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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流年*长篇]吸脂(第四十七章)

作品名称:吸脂      作者:稻香抚云      发布时间:2013-01-08 11:21:32      字数:4218

在尚玉本来的计划里,是要先征收那些难度小的,再逐个啃余下的硬骨头。而真正实现起来却往往会脱出原计划。这次征收活动才开始这么几天,就穿插上了许多没料想到的片断来。有些在名单好久的超生户,虽历经周折也还常收不到多少钱;有些还未上名单的,却常常自己拿了整整齐齐的钱来主动上交,那幅喜上眉梢的精神头像在告诉别人“为了新添的小人丁,拿多少钱都不在乎的”;还有一些人拐弯抹角地托熟人问询探风,看是主动交合适还是等等靠靠更明智。他们如此心神不定,都是因为明年的十一月国家将会进行“第六次人口普查”消息。
  全国人口大普查,在老百姓心里无异于一场幸运风暴。因为往次的人口普查一开始,政府就会把超生费征收标准降得惊人的低。每当要进行人口大普查了,国家都会提前一年多便公布出来普查日期。这一年多时间里,许多人就从从容容地制造出一个孩子来,然后交很少的钱就能过关。也确有些生不出来的,干脆就四处打听着抱养个孩子,甚至有些人还没有寻找到孩子来源,却急于不想错失良机,便先拿别家孩子的照片空头上报,过后再慢慢找孩子。
  记得2001年第五次人口普查的时候,全平原市的超生费都统一降至原标准的三成,使得各地猛然报出了超高的计划外数字。这些数字,当时的计生系统消化了两三年才融入殆尽。
  而今,这一又将来临的风暴给今年的社会抚养费征收便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又十几天过去,尚玉和王远中带着两个组早出晚归,昼行夜熬,软宣传、硬牵制,却也不过百万的进项,征收率才提高了十二个点。
  “这十二个点,已是大家拼出来的了!”尚玉在杨书记发起的电话谈话中汇报道。
  杨书记问:“那名次估计能排到多少位了?”
  尚玉答:“记得周一那天已是第四了,这几天其他乡镇也在行动着,对我们的名次会造成多大影响还无法估计。”
  杨书记听罢,平缓地说道:“哦,行,处理处理未尽事宜就收队吧!快过年了!”
  挂了电话,尚玉畅快地来一口深呼吸:是啊,又快过年了!
  明天,再去县局将今年的最后一次月报表报送上,全年的工作也就算结束了。然后要抓紧走访一下需要走访的部门和领导们,要抽点时间拜访一下亲近的兄弟单位,还要随着镇政府开一个年终考评会,做一下总结,评几个先进,再到各村居慰安几家困难户,回来排一排职工值班计划,就可以放假过年了。
  回首已逝的时光,我们总是觉得它像兔子一样飞跑去了;展望未来的岁月,我们总是觉得它如蜗牛一样慢慢腾腾地爬来。
  此时,尚玉又想起严秋山的洞察,想起王远中的觉悟,也想起白相容的执拗,还想起邱城的迷茫来,他们在她乘坐的班车上上来又下去,班车永不停歇。相遇的时候,她总看不清别人的面孔,错过之后,却时常又清楚地浮现脑中。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班车上看着一场场的过客,他们又各自体悟到些什么?尚玉觉得自己的确是个“钝”人,总不能在某个现象浮出的当时就思考透彻,而非要在数日、数月甚至数年之后才能有所顿悟。
  做过这番“无用”的闲思,尚玉又想起明天的报表还有一个悬念,是关于王硕康的。当时他一做了笔录,杨尚龙和王远中就从各自的工作角度提出了不同意见。
  王远中负责统计工作,他的意见是坚决不能上报信息,一旦录入了系统,便删除不掉,如果他们再没了踪影可怎么管理?
  杨尚龙负责着信访和依法行政这块工作。他说,我们取了笔录,就应该上报。如果我们迟迟不管,上面再接了相同的举报信下来落实,我们可怎么解释?进站尾子值几个分?大不了我们到时再申报失踪个案,在局里备注上信息呗。
  王远中说,可你别忘了,你管的依法行政也是要在乎征收率的,我们怎么可能收到他的超生费?
