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牵红线张芬清出招 讲故事急先锋受罚

　　房间不小，但杂物无序地堆放，使周转的地方成了一个非常扭曲的空间，如果一人一趟往外搬柜子里的东西，没有避路的地方，你递我接向外传递倒是个不错的方法，但人数不够，张芬清灵机一动，看了一眼小王：“你有美妞的电话，打一个请她们过来帮忙。”
　　小王两眼一瞪：“凭什么我打？”
　　张芬清做了个鬼脸：“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呗。”
　　小王：“得得得，你还不如说让我到那棵树上吊死算了。要打你打，库区小伙顶天立地，刚正不阿，绝不走歪门邪道。”
　　张芬清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够了，掏出电话打起来：“喂，丽丽，你和娟儿快到村委会来一下，小王同志想不开上吊自杀了，你们以第一宇宙速度赶过来帮忙把他送医院。”
　　张芬清的滑稽样也把不苟言笑的李荷清逗笑了：“小张呀小张，真有你的，你谎报军情，看人家来后你怎样收场！”
　　小王：“老兵村的女孩一肚子坏水，和刚才柜子里栖身的大老鼠是同一版本的木马病毒，当心杀毒软件把你杀了。”
　　当任香丽和杜娟匆匆赶到后，方知是张芬清拉夫抓丁让她们来做义务工的，几个人开始向外转档案袋，每个人身上都是一身汗水。
　　李荷清接了个电话，到村里忙别的事去了，村会议室里留下了几个望“袋”兴叹的年轻人。
　　这么多东西要拆开翻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因为有很多材料是混装在一起的，有的是叠的，有的是订的，有的横放，有的竖放，有的颠倒放，有的反面放，根本让你理不出一点儿头绪来，小王皱着眉头说：“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弄不好咱解的还是一个无根方程，同胞们，干不干？”
　　张芬清：“拉弓没有回头箭，咱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不干是懦夫。”
　　小王：“重点看年月日，1982年7月以前的材料，以后的只好还让它继续成为惰性元素吧。”
　　张芬清：“聪明！80年代的东西机打的可能性很小，重点排查手写的内容，最好是两个人一组，首先亮明观点，小王攻击我是木马病毒，我不和他一组。”
　　任香丽看出了张芬清的意图，急忙表态：“芬清姐，我和你一组。”
　　杜娟笑道：“数学上这是个双重组合问题，丽丽只要选一个，我就别无选择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张芬清油腔滑调哼起来，逗得杜娟和任香丽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小王苦笑着摇摇头：“太阳狠毒空气热，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悲催啊，今天是国际性别歧视日，主题是盲目排外。”
　　几个人开始忙乎起来，尤其是小王和杜娟，杜娟不停地拆袋、封袋，小王走马观花看内容，很快旁边的地下就扔下了几袋。
　　任香丽看了一眼杜娟和小王，开始挤眉弄眼偷偷地笑，张芬清显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丽丽，你做什么鬼脸，人家那叫才子佳人，黄金搭档。我告诉你，以后遇到类似的事儿，咱得睁只眼闭只眼。”
　　小王的脸红了，急忙擦汗掩饰，杜娟反击道：“搭理她们干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怀好意的人聚在一起能有什么好话？”
　　杜娟的一席话打破了沉默，室内响起了开心的笑声。
