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远去的洞庭湖>第四十七章 落花流水空惆怅

第四十七章 落花流水空惆怅

作品名称:远去的洞庭湖      作者:徐克映      发布时间:2019-01-13 11:25:12      字数:5451

  余可可花了几天工夫,终于写完了散文《洞庭晚照》。市里有个文学刊物,她想尝试着投稿,不过没有自信。毕竟是第一次,水平怎样,会不会录用,心里没底。杜司晨看过,说写得不错。她不放心,还想请李韦良看看。不知怎么的,很久不见李韦良,心里很是惦念。
  好多日子他们没见面了。独处的时候,寂寞的时候,李韦良总会从心里什么地方跳出来,嘻嘻地笑,坏坏地笑。杜司晨的话很有道理,感情的事要时常拿出来碰撞碰撞,时间久了,感情也会失掉水分,也会失掉温度,也会变凉的。她几次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阻止了李韦良的鲁莽行为。看着他沮丧离去的背影,心里也很不忍。其实自己何尝不想啊!青春期的躁动,对异性的期盼,是人的本能。连孔老夫子也发出“食色性也”的感叹,何况现代热血澎湃的年轻人。
  她怀着一种豁出去的决心,找出一本生理卫生知识,找到“安全期”列表对照,算下来,今天正好是安全期。她心里不由得热浪涌起。李韦良好久没有来看她了,或许怀揣着对她不满有意不招惹她。她大约能猜到他的心思,他那人看起来平平和和的,骨子里却很犟,他不会向人要求什么。学校、广播站这些地方,别人看来挺优越,挺惹人羡慕,他却不屑一顾。他平日了埋头做队上指派的农业工,心里想的却是提香、毕加索、徐悲鸿、齐白石。他除了画画,几乎心无旁骛。他不想到这些不相干的地方来,结识一些不相干的人。
  余可可懂他的心,因此从未邀请他来广播站。可是,时间一长,难免有点想念。和他在一起,俩人有聊不完的话题,她喜欢他有些的偏颇的高谈阔论,也愿意接受他有点鲁莽的亲热,同时也很享受他笨拙地搂抱。想到这些,心里便有些盼望了。她到学校找到杜司晨,托信要李韦良晚上来一趟广播站。杜司晨会意地笑笑,眼里有些羡慕。
  余可可早早把吴小秋打发回家,关上门认认真真梳洗一番。身上、床上破例洒上一点花露水。淡淡的香气飘满房间,显得十分温馨。她坐在床边,脸颊红红的。当她下决心把处女的花蕾献出去的时候,颇有壮士赴沙场般的悲壮,有一种圣徒上祭坛的心慌与紧张,内心还伴随着庄严与神圣情怀。她原本的想法是,她的初红一定要留到洞房花烛夜,留到她和李韦良的红烛高悬罗幔低垂的珍贵时刻。可是,现在她不想坚守了。感情的催化剂在心里慢慢发酵,就像一窝甜酒,拌上酒曲后,米粒慢慢膨胀,慢慢溢出甜甜的汁液;于是乎甜酒熟了,该让人品尝了,一切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她就像一窝已经成熟的甜酒,该出窝啦!她心怀忐忑,等待着品尝这份甜蜜的心上人。
  李韦良吃过晚饭,准备出去随便走走。自从和禾妹子有了惊心动魄的肉体交欢之后,心里便放不下这个俏美的湖乡姑娘了。她任性而温柔,甜蜜兼狂野的性格,使他有一种喝烈酒一般的酣畅淋漓,有一种在狂风暴雨中游戏的痛快。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娇小的身体里,能爆发出如此憾动心灵的巨大能的量——轰轰烈烈,惊天动地。他被迷醉了,他被震撼了,他被彻底征服了。这从天而降的惊喜,来得突然,来得急促猛烈。这种轰然而至感情狂潮,像大手笔的画家挥毫泼墨演绎出的鸿篇巨制,像崇山峻岭间逶迤翻腾的恢宏云雾,令他无比痴迷,热血沸腾。然而,她那种极力遮掩的羞涩和小兔般的惊慌,令人怜惜和心疼。禾妹子成为他心里的一份挂念。
  
  那一天是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
