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李荷清室内生闷气 杨金贵河沟摸螃蟹

　　李荷清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边，这个杨金贵是他的克星，他一出现，就等于是夜猫进宅了，李荷清是左右拿他没办法。
　　杨金贵很会鸡蛋里面挑骨头，你说他是无赖吧，人家说得头头是道，没理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你和公事公办吧，很多“公”事到了他那里就行不通，李荷清认为，他在杨金贵眼里是那么渺小，还不如一只蚂蚁。
　　张芬清和小王似乎没有考虑到李荷清的感受，而是在一边呱呱呱说个不停。
　　小王：“这一次你给人家杨金贵表了态，看你怎样收姜维。”
　　张芬清：“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这一次该你冲锋陷阵了，看你怎样突破杨设定的马其诺防线。”
　　小王：“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你以为今天送走了杨金贵天下就太平了？”
　　张芬清：“自古英雄出少年，党和人民考验你的时候到了，看看你这个库区小青年的脑容量进化没有进化到人类的正常标准。”
　　小王：“耶耶耶，你才几岁，敢在这里卖老资格，说大话不怕绊掉大牙。”
　　“想当年我们这些老革命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现在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我们退居二线，把大显身手的大好机会让给你们年青一代。”张芬清装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冲着小王做鬼脸，“毛老前辈说过，‘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是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小王：“大言不惭！你真要是一位老太婆，看库区哪个帅哥会娶你。”
　　张芬清正色起来：“小王，说实话，我是来库区参加实践搞支农的，不是来这里找对象的，等时机成熟，我的干哥干弟干姐干妹们会给我打电话，最终我还是要回老兵村去解方程求未知数的。”
　　小王：“怎么？库区的好山好水好地方吸引不了你这位北方的大美女？”
　　张芬清：“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位独生女，我父亲瘫在床上，要不是我的干哥干弟干姐干妹们在村里搞了养老院有人在他身边照看，我能脱得了身？我参加这次支农也是为了满足他的一个愿望，来库区给这里的山山水水拍拍照，拍拍这里的老人和大榆树，拍拍丹江河的风景，顺便体验体验这里的风土人情，等上年而半载，甚至三年五年，我也要回我父母身边参加美丽的家乡建设哩。”
　　小王：“把你父母接过来，你不就能在这里扎根落户了？”
　　张芬清：“我把他们接过来，你给批宅子上户口啊？”
　　小王：“你不说你父亲老根老秧就是徐家村的人吗？”
　　张芬清：“这没错，但是他户口注销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属于他的了。且不说他回来符合不符合政策，单杨金贵这一关就过不去。说实话，这里山川秀丽，我们那里也是风景如画，你想在家乡建设中大显身手，我就不想回老兵村去为我们家乡建设增砖添瓦？”
　　小王：“自私、狭隘。”
　　张芬清：“你不自私狭隘你到我们那里去见证奇迹呀，怎么，舍不得我给你介绍的大美女了吧？”
　　小王：“张美女张大人，求求你饶了我吧，见了她不是心动，而是心慌，和她单独在一起，就好像身边放了一颗炸弹。”
　　李荷清越听越烦，索性去了趟卫生间，其实是一点意思也没有，只不过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抗议这两个年轻人云山雾罩不着边际的谈话。
　　李荷清只以为是小王和张芬清是闲得无聊在打舌头官司，他并不知道这是他们在婉转地传递信号，小王对张芬清有好感，但被人家巧妙地回绝了，张芬清向小王介绍了任香丽，但小王对任香丽没有沟通的语言。
　　李荷清洗过脸之后出来，见二人还在唇枪舌剑，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苦笑了一下问：“你们二位回这里有事？”
　　张芬清：“小王是来请示村领导，看村里有啥任务没有，我呢？是被他拉来垫背的，不曾想刚好遇到杨金贵来这儿找麻烦，还好，总算把他打发走了。”
　　小王：“你这叫解决问题？你没听人家说三天之后还要来讨说法。这个人的为人你又不是没领教过。”
　　张芬清：“那是你的事儿。当初严主任安排工作时给咱俩分过工，你配合村里做好民事工作，我给徐国涛当小工，咱们是敲锣卖糖，各管一行。”
　　小王：“严主任还有附带说明，要咱们精诚团结，密切配合。”
　　张芬清：“即便是配合，前些天我已经给杨金贵较量过了，连严主任都夸我政策性很强，这一次轮也轮到你了。”
　　小王：“那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李主任作证，有那么多人出面做工作，算是白干了？你把功劳揽到你一人头上居功自傲，有点不仗义吧？”
　　张芬清：“到现在我还对自己不理解，那个时候咋会一时冲动萌发出那么滑稽的念头，现在想起来就想笑。”
　　小王：“张芬清，你别得意得太早，说实话，这一次为杜老师葬坟的事儿还是上次事件的后遗症，上次问题没有得到彻底解决，杨金贵才来了个未完待续。”
　　张芬清：“就事论事，你不用激我。”