　　不知不觉大半天过去了，一无所获。张芬清：“干活儿的人们都陆陆续续收工了，咱们也该散场了。”
　　杜娟：“今天干的只是冰山一角，还有那么多怎么办？”
　　张芬清：“Tomorrow继续，谁愿当逃兵谁不来。”
　　小王：“明天什么时候咱来这里？”
　　杜娟：“我看早一点吧，早晨凉快。”
　　张芬清：“明早六点准时在这儿集中，谁要是有约会，早点吱一声。”
　　回到徐严小学，张芬清和任香丽草草吃过饭，开始冲洗，然后坐下来看电视。
　　张芬清：“丽丽，你看电视上一对儿一对儿的，情切切意绵绵，你不觉得似曾相识吗？”
　　任香丽听出了张芬清的话外音，接口道：“嗯，今天就有现实版的天仙配，我也觉得他俩有戏。”
　　张芬清：“我想不通你和小王咋会合不来。”
　　任香丽：“咋说呢？反正我和他相处了两回，要咋别扭有咋别扭，对他没感觉也没心动，这也可能是没缘吧。不过你看人家今天的热乎劲儿，彼此么么哒。”
　　张芬清：“咱暗中给他们牵牵红线怎么样？”
　　任香丽：“怎么牵？”
　　“明天咱们略施小计，让娟儿表现表现。”张芬清说罢，对着任香丽的耳朵悄悄说出了她的打算，说得任香丽直点头。
　　三个女孩都在徐严小学住宿，所以很容易步调一致，到第二天早晨五点大一点的时候，张芬清和任香丽就去喊杜娟，杜娟打着呵欠道：“咱不说好是六点吗，路上只要十几分钟，去那么早干什么？”
　　张芬清：“早起的鸟儿获食多，早办完早解脱，你去不去，你不去我们走了。”
　　三个女孩开了村委会的门儿，任香丽和张芬清开始忙碌起来，把杜娟凉在一边，杜娟嘟哝：“他咋还不来呢？”
　　张芬清和任香丽异口同声：“你不会给他打个电话？”
　　杜娟这才意识到是她俩是在出她的洋相，就朝这两个都是一脸坏笑的女孩翻翻白眼，道：“打就打，谁有小王的电话号码？”
　　任香丽正要说昨天你还和他互通有无呢，现在装得像大葱一样清白，唬谁呢？还没等她开口，张芬清给她挤挤眼，说：“自己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拨打110报人口失踪，让警察叔叔帮你!”
　　杜娟真拿她们没办法，开始打起电话来：“小王，你能不能快一点，等你等得花儿都谢啦。”
　　有一款网络游戏上就有个声音“等得花儿都谢啦”，现在经杜娟的嘴说出来，别有一番新意，所以后来任香丽和张芬清常把这句话挂在嘴上，其含义不言而喻，这句话也成了杜娟和小王奠定情感基础的开门锁。
　　小王来后，四个年轻人说说笑笑，又忙乎开了。
　　张芬清：“娟儿，这里还有一份你母亲领救济粮粮食的签字。”
　　杜娟：“那是补助给我姥爷的。芬姐，你这个张扒皮，我成了卖火柴的小女孩了。”
　　任香丽：“我也成了小萝卜头了。”
　　小王：“同胞们，我给你们讲一个画饼充饥的故事，保准你们很快就不饿了。”
　　张芬清：“得得得，这故事谁没听说过，老掉牙了，要来来点新鲜的。”
　　小王：“我这个可是最新版本的画饼充饥，你们要不想听就算了。”
　　杜娟：“讲讲吧，让我们也跟着乐一乐。”
　　张芬清：“真要是最新版的，你还卖什么关子？”
　　小王：“这个世界上有个女儿国，女儿国的国王叫弓长，三角眼，柳枝眉，水桶腰，长得要多丑有多丑，为什么长成这等模样，爱吃，别人吃过的她已经吃烦了，别人没吃过的，她也要想方设法尝一尝。国王是这样，她的臣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歪三扭四、张牙舞爪，老欺负邻国的男儿国。男儿国忍无可忍，就奋起反击，把个女儿国打得落花流水，男儿国长驱直入，直捣皇宫，吓得弓长国王拔腿就逃，渴了，路边牛蹄坑里的水也要喝两口，饿了，什么能填饱肚子吃什么，她见一只猫逮了一只老鼠刚要吃，她不顾一切地撵走猫，抓起老鼠连头带尾吞进了肚里。后面追兵正紧，弓长国王眼看无路可退，情急生智，一躬身钻进了一个大木柜子，殊不知，她吃的那只老鼠是得了道的鼠精，弓长国王一惊一吓一缩身，自己变成了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她无路可退，实质望能在这里养精蓄锐，没想到一个男儿国里的急先锋冲进来打开了柜子，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幸亏她反应快，‘哧溜’一下钻进了堆放杂物的缝隙里，现在还在那里瑟瑟发抖呢。”
