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火种
作品名称:风雨飘摇汉江边 作者:姜志宝 发布时间:2019-01-18 15:02:26 字数:6837
﹝1﹞
石头山的长沟皆属于坎儿井镇管辖。长沟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虽然按照字面上去理解山沟很长绵,但分布在长沟两边的山梁,却是奇形怪状很不规则。山梁皆有平坦,平坦皆有良田。缠绕在山梁那些陡崖皆有泉水,泉水沿着深沟,形成了一条小河沟。河沟内的浅滩深潭皆有鱼虾鳖等水生动物在生长。河沟内的水源长流不止,通向了汉江水域。沿着长沟山梁深沟住居的贫苦百姓比较分散,没有一户是瓦房,全部是茅草房。但这里的植被茂盛,远远看去像是原始森林。
曹山当晚在拿着火枪的人家里住了一晚上。曹山早上起床在洗脸的时候,才知道拿火枪的人姓林,没有大名,人称林骟匠。林骟匠三代人住在长沟,三代人一直延续在林骟匠这一辈都是独子。很可惜,到近五十的林骟匠这一辈,就断了香火,与现在没有生育能力的妻子黄德荣相依为命。
林骟匠家要修理的石磨较简单,主要修理石磨的下扇,因为上扇石磨林骟匠置换了还不到一个月。曹山在林骟匠家修理石磨的响声,惊动了长沟需要修理石磨的那些农户人家,就前来相约曹山合理安排修理石磨的具体时间。曹山对来人放心地说道:“要一户一户修理完石磨,才能到另外一家,大家不要着急,长沟修理石磨的人家多,我一时走不了。”
曹山独当一面修理石磨的勇气和条件,这是他曹山离开石匠师傅郭中海之后,可以说是从过去到现在修理石磨的技术空间上大功告成了。曹山虽然在和石匠师傅郭中海过去一起经常修理石磨,或者打造新的各类石器,但没有离开过石匠师傅郭中海的打磨石器技术方面的精心指导。石匠师傅郭中海虽然现在杳无信音,但曹山时时刻刻念念不忘的师徒心情,仍然无法言表,只好默默无闻地深深埋藏在心底。
曹山把修理石磨地方安排在林骟匠茅草房的屋檐下方。这时,林骟匠的妻子黄德荣在茅草房厨房内安排煮早饭。黄德荣把一截猪腊肉放在一个木盆温水里,端在曹山修理石磨的地方洗洗刷刷。
曹山见黄德荣洗腊肉很是认真的样子,这是曹山第一次对林骟匠的妻子黄德荣开腔说话。
曹山看着木盆里那截腊肉,用平常的一句话问道:“一年喂几条猪?”
黄德荣没有应声,用竹篾刷把正在清洗腊肉。黄德荣又端来一次两次清水,仍然在曹山修理石磨的地方洗刷那截腊肉。
曹山见黄德荣洗腊肉忙得非常认真,一边修理石磨一边哧哧地笑起来。曹山在笑的过程中,修理石磨上的灰尘飘飘然在空中乱窜,灰尘不断地钻进了曹山的鼻孔,曹山就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曹山一线喷嚏飞在了正在洗刷的黄德荣的脸上。曹山几乎傻了眼,但黄德荣只是望着曹山笑一笑,顺手就把喷嚏擦掉了,抹在了穿在脚上一只布鞋的鞋帮上。
黄德荣不说话,也不答话,曹山猜想黄德荣该不是哑巴和聋子。曹山看到黄德荣洗好腊肉,起身要离开时,重复性地又问一句:“一年到头喂几条猪?”
