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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一泼妇地边骂大头 俩莽汉车前演闹剧

作品名称:丹江儿女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19-01-01 20:22:37      字数:5336

  杜娟从悲痛中摆脱出来,身上多了自信、决心和力量,她那些子虚乌有的想法早已淡化到了对母亲的怀念中,此时她才真正意识到她的所言所行是那么的苍白和幼稚,她真后悔浓浓的母爱被她扭曲得面目全非。
  为了彻底摒弃外面纷繁的世界对她的诱惑,她换了手机和手机号,重新申请了QQ号,把原来的“放飞的翅膀”的昵称改成了“丹江妮儿”,她穿着母亲生前一直舍不得穿的那双高跟凉鞋走在乡间小道上,再也不觉得是老化和别扭。她和任香丽一起去参加新上编老师的岗位培训,从不缺席。
  业余时间,任香丽、杜娟、张芬清对库区学校所面临的困境进行走访、汇总,然后,由张芬清执笔写下了一篇《美丽的乡村需要教育大风车的能动力》的调研报告,发给了徐国海,不久,徐国海回复道:“太给力了,放心,我将你们的心声上转给有关部门。”
  不知是这些女孩子的调研报告起了作用,还是上级确实把优化教育设备开始向库区倾斜,学校还没开学的时候,就有先进的教学仪器、图书、课桌、坐凳等等源源不断地配备下来,校长还透露一个信息就是来自县城的名师定期要到乡村学校调研,徐严小学就是调研的最直接的对口单位。
  李荷清刚刚午休起来,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还没顾得去洗把脸,就见一辆小车在村委门前停了下来,从车里走出了杨金贵:“今天是哪位父母官在值班?”
  李荷清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家伙又来添什么堵?”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还是礼节性地把杨金贵让进了村委会。
  杨金贵倒不客气,大大咧咧地朝座位上一坐,随手从办公桌上拿过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下大半瓶,然后直视李荷清,单刀直入:“李主任,咱俩的账还没算清,你又在倒什么鬼?”
  李荷清强忍着:“金贵,你把话说清楚,我哪里捣鬼了?”
  杨金贵:“是谁做主让杜云清朝我的经济林里埋?”
  李荷清猜到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说:“当时我给你打了两次电话你都不接,镇上才做出决定让杜老师在她爸妈身边找块一席之地,你要有意见你去找镇上。”
  杨金贵去了外地,他也确实不知道村中的事儿,中途他也确实接过李荷清的电话,他片面以为是李荷清为他个人的事儿,就没理会,他从外地回来后,才听说杜云清遇难了,马上意识到杜云清将葬在他那块荒草萋萋的经济林里,一打听,果不其然,这就怒气冲冲找到了村委会。
  杨金贵:“你们这是先斩后奏,你知道吗?如果一切都是镇上做主,那还要村委会干什么?我谁都不找,就找你。”
  李荷清:“杜老师是为救学生而死的,是因公殉职,她家老坟在那儿。”
  杨金贵:“别扯淡,我是老百姓,也没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要不是看在杜秀喜当年教过我的份儿上,要不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儿上,我找挖掘机去把杜云清的坟给刨了。”
  李荷清火了:“你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就没看杜秀喜当年教过你,也没看乡里乡情,有本事了你去刨。”
  杨金贵并不吃李荷清这一套:“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们制定的《村规民约》我杨金贵不折不扣地执行,我那经济林明码标价过,每埋一座坟都要收取占地费,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损失谁包赔?”
  李荷清:“已经把杜老师的坟地纳入了南水北调实物赔偿之列,等款子下来了,一分不少会给你。”
  杨金贵“嘿嘿”一阵冷笑:“你是没到超市买过东西还是装糊涂?到超市买东西还管赊账吗?”
  李荷清:“金贵,实话对你说,把杜老师葬到那里不是我个人的意思,是民意,你也知道,民意不可违。”
  杨金贵:“民意?请问父母官大人,我是不是‘民’,征求过我的意见了吗?把我这个‘民’放到眼里了吗?你给我说清楚,是谁表态让我的经济林里随便埋坟我找谁去!”
