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年*长篇]吸脂（第二十七章）

　27
就在清河镇的服务站创优验收取得全面胜利的同时，各乡镇的捷报也陆续横向传来，就像阵阵清风吹在全县计生系统领导和职工们心间，仰头看看，空中好似一片飘红。
许永兴心情十分好，告诉尚玉“通知全单位职工：今天晚上一起去县城华生园用餐，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放松放松，也是对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辛苦表示慰劳。告诉大家如果没有十分特殊的情况尽量都不要缺席，到时杨书记、田书记他们也会过去。就晚上七点吧！”说着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尚玉马上将这一口头通知转给王远中、刘务正和邢丽平三个人，让他们分头通知各部人员，但是她并没有将许镇长的“到时杨书记、田书记也会过去”这句话在通知里转达。说不清为什么，她觉得不喜欢向大家转达这句话，她觉得转达还不如不转达的好。
六点五十分，尚玉来到华生园酒店，得知预订的是最大的双桌房间盛世厅。一进房间，在坐已有四五个人，到七点十分时人数达到了二十个。许永兴温和地招呼：“大家看着坐吧，这两桌都是我们的订桌。”大家便自动分成了两大桌坐下，可是靠里桌坐的人明显要少，除了尚玉外，只有邢丽平、丁杰、王远中、刘务正和杨尚龙五个人。七点二十分，田书记的车子进了院子，三分钟后杨书记也来了，中间又有两个职工匆匆赶来，也都自动选在外桌坐下。
许永兴笑道：“不要都偏到一个桌上去，大家匀着些坐！”可是外桌上的一干人只微笑着没有动身的，尚玉点了高俊华、王梅笑和纪珍的名字，却只过来了高俊华和纪珍，王梅笑怎么也不过桌来，嘴里笑嚷：“我这么个年纪了，又不会喝酒，就在这儿吧，不到领导桌上了好！”然后又捅捅身边的吴依然，“小吴你过去吧，年轻，过去倒个水也好！”吴依然也笑着拒绝，尚玉见状笑道：“小吴你过来吧！倒个水也方便。”这么说了，吴依然只得过去坐在下首。
等到大家刚刚落座，白相容又急匆匆地赶来，抱歉地笑道：“好不容易安排好孩子才赶来”。许永兴笑笑：“没关系，以后要加强些纪律观念啊！吃饭，也是工作。”接着又安排道，“白相容这边坐桌上坐吧，正好这边桌上还是少一个人。”白相容略扫了一眼两个桌子，只得也到了里桌坐下，尚玉笑道：“呵呵，现在正好了，一边十三个人。”心里又不免轻轻感慨：安排个桌子都这样生分，这酒可怎么喝呢？
杨书记微笑着向两桌人巡视了一圈子，问道：“看着人还不齐吧，我们计生办不是二十八位职工吗？那几位是谁？家里有事？”
尚玉答道：“呵呵，缺八个人。李鹏、赵天华、冯相军家不住县城，晚上过来吃饭不方便，苏静芹和卢豆子家里有事，苗霞、张又贤大约也是家里走不开，刘政南——司机小刘，呵呵，也是有事脱不开身给许镇长请假了，将我们送来又回去了。”
杨书记微笑着颔首倾听，好像在随着尚玉的话思考，等尚玉说完后总结道：“哦！正好八个。好，大部分人都按时间过来了，很好。我们开始！”而后望着对面的许永兴说，“许镇长你看一下酒倒的什么情况。”
许永兴看看本桌，又转回头看看西桌，见有几个酒杯还在空着，便吩咐坐在上首的王梅笑：“老王啊，你们西边那桌呢，我在这儿也监督不到，老王你既然是那桌的主陪了，你就带好头，监督好同事们的杯子吧！各人根据酒量，白酒、啤酒自选吧！”
王梅笑先应了一声，又笑着指指左边的宁春光：“好的，许镇长，这事儿，有小宁呢！请放心就是了！”
宁春光呵呵笑道“又推我身上来了！好，我做酒官。”说着提了瓶子检查起大家酒杯来。
看着该满上的杯子都满上了，杨书记举杯笑道：“我先简单做一点要求吧，男同志中喝白酒的呢，我敬三杯酒大家干了，喝啤酒的就一比三吧。真有特殊情况的，看着办吧！——今天我们大家齐集过来，首先得说是杯庆功酒。这一个月来，大家整日里早出晚归，过得可谓是披星戴月的日子，我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正因为有了你们这样一个团结、实干、吃苦耐劳的集体，我们清河镇的计划生育工作，才能在今年取得一个接一个的好成绩，为年底的好成绩积累下坚实的基础。同志们，来，第一杯酒，我敬大家，真诚的道声‘辛苦了’！”一席话尽，只见他杯至唇边，脖颈微扬，深深地喝下一大口，却无声无息。