一早在长沟山梁上砍柴火的林骟匠,砍了两捆柴火。第一次背回家的柴火,林骟匠带了十条小鱼儿,林骟匠一双手在比划着,让妻子黄德荣把鱼儿剖洗干净,早饭炸了吃。曹山问林骟匠,这鱼儿是不是在长沟里捕捉的;林骟匠回答道是的,还说长沟里鱼儿多的是,一涨水都是从汉江河跑进长沟的。林骟匠还对曹山说道,他的妻子黄德荣是哑巴是聋子,要他做的任何事情,必须用双手比划着让他去做,否则她是不会满意的。
曹山知道了黄德荣的自身情况,证实他对黄德荣说话不回答的原因了。
林骟匠去长沟背第二捆柴火去了,他的妻子黄德荣在用旧剪刀剖洗鱼儿,喜欢在曹山修理石磨这个地方干这些活儿。曹山只管修理石磨,也不有意去和黄德荣搭讪,因为黄德荣是哑巴是聋子,在交流上显然存在障碍。
黄德荣剖洗完鱼儿离开后,剩下鱼儿的肠肠肚肚摆满了一地。尤其是,林骟匠家一群家鸡从茅草房周围相邻的一些青草丛中,连蹦带跳拖着中低音,偷偷地来到曹山身边,痛痛快快地吃着鱼儿的肠肠肚肚。
林骟匠家鸡很特殊,在曹山眼里一只公鸡,缺少了一个翅膀;一只母鸡瘸了一只腿;一只半大的母鸡瞎了一只眼睛。尽管这些家鸡在身体上残缺不全,但它们在鸡群中,似乎仍然处在统领地位。因为在它们的身后,还有十来个小鸡仔跟其左右闹闹哄哄的。
这一群家鸡把鱼儿剖洗出来的肠肠肚肚吃得一干二净之后,黄德荣的早饭菜已经安排妥当了。把第二捆柴火背回家的林骟匠,在饭桌上摆好了筷子和酒杯,还有五六碗家常炒菜,放在饭桌上正在高高飘扬着热气流。曹山被修理的下扇石磨还没有完工,就被林骟匠招呼到饭桌上,开始吃早饭了。
﹝2﹞
曹山在林骟匠家修理完下扇石磨,用断了一个铁钻头,正好快要到午饭时间了。一位家住长沟山梁上不到十岁的姓毛的男孩子,早饭以后,一直在林骟匠家等候曹山要到他们家去修理石磨。
林骟匠是个大忙人,到苞谷地薅荒草去了。林骟匠的妻子黄德荣在准备午饭,这时曹山用双手比划,自己不在她家吃午饭了,要跟着那个姓毛的男孩子,到他们家去修理石磨。不知道为什么,林骟匠的妻子黄德荣,满眼眶里浸着流水,一汪泪水就是在眼眶内流不出来。此刻的曹山,不管黄德荣能否听见,比划着手势说道:“不在你家吃午饭了!”
住在长沟山梁上姓毛的人家,也是写种田地的贫苦百姓,住的是三小间茅草房,需要修理的石磨已经摆在茅草房屋檐下,但姓毛的人家已经准备好了午饭。
不到四十岁的毛贵,从沧桑的面部看上去,像是六十岁的老人。全家虽然只有三口人,但全家的日子看上去都过得非常艰难。毛贵妻子邓孝梅虽然能说会道,但一双眼睛是高度的近视眼,看事做事非常困难。
毛贵陪着曹山吃了午饭,就带着男孩子到沟梁上苞谷地薅苞谷草去了。
曹山在茅草房屋檐下乒乒乓乓动起手来修理石磨。毛贵的妻子邓孝梅收拾了碗筷,打扫完了厨房卫生,又在猪圈里给一条猪崽喂了猪食之后,看到曹山修理石磨的铁钻头似乎感兴趣,就走进曹山身边。在地面拿上一个铁钻头,问曹山:“这个铁棒棒,一年到头要用坏多少根?”曹山是个热心肠的人,便用心地答道:“要看修理多少石磨而定,还要看铁钻头质量好坏。”
毛贵的妻子邓孝梅是否粗心大意,一边说话一边一只手摸在了铁钻头上,手指上划破了一点皮,有血液流出量不大。邓孝梅就随便吐了一口唾液,在手指伤口上抹来抹去,竟然扯住了流血量。曹山眼尖说道:“不要使劲摸钻头,钻头还是锋利的,一不小心就要伤人啊!”
