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命不该绝 天降吉祥

　　婉儿挣扎了五六天，到底还是没能摆脱卢府的追兵，并且这次连退路都没有了，因为卢府的狗腿子们把她从三面包抄过来，而她的身后却是一条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海。绝望之余，婉儿含泪纵身跳入海水之中。卢府那帮恶狗纵然心有不甘，却也是束手无策，因为婉儿眼里那条无边无际的“海”虽然不是海，却是古今闻明的“京杭大运河”，她南起余姚，北到涿郡，途径浙江、江苏、山东、河北四省及天津、等市，贯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全长约一千八百公里，那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劳动和智慧的结晶。
　　京杭大运河河道有宽有窄，婉儿跳下的地方正是相对窄一些的地方，再加上当日风力很大，不要说人了，便是船只此时经过这里，也会给巨浪掀翻的，卢才急红了双眼，把家丁踹下水好几个，但只见不一会功夫，包括婉儿在内的几具尸体就从水里漂了上来，然后被湍急的水流不知道卷到何方去了。眼见得已无处可寻，只好悻悻地回去交差。
　　
　　话说不识水性的婉儿被巨浪卷走，按说本无生还可能，但偏偏事有凑巧，也是婉儿命不该绝，刚巧皇上派来苏杭二州遴选秀女的官船途经此地，因突然风起，舵手把持不住，船身霎时摇晃不停，二十几个正站在船尾欣赏风景的秀女被甩了下去，负责押送秀女的太监梁一梦见册上有名的秀女被水冲走，赶紧命人打捞。不晓得捞了多久，除了三个没救的，四个失踪的，其余全部打捞上来，婉儿跳“海”的地方刚好是上游，而官船在下游，再加上婉儿身上痴儿小姐那套衣服早被巨浪卷的不知所踪，只剩下一身红色的贴身锦绣内衣，与其它应征女子也没多大区别，所以竟然幸运被救上岸来，十月天气，海水清凉，梁总管命人为秀女们每人找来一身衣服，以替换身上的湿衣。还特意细心地命烧了热姜汤以驱逐其体内寒气，当问到姓名时，婉儿刚说出一个“李”字，因担心露出马脚，就谎称自己是苏州人氏，名唤“李七儿”，总管命人一查花名册，确实有个杭州的李棋儿，故不疑有她，命令舵手开船。载着婉儿与众秀女打道回京。
　　原来自古苏杭出美女，虽然清军刚刚入关时不准汉人女子入宫的，但自从顺治帝爱上汉女董鄂妃之后，孝庄太后只好命人将立于宫门口的那块写有“禁止汉女入宫”的石碑移走。从那以后，特别是康熙皇帝奉行“满汉一家亲”的政策，于是每年都会派人去苏杭二州挑选年满十二周岁的汉女入宫。此举倒并不是专为了封妃封嫔，长相标致，且也为达官贵人家的女孩，确有封答应、嫔、或者妃的，更多的则是为了增加各宫的侍女。
　　婉儿入宫以后，先是被分到管才人宫里做粗使丫头，管才人随口赐了她一个名字，叫婉儿。不知这冥冥中是不是早就有天意注定。话说这管才人虽然姿色尚可，可是一无后台二无智慧，因此很不得皇上宠爱，康熙爷一年到头也不来她这里一两次，她不说自己没本事，反而怨天尤人，把一肚子怒气全发在下人身上，对侍候她的人非打即骂，从不给好脸色的。据说之前有一个侍女，因为一不小心热汤洒到管才人身上，竟被她命人活活打死了。跟着这样的主子，既没前景还不说，不晓得哪天一个不对，命就搭在这里了。婉儿自从被分到管才人这里，不到三个月的功夫就挨了不下十次打，有一次还差点被打残废了。活着也许不难，难的是怎样才能把危险降到最小的活着。
