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 第二十五章 ·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四章、令黄志远吃醋的习明任
　　
　　黄书记是个说一不二、很诚信的人。他谨记在梨花沟对高望春看似不经意的保证，只要有机会，他就对其有所照顾。
　　在桃花湾村附近建一个新的梨花沟移民村绝非易如反掌。
　　刁河乡把这一工程分为三个标段，有三个工程队在竞争中中标。和三个工程队协商，每个标段乡政府派2名工作人员监督协助。另外，梨花沟三个村民小组各派一名代表，住在工地，把质量关。
　　各标段工程队接受刁河乡建议，梨花沟派来的代表，可以在工程队当小工，以解决生活问题。
　　高望春成了他所在村民小组的代表，驻进工程队。管吃管住，每月还有工资。他很少有机会回梨花沟，护理病人和家里事，全由高秀水承担。
　　
　　高秀水参加毕业典礼的那一天，她请冯二婶给她管家，所以典礼一结束，她就急急地往家赶。
　　这以后，她很长时间没见到黄志远。但不等于她不了解他的情况。
　　黄志远是个有良心的人，郭淑贞最喜欢这样的人。哪个少女不怀春？青春蓬勃的郭淑贞因为喜欢黄志远，所以特别关注他们的事情。她总不失时机地将黄志远的情况通报给好朋友高秀水。
　　黄志远无论如何有决心，但他到刁河乡卫生院工作的愿望仍然成了南柯一梦。他妈妈，高护，护理界权威，有办法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妈妈根本没有告诉他，私下一手包办，最后把卫生局分配儿子黄志远到第三人民医院上班的通知书放到他面前。
　　黄志远只好乖乖地到邓州市第三人民医院去上班。
　　令黄志远满意的是，总算有个吃饭碗了。咱不说他学习《楷模》后，思想境界有多高，但起码他很有责任心。他为了将来能很好地为各个层面的患者全心全意地服务，游刃有余地吃牢医生这碗饭，能够到梨花沟移民村挑起一个卫生所的担子，所以非常虚心地跟着老医生学习临床技艺。回到家里，他就钻研医学书籍，把实践和理论粘合牢。他不仅在医院有了好名誉，而且，妈妈也喜在心里。
　　
　　不管郭淑贞出于什么目的，而高秀水有高秀水高兴的原因。郭淑贞对黄志远越关心，越合乎她的心意。郭副市长的女儿，又在三院上班，又不太难看，完全配得上一个高护的儿子。如果黄志远把爱情的触角伸向郭淑贞，这是高护求之不得的。郭淑贞能摆平婆媳关系，郭淑贞可以居高临下，但她却能使黄家相安无事，甚至和睦融融。这样，高秀水也算对得起救她于危难之中的英雄，取得心理的平衡。有了这样的心态，再次见到黄志远时，高秀水完全能够从容面对。
　　这一次黄志远是在三院外科住院病房里见到高秀水的。黄志远跟着外科副主任查房，一进病室，看到高秀水正在给他负责的病人习明任剪手指甲。黄志远非常愕然。虽然还不知道自己日思夜想、时时为之努力奋斗的心爱之人和这个股骨颈折断的小伙是什么关系，但他们那种亲密的举动，仍然使他生出一些酸酸的情愫。
　　黄志远用毫无商议的口吻对高秀水说：“中午，在医院餐厅，我请你吃饭。”
　　看着他不留余地的神情，高秀水却淡然地说：“怕不方便，我得照护病人吃饭，他侄子回习营村拿东西，到下午两三点才能回来。”
　　“你去吧。”习明任和气地说，“你把饭端来，摇起床头，我自己可以吃。”
　　“我等你。”黄志远的语气有一些和缓，“在‘永康’单间，你不去，我永远等着，我可以调班！”
　　听着这柔中有刚的邀请，高秀水只得点了头。
　　
　　现在必须在这位刚出场的习明任身上用一些笔墨了。
　　习明任的家在于邓州市十林镇习营村。爹妈都是朴实勤劳的农民。习明任天生聪明，是个善听善记的有心孩子。十林镇习营村是习仲勋的祖居地，小小的习明任，在心里刻下了习仲勋的许多革命故事。常听老人们讲，习营村是块风水宝地，由于堰子河和卧龙岗的挟制，堰子河流经此处时，变得九曲十八弯，宛如一条巨龙。习营村就依偎在巨龙腹部北边的冲积平原上。习明任常常站在堰子河的高岸上眺望沉思。他下决心，不辜负这块风水宝地。他刻苦学习，很注意学习别人的优秀品质。他决心成为有用的人，像习仲勋爷爷那样，报效党和人民。他从建筑系大学毕业，凭自己的实力，过五关斩六将，考上了邓州市建设局的公务员，被分配到邓州市监理公司工作。他工作能力强，又一丝不苟，认真负责，所以把他派到刁河乡梨花沟移民新村建筑工地，负责全面质量监理。