毛贵的妻子邓孝梅离开时,又把受伤的指头伸进嘴里浸着。在毛贵茅草房前方,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上,树身特别修长,树冠婆娑郁郁葱葱。架在白杨树顶端树枝上,有一个乌鸦窝,大约一对乌鸦迟到的交配,孵化出来的幼崽似乎还在乌鸦窝里,咿咿呀呀等候着填饱的食物。
白杨树上响起了乌鸦给幼崽啄来食物的叫声。是否乌鸦的叫声天性让人厌恶,是否一贯给人类带来不详的预感。难道喜鹊发出来的叫声,一定会给人类带来好的福音吗?乌鸦和喜鹊的象征意义,似乎历来被人们视为两种不同的祸福征兆要去对待。
曹山对于白杨树上乌鸦不断地叫声,心里便产生了一些疑惑,放下修理石磨的铁钻头和铁锤,伸手摸了摸随身带上的那把尖刀;立刻想到坎儿井镇挎长枪的公差,该不会在长沟碰上拉壮丁的人。
毛贵的妻子邓孝梅,给曹山端来一瓷壶热茶水。曹山就一嘴对着瓷壶嘴,喝一口茶水似乎汤了舌头。
曹山扯谎道:“茶水太浓了,酸了我的舌头。”
于是,曹山伸出舌头晃了晃。曹山放下瓷壶热茶水,看着白杨树上一只乌鸦的叫声,仿佛对邓孝梅诉说道:“乌鸦报丧,喜鹊报喜。那个乌鸦窝,应该拔掉。在在自家门前乱叫唤多不吉利!”
邓孝梅当然不会听到曹山的声音,就向地面吐了一口唾液,立即弯腰端起放在曹山身边一瓷壶热茶水。这时邓孝梅对准瓷壶嘴,也喝了一口热茶水,又好像听懂了曹山的唇语,并自言自语说道:“乌鸦年年在白杨树上搭窝,白杨树又有那么高,不忍心拔掉它。前几年,到我们长沟走亲戚的男孩子,就是到这棵白杨树上去找乌鸦蛋,从白杨树上摔下来,当场摔死了!”
曹山和毛贵妻子邓孝梅各自在说话,无什么意义。白杨树上的乌鸦在该叫的时候,仍然在叫唤着。邓孝梅离开曹山后,因为煮晚饭还早,邓孝梅就在茅草房屋内背出一个新背篓,对曹山说她要在屋周围打猪草,茶水喝完了就在铁锅里自己舀去。
邓孝梅这样安排晚饭是有道理的,在曹山看来的确是移风易俗。在长沟待客人一天吃三顿饭菜,要是在曹山家周围,待客人一天里只是给客人吃两顿饭菜。不管怎么说,曹山这样想是多余的。但现在,曹山心里装的最多的是,害怕坎儿井镇那帮挎长枪的公差,突然间把他拉去当壮丁。这就是一个贫苦百姓的青年一代,在当时历史背景下,从心中无法根除一个巨大的魔幻般的阴影......
曹山修理石磨的功夫速度也较快,在毛贵家石磨下扇修理完的时候,毛贵家吃晚饭的时间到了。但天气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3﹞
长沟修理石磨的贫苦百姓,曹山一旦修理完石磨,他们所给曹山的工钱,都是用小麦苞谷子大豆小豆燕麦荞麦,甚至有些农户用腊肉等来兑换工钱。曹山丝毫不讲究什么,都统统收下,不过把这些用食物兑换来的工钱,暂时存放在修理过石磨的本家,待到曹山在石头山长沟修理完石磨那一刻,才从修理过石磨本家带走。
曹山在长沟修理了五天石磨。最后一天在石头山长沟一家修理完石磨,已经是大半天的时间了,天气又下了一场毛毛细雨。曹山本想把那些大口袋小口袋修理石磨得来的各类粮食作物,装在背篓里背回家,但在当天长沟有一户贫苦农家,执意留下曹山要给他家栽一天秧苗。山高气候低,所以这户贫苦百姓也是晚栽的秧苗了。
曹山给栽秧苗的那家,当家人姓阮,叫阮大能。曹山当天晚上就住在阮大能的家。第二天天放晴,前来给阮大能家栽秧苗的都是很专业的庄稼汉。阮大能家只有一亩多水田,要来栽秧苗的庄稼汉却拥有六七个。
凡是在阮大能家栽秧苗的庄稼汉,也包括曹山和阮大能自己在内,一清早都围在一张饭桌上,按照当地下田栽秧苗的风俗习惯,大家都吃了茶食喝了甜酒,叫栽秧酒。