  杨尚龙无言以对了。
  这事儿,还在搁置着,自是要等待尚玉的最终定夺。
  想到这儿,尚玉拨通杨尚龙的电话:“王硕康的事儿,暂时还是不报吧。等过了年,只要他们还在这儿定居着就得报。超生三个孩子不上报,如果上面查实了我们定要被重点管理的,那后果是远远要比征收率低几个点或者将来多出一个进站尾子严重的。”
  杨尚龙听了,欣喜地应着,又问:“那这事儿王远中知道吗?要我传一声吗?”尚玉道:“不用了,我自己告诉他吧!”
  挂断杨尚龙的电话,她又拨通王远中的手机,让他到自己办公室来。
  稍后,王远中过来了。尚玉将杨书记发令“收队”的意思说出来,两人便又对着名单挨个合计了一下如何“送神”过年的问题才下班。
  报过表后,余下的日子里,尚玉带着颜丙丁、王远中、邢丽平、苗霞几个人不断穿梭在一场场的宴请中,游走在一趟趟的拜访里,与县局各科室越发混得熟稔,与几个平时要好的乡镇计生办关系也更加亲热起来。尚玉将一件件回赠的礼品分发给同行的这几个人,自然又换来大家的笑脸与感动。
  到了腊月二十六这天,大多数单位都开始放假了。
  县城各大街道都挂起了大红灯笼,有的路口拐角还摆上了明艳的鲜花和葱郁的绿植,拼出“欢渡春节”、“盛世祥和”的字样来,有效装点出一派节日的热烈气氛来。
  县电视台上每天轮播着各单位领导和蔼亲切的拜年讲话视频,又时常在闲时段里反复咀嚼起往年的春晚经典。
  马路上车水马龙,商场里火爆抢购,取款机前排起长队,娱乐场所摩肩接踵。
  今年整个冬天都没下出一场像样的大雪来,空气异常得干燥,呼吸舒服度极低。可是每天头顶上晴好的阳光又能给年假带来温暖的气氛,也方便了人们的节日出行。所以,是雪好呢,还是这晴好?谁也无法评判。
  正在人们无法评判的时候,老天直接霸道地剥夺了大家的选择权,毫不商量地漫空飘起雪花来,又天女散花一样,兴至而撒,兴尽而收,纷纷扬扬一阵一阵,停停下下。
  计生办已放了假,尚玉因还有点小事没处理尽,这时正在办公室守候着。看着来往于财务室结帐的老板们,她突然想起小埠子村的唐二甫来。这个人怎么至今还未来领取抚恤金呢?
  她想了想,带着点好奇地将电话打给村支书刘冬雨:“呵呵,刘老兄,你的唐二甫什么情况?怎么一直没来拿钱呢?难不成又上北京了?你可得好好堵着哟!”
  刘冬雨本就是个爱说笑的:“嗬,尚主任,你可真为困难群众着想啊!他不去拿,你省了不是?怎么还着上急了呢?”
  尚玉笑道:“我省什么呀,又不是我个人给的补偿。为你们村困难群众着想,可是你书记大人的分内事呢!我这会儿是在为你拆除定时炸弹哩!没准这会儿,他早到天安门前了,哈哈……!”
  “那我就趁此良机到北京过年去!”刘冬雨笑道,“放心吧,在家呢,今年又给他申请了另两项救助,他这些天忙着赶四集办年华呢!过会儿我去他家看看,让他今天下午去你那儿拿钱。”
  “那好!我安排小颜等着吧。”尚玉说。
  下午小颜看着雪花坐等,近五点了,唐二甫才慢悠悠地来到财务室,拿了钱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终于不必上班,尚玉慢慢地起床,做饭。悠然地看着窗外,那真是一片让人心旷神怡的天地。什么叫银装素裹?什么叫粉雕玉砌?小松山通体白如素玉,显得柔美又壮阔。楼下枯黄的草坪不见了,灰色的水泥路也不见了,大雪恣意地倾覆了天地。
  看着楼后的路上有人在雪地里走着的样子,估计那雪得有半尺多厚了。视线内没有一辆车了,有的只是几个调皮的孩子在玩耍嬉戏。尚玉想,得赶快叫文文和苏永起床,吃过饭也一起出去玩玩。
  可这时手机清脆地响起来。
  一看,是小埠子村计生主任许美芳打来的,这个时候有会什么事呢?她赶紧接通,轻笑道:“呵呵,美芳啊!拜年还早啊?”