  李荷清:“你可以去问问王清贵、任天龙、徐松林、张泰昌、徐泉旺等几位老人,看看到底是谁表的态。”
  杨金贵:“就算是这些老糊涂犯傻,怎么你们村干部就也跟着犯糊涂?他们《村规民约》不把放在眼里,你们当干部的怎么也把《村规民约》当成了一纸空文?”
  李荷清:“金贵,说话要有根据,你说村委干部哪一点违背村规民约了?”
  杨金贵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材料,装模作样地翻着,奚落道:“李主任要是不懂《村规民约》,我现在就对你免费培训,你看《村规民约》第二十五条明确规定:凡发现未经批准擅自在不属于自己的承包土地上栽电杆、埋坟、挖窖、修路、停车等行为,村民有权向村民委员会汇报或举报,村民委员会应立即予以制止,并严肃处理。请问领导:什么叫擅自?”
  “你……”这不是简单的歪曲,这明显是挑衅,杨金贵是有备而来,他拿出“自相矛盾”的杀手锏让李荷清哑巴吃黄连,李荷清真想骂一句得意忘形的杨金贵“你混蛋!”但马上眼前浮现出了杜建设就在这里感情用事惹出的祸,他气得脸色煞白,只好改口说,“你是不是认为我李荷清好说话才来找我?那么多村干部你咋单单和我过不去呢?”
  杨金贵:“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今天是你值班我找你反映情况,要是徐清俊值班我找徐清俊,杜建设值班我找杜建设,如果你们村干部不是解决矛盾的,还要你们村干部干什么?”
  正在李荷清下不来台的时候,小王和张芬清骑着电瓶车也来到了村委会,二人一看这阵势,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小王向张芬清使了个眼色,张芬清会意,走过来拉起杨金贵,笑眯眯地说:“杨叔,您先回去,我和小王找李主任还有别的事,杨叔您放心,您的事我和小王会帮您问问清楚,尽早给您个说法。若是我们搪塞您,杨叔,到时候我们登门负荆请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一句一个“杨叔”的年轻人,杨金贵就是再不通情达理,也架不住这种热情客气的招架。
  小王和张芬清连推带扶,把杨金贵送到了车跟前,杨金贵打开车门,并没直接上车,而是回头大喊:“李荷清,我给你三天时间,这事儿不给我个交代,我和你没完!”
  杨金贵一边开车一边想对策,忽然他瞥见王大头在菜地里搭豆角架,眼睛一亮,他想把车停下来,但乡间路窄,只好把车停到了路边的一块空地里。
  杨金贵老远就打招呼:“大头,过来歇歇,喘口气儿。”
  王大头放下手中的活儿,到了杨金贵身边,回应道:“到家喝口茶?”
  杨金贵:“不了,咱就在这儿唠唠。大头,上次就怨你,你看,我说过我要替你打抱不平,你倒好,轻易就钻进了李荷清的口袋里,村里那几个活阎王罚你俩钱是小事,弄得满城风雨的,面子上过不去,你说是不是?”
  王大头感到一阵脸热,无奈地说:“那又有什么办法?”
  杨金贵:“什么办法?现在机会来了,该你直直腰的时候了。”
  王大头:“什么机会?”
  杨金贵:“杜云清死了,无缘无故埋在别人的地里,你不会借机报复一下?”
  王大头:“杜云清葬在你的经济林里,又不是葬在我的地里,我凭什么去找人家的后账?”
  杨金贵:“他们送葬打没打你那块绿豆地里过?把你的绿豆秧子踩得不成样子,难道你不心疼?”
  王大头:“说实话,那块绿豆地本身就是官的,是我开荒开的,我没理由不让人家过。”
  杨金贵:“好,就算你不开口向宋巍巍要赔偿,你也可以从村干部身上打开缺口啊。”
  王大头:“怎么打开缺口?”