　　任香丽和杜娟听得入迷了，急问：“那个男先锋怎么不乘胜追击呢？”
　　小王不吱声了，张芬清冷不防把一个档案袋朝小王头上一扔，说：“后来，那个急先锋叛变了，成了女儿国里的一个臣民了。”
　　小王吓得急忙站起身，嘟哝道：“说归说，笑归笑，动手动脚没家教！”
　　任香丽和杜娟恍然大悟：“弓长，原来是张啊，小王，你恶毒攻击我们女同胞，丑化芬姐，你说该咋惩罚？”
　　张芬清：“吃西瓜美容、养颜、解渴、解饿，罚这个叛徒买两个大西瓜，咱们来个现实版的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如何？”
　　杜娟：“Goodidea！小王，买瓜，买瓜。”
　　张芬清：“要买快点去买，可别让我们等得花儿都谢了。”
　　人们常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可有时候功夫也负有心人，几个人忙来忙去，把搬出来的袋子全翻完了，连旧报纸、旧杂志都翻了个遍，老支书说的那份合同始终没有浮出水面。
　　阵阵凉风刮起，从窗口吹来，带来了清爽，却没带来惬意，四个小青年坐在会议室里，沮丧极了。
　　张芬清：“难道老支书是骗咱们的？”
　　小王：“看他那态度，听他那口气，应该不会，只是这东西会上天入地了？”
　　张芬清：“咱最好再查查老支书的会议记录本，看除了合同，能不能弄出点其他新鲜玩意儿来。”
　　小王：“也只好这样了，真要还是找不到依据的话，杨金贵再来无理取闹的话，大不了咱几个先把钱凑一凑交给他，反正李主任说过这笔钱已经上报了赔付款。”
　　张芬清：“凑钱容易，但气不顺，理不通。”
　　小王：“谁说不是呢？”
　　就在张芬清和小王说话的时候，任香丽拉上杜娟出来上厕所，任香丽进去了，杜娟站在大树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蹒跚着朝村委会走来，她急忙上前扶过：“大奶奶，您慢点。”
　　老奶奶：“你是云清的闺女吧？这闺女真好，嘴甜，有礼貌，哪像上村那些毛猴子们见了我都喊老白毛，没一点规矩。”
　　杜娟：“大奶奶，我是杜娟，您认得我？”
　　老白毛：“我眼不济事，耳朵还行，小时候我抱你，大冷天你尿我一身，我打你，你还咧嘴笑呢，那时候你水灵着呢。”
　　杜娟：“大奶奶，您找谁？”
　　老白毛：“我过来找找李荷清。”
　　杜娟：“大奶奶，他不在，有什么事儿您对我们说说。”
　　老白毛：“他老丈人早些年在我那里放了一纸袋东西，让我替他保管着，别随便乱动，我一直压在箱子下面。昨儿晚上，我梦见了福春可怜兮兮地站在我面前，一口一个‘嫂子’地叫，一直把我叫醒，我寻思着，莫不是福春来要他的东西了？又一算，可不是，今天该是他的五七了，我把东西拿过来让荷清拿个主要，看是不是下午他去给他老丈人烧纸的时候，一顺便把他老丈人的东西也拿去烧了。”
　　杜娟：“大奶奶，什么是五七？”
　　老白毛：“你丫丫小，不懂，这是咱们这里的风俗，从人死的那一天算起，逢七得去给死者烧纸，一共得烧七个七。娟儿，你母亲是上村的好闺女，可别忘了逢七去给她烧张纸啊！”
　　杜娟：“我不会忘的。大奶奶，你咋不把这些东西直接拿到李主任家里？”
　　老白毛：“唉，这是死人的东西，我不好往人家宅子上带，怕人家忌讳。”
　　杜娟接过纸袋，送走了老白毛。
　　这是个人工糊成的档案袋，很不规范，尽管如此，杜娟还是好奇地打开了，一份一份地翻看里面的材料，翻着翻着，惊呼起来：“万岁！我是哥伦布，我是哥伦布！”