阮大能家一亩多水田在长沟远处缓坡里。曹山和庄稼汉们一样,做庄稼样样在行都难不倒自己。下到水田栽秧苗一开始,庄稼汉们叫曹山挑秧苗到水田里他行。隔一会儿,曹山挑完秧苗,下田栽秧苗他曹山更有能耐。曹山栽下的秧苗,在水田里横七竖八行距间距排列有序,任何秧苗的位置在水田里左右穿插的形象,宛如夜空一颗颗星星眨巴眼睛在闪烁。
庄稼汉栽秧苗的速度真快。阮大能当天最后两顿饭菜之间,在吃饭时间安排上非常紧凑。栽秧苗的庄稼汉们,在阮大能家吃完下午一顿饭菜时,个个庄稼汉算是酒足饭饱了,之后一些喜欢打“川牌”的庄稼汉,都围坐在饭桌上开始打“川牌”了。
曹山不会打“川牌”,从阮大能家离开前,阮大能要给曹山一升小麦的工钱。曹山没有收下,反到曹山还把修理石磨的小豆给了阮大能三斤半。阮大能感谢不尽,一直把曹山送至长沟那条山梁。
一声枪响,显然是快枪的声音。这样整个长沟的气氛似乎变得非常紧张了。背着粮食和修理石磨工具的曹山,听到枪响再不敢朝前行走了,慌忙躲在了山梁路边的一片深深的绿草丛中。
阮大能的家被坎儿井镇拉壮丁的公差包围了,很显然要在庄稼汉之间找出壮丁。阮大能年旬五十,而且满脑袋长有茂密的白发丝,阮大能深知自己不是被拉壮丁的对象,就大着胆子走进了自己的家。
场面气氛非常紧张,在阮大能家打“川牌”的四位庄稼汉,都比阮大能年轻是当兵的好材料。坎儿井镇挎长枪的公差有六七个人,围住了阮大能的家,要让庄稼汉一个一个走出来。躲藏在阮大能家四位打“川牌”的庄稼汉,各人手里有拿木棒的,有拿菜刀的,有拿弯刀的,他们这种架势,试图准备与坎儿井镇拉壮丁的公差一决高低。
坎儿井镇一个没有挎长枪的领头人,叫阮大能进屋劝说。阮大能走进屋,还没有开口说话,就被一个手持菜刀的庄稼汉轰出了门口。
双方正在剑拔弩张的时候,分布在长沟梁上梁下,沟里沟外所有的住户人家,似乎老人妇幼都手持木棒或者劳动工具,纷纷赶到了阮大能的家门口,来人大声嚷嚷说什么,把壮劳力都拉去当兵了,屋里的庄稼怎么办,妻儿老小怎么办。
正当闹闹嚷嚷不可开交的时候,从长沟山梁上响起一片火枪声。枪声越来越近,一直到了阮大能的家门口。这些手持火枪,还有肩扛大刀的青壮年,人数足有二十多人。支支火枪都对准了坎儿井镇挎长枪公差的脑袋。领头的公差什么也不怕,拍着胸脯说道:“你们抗丁、抗粮、抗税政府是要杀你们头的。不赶快把我们放了,以后县保安团要血洗你们长沟!”
其中端着火枪解救庄稼汉的有石头山长沟里的林骟匠。林骟匠听了坎儿井镇领头公差的话,一时火冒三丈,扇了领头公差一耳光子。坎儿井镇领头公差,叽叽喳喳还在诉说长沟的百姓与政府对抗是要犯死罪的。林骟匠又去一脚,踢在坎儿井镇领头公差的胸脯上。
领头的公差倒在了地面,又及时爬了起来,终于向林骟匠他们说起好话了,领头的公差说今后不拉长沟百姓们的壮丁了。其实林骟匠他们都知道,坎儿井镇领头的公差说的都是假话。所以,到了最后林骟匠他们对坎儿井镇,那帮拉壮丁公差如何收场,结果把领头的公差五花大绑,吊在了阮大能茅草房屋檐下,把其余的公差放回坎儿井镇去了。
﹝4﹞
声援庄稼汉不被拉去当壮丁长沟贫苦百姓们,他们在阮大能家门口纷纷散去,只有以林骟匠为代表的拿着火枪和大刀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庄稼汉,在看守被吊在阮大能茅草房屋檐下的坎儿井镇那个领头的公差。
好在林骟匠等庄稼汉的手段暂时不那么残忍,虽然坎儿井镇领头的公差被吊在阮大能茅草房屋檐下,但一双脚尖还是靠近了地面。领头的公差看到林骟匠等庄稼汉,坐在阮大能院坝木头凳子上,嘻嘻哈哈在说什么笑话,他们也不对坎儿井镇领头的公差询问点什么。领头的公差自己更不敢贸然张口说话了。
暮色将至,谁也不知道林骟匠等庄稼汉,到底要把坎儿井镇领头的公差如何处置,被吊在茅草房屋檐下的领头公差心里也无底。阮大能的妻子给领头的公差端来一瓢冷水让其喝下,被一个坐在院坝木头凳子上庄稼汉抢在手里,把一瓢冷水给倒掉了,骂道:“不给畜生喝水,便宜他了!”