　　住房和耕地，这是组成农民生活的两大最基础元素。没有了它们，农民的生活，可以说，就不成其为生活。要使移民稳得住，首先要解决好他们的住房问题。刁河乡把移民新村的建设看作比自己建私房还重要的大事来抓。书记、乡长坚持每天到移民村建设工地现场办公。副科级以上领导全部参加，带领干部职工分包三个标段工程，全程参与，负责到底。黄书记在动员会上，反复强调一个理念：在最初的对接过程中，刁河乡的角色是“媒婆”；在新村建设阶段，必须转换，要当“老公公”！“迎亲”的日子是明年8月，仅仅几个月时间，160多座新房要保质保量完成，“老公公”，就必须“钉”在工地上！如果“新媳妇”进了家门，哪一户不满意，就拿分包哪一段的“老公公”试问。
　　“钉”，得会“钉”。黄书记为如何“钉”出质量发愁。所以习明任一到刁河乡，黄书记热情相迎。看到习明任带着全套行李，他放了心，非常高兴，争得习明任同意，刁河乡党政立即决定办三天监理知识学习班，全体参加。
　　马乡长找习明任深谈了一次话。
　　习明任表示说：“请马乡长放心，我决不会给习家抹黑，在工程监理方面，我已积累了不少经验。我不抽建筑队一根烟，不喝他一口酒，更不会受其一分钱的礼。我用良心和高标准去监理，就是百年以后，凡是我监理的工程，也不会让懂行的人说半个不字。”
　　就为了这个承诺，当即，习明任就带着行囊，直奔桃花湾村附近的梨花沟移民新村建筑工地住了下来。
　　刁河乡在建筑工地搭建了简易的现场办公室。包标段的所有工作人员吃住都在工地。
　　无论上级如何催进度，无论承包工程队如何想省工省料，习明任带领一班人，死死把住质量关，在他的言传身教下，大家很快掌握了视图、水泥配比、砖缝合格标准、钢筋粗细用法、水电路安装要求等等监理技术。用技术严把质量关。施工中，推倒重砌的墙壁达26处。120平方米的梁柱，因不合格砸了重新浇筑的有10多个。他们既当技术员，又是质检员，为确保速度和质量，他们发扬团队精神，所有人都上足了“法条”，绷紧了神经，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团结奋进。没有星期天，不过节假日。
　　黄书记每次在市里开会，心里仍离不开建筑工地，会议一结束，顾不上回到城里的家里，洗个热水澡、吃顿安生饭，总是风尘仆仆地直奔工地。
　　马正理乡长80岁的老父亲因结肠病变住院，他挤不出时间陪护，只能打电话让在南阳工作的一个亲戚请专家到邓州会诊。动手术时，他也没有陪在身边。此事，他向所有同事保密，自己常常在更深夜静时，才匆匆地赶到病房看望。
　　为了移民，习明任死死“钉”在建筑工地，连终身大事都耽误了。他是农村来的人，城里没房子，没有“家底”，这是他婚恋的拦路虎。尽管他中等身材，基本属于帅哥之列，但并不被大多数靓妹看好。好不容易有一名小学教师同意和他处朋友，但人家约了他好几次，都因监理工作“离不开”，他总是失约。小学教师特生气，在手机里骂他：你真行啊！要不人家都说你不时尚，不浪漫。老憋一，叫你一辈子趴在建筑工地，啃水泥去吧。从此拜拜了。
　　唉，不管如何努力，有多大牺牲，而季节总是迈着人为难以阻挡的步伐，向建筑工地走来，已经是寒气袭人。有两个标段楼顶现浇后，水泥需要一段凝固时间。所以，只留下润水保湿的工人，其他人放了假。
　　而包标段的工作人员，并没有松一口气，他们要督促润水工人，还要时刻注意天气变化。
　　当听到预报晚上大风降温时，习明任首先想到了防冻。如果现浇层冰冻，水泥凝固就受到影响，一变酥变脆，就成了豆腐渣工程。一套防冻措施很快在他脑海中出现。
　　他正要打电话，马乡长的电话打过来了，两个人刚接上头，黄书记已经率先坐着小汽车到达了工地。根本没有召唤，大多数包标段的同志都赶到了。
　　最简单的防冻方法是，在水泥现浇表面，铺一层麦秸瓤，上面覆盖塑料薄膜，膜上面压一层沙子。肯定了习明任的方法后，就开始行动。
