成功了，味道特美，令人垂涎欲滴。为首的高个子老太太，也是高鼻子，蓝眼睛，肥耳朵，高颧骨，是斯基托娃的表姑，嫁给中国人几十年了，就是她捣摆人们捉弄自己国家的人怕在中国发大财，因他们祖上有过节。老人先盛一大碗杀猪菜，端给托娃说：“这是专门给你做的，侄女敞开量享受美味！”托娃捧着杀猪菜，看看大家，说道：“不好意思！”就大口大口进食。大家也就你一碗我一碗，围着炭火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胡生第一次尝到了美味，起劲咂着嘴巴，样子比吃野猪肉还享受。
　　队长带着几个社员，送来了面粉、果蔬等，贴了对子，挂上大红灯笼，说今天二十八了，后日就大年三十了。胡生闻此心情沉郁起来，想到家里的老母亲，化子是不是陪着过年？大哥大嫂有没有给老人包饺子？还有小七能不能给娘送块野猪肉？但愿他们通情达理，回去给他们惊喜！先来招呼胡生的老人姓胡，身板硬朗，貌相端丽，耳顺之年依然漂亮，听胡生也姓胡，就更加亲近了，掏出二百多元，说：“孩子出外不容易呀，给你点压岁钱，别嫌少，我的点儿心意。”胡生假装推辞着就收下了，说：“谢谢大娘！”大娘又说：“孩，关里给咱这里过年一样不？”胡生道：“大娘，有点不同，俺们老家吃饺子，立天灯，拜年……”大娘说：“咱们也吃饺子，拜年……大同小异，就不立天灯。太阳月亮就是天上的灯，你们那是咋立的天灯？”言犹未了，对面屋里响起了阵阵剁饺子馅的声音，像辞旧迎新之歌，洋溢着喜庆。胡生笑说：“俺们那地方立天灯就是竖根丈八长的木杆，栽到当院，顶端挂盏灯笼就叫立天灯。立天灯是老辈子传下的。说的是有个大鸟，长着十个头，光祸害人，上神逮着剁掉一个头，就剩九头了，名叫九头鸟。九头鸟非常怕光，掉了一个头的伤疤，流血不止。这血落到谁家，谁家就倒霉，天灾人祸接踵而来。因之立了天灯，以保平安。这便是天灯的来因。”老太太拍着手说：“有意思！俺们这山狼虫虎豹多，早把九头鸟消灭干净了，所以咱大兴安岭不立天灯。”
　　三十之夜，鞭炮在雪原争鸣，灯笼在银幕上闪光，把大兴安岭装扮得动感十足。斯基托娃乘兴述说着自己的家乡惊人传说。胡生听得入神，忽然问老人要过笔纸，作着细致的记录。
　　原来，斯基托娃在俄罗斯贝加尔湖附近一个美丽的村庄居住，时常听到湖里发出的怪音，看到白云从湖里带着水柱冲天而起，云头上傲立一头巨鹿。巨鹿一身黄甲，头上长着龙角；一丈长，两丈高；巨口如斗，喷射黑雾。霎时，暴雨如注夹着拳头大的冰雹砸到大地，人们深受其害，成天胆颤心惊。后来就整个村子通过关系，偷偷跑到中国的大兴安岭原始深林里定居了。还有一种说法，早在汉代，贝加尔湖是中国的版图，苏武牧羊就发生在那里。湖里住着一种野兽叫龙鹿，传说是苏武的鞭掉湖里变化的，有时漆黑的夜里，发出难听的狂叫，或化作一团强烈的光团，飘到空中，一会儿闪电千条，雷霆大震，降落拳头大的冰雹，祸害民众。夜游神愤愤不平，后来弹劾龙鹿，条陈罪状，告到玉皇大帝那里。玉皇大帝令司部查看真相，见是苏武的牧羊鞭在兴风作浪，拘捕了苏武问罪。原来是羊子见苏武放牧辛苦，就啣着鞭子投到湖里。羊群受到惩罚，变成天上朵朵白云，不得复生。又派杨二郎制服怪兽，把它变成了石雕永久屹立在贝加尔湖的岸边。那石雕长的奇怪，龙的头，鹿的身，弯弯叉叉的龙角有时开出五颜六色的石花来……胡生入迷，要过托娃的电话码，以便以后联系去贝加尔湖采龙鹿角的石花。老人们拿异样的目光看胡生，想他对洋人发迷了，这男孩色心不小的。有个老太太说道：“你这孩子太好奇了，去哪么远干啥？刚吃了几天饱饭就不消停了？”胡生笑说：“不是的。我是作家，就是为了收集素材而已。”托娃听到作家，高兴起来，中国话就流利了：“作家？好伟大！我也喜欢文学。”
　　胡生主动上前握手，不免激动，说道：“一见如故，志同道合！”托娃就又说道：“我一定带你去开眼界……”老人拦着说：“别讲了，唬人倒怪的。天快亮了，煮饺子吃……雪鸟叫得频，还下雪。”胡生手持铁锹铲雪。几只黑狗眼睛发蓝，怒目而视，有个还龇着牙，呜呜地叫着要咬人的样子。托娃拽着他到屋，说：“这狗会吃人！”胡生吓得喘气，在纸上匆匆写道：“俄罗斯黑狗会吃人！但是，我喜欢，因为狗的主人美丽……”
　　想不到在林海雪原宫，过了一个不错的新年，获得了传奇故事和洋狗的性质，也学了好几句俄语。胡生暗自庆幸东北是个好地方。离俄罗斯虽然不近，但不断给俄罗斯人打交道，学了不少俄语以便到国外溜达，又叫托娃帮忙介绍个漂亮的洋妞交个朋友，开开洋荤，品品异味，也是人生中难得的幸福之事儿。
　　时间溜得好快，眨眼数月即逝，倏然三阳开泰，生机勃勃。春阳灿烂洒满大兴安岭，无边的林海荡着浅绿，各种的鸟雀以各自嘹亮歌喉唱着春天的美丽。胡生又干了几天修房盖屋、上山扛木料的事儿，一直劳动到山花盛开、水碧山青，就卸过活路，准备上山找朋友去。他先去铺子里打听一回，得知了去林场的路径，在一个蓝天如洗、暖风和煦吉祥日里，出发了。他顺着山川弯弯曲曲的溪流往山里走去。未知能找到朋友否？且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