  俗话说,牛歇谷雨马歇夏,人不歇端午遭人骂。这天湖乡人铁定要歇一天的。这天,天高气爽阳光朗朗的,禾妹子驾条鸭划子载着李韦良往湖的深处驶。天湛蓝水清亮,禾妹子执一根很细的竹篙左右划动,挑动起一波波水花,轻飘飘的鸭划子箭一般破浪飞驰。湖风裹住她碎花衣衫,尽显魔鬼身段。李韦良吃惊地发现,美,只有在大自然的幻境中才能展现得酣畅淋漓。此刻的禾妹子,简直就是湖的精灵,与碧水蓝天在一起,和莲荷芦苇在一起,景致和人互相映衬,展示出一幅灵动美妙的画卷。这幅画,在李韦良头脑里开始纠缠萦绕:禾妹子划动如莲花瓣般轻盈的鸭划子,远处湛蓝的天与碧绿的湖水交织,近处贴水的荷叶起起伏伏,亭亭玉立的荷花摇摇曳曳,岸边、湖州上铺天盖地的芦苇青葱翠绿。《洞庭湖情画》——一副画卷在他眼前豁然展开。一时间,他被这湖乡美景震撼,他兴奋异常,他陶醉了。
  湖的深处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湖州。鸭划子行驶一个多小时,在一个圆形湖州边停下来。湖州被密密麻麻的芦苇围住,湖州中央厚厚一层红芭根。禾妹子把鸭划子拖上草滩,拿出一把轻巧的鱼叉递给李韦良问:“你会叉鱼吗?”李韦良摇头:“不会。来这么远,就为叉鱼?”
  禾妹子笑道:“你不知道,叉鱼比你们捉田鸡好玩多了。你随我来,我教你叉鱼。你拿好鱼叉,看到水花动时,你就叉下去。”她领着他来到芦苇稀疏的地方,这里水深湖草浓密。李韦良看看清亮的湖水说:“哪来的鱼啊,鱼影子也没看见哩。”
  禾妹子说:“别急嘛,等一会就有啦。”说着,扯了几把红芭根草尖挽成团扔进水里,不到一刻水花起了。李韦良看见有鱼在争抢嫩草。他一激动把鱼叉戳过去,结果鱼没叉到,鱼叉落进水里不见了。看到一脸茫然的李韦良,禾妹子嘻嘻笑道:“你太性急了,鱼还没有聚拢来你就下叉。这样吧,你再去在扯些草,我下去捞鱼叉。”说着,脱掉衬衣,露出很紧很小的娃娃衣,甩掉长裤,一头扎进水中。她很快捞到了鱼叉,一身湿淋淋的爬上岸。薄如蝉翼的娃娃衣被水浸透,全身几乎裸露。李韦良钩子似的眼光牢牢地探过去不肯松开。禾妹子毫不理会,吩咐他把青草撒下去,眼睛盯着水面静静等待。
  李韦良意马心猿,眼光不时落到禾妹子身上。水面又开始泛起水花,禾妹子将鱼叉递给李韦良,轻声说:“眼睛莫乱看,看水里。莫要心急,我叫你叉你就叉。”禾妹子贴近李韦良,一起观察水里的动静。李韦良收回神思,眼睛盯住水面,心里有些紧张。渐渐的,水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好几条草鱼现身了。禾妹子捅捅李韦良说:“叉!”李韦良慌慌张张将鱼叉扎下去,鱼叉柄不停地摇动。禾妹子叫道:“叉住了!叉住了!”李韦良一激动,扑下水抓住鱼叉,鱼叉不停地晃动。禾妹子高兴地叫道:“快把鱼叉举起来!”李韦良一大截身子在水中,努力举起鱼叉,一条肥硕的草鱼在鱼叉上挣扎。
  禾妹子吩咐李韦良去收集干枯的芦苇,她用鱼叉尖挑破鱼肚皮取出内脏,用鱼叉叉住还在挣扎的鱼,放在芦苇火上面烤。一边烤一边往上面撒盐。鲜活的鱼慢慢焦黄,散发出奇妙的香气,逗引得李韦良口水都出来了。禾妹子将鱼一块块撕下来递给李韦良,李韦良第一次吃到这种形式的烤鱼,那种味道太独特太美好了,足以令他暂时忽略禾妹子诱人的身体。禾妹子看见李韦良吃得贪婪,吃得忘乎所以,便不停地撕不停地递。一条三四斤的草鱼被他吃得只剩下鱼头了。李韦良发现禾妹子一口没吃,把最后一块鱼肉留下,一片片撕下来喂到禾妹子嘴里。禾妹子顺从地吃李韦良递到嘴里的鱼,惬意地享受这温馨的过程。
  吃完烤鱼,李韦良把手伸向禾妹子蠢蠢欲动。禾妹子躲开他,像鱼一样灵活地跳进湖水里,她在水中把娃娃衣、短裤退下团成团扔到湖州上,清亮的水中显现一条光溜溜的美人鱼。李韦良一身燥热,他像条发情的公狗,甩掉背心短裤一头钻进水里,从下面把禾妹子拱出水面。凉爽清亮的湖水中,李韦良和禾妹子像两条交配的鱼,长时间地贴在一起,紧紧地搂抱着,把自己迷失在上帝为他们营造的水晶迷宫里。
  人生拥有这样的游戏,还求什么啊!