　　黄书记亲自通知桃花湾村立刻用农用车送三车麦秸瓤；马正理乡长派人去购塑料薄膜，沙子工地上有。
　　开卷扬机的师傅也回家休假了，往楼顶运料成了问题。当机立断，动员了工地上所有的人力，从供施工人员上下的“悬梯”上攀登运料。
　　运沙子特费力，高望春倚仗自己庄稼人的强壮机体，扛着一袋沉重的沙子，攀上悬梯，往高攀登。月黑风高，脚手架在肆虐的寒风中挣扎摇晃着，嘶鸣着。他还没有到达屋顶，已经体力不支，有点打晃。
　　巡察的习明任，手中的聚光灯，把密匝匝的黑暗劈开一条扇形的光带。高望春晃动的身影就在光带之中。习明任在无意识中看到了这危机的画面，他迎风大声喊：“高大叔，你抓牢钢管，等我上去。”
　　高望春咬紧牙，坚持着。由于又增加了一个人的体重，悬梯抖动得更加厉害。
　　习明任终于接近了高望春，他们在传递沙袋时，高望春不明白自己如何失去了重心，跌下了悬梯。沙袋和一个庄稼汉的沉重身体都砸到了习明任身上。就这样，他们双双从高空掉了下来。悬梯下一个运灰的铁斗车，承受了两个人的加速度重量。
　　处在下位的习明任，当即就失去了知觉。
　　救护车把两个人接到刁河乡卫生院，初步检查，高望春只是软组织受了伤，可以住在卫生院治疗。
　　苏醒过来的习明任，痛得大汗淋漓，急速送往邓州市第三人民医院。经仪器检查，他是右腿股骨颈完全性骨折。当即手术，割开髋关节打上钢钉。
　　这个病人的前因，已经一览无余。
　　现在，咱们再看看黄志远邀请高秀水的这顿午饭如何吃……
　　
　　第二十五章、又一次不欢而散
　　
　　现在，再看看黄志远邀请高秀水的这顿午饭如何吃……
　　姗姗来迟的高秀水，终于找到了餐厅里的“永康”单间。
　　黄志远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急忙站了起来，撩开门帘，彼此都有一些莫名的尴尬。
　　高秀水一坐下就急速地解释：“我爹在移民工地上打零工，习明任为了帮助我爹，从悬梯上摔了下来。我爹三番五次打电话叫我来看看，我给他擓了些攒起来的柴鸡蛋。”
　　黄志远憋着气，为了寻找一个出气孔，他喊服务生上菜上饭。
　　服务生熟练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客套地：“你们慢慢用，早一点，晚一点，无所谓，我等着。”
　　“你肯定饿了，快吃吧！”是真切关怀的口吻。他先拿起了筷子，看着高秀水也拿起了筷子，这才开始吃。
　　在无言的气氛中敷衍地吃了一会儿，黄志远终于忍不住，有点小家子气地说：“我不太理解，何以那么亲密？”
　　高秀水当然明白，他在计较剪指甲的镜头，耐心解释：“我们虽然是农民，但懂得感恩。可是我们太穷，没有‘涌泉’，所以只能在细枝末节上尽尽心意。习明任在邓州监理公司工作，他们公司把一切力量都派到下面各乡镇的移民村建筑点上去了，实在不能派人来护理他。单位给了一笔护理费，他爹妈和侄子轮流伺候。但他们迷信，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内不能洗头、洗脚、剪指甲。我是护士，知道如何合理护理病人，我帮他洗头洗脚，他那么长的指甲，很不卫生，一个护士，给病人剪指甲，天经地义。”
　　“那，你，”黄志远红了面颊，吞吞吐吐地说，“你发发慈悲，对我也报点恩，行吗？”
　　“我不光希望你幸福，而且在暗暗地努力。”
　　黄志远当然能意识到她的“努力”是把郭淑贞推给他。郭淑贞有意地接近他，郭淑贞和他妈不断有来往，高秀水曾经在他面前旁敲侧击，等等，这就是她的“努力”。他不易察觉地轻轻叹息一下，说：“恐怕，你的努力方向有问题，你叫我先立业，后恋爱。我听了，现在我有了饭碗，应该谈恋爱……”
　　“可是，方向决定成败。必须先有正确的选择，不然，恋爱不会有满意的效果。”
　　“你总是那么理智。越理智，越激发起我内心的感情。我喜欢理智的人。而她，是外向型，是性情中女子，并不适合于我。”
　　“我一只土鸡，怎能飞进凤凰巢？只有她才能使你妈高兴。家和万事兴。她对你会百依百顺，体贴入微。你的幸福就是我的‘感恩’。”
　　“老生常谈！你烦不烦？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更英雄，更男子汉？”
