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经典言情>昨天的故事>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作品名称:昨天的故事      作者:成之燕      发布时间:2019-01-20 18:27:51      字数:7405

  通常情况下,在上午的七点至八点钟这个时间段里,棋盘山公社政府所在地周遭区域,似乎永远会呈现出“门庭若市”这样一个喧嚣场面;尤其是公社礼堂门前的这条乡级公路上,那股以学生为主的川流不息的自行车大军,鱼贯涌向棋盘山中学,涌向政府机关、卫生院、农机站、机械厂等等一些从事脑力和体力劳动的地方。与此同时,汽车、拖拉机、畜类车,也都从各个匝道驶入这条公路上面,汇聚成一股更大、更慢的流动队伍。一时之间,自行车铃声,汽车喇叭声,以及“车把式”们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而这样一种车水马龙的混乱现象,只有在公社周围的几个岔路口,流动队伍才开始向四下慢慢分散开去。大约过了八点之后,这段肠梗阻般的公路,似乎是使用了通便神药——“开塞露”,逐渐变得通畅起来。
  不仅如此,公社政府机关的几个职能部门,也在这个时候进入了一天当中最紧张忙碌的工作模式。
  此时,梁增宽已经办理完了纪明礼“盖章”的事情,而且没费半点周折。这样的结果,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为以往有人去公社找文书盖公章时,那位年近四十,且又不苟言笑的瘦弱文书赵益章,定会扶正他的黑框眼镜,端量一眼前来办事的人。不管陌生或熟稔,他似乎永远保持着一张缺乏表情的面孔——这多半与他的名字和性格有关。尤其是“赵益章”这个名字,曾一度给他造成过不小的麻烦,而这个“麻烦”都是因为偶然的一次照相所引起的。好在最后坏事演绎成了好事,同时也完成了他的一桩夙愿。
  事情发生在他刚来公社机关不久,具体哪一天他是记不得了。不过,当时的场景却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一般。
  那一日,赵益章出公差去了一趟县城。事情办完之后,他又在县城里随便转悠了一圈。当他经过县里唯一一家照相馆门口时,赵益章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他被橱窗里面展示的各式各样的照片给吸引住了。
  在此之前,赵益章还从未进过照相馆。而他挂在家中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也都不是在照相馆里拍摄的。因此,能够到照相馆里拍摄几张三寸或者是四寸左右的生活照,一直是埋在他心里的一个美好夙愿。
  欣赏完橱窗里面的照片,赵益章又在照相馆门前踌躇了一阵子。心里思忖:既然来了,那就应该毫不犹豫地走进照相馆,让照相师傅为他照张相——说不定他的照片同样会被照相师傅给展示在橱窗里,供往来之人驻足欣赏;但是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他相信自己一定是会后悔的。
  于是,赵益章轻轻推开照相馆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照相馆里很清静。因为除他之外,暂时还没有其他顾客进来照相。尽管这样,赵益章还是用一种好奇而又显得有些慌张的目光,朝四下里望了望。
  这时候,柜台后面突然传来一句年轻女子生硬的问话:“照相,还是取像?”
  赵益章吓了一跳。寻声一看,原来在他旁边的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姑娘。虽说那姑娘人长得俊俏,但她脸上却挂着一副傲慢的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孔。
  “是……来照相的。”赵益章局促地回答道。
  “先交钱,后照相!”
  “哦……”赵益章硬着头皮走过去。
  “照几寸的?”姑娘冷冰冰地问。
  赵益章扫了一眼柜台玻璃板下面的相片尺寸和价格表,红着脸回答说:“就照四寸的吧!”
  那姑娘随即便取出发票本,用手指沾了些许口水,将发票本翻到空白处,头也不抬地问赵益章:“叫什么名?”
  “赵益章。”
  “我问你叫什么名!”
  “赵益章!”
  那姑娘顿时便拉长了脸:“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我问你叫什么名……”
  赵益章理直气壮地回答说:“我……我就是赵益章!咋的,有啥问题么?”
  “你……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你把话说明白了,谁在无理取闹!”