  杨金贵:“上一次不是杜建设和你过不去吗?杜云清死了,无缘无故埋在别人的地里,蓄意破坏人家青苗,你不会拿这件事借机报复一下?”
  王大头:“杜老师死了,又不是杜建设死了,我能找人家杜建设什么麻烦?”
  杨金贵:“按辈分,杜云清是杜建设的姑,近一门的,这事要是放到我身上,我就一口咬定杜建设徇私舞弊,弄得他下不来台,你不就出了这口恶气?唉,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这么浅显的道路你不是不懂。”
  王大头:“这事儿人家杜建设没说话,是村里的老头老太太出面的。”
  杨金贵:“那就一个一个找他们的后账,他们一个个离去后山不远了,你年轻力壮的还能说不过他们?再说了,你看那个徐泉旺,疯疯癫癫的,什么时候把你当人看了?还有张泰昌,你苦口婆心给他说下一门儿媳妇,他人前面后说你好处了?”
  王大头一阵冷笑:“得了吧,杨掌柜,我不听你激,你这是拿我当枪使。”
  杨金贵:“兄弟说这话就亏我了,老虎不发威还当是病猫哩,你再不抖抖威风,以后你能在上村站得稳脚跟吗?上村三岁小孩都敢出你洋相,你信不信?”
  王大头:“这些老头老太太一个个行将就木,我要去招惹他们,把他们哪一个招惹得伸腿了,我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老兄,行行好,这事你别再说了。”
  杨金贵奚落道:“你呀,我看你是扶不上墙的稀泥巴。”
  王大头:“你说是就是,那又怎么样?”
  刚说到这里,从豆架稞里窜出来一个人,指着王大头的鼻尖就骂:“王大头,人推着你不走,鬼拉着倒退,你的心让狗给吃了?杜老师亏待过你小儿子了?疤眼那么淘气,给杜老师找过多少麻烦,杜老师嫌弃过他没有?现在杜老师走了,你却忘恩负义,要借杜老师之名去煽风点火,我给你说,王大头,这一次你敢借题发挥去搬弄是非,我就和你拼了,不信了走着瞧!”
  杨金贵只顾着引王大头上贼船,没在意豆角地里还有人,他咋能听不出刘丽会是在指桑骂槐,有心抢白两句,又怕这个疯女人发起泼来,他更不好收场,就咽了口唾沫,急忙找借口说:“兄弟,你忙你的,我还有事,晚一天聊。”
  杨金贵来到他的小车前,两个人拦着车头在吵架,一个是徐天益,另一个是吕丰群。
  徐天益:“吕丰群,你给我说清楚,停车的这个王八蛋和我不沾亲不带故,你凭什么赖我说是我同意他把车停这儿的!”
  吕丰群:“你来得早,不是你让他停的,有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车停到我地里的?”
  徐天益:“我来的时候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已经把车停到这里了,他占着你地,一个车轱辘还轧在我地边呢。我还以为是你收了人家的停车费,你故意磨磨蹭蹭落在后面的,我不找你的茬,你倒先赖起我来了。”
  吕丰群:“笑话!你说我收了车主的停车费?徐天益,真要是车主和你不相干,我非让他给我挖地不可,他要不给我挖地,我操他八辈祖宗。”
  徐天益:“哪怕你咒他不得好死,咒他出门遇强盗,咒他车翻沟里,与我何干?你要让他挖地,车轱辘轧着我的地边,他也得给我个说法。”
  吕丰群:“你这个莽汉不知天高地厚!”
  徐天益:“你不分青红皂白诬赖好人,你说究竟谁是莽汉?”
  显然,这是串通好的双簧计,杨金贵纳闷:徐天益和吕丰群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一直是面对心不对,今天怎么伙穿一条裤子了?