　　宫女们聚在一起，私下里也会议论主子的，比如哪个贵妃跋扈、哪个主子貌美、哪个刁钻哪个善良，说到康熙爷的第三女蓝齐儿格格，人人都竖起大拇指。都说这个小主像她的生身母亲容妃娘娘一样，为人最是个好的，对待宫女们最是和善不过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也许其它的宫女们也是心生羡慕随口说说而已，婉儿却悄悄把这话记在心上，以便随时找机会另觅贤良。
　　刚巧那一日，管才人嫌闷得慌，提前让婉儿去后花园里排除杂草石子等一切障碍，以便自己等会去后花园游玩。婉儿领命而去。却见十多个侍女簇拥着一个若“精雕细琢”般的美人儿，正在不远处放风筝，那个美人儿八九岁年纪，个子较自己高些，一身蓝色天蚕丝织成的衣裙更显其娇俏。旗头上那朵牡丹花衬托得小主子的脸蛋秀丽白皙，无可挑剔的瓜子脸，一双灵秀的大眼睛写满调皮可爱。如果所料不错，这就是下人口中的“蓝齐儿格格”吧？蓝齐儿格格正在后花园里与宫女们放风筝，谁料一不小心，风筝竟挂在屋檐上怎么也弄不下来了，太监们取来梯子，格格却不想叫他们这些粗手笨脚的男人上去取，因为那个风筝是她最喜爱的七彩蝶，漂亮得不得了。侍女们一个个都比较胆小，不敢爬高，正在为难之际，就听见一个声音说：“格格若信得过奴婢，就让奴婢上去为您把风筝取下来吧。”
　　“好吧，你若能够毫发无损把风筝给本宫取下来，本宫定会赏你。”
　　婉儿得令，噔噔噔几步爬上梯子顶端，将那风筝线只轻轻一绕一摘，然后小心翼翼地拿着她退了下来，格格见自己的风筝连一个小翅膀尖都没伤到，心情大好，赶紧命人封一两银子给婉儿。婉儿并没有见钱眼开，只说自己是举手之劳，不求赏赐的。试问天底下哪有几个人不爱银子的？格格甚是欣喜，便随口问她姓甚名谁，哪里人氏，入宫多久了，在哪个宫里当值？
　　格格问话，婉儿不敢怠慢，赶紧跪地一一回答：“回格格的话，民女是管才人宫里的，家住苏州，父母唤我‘七儿’，刚入宫……”“不久”两个字还未出口，只听得格格身边的一等侍女箫儿立刻疾言令色道：“大胆奴婢，竟敢冒犯主子名讳，还不赶紧叩头求主子饶命！”
　　婉儿一听这话，吓得婉儿赶紧跪地求饶，刚好此时管才人也到了。只听得她慌忙作揖见过格格，然后就命人把“胆敢冒犯格格名讳”的婉儿拖出去乱棍打死。蓝齐儿格格一见自己随口问问，竟然引来一桩人命案子，心中实在不忍，于是道：“才人慢些，姓氏名谁乃是父母所取，哪有那么多忌讳？我倒看这个奴婢不错，不如今日才人您就卖本宫一个人情，把这个宫女留给本宫如何？”
　　“即是格格赏识，臣妾不敢夺爱，贱婢，还不赶紧谢格格的不杀之恩！”
　　“奴婢叩谢格格大恩大德，格格救命之恩，奴婢没齿难忘，定当做牛做马，以谢格格活命之恩。”
　　“你快起来吧，本宫不怪你就是了，你也犯不着改名字，以后尽管放心大胆做你的‘李七儿’便是。”
　　
　　且不说“七儿”如何千恩万谢，反正自此之后，她总算是逃出生天了。原来这也是婉儿的破釜沉舟之计，她早就听丫鬟们私下里议论过格格的名讳，惊闻与自己的名字读音如此相似，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今日情况紧急，若不能“制造点事端”，恐怕短时间还没办法摆脱管才人的魔掌，既然自己当初侥幸没死，那么现在就更应该珍惜这多赚来的每一天，一定要活出人生的价值。