　　小王：“既然你遇到矛盾回避，愿当逃兵，以后你就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唱《谁说女子不如男》。”
　　张芬清：“一码归一码，你别混为一谈。小王，咱别绕圈子了，趁李主任在，咱还真得坐下来拿出个合理的方案，要不然，咱可真要上门去负荆请罪了。”
　　小王：“这还差不多，够哥儿们。”
　　看来，杨金贵为埋坟闹纠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这之前，李荷清就碰过钉子，难怪在为杜老师选墓地时李荷清不敢慷慨表态。
　　这事说起来还真与李荷清有扯不清的关系，他的老岳父陈福春搬迁后因为燃蚊香弄得家里失了火，徐国存为了救人扑进火海，结果把命送了，陈福春又悔又恨又怕，悔不该贪图一时享受，恨自己无能，怕当时要不是徐国存相救，他那心尖子孙子强强就没命了，他本身就有肺心病，肺心病又诱发出其他疑难杂症，住进了医院，张晓新和陈月华轮流病榻前尽孝，孙辈的张红芬和罗明跃不停地到医院里逗他开心，但心病难医，即便华佗转世，也没有能力把老爷子从生死边缘拉回来。
　　李荷清和陈光华自然要去奔丧，张杰新和陈俊红再忙也得去移民搬迁区帮哥哥嫂子料理老爷子的后事。当陈福春的尸体被放入水晶棺后，李荷清、张晓新、张杰新等几个男人坐下来开始商量起来。
　　张晓新对李荷清说：“老爷子弥留之际对我和月华说他死后想回老家和咱妈合葬，你看这事咋办？”
　　张杰新：“大叔他本身就是徐家村人，叶落归根是人之常情，回去就回去呗，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张晓新：“按理，回去安葬应该不是个问题，问题是老太太葬在杨金贵的经济林里，得和杨金贵通通气，该咱出多少占地费咱不含糊。”
　　李荷清认为这样芝麻大一丁点儿的小事儿，杨金贵不会不给他面子，于是就自报奋勇说：“这事我先回去找找杨金贵，不先给人家打声招呼说不过去。”
　　张晓新：“你和杰新一起回去安排，除了协调墓地外，还得找挖掘机、找人工，你一个人怕转不过来。”
　　就这样，李荷清和张杰新马不停蹄地回到了上村。
　　一下车，李荷清就打电话联系杨金贵，但杨金贵电话却在关机。
　　联系不上也得联系，埋死人这事不比别的事儿能够缓一缓，李荷清和张杰新商量，他搭车去县城杨金贵家，让张杰新先去准备挖掘机、纸扎、花圈之类的东西。
　　就在李荷清在路边等车的时候，一辆拉鹅卵石的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五子从车窗里伸过头问：“李主任，你不哭你老丈人，你要去哪儿啊？”
　　李荷清苦笑：“老爷子想回来，得找金贵商量商量，可这家伙电话打不通，我得去他家找他。”
　　五子：“嗨，幸亏你碰上我，要不然你还要跑冤枉腿，咱上村这个人才现在在小河沟里逍遥自在。”
　　李荷清：“他在那儿干什么？”
　　五子：“那还不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表面上在那儿摸螃蟹摸泥鳅，我看他就是螃蟹泥鳅，做事儿比螃蟹都横，说话比泥鳅还滑。”
　　李荷清：“什么意思？”
　　五子：“摸螃蟹是幌子，他的真实意图是来看事态的。你一直沿着小河沟走，肯定能见到他。”
　　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徐国涛的第一期工程终于开工，张芬清、任传有和徐国海介绍来的技术员很有眼光，指挥挖掘机、旋耕机、铲车一齐上马，该店的垫，该平的平，刘荣香、翠翠、韩晓春等一大批女人在机子够不到的地方除荒草，一个个干得汗流浃背的。
　　沿着小河沟徐国涛搭起了两个简易亭子，亭子里摆放着西瓜和凉茶，干活的人随便吃随便喝。
　　作为新生事物，镇上对徐国涛的规划和发展高度重视，尤其是包片干部严主任，三天两头朝这里跑，关心工程的进度。
　　这天她兴致很高，特意喊过来徐国涛、张芬清和小王，几个人沿着小河沟走在，严主任不停地询问工程的标准、施工监理等情况，然后在一个本子上记着，她说有了这些第一手资料，她就好和镇上汇报。
　　严主任对徐国涛筹备的前期工程感到满意，她说，咱徐家村依山傍水，打造水石景点，开辟休闲绿道，并不是终极目标，要放眼未来，以民俗文化为内涵，以独特的自然风光为依托，集生态与人文为一体，不停地开发，逐步把整个库区打造成一体，那才真正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了不起的工程。
　　刚说到这里，严主任瞥见了在水里躬身乱摸的杨金贵，就礼貌性地给他打招呼说：“老乡，你好啊！”
　　杨金贵急忙欠起身，笑笑说：“严主任，你好啊，今天来检查工作？”
　　严主任：“不放心，我来看看，你在忙什么？”
　　杨金贵：“我在摸螃蟹，一会儿我摸到了我喊你，尝尝咱库区的水产。”
　　严主任：“好啊，我等着。”
　　几个人说着走在，渐渐离杨金贵远了，严主任问徐国涛：“这人文质彬彬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徐国涛：“他叫杨金贵，低收高卖民间藏品，这些年发了，在县城买了房子，一家人都在那里，近阶段因为移民搬迁，常回来看风向。”
　　严主任：“我想起来了，在调取王大头在村委会闹事的监控时，他在村委会外面露过面。他这个人人品如何？”
　　徐国涛：“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很会钻空子。”
　　不久李荷清匆匆走过来了，拉着杨金贵进到徐国涛的简易凉亭里，捡了一块西瓜亲自递到了杨金贵手里。
　　杨金贵：“李主任咋这么客气，让我受宠若惊？”
　　李荷清一五一十地给杨金贵说了他来的意图。
　　杨金贵：“唉，老爷子勤劳一辈子，该享两天福了，咋说走就走了，和你岳母合葬在一起是情理之中，那就让他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