  两个人争执的时候,照相师傅从摄影室里走出来。
  “怎么回事?”照相师傅皱着眉头问。
  “这个人无理取闹……”姑娘情绪激动地抱怨着。
  “你……血口喷人!”赵益章气得浑身直哆嗦。
  照相师傅抬手捋了捋他的灰白色头发,不温不火地问赵益章:“她说你无理取闹,你说她血口喷人,我都快被你俩给搞糊涂了……”
  “是这样……”赵益章抢过话茬,对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中年摄影师解释说,“她问我叫啥名字,我说我叫赵益章……师傅您说,我这样回答算是无理取闹么?”
  照相师傅听完赵益章的解释之后,忍不住笑道:“她一定是误会你了!这样,麻烦你把名字写一下……”
  照相师傅取来笔和纸,递给赵益章。
  赵益章瞥了那个姑娘一眼,之后伏在柜台前,郑重其事地写下他的名字。
  照相师傅印证了他的判断:姑娘的确是把赵益章误认为“照一张”了。他于是转过身对开票的姑娘说:“你还愣着干啥?赶紧给人家道个歉……”
  姑娘噘着嘴,很不情愿地靠近柜台前。不过,当她一双杏眼落在纸上的那一刻,脸颊顿时就泛起了一丝愧疚之色。
  “对不起,是……我搞错了!”
  “这事儿也不能都怪你一个人,我也有责任;是我没有跟你解释清楚……”
  照相师傅见事情已得到妥善解决,便微笑着对赵益章说:“今天我就破个例,免费给你照张相……”
  赵益章赶紧摆手推辞说:“那……可不行!”
  “说出口的话,岂能再咽回去……你就权当是给我一个面子!”照相师傅不由分说,扯住赵益章的手走进摄影室里。
  无奈之下,赵益章只好依了那位温文尔雅的中年摄影师。
  之后,赵益章便正襟危坐在摄影机前。而那位热情的摄影师准备按下快门的同时,又不厌其烦地纠正赵益章僵硬的坐姿以及木讷的表情。
  几经调整,摄影师终于按下快门。于是,赵益章鲜于表现出来的粲然笑容,也同时存留在那架摄影机的胶片上了。
  自此,这段因为名字而引发的误解风波,被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们当作笑料传播开去;不仅于此,这些人还会在不同场合下,“重温”他的这段刻骨铭心的人生过往,并且当作经典台词,从他们的嘴里“狂吠”出去。
  张三问:“叫啥名字?”
  李四回答说:“赵益章。”
  张三又问:“到底叫啥名字!”
  李四不耐烦地回答说:“我就是赵益章!咋的?”
  张三于是便嗤笑李四:“你脑子被门挤了?我还没问你照几张呢!”
  唉,谁叫他事后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将这段“误解风波”无意泄露给了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们!因此,赵益章也只能采取咎由自取的态度,任由他们随便调侃了。
  鉴于这个原因,赵益章还差点改掉了自己使用多年的名字。若不是他父亲及时阻止了他的冲动想法,估计“赵益章”这三个字,很有可能已经变成了他的“曾用名”。
  对此,赵益章的父亲极其不满,横眉竖眼地斥责他的不孝儿子:“你个混账东西!还想把名字改了?那名字咋了?辱没了你的颜面……再说了,这名字还是你爷爷给起的。你若实在想改,除非等到我死了!不然,你想都别想!”