  原来,徐天益和他老婆刘荣香也在地里干活,随风听到了杨金贵蛊惑王大头闹事,就愤愤不平,心想,杜老师为了学生命都搭上了,这家伙咋还要让杜老师的英灵不得安宁?尤其是当他们听杨金贵说徐泉旺怎么这么的时候,徐天益就想冲出去扇杨金贵俩耳刮子,刘荣香直起身看了一眼地头,说:“那不是杨金贵的车?”
  徐天益:“那又怎么样?”
  刘荣香:“他车停在谁家的地头上?”
  徐天益:“那是吕丰群的地,咱出面说不过去。”
  刘荣香:“你总是不想干活,喊上吕丰群拦住车头,一个打鼓,一个敲锣,这台戏不就唱起来了?你们一唱一和,让杨金贵也丢丢人。”
  徐天益抬眼一看吕丰群正在不远处撅着屁股给玉米追肥,来劲了:“不知道吕丰群上不上?”
  刘荣香:“杜老师救过宝宝,他不会不上。”
  徐天益:“可是,这和杜老师的事儿扯不上。”
  刘荣香:“你呀,木瓜脑袋,扯杜老师的事儿干什么,单借他乱停车这件事就能把他弄得晕头转向,只要他躬下身子动一下锄头,他就威风扫地,看他以后还怎样在上村指手画脚。”
  徐天益:“你不上前?”
  刘荣香:“你们唱戏,我总得去找看戏的啊!”
  徐天益:“老婆英明,老婆万岁!”
  刘荣香:“别油嘴滑舌的,快去吧!”
  就这样,徐天益和吕丰群站到了杨金贵的车头前,当面鼓对面锣地吵了起来。
  杨金贵哭笑不得,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心想,今天咋这样倒霉呢?
  车头前还在一声高一声低地吵着骂着,越吵越起劲儿,越骂越难听,杨金贵无奈,只好厚着脸皮上前,掏出烟赔笑道:“来,抽烟,抽烟,实在对不起,这车是我的,以为这里没长庄稼,就把车停在这儿了,二位高邻抬抬手,让我过去吧。”
  徐天益不接烟,装模作样看了车头一眼,上前拉住杨金贵,说:“杨老板,你快给我说句公道话,这个吕丰群赖我说是我表态让你把车停这儿的,你说是不是?”
  没等杨金贵反应过来,吕丰群又一把拉过他说:“杨老板,你给评评理,这个徐天益赖我说我收了你的停车费,你说我收了没有?”
  二人一边针锋相对地吵着,一边像拉锯一样撕扯着杨金贵,杨金贵心里清楚,这个时候要是说错一句话,这团乱麻就更理不清了,所以,他只好满脸挤着笑容,机械地重复道:“误会,误会!”
  此时杨金贵已经是大汗淋漓,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徐天益话锋一转说:“吕丰群,既然人家杨老板把说到这份儿上,低头不见抬头见,我看就让人家过去吧?”
  吕丰群:“徐天益,你算老几,充什么好人,你真要念及乡里乡亲的,你咋明里暗里和我过不去?你急着让杨掌柜走是怕人家杨掌柜说漏了嘴还是你要给我挖地?”
  徐天益:“你大白天做梦娶媳妇,想得倒美,我又没轧你地,我凭啥给你挖地?”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杨金贵当然清楚,今天不屈下身子给人家刨两锄头是过不了关的,他四下瞅了一眼,见四周人不多,就连忙说:“你们别吵,我挖,我挖。”
  杨金贵把车开上了路,接过吕丰群递过来的锄头,开始挖起来,没想到山子、猴子、五子、刘丽会、刘荣香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只听刘荣香尖声尖气说:“咦,那不是杨老板吗?不干活儿便罢,干起活儿来还像模像样。”
  五子:“杨掌柜是谁?懂的多见的广,实践诸葛亮的躬耕哩。”
  猴子:“你们看杨掌柜的姿势,比老农还专业呢。”
  路边看热闹的七嘴八舌,也都一个个赞不绝口,可是谁都听得出来这奚落的夸奖声更刺耳,杨金贵羞得恨不能刨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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