尚玉悄悄看看大家，都在举杯相随。是啊，这样的酒，谁能有异议呢？领导说了“看着办吧！”，要求提得不高，你还能打折吗？杯起杯落之间，都按标准完成了任务。转眼看一下西桌，略有轻笑微谈，酒喝得似乎深浅各异。领导不可能去监督那桌，豪爽的或者本就爱这一口的自然不会打折，甚至还会超额完成任务；而不善于饮酒的，或者性情拿捏得紧的，想当然就会暗打折扣了。
面对酒这东西，人们的态度真是大相径庭的。有人以多喝一口为便宜，有人却就深以少喝一口为上风，还有人遵循的是暂留一手坚持清醒的原则——好在下半场大展雄风。有人以别人醉倒而自己独醒为上乘手段，有人以同桌共饮至酒感达到相同火候为完美之局，还有人以节酒惜身最好都不喜欢喝为美好愿景，所以在大多数并非酒逢知己的场合上，人们的表现也就无怪乎会五彩纷呈了。
杨书记敬过三杯酒后，解释说恰遇县里几位领导在另一房间里，他需要过去助助场叙叙旧，提出让田书记来继续主持酒局。大家纷纷表示很理解，田书记也就顺水接过了余局，又提议道：“那我们现在回敬杨书记一杯吧，一心一意，免得过会没有机会了。”这一提议立刻得到了大家的拥护，都热情的端起杯来齐谢杨书记的关心理解。杨书记见盛情难却，只得笑呵呵地喝了一杯才在大家的目送中走出房间。
酒局按照通行的规则继续进行。几大主角刚发过话，尚玉便觉得略感醉意了，但是心情很好，又选的是啤酒，她就在心里暗暗鼓励着自己坚持下去。轮到自己提酒的时候，就更是拿出一幅当仁不让、童叟无欺的豪情侠义来了，再到数线并进、分头行动、各表心意的时候，她感到胃里已经不能再容下一点饭菜了。接下来的酒，几乎是机械地灌入肚子里，口唇已经麻木得没有了任何抵触之欲。
杨书记的离去，让几个男同志一下子得到放松，推杯换盏间豪气几欲冲天。透过朦胧的醉眼，田书记似乎没有了不酒时的严肃，许镇长似乎没有了往常的儒雅斯文到隔人百步外的距离，他们都打开了话匣子，一刹那变得和蔼可亲到极至。其实，在那几个没有喝酒的，或者说几乎没有喝酒的人眼里，一切并没有变化，领导还是说话有板有眼，只是不再斩铁丁丁。变了的，都是人的幻觉而已，就如同夜色掩盖着的东西，其实与白天是无异的，可是夜幕下的人们却常会产生许多主观心理上的变化。
尚玉还发现，刘务正号称“千杯不醉”其实是刻意独醒好后场发威的，杨尚龙从来就是来者不拒，一副大碗喝酒的豪情雄风却也醉不了。宁春光酒量看来真的不佳，几杯啤酒圆圆的脸上就红晕尽染。高俊华本就不伶俐的口齿已略有钝涩之感，于精忠最后竟然头伏在桌上睡了。几个女同志，只是略有酒意的样子，场就散了。
刘政南——司机小刘像及时雨一样飘来了，好将许永兴、尚玉连同几位家距酒店较远的同事一并送回家。车子出了酒店后直奔了许永兴家，然后才开始按照有规划的路线逐个送尚玉和同事们。这一规则，尚玉早就熟悉，大家看来更熟悉都没有言语，只是闲聊着东西南北的话题。
到了于精忠门前时，刘务正拍拍依然困倦的于精忠：“兄弟，真傻了？你不回家我可去了？”于精忠这才睁开醉眼，晃晃悠悠地下车回家。
刚关上车门，刘务正就笑道：“唉，这个样子做什么？领导还以为几辈子没酒喝了似的！”
宁春光笑笑：“不至于！大男人谁没个醉？是你太清醒了！”
刘务正反驳道：“我怎就没见你醉过呢？”
宁春光正待说话，尚玉到家了，她暗自闭闭眼睛提了下神，缓缓笑道：“再见了啊同志们！”然后乐呵呵地下了车，车上的一片道别声也被关在了门内。
推开家门，安安静静，看来文文睡了。卧室里，苏永正捧了本书斜倚床头。尚玉重重的放下包，马上就生出一股难以自持的眩晕，自己含糊道：“呵呵，看来这双腿也知道到家了啊，马上就摆出个样子说想休息了。”
苏永看看她的样子，呵呵地讥笑道：“头上都没长脑子，腿上倒长了？呵呵，有这想法的，看来大脑真是长腿上去了！”
尚玉一下子生出反感来：“你怎么回事？一天不刺儿我两句你就嘴皮发痒？倒杯水去！”说着甩掉鞋子放水洗脸。
“嗬，功劳大了！你看看你这形象，一个女人喝成这样，还像个女人吗？还让我给倒水去，连句好话也没有！”苏永冷冰冰的未动。
尚玉只觉得大脑里血往上涌：“我怎么没句好话了，是你先没好话的好不好？我什么形象了？我没哭没笑没吐没骂也没睡在大街上，丢你什么人了？我还没像你那么喊着狐朋狗友出去自由喝呢！你以前醉了时，我哪次不伺候了？再说了，我这不是工作吗？”尚玉边洗漱着，愤愤的絮叨起来。
“说得好听，工作！”苏永不屑道，“我就不信，你们单位里每个人都喝成这样了？”
“你看看去！于精忠都趴下了呢？”尚玉眼着指望不上苏永了，自己晃悠着倒水，嘴里还是反驳。
“可人家是男人好不好？邢丽平、纪珍、王梅笑……那些名字我就不点了，你告诉我，哪个喝成你这样了？”苏永问道。
尚玉一听，无力反驳了：“行，我不和你争论了，行吧？”说着放下水杯到另一个卧室愤愤地躺下了。
唉，这才哪儿呢？她继而悲哀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