  就这样,赵益章改名字的想法,便被他父亲给“扼杀”在“摇篮”里了。他终究抗衡不过父亲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
  除了名字给他造成困扰之外,赵益章的性格也是趋于内向的。他平时少言寡语,中庸内敛;似乎所有的心思都隐匿于架在鼻梁上瓶底儿一般的眼镜片后面,很难被人窥视出来。
  当然,赵益章的工作态度也是一丝不苟。他会对所需盖章的各类文件、证明材料、介绍信……认真加以审核。如果没啥问题,他才会慢慢拉开抽屉,从一个方形小铁盒里取出公章,然后揭开印泥盒,蘸上些许印泥,郑重其事地在需要盖公章的地方摁下去。做完这几项看似简单、实则重要的程序之后,这位认真履职的文书,自然还会习惯性地吐出一口长气,俨然是完成了一项神圣使命一般;同时将由他亲手盖过公章的各类文件、证明材料、介绍信,抑或是其他需要盖上公章的东西,交给前来办事的人。
  总之,今天的情况或许是个例外。
  梁增宽热情地同赵益章打过招呼之后,赵益章习惯性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瞄了一眼梁增宽递给他的“招工表”;之后便取出公章,在“招工表”上盖了戳。当然,赵益章并没有疏忽大意,他是照章办事的。这就如同他不同凡响的名字一样。
  尽管公章盖得相当顺利,但是此刻梁增宽的心里,却显得有些空落落的。显然,这都是因为纪明礼的缘故。不管怎么说,在纪明礼担任生产大队长这几年当中,他基本上还是做到了恪尽职守……现在回想起来,梁增宽的确舍不得就这么放纪明礼去盐场当工人。
  唉,事已至此,再去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回到大队部去——昨日“支委会”结束之后,梁增宽就让人捎信给汤家旺,让他今天上午九点左右到大队部来,同时也包括大队副书记秦忆军在内的其他几名支部委员。新上任的大队团支部书记刘建军也列入其中——由于各方面工作表现出色,他现在已经是一名中共预备党员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牵绊,想必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坐在大队办公室了。
  梁增宽原本打算盖完公章之后,去唐书记办公室做一下简单汇报。但是眼下时间紧迫,无论如何他都挤不出多余时间去跟唐书记见面。他现在只能把汇报的事情暂时搁置一边——对于梁增宽来说,抓紧时间解决好双山大队现存的大事小情,才是摆在他眼前的首要任务;没有轻重区别,只有缓急之分。
  于是梁增宽一边琢磨工作上的事情,一边匆匆走出公社政府机关大院。
  此时,公社政府所在地的这片区域,早已没有了扰人心烦的喧嚣声;尤其是那条乡级公路上,车水马龙的混乱现象也已不复存在。
  梁增宽沿着乡级公路走了几分钟,然后又顺着匝道下了公路,踏上了通往双山大队的那条笔直的“官道”。
  快要走到大队部门口时,梁增宽忽然听到队部院子里吵吵嚷嚷。期间,还夹杂着女人们的哭闹声和叫骂声。
  梁增宽脑袋顿时“嗡”的一声。心里面嘀咕:这又闹出了啥幺蛾子……
  于是,梁增宽顾不上再去多想,加快脚步走进大队部院子里。
  院子里一片混乱。十多名妇女堵在大队办公室门前,跳着脚冲里面骂着各种难听的话;甚至有名妇女干脆直接躺在地上耍起了泼。
  这时候,有几个眼尖的妇女看见梁增宽走进院子,便忽地一下跑过去将他围住。其他人也跟着聚拢过来。
  没等梁增宽问明情况,那些妇女便争先恐后朝他开起火来。
  “梁书记,你们到底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想不想让人活了!”
  “是啊,简直就是一帮土匪!”
  “秦忆军这个王八蛋!他纯粹就是个土匪……”
  “大家别骂人,有话好好说嘛!”梁增宽扫了一眼将他围住的那帮妇女,知道她们都是塔寺村的。接着问道,“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骂他都不解气!这个驴操的秦忆军!他吃人饭,不拉人屎啊!指使一帮白眼狼知青,到俺们家把猪都给赶走了……”
  “为啥?”梁增宽问。
  “说是清理暂欠款!暂欠款不还,就拿猪来做抵押……”
  “梁书记,你来给俺们评评理,有他秦忆军这么办事的么?这两年生产队粮食欠收,年底又都挣不回来几个流汗的辛苦钱,大伙儿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再说了,平日里谁家还没有个要紧的事儿,到时候只能去队里预支个块八毛钱应付一下;这又不是赖账不还的事情,还用得着使出像黄世仁一样的手段逼人还债?亏他还是个大队副书记!就这水平,给狗脖子上绑个饼子,狗都能把大队副书记这活儿干明白!”
  “……刚才他还放狠话威胁俺们,说是要把俺们用绳子捆了,押到公社批斗呢!”
  一时间,大队部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梁增宽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心里埋怨说:秦忆军呀秦忆军,你处理事情为何总是这样走极端呢!