装冷水的瓜瓢落在地面,冷水倒了一地不说,而且装水的瓜瓢摔乱了一条泽印。阮大能的妻子心痛地说道:“这瓜瓢,我还是从娘家带来的。不让人家喝水,也不能摔坏我的瓜瓢!”
陪坐在林骟匠身边木头凳子上的阮大能,挤眉弄眼地对自己的妻子说道:“说你妈的空话,快去烧开水去!”
阮大能茅草房内亮起了桐油灯光,林骟匠等庄稼汉进屋,一边坐着喝茶水,一边似乎在商谈如何处理坎儿井镇那个领头的公差。阮大能妻子同情心非常强烈,她寻找到机会终于用一个吃饭的碗,偷偷地把一碗冷水藏在衣摆下,给坎儿井镇那个领头的喝了冷水。
领头的公差喝了冷水,流着泪水可怜地哀求道:“把我悄悄地放了,你大恩大德我一辈子记得。不然他们这伙强盗会要我命的!”
阮大能妻子也静悄悄地答道:“他们不会要你命的,要折磨你,要在你身上动刀子割一块肉!”
领头的公差一听胆战心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就听天由命了,要是我真的被折磨死了,屋里还有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加上妻儿老小,谁养活他们啊!”
阮大能妻子被坎儿井镇领头公差的说话感动了,就蹑手蹑脚地走到领头公差的背后,把捆在领头公差一双手上绳索的死结,轻轻地松开了一点,便说道:“我给你松开一点绳子,这就看你自己的了,能不能逃掉!”
领头公差的一双眼睛尽管在流着泪水,但浑身上下一股股勇气丝毫没有减弱多少,急忙感谢阮大能的妻子:“我一背子都忘不了你!”
林骟匠等庄稼汉是否在阮大能家,商量出什么对策,来对付坎儿井镇那个领头公差的方案。但在此刻,一位庄稼汉扛着一面大刀,从屋内走了出来。
庄稼汉把大刀扬了扬,借着夜色模糊的光线,看着坎儿井镇领头的面部说道:“你们拉壮丁瞎眼了,连独子都敢拉。我们长沟好几户独子,都被你们拉去当兵了。”
领头的公差,哭丧着一副脸,深深地诉说道:“我们有什么办法,前方战事吃紧,壮丁任务又那样重。现在有谁想去当兵,不拉能行吗?再说,我们当差的又有什么办法。这位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位把大刀又拿在手里的庄稼汉,慢条斯理地说:“我不懂什么道理,反正我懂得一点就是官逼民反。我蛮想拉壮丁独子是不能去当兵的。你们拉了独子,我们就起来造你们的反。”
这位手拿大刀的庄稼汉口气真大,还说出了“造反”二字。坎儿井镇领头的公差,慌忙制止说道:“造反是要杀头的,你们说啥都行,千万不能说造反两个字!”
这时,林骟匠等等人从阮大能家走出来,都围在了坎儿井镇领头公差的周围。突然一个庄稼汉手拿一把锋利的尖刀,迅速在领头公差脖颈上一晃动,一只耳朵血淋淋被割了下来。
钻心的痛苦让坎儿井镇那位公差,撕心裂肺地大声哭诉道:“你们就把老子杀了,二十年过后我还是一条好汉。你们不能这样折磨我!”
林骟匠手里还端着火枪,指着坎儿井镇领头的公差说道:“我的兄弟,你们拉去当壮丁时跑了,你们逮住打断了一条腿,后来我兄弟腿残了人又死了。这都是你们坎儿井镇镇公所那帮人干的好事!”
大约,被割掉一只耳朵的领头公差,疼痛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有一阵阵发出了哀求声。但林骟匠等庄稼汉还是宽大慈怀,把捆绑吊在阮大能茅草房屋檐下,领头公差的绳索解开,要放他回坎儿井镇。
于是,一个庄稼汉对一只手捂着被割掉耳朵的领头公差,大声斥责道:“今天放你一码,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要是下一次再到我们长沟拉壮丁被我们逮住了,就要割去你的舌头,弄瞎你的眼睛。滚!”
坎儿井镇这位领头公差强忍着痛苦,趁黑一路小跑似的向坎儿井镇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