  许美芳在电话那端干笑了两声,而后略带涩滞的告诉尚玉:“尚主任……你不知道吧?唐二甫出事了!他……被车撞死了!……我也不知为什么,只想和你说一声。”
  尚玉一惊:“怎么回事?”
  “唉!这个贪杯鬼,昨天傍晚从小颜那儿拿了钱,就在镇上的小餐馆里吃喝开了。没料到雪越下越大,他喝的醉醺醺的,直到天漆黑了才往家赶,路滑,估计他是没骑成车的。可走到村东的路口处,还是让一辆小车给撞上了。他喝成那样,没按规矩走,人家只想道雪那么又年节里的,怎也想不到路上会遇个醉鬼啊!那么滑的路,刹车也刹不住了,就……”许美芳字字句句地讲述,像敲在尚玉的头皮上,“咚咚、咚咚……”,让人心颤不已。
  “啊?!”尚玉慢慢地惊叹,“怎么会这样?那辆车上的人怎么样呢?”
  “那人伤倒不重,只是唐二甫恰好把个头摔在了路沿石上,当场就死了,都没来得及送医院——开车的就是北边佟家园的。”许美芳补充道。
  “哦,还好!总算乡里乡亲的,能给些补偿吧?”
  “听说他儿女们想要三十万了事的,可佟家园那家人家也在努力找人从中融通,想出二十万。说真的,要说人命有价的话,唐二甫那个人,真不值二十万,他一年创造不出几个价值。不过,因为他还有个小儿子,都二十二了,也不是多正经干的主儿,还未找着对象,这就是个大负担了。我们村里都说唐二甫的儿子有福了,他爹要这样活下去,一辈子也不能给他盖上房、娶上媳妇。这样的死法,可不是就给儿子弄来钱了?”许美芳叹道,“都说什么人什么命啊!女人二十年前那样死了,赔的钱给唐二甫挥霍了好几年,但愿他小儿子别再把老爹的命钱也败坏了。”
  尚玉听着,不禁脑中勾画着许美芳口中描述的唐家小儿子的模样,再勾画着佟家园村那个车主的模样,而后感慨着他们双方各自的心理这会子会怎么样呢?这样思忖着,竟然好阵子没答话,只由许美芳在电话一端絮絮地闲聊。
  许美芳又说道:“这回镇上也解脱了,信访办和你们计生办年年犯那些愁,我们村里也是一到年节上就要拿出防狼一样地劲儿提防着他出去生事。”
  尚玉听了,“哼哼”干笑了两声,又长叹口气:“怎么会是这种了结法呢?”
  挂了电话,她眼前浮起唐二甫那副时而凶狠叫嚣、时而满目卑微的模样,曾经某些时刻,她讨厌透了他。她以为,他是清河镇里让每一个计生办主任和信访办主任都将永远头疼下去的人。她以为,这是无休无止的不可想象。
  不料,大家突然于一夕间就彻底解脱了。
  她回想起当年颜秋山那个“熬”字经来:“我的熬,就是熬到我卸任那天。下一任,还是这样!看不透到哪一届干部是有福的,到那时唐二甫就寿终正寝了!”当时严秋山这样笑着说道。
  这个“有福”的干部原来是她!
  可此时,她心下却有点失落,仿佛站在华山绝顶的无敌侠客一般的落寞。
  面对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就如此作感呢?这好像也不对头。她想不明白,摇摇头,再次怨起自己这副头脑的“钝”来。
  文文却忽然从身后出现,惊叫道:“妈妈,油饼有糊味儿了!”
  一句话似晴天霹雳,让尚玉猛然心下嗵嗵直跳,简直要晕过去,她捂着胸口嗔笑:“儿子,你要吓死妈妈了!”
  文文讥笑道:“妈妈真笨,饼又糊了!难吃!”
  尚玉不解:“怎么是又糊了呢?好像经常糊一样。”
  “就是经常嘛!”文文辩道,“前天,你还烙糊过的。”
  “唉,傻瓜!”尚玉拍拍文文脑袋,心中暗想道,看来真是个欠智的孩子,都一年级了,还把所有昨天以前的日子,统统称做“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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