  
  李韦良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他想去看看和他一同度过痴迷时光的禾妹子,看看令他无法忘怀的人儿。
  刚要出门,杜司晨悄悄告诉他,余可可让他去广播站,有事找他。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转身朝广播站走去。他不知道余可可找他去有什么事,自从她搬到广播站,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邀请他。平日打个照面,路人一般笑笑,也没多话。其实他也不想和她单独相处,那种撩拨起性情后又不能发泄的滋味,就像腾腾燃烧的火焰突然被潮湿的棉絮闷住,情绪被硬生生被压灭。那感觉让他苦闷、窝火,十分沮丧。他宁愿保持距离,保持平静常态。
  不过,他总觉得欠了余可可些什么。他也不知道怎样面对余可可。
  广播站已经开始广播,田间地头的高音喇叭里,传送着铿锵有力的革命歌曲旋律。一排排茅草屋的屋顶,飘出袅袅炊烟。青年组与一队是一个九十度的直角,大队部就在直角的拐角处。站在大队部,隐隐能看见一队禾妹子的家。禾妹子家的茅屋顶上也冒着炊烟,他不由得想,禾妹子此刻在做什么呢?做饭还是帮母亲喂猪潲?那个可爱的野妹子啊,已经叫他牵肠挂肚了!
  正想着,广播站的门开了,余可可看着他,脸露微笑。
  进得屋里,余可可用自己的茶杯给他倒了一杯开水,让他坐到床上。他嗅了嗅说:“好香,越来越像闺房了。”
  余可可幽幽地说:“这么久也不来看我,把我忘记了吧。”
  李韦良无言。他只能无言。
  屋里有些沉闷。为了打破沉闷,余可可拿起稿纸递给他,说:“我写了一篇散文,你帮我看看。”李韦良接过稿纸,认真看起来。
  屋里很安静,外屋的监听喇叭里,正播送新闻。余可可突然觉得李韦良有点陌生了。往日和他独处,他总是想方设法挨近她,眼光炙热,双手也不老实地摸来摸去,让她十分享受;今天一本正经地看稿,那坐怀不乱的架势,让她隐约感到了两人之间有了一层隔膜。
  李韦良看完稿子,笑着说:“确实写得不错,感情细腻,对事物感觉很精准,描写也很到位。不过,辞藻过于华丽,感觉有点飘,不够沉,力度不够。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权当抛砖引玉吧。”
  余可可说:“你的眼光就是不一样,能说到点上。经你一点拨,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明白了不少。不过,要达到那种境界,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你呢,最近画了什么东西没有?”
  李韦良摇摇头:“近向乱七八糟的事太多,没有心思,根本不想拿笔。哪有你这样清闲啊。”余可可端起桌上的茶杯,递到他手上,在他身边坐下来。李韦良则身看她,她脸红扑扑的,眼睛看着地下的泥土,显得有些拘谨。李韦良有些奇怪,平素端庄大方的余可可,今天神态有点反常,低眉顺眼的像有满腹心事。他不由关心地问:“怎么啦,不舒服吗?”