  这个时候,塔寺村生产队长姜懋德,骑着一辆破旧自行车匆匆赶过来。
  那帮妇女看到姜懋德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顿时就噤口不语了。看情形,她们还是有些惧怕这位绰号叫做姜大胡子的生产队长——姜懋德蓄连腮胡。他与梁增宽同庚,脾性也有很多相似之处。
  由于自行车太过破旧,刹车系统基本处于一种失灵状态。因此,姜懋德停下自行车之前,他预先腾出一条腿触及地面,让鞋底与地面相互摩擦,使之产生一定的阻力作用。不过,在自行车还没有完全停下来时,姜懋德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又随着车轮的惯性向前紧跑了几步。
  停下自行车,姜懋德抬脚踩下支腿。没来得及转身,那辆不争气的自行车便“咣当”一声倒下了。气得姜懋德朝自行车后屁股猛踹了几下。
  紧接着,他又开始冲着那帮妇女厉声呵斥:“你们一个个都长本事了!扔下地里的活儿不干,竟然跑到大队部闹事来了!信不信我回去扣你们半个月的工分……”
  “队长,其实……俺们不是过来闹事的,俺们就想过来找梁书记评个理,讨个说法……”其中一名妇女大胆辩解说。
  “讨说法?你们讨个狗屁说法!”姜懋德虎着脸责问那名妇女,“咋不说你们欠下队里三年的‘暂欠款’不还!还覥着脸来大队找梁书记给你们评个理,你们也不嫌臊得慌!再说,讨说法也得去队里找我姜懋德讨,为啥偏要跑到大队来丢人现眼!”
  姜懋德吹胡子瞪眼的一番言辞,其实话里有话:他的矛头指向也并不全都针对这帮“讨说法”的妇女。只不过这帮貌似咋咋呼呼的“半边天”们,不仅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而且还看不出个子丑寅卯。这让他心里多少感到有些沮丧。
  “那也不能拿俺们的猪做抵押……”
  “是啊,俺们这一年里还都指望养头猪熬生活,可眼下连这唯一的指望都没有了,俺们还怎么活啊!”
  此时,那些妇女也顾不上惧怕姜大胡子,她们开始争先恐后地发泄淤积在心里的不满情绪。但即便如此,她们“讨说法”时的语气,已经明显平缓下来;情绪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冲动,那样激愤了。
  但是,姜懋德此时的火气却没有压下来。这其中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这帮妇女越了锅台上炕,公然跑到大队来讨说法,显然太不把他姜懋德当回事了!作为生产队长,他感到脸上无光,同时也显得自己没有能耐,没有维护好塔寺村的声誉,以及广大社员的根本利益;另一方面,他对大队部采取的极端做法深感不满。尤其是大队副书记秦忆军,太过自以为是,根本就没把他这个生产队长放在眼里;甚至连声招呼也不跟他打,就直接插手塔寺村的事情……作为“帮凶”,青年点点长佟大林和另外几名知青,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姜懋德越是这样想,心里面越是觉着憋闷得慌。他于是扯着嗓子朝那帮妇女大声吼道:“你们都没法活了是不是?这事儿好办,现在都赶紧回家去,找根绳子搭在房梁上,套上脖子,腿一蹬,一了百了!”
  梁增宽在一旁忍不住责怪说:“懋德,瞧你这个当队长的,脑子被驴踢了?咋能这般胡言乱语呢!她们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能负起这个责任么?”
  “这有啥?她们敢死,俺就敢埋!埋完了她们,俺姜懋德也挂根绳子上吊去;反正活着也是受苦遭罪!不如早死早投胎……”
  “越说越不着调了……”梁增宽嗔了姜懋德一眼,遂又问道,“对了——懋德,你知道佟大林他们把猪都赶到哪儿去了?”
  “全都给赶到生产队的猪舍里了!”
  “那你之前知道这件事情么?”
  “知道个屁!俺要是知道,早就给拦下了,还能容得了他们这般胡来!再说,即便是要贯彻执行‘暂欠款’清理工作,那也要讲究个方式方法才对嘛!就拿秦忆军来说,他唆使知青赶走社员们家里的猪,这算是怎么一回事?能从根本上解决多年攒下的问题么!”