　　高秀水哭笑不得：“你呀！人家本科学历，是国家正式干部，铁饭碗；我一个农民敢去高攀吗？”
　　索然无味的一顿饭，他们又一次不欢而散。
　　
　　第二十六章、郭淑贞高秀水半真半假地交心
　　
　　是郭淑贞送走高秀水的。
　　高秀水回到习明任的病室，看他的家人还没赶到，就抓紧把该干的活干利落了，她坐下歇息。
　　下午这段时间，医护人员相对轻松一些，她就给老同学郭淑贞打了手机。
　　郭淑贞风风火火地赶到病室，大惊小怪地问：“你在伺候谁呀？啥时候来的？”
　　高秀水让出病床前唯一的一个方凳，郭淑贞不坐，两个好朋友就站着亲热地聊上了。
　　“他是习明任，梨花沟移民新村建筑工地的监理行家，为救俺爹，折断了腿。我今天来看看救命恩人。”
　　“你爹咋啦？”
　　“因好人相帮，现在安然无恙！”
　　“呀，呀！”郭淑贞赞赏地望着满脸发讪的习明任，无所顾忌地说，“挺帅气嘛，很阳光，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胸中必有大爱。像武文斌，能累死在抗震第一线。所以，有爱才有动力，才能执著自己的事业，才能顾及别人……”
　　“你在给人家作鉴定啊！”高秀水笑着打断了老同学的话。
　　“我在给他鼓劲，怕他悲观。结婚了吗？”
　　“只顾工作，女朋友嫌他不浪漫、不时尚，另择佳婿了。”
　　“这不，”郭淑贞似乎很占理了，“所以我给他打气。能够学习武文斌，这才是高品质的时尚。别担心，美满姻缘在等着你哩。”郭淑贞忽地想起了什么，紧接着说，“武文斌是张村人，你姓习，那习营离武文斌家不远啊，你家是习营的吧？”
　　习明任对这个开朗的护士一点不反感，凑趣说：“那就请你当红娘，量体裁衣，给咱这个残兵败将找一个愿意无私奉献的淳朴姑娘。”
　　
　　习明任妈妈带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地进了病室。
　　高秀水交接完有关事项，就和郭淑贞一起离开了病室。离开时又特别嘱咐习明任：“她是我最好的同班同学，就在这个医院上班，有事就打手机找她，办不圆满，我找她算帐！”
　　“你放一百条心，我保证主动服务，而且高质量服务！服务英雄，咱也光荣！”
　　郭淑贞是内科病房的护士，她去向主任请假送高秀水。
　　在去内科病室的途中，郭淑贞一直在夸黄志远，说他特别肯学，首先在内科病房干了一段时间，觉得学会了不少东西，这才到外科病房。他在努力成为全科医生。他完全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一个梦，最后才说：“你当然明白他的梦。”
　　高秀水违心地说：“不太明白。”
　　“你呀！”郭淑贞在高秀水的脑门上戳了一指头，“他要到刁河乡卫生院，干出名堂后，然后和你一起去承包梨花沟移民点的卫生所，他认为那里是他的用武之地，能最大限度地实现他的人生价值。”
　　“难道，”高秀水态度相当认真，“不可能收获南柯一梦？”
　　“不会！我摸透了他的性格，他决不会半途而废。”
　　“可高护，你的顶头上司，比儿子更倔，终究，胳膊扭不过大腿。”
　　“这倒是个问题。”
　　“你不觉得高护很在乎你？”
　　“我说老同学，你咋总是把我往他们家扯？难道你看上了习明任？那是啊，习姓可是个光荣姓氏！习仲勋的祖居地就是咱邓州市的习营村。他祖辈对习营村非常有感情，只是生活所迫，才拉家带口逃到陕西富平。”
　　“那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但是，”郭淑贞显露着很深刻的样子，“习家优秀的人文积淀，潜移默化地润泽着一代代习氏儿孙，儿孙们为了给习姓增光，都会很努力的。比如这位习明任，你要真选中了他。”郭淑贞走出了深刻，几分嬉戏地说，“我可真的要向黄家进攻了啊！”
　　“这正是我的心愿！”高秀水低沉地说，“但是，我什么也没选择。咱一个乡下草民，没资格去高攀，只能等待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