  余可可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连忙站起来,理了理头发,说:“没,没有,刚才是想到文章上面去了。啊,你喝水。”
  这时,监听喇叭传来《大海航行靠舵手》的音乐。这是广播的结束时间了。余可可撩开隔着的布帘,去外间关掉扩音器,屋里屋外一下子安静下来。
  李韦良看看时间不早了,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余可可说:“你这就走吗?不多坐一会?”李韦良看出了一些端倪。余可可的眼神有些温润,显出娇媚羞怯,晶莹的眸子里闪出异样的光;这一些异常的表情告诉他,她是想留住他,多陪陪她。她是为她以前过于理智的行为表示歉意?还是实在感到孤单了寂寞了,需要温情来调节两人之间的气氛?李韦良犹豫着,他此刻很清楚,爱的天平已经倾斜,他的心已经被禾妹子掳去。面前的虽说也是一份难以割舍的感情,比起禾妹子那种无拘无束、火辣大胆,甚至几分狂野的情份,余可可此刻的感情,显得有点飘拂和不确定性。
  余可可看见李韦良犹豫着,心里隐隐不安。她感觉到了愧意。自己几度拒绝他,几度泼灭他腾腾升起的火焰,使他受到委屈,受到挫折;或许还伤到了他男人的自尊,使他知难而退,让他变得谨小慎微。她心怀歉意地走近他说:“韦良,也许我不该离开青年组,不该离开你们。到这里以后,体力上是轻松了,心里却觉得越来越空虚了。和你们无形中有了距离感,常常感到十分孤独。一静下来,就想念青年组,就想念——你……”
  李韦良心软了。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他理解她的心情。他安慰道:“想念了就回去看看,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是你的亲人。如果可以,我以后会常常来看你的。”
  余可可镜片里有晶莹的泪花闪动,将头靠在他胸前,仰脸地看着他。李韦良不由自主地拥住她,轻轻说:“可可,我们永远是亲人,我们是兄弟姐妹,你是我们之间不可分割的一份子。”
  余可可抱紧他,急切地说:“我不要做兄弟姐妹,今天我要做你的女人。”
  李韦良十分震撼,内敛稳重的余可可竟有如此火热的情怀,也有不管不顾的秉性。他感动地抱紧她,脸颊摩沙着她软软的头发,柔情四溢。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两人同时一愣,松开拥抱。
  “谁呀?”余可可问。
  门外没人答应。沉默了一阵,余可可打开外间的门。外面黑漆漆的,不见人影。她关上门,插上插销,回到李韦良身边。刚靠拢过去,门又敲响了。余可可大声问:“谁呀,有事进屋里说,别鬼鬼祟祟的。”
  李韦良冲过去迅速打开门,门外依然不见人影,他警觉起来。谁这么晚来骚扰呢?他隐约感觉到了某种诡秘,而且这诡秘行为是冲他来的。会是什么人呢?有人故意捣鬼?莫非有什么人在暗暗监视他们?他显得有些紧张。他说:“我得马上离开。好像是有人监视我们了?我们不能让人抓到什么把柄。你关好门窗,不要开门。”
  余可可有些惊慌:“你走了我会害怕,如果有人再来敲门怎么办?”
  李韦良安慰道:“别怕,估计是冲我来的,不会把你怎么样。你想想,你一个人在这里住这么久,从未有人骚扰你,我一来,就有人捣乱,分明是冲我来的。你保重自己,栓好门闩。”说完轻轻拥抱了一下,转身走出房门。
  李韦良等她关好了门,转身走进沉沉暗夜。刚从明亮灯光里出来,眼前一片漆黑,好一阵,眼睛才慢慢习惯黑暗。他沿着便道摸索着往前。猛然间一个黑影杵在前面,他吓了一大跳。“什么人?!”他叫了一声,觉得喉咙发干,嗓子发抖。
  “嘿嘿,嘿嘿,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心里没有鬼你害怕什么?你有了禾妹子,还要来招惹余可可,别不知饱足。再让我看见,打断你的腿。”黑暗中那人压抑着嗓子恶狠狠地低声警告。那声音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咬牙切齿,如发怒的夜猫子面对来犯的敌人,咆哮着呲牙咧嘴;紧接着一捧泥灰迎面飞过来,直扑眼睛嘴巴。等他吐净泥灰,睁开眼睛,什么也不见了。他觉得背上窜起一股凉气。这人是谁?连他和禾妹子的事也知道?难道有人一直在监视着他,窥探他的一举一动?他后脊梁阵阵发凉。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