　　几个人赶过来，一看，页眉上印的还是“徐家村大队管委会”，上面的内容就是徐富和杨大陆签的一份不规则的协议：“协议：徐严小学集资建校，将占用杨大力一家四口人的产量地，经与杨大力的委托人杨大陆协商，将北山的洼地【四周以白油漆界石为限】划给给杨大力作为产量地，更名为经济林，此协议25年内有效，即从签字之日起至2006年3月1日。协议到期后，经济林的所属权归村里，由村作为机动地规划。本协议一式二份，一份由管委会托管，一份由杨大陆保管。当事人签字：徐富、杨大陆，中人：杜秀喜。1982年3月1日。”
　　张芬清纳闷道：“老支书不是说包期是20年吗，这上面怎么是25年？”
　　小王分析道：“时间长了，肯定是老头记错了。再说，这是份协议书，也不是正规的合同，稿纸的表头是管委会，后面盖章却是村委会，不过，就这一张破纸却是最有用的判决书，有了它，看杨金贵还会翻起什么浪来！”
　　刚好这时李荷清来村部，看了协议后一迭声地说：“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有了这东西，这杨金贵就是有千张嘴还能把方的说成圆的不成？”
　　张芬清纳闷道：“可是这份协议书怎么会在老太太手里呢？”
　　杜娟：“大奶奶没走远，要不咱们追上去问问？”
　　李荷清：“你们找她问也是白搭，她大字不识一个，能知道什么？据我所知，我老岳父年轻时曾和徐富闹过别扭，徐富前前后后想找他后账，可他偏不吃徐富那一套，还人前人后说过，把我惹毛了我把东西交上去，让你徐富好好喝一壶，你们看这个档案袋里，除了这份不规则的协议外，还有修路款的收据，树苗款的收据，灾情款的收据，我估摸我岳父那时就是拿了他这个档案袋来制约徐富，至于他是偷的还是拾的，那无从得知，再追究也没啥意义了。”
　　张芬清：“看来你老岳父也是个很有心计的人啊！”
　　李荷清：“那是当然，说起来，你应该也和他沾亲带故呢！”
　　张芬清惊讶：“我？”
　　李荷清：“他也是你大哥张晓新的岳父，是你大嫂陈月华的亲爹！”
　　张芬清：“我的妈呀，咋拐这么多的弯儿？”
　　小王：“李主任，你说，他把这东西为啥不放在自己家里呢？”
　　李荷清：“老太太是我老岳父的亲嫂子，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认为东西放到这里要保险一些。迷信一点说，头上三尺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
　　小王：“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杜娟：“唉，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
　　任香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助我也。”
　　小王：“精辟，精彩，如出一辙，一脉相承。”
　　张芬清大笑了起来：“0分，0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这里凑，李主任，他们一个个说的牵强附会，你怎么也随声附和起来了？”
　　李荷清爽朗笑起来：“你们几个小青年，都不在村里吃粮，有的是吃皇粮，有的是吃支农粮，但你们嘻嘻哈哈说说笑笑把徐家村最难解的疙瘩解开了，千辛万苦找到这个草拟协议，简直是神来之笔，你们这四大金刚，不可小觑啊，我敢得罪你们哪一个。下一步你们好好歇歇，余下的事儿交给我们了，明天村组干部集中学习，会专门针对这块经济林拿出个方案。”
　　张芬清：“我们解放了，姐妹们，我提议，咱们到丹江河道捡鹅卵石如何？”
　　杜娟：“我赞成，小王去不去？”
　　小王：“人家说的是姐妹们，明显在搞盲目排外，我只好离群索居了。”
　　张芬清：“二选一：要么背叛性别，加入姐妹们行列，要么一个姐妹邀请，看你的人缘了。”
　　杜娟：“小王，一起去吧。”
　　张芬清和任香丽扭到一边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