　　“七儿”能说会道，又勤快懂事，知轻识重，并且特别会玩，还讲的一手好故事，所以很得蓝齐儿格格赏识，没多久的功夫，就由粗使丫鬟晋升为二等宫女了。蓝齐儿格格特别顽皮，不喜针线，可是在古代，下至黎民百姓上到达官贵人家的女人，哪有不会绣活的？为了让格格能爱上刺绣，婉儿特意去请教绣娘，然后趁空仔细琢磨，花了五个月的时间，为格格绣了一幅“六尺牡丹”图，作为生辰之礼送给她，那一针一线织就的牡丹花栩栩如生，让格格爱不释手，就拜婉儿为师，决意亲手绣出一幅作品送给皇阿玛。格格不喜读书，为此婉儿每天不是吟诗就是讲故事。让格格听得着了迷，这日，婉儿和格格谈笑间，讲了一个人因为识字少，所以闹出笑话的故事：“说的是古时候有一个少爷，大字识不得几个，却偏爱附庸风雅，看见别人吟诗作对，羡慕的不得了。有一次一班好友饮酒，几人行酒令，击鼓传花，花传到谁手里，谁就要作诗一首。别的人都不犯难，几乎是花到诗成，到了他这里，吭叽了半天，忽然发现外面阴云密布，不一会雷雨大作，顿时来了灵感，提笔写了道：西北角上起闹⭕️，雷闪火闪吓死⭕️，要知老天下大⭕️，稳坐屋里不出⭕️。原来少爷打小认字时，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凡遇到不会写的字，便画个圆圈代替，朋友们看到仅仅一首诗，就出现四个圈，笑得是前仰后合。”
　　婉儿的故事令蓝齐儿格格和一众宫女们全都笑得前仰后合，格格笑着笑着忽然拉下脸来道：“好你个李七儿，竟然敢取笑本格格不识字吗？看我今日怎么罚你！”
　　七儿赶紧跪地磕头：“格格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只是一心想着逗格格开心，并没有别的意思，还望格格开恩，饶奴婢不死吧！”
　　“好了七儿，快起来吧，你道本格格当真不识好歹吗？我那是唬你玩的，呵呵呵，你们看把她吓得。我这就去求我皇阿玛和母妃，让他们给我请个一等一的好先生，好教我读书写字。”
　　
　　“什么事让我们的蓝齐儿这么开心啊？快给皇阿玛讲讲，让皇阿玛也跟着高兴高兴。”
　　“蓝齐儿见过皇阿玛，皇阿玛吉祥，女儿正要有事求您呢，求皇阿玛为女儿找个先生，教女儿读书习字。”
　　“今日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啦？我的蓝齐儿也要学习功课啦，这是好事啊，皇阿玛就让文渊阁大学士李光地亲自教授你们几个格格的学问如何？”
　　“皇阿玛说的可是那个酸文假醋的穷书生李光地吗？女儿认得他，那年我和母妃去福建省亲，他还拦过我们的轿子呢！”
　　“亏你还记得，当初若不是我们的蓝齐儿带着其它几个格格拦住他的轿子一顿臭骂，皇阿玛还留不住这个人才呢，说起这个李光地啊，那可真是满腹经纶见识非凡啊，有他来教你们，管教我的蓝齐儿以后会成为一个饱读诗书的女状元。”
　　“那女儿就在这里谢过皇阿玛啦，皇阿玛既然来了，就陪女儿下一盘棋如何……”
　　格格顽皮，惯好学她父皇偷偷溜出宫去，美其名曰“微服私访”，这时候，别人是不敢顶替她的，只有李七儿（婉儿）胆大包天，每每换上格格的服装，以写诗作画为由，骗过前来看望女儿的皇上和容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