  梁增宽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姜懋德瞥了一眼前来“讨说法”的那帮妇女,见她们每个人都是一脸焦急的样子;同时又像是在鼓励他,让他替她们讨回一个公道:把猪给要回来。
  于是,“为民做主”的强烈责任感,再次拨动着姜懋德忿忿不平的心弦。
  面对他的上级领导——大队书记梁增宽,姜懋德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感慨万分地说:“唉,这几年老天爷总是不开脸,横竖跟咱农民过不去!不是旱,就是涝!别说是咱棋盘山公社遇上这般年景,整个乔西县差不多也都是这样。当然,粮食歉收,农民的日子自然也就不好过;不到万不得已,相信他们也不会到生产队预支几个‘填窟窿’救急的钱……咱们身为大、小队干部,不仅不设身处地关心他们面临的各种困难,而是一味地采取极端手段来对待他们;眼里只看到集体利益和个人政绩,却不把群众生活当中的各种疾苦放在心里——这能说得过去么!”
  姜懋德咽下一口吐沫,接着说道:“不瞒你说,梁书记,俺前些时候还好言好语跟秦忆军说起过这件事情,让他别一直揪住‘暂欠款’的事情不撒手,塔寺村的事情俺自会处理好……可是眼下,秦忆军却一意孤行!他把事情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难道还不让俺们塔寺村这帮老娘们儿过来找他讨个说法?”
  姜懋德话刚说完,周围便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梁增宽拍了拍姜懋德的肩膀,心有感触地说:“懋德,你话说的一点都没错,而且我也是这么想的……”梁增宽捂住嘴,故意干咳了两声。之后又贴近姜懋德耳边小声说道,“懋德,别把矛盾给激化了!我看这样,你先赶紧把她们都给领回生产队,别再继续闹下去了;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不仅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也不利于今后工作的顺利开展。至于关在队里的那些猪,就让她们各自牵回去;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你看这样行么?”
  姜懋德沉吟片刻之后,说:“那行,俺听你的!”接着,他又对前来讨说法的那帮妇女说,“闹腾的差不多就得了!别再蹬鼻子上脸……都跟俺回去吧!”
  姜懋德一边发布命令,一边俯身拾起他的那辆破旧自行车,率先朝大队部院外走去。紧随其后的是他“麾下”那十几名“能征善战”的“半边天”们。
  经过不到十分钟的“短兵相接”,梁增宽终于遏制了事态的进一步发展,突如其来的矛盾,也暂时被他给化解掉了。但是,梁增宽此刻的心情,依旧是郁闷的,而且他也堪忧“支委会”接下来的工作……
  与此同时,秦忆军也像没事一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那帮闹事儿的‘穆桂英’都走了?”秦忆军明知故问。他其实原本就想把事情闹大了,然后再把清理“暂欠款”这块烫手山芋塞给梁增宽;让那些因故“挂账”,至今未能还上的社员群众,对他产生怨愤情绪。
  “嗯……”梁增宽皱着眉头回应了一句。
  “这个姜懋德,他也太能护犊子了!好人他一个人做了,咱们反倒成了恶人!”秦忆军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接着又叹口气说,“唉,这眼下的工作越来越不好做,处处都有‘绊脚石’,一不留神,就会绊上一跤!”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盒“迎春”牌香烟,弹出一只递给梁增宽。
  “这烟没啥劲道,抽起来不过瘾!”梁增宽故意找了一个蹩脚的托词,拒绝秦忆军递给他的烟卷——平时他是不会使用这种托词的。他知道秦忆军最善揣摩人心,必能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不过,太过精明的人,往往又会犯下一些低级错误,就像他在“幕后”操纵佟大林他们“出演”抢猪的那场闹剧一样。
  说实话,梁增宽太了解他的这个下属了……
  秦忆军自觉没趣,便把那只烟卷重新装进烟盒里。同时心里在想:一定是梁增宽知道了些什么,否则的话,梁增宽也不会用这般冷漠的态度对待他。
  当秦忆军开始运用他揣摩人心的大脑,认真分析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自然也就想到了佟大林。
  没错,一定是佟大林说漏了嘴,把他这个幕后策划人给推到了“台面”上;而且塔寺村那帮“穆桂英”们放出的厥词,也充分证实了这一点——是他秦忆军唆使佟大林这么做的。
  唉,这个不争气的家伙,简直就是个废物!他原本还打算把佟大林扶持到副大队长这个位置上,跟他“绑定”在一起。但是现在看来,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这么一想,秦忆军越发显得焦躁。他感觉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已经被梁增宽全都给剥光了。他现在就像是一个被捉奸在床的“采花贼”,赤裸裸地站在大庭广众面前……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