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章、黄书记召开紧急会议
　　
　　黄书记从淅川县花乡镇直接回到乡政府，当天下午就召开了党政班子会。
　　他说，梨花沟真是个好地方，如果不是为了南水北调，他们不得不迁移，说什么人家也不会来咱刁河乡安家落户。移民，就像家境好的姑娘，要让她心甘情愿地嫁到刁河乡来，咱们的条件一定要超过“娘家”。
　　就为了超过“娘家”，班子成员把刁河乡动议的八个安置点，反复进行了比较，最后留下了两个。一个是萝卜张家，一个是桃花湾。萝卜张家的优势是能种出优质萝卜，不作为重点。桃花湾是重点。当即他们就去桃花湾考察。
　　一辆小汽车，一辆面包车，拉着刁河乡党政班子成员，迎着夕阳，开向了桃花湾。
　　
　　阳春三月，刁河两岸氤氲在一种似有似无的紫气轻雾中，景致海市蜃楼般如梦如幻的美丽。“夹岸桃花蘸水开，柳色青青舞东风”，桃红柳绿，被轻雾装点得如仙境似的迷人。刁河和得子河在桃花湾交汇，桃花满村，像一帧优美的国画，镶嵌在它的夹角里。村庄周围，如海洋般青青的麦田，远接白云蓝天。刁河北岸，一大片流光溢彩的油菜花，太阳一照，那金子般的光芒，水波似的荡漾。一阵阵的青香，扑面而来，沁人肺腑。
　　“这里好！”黄书记兴奋地说，“咱们要把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移民相看，现在是最好的时期。走，到桃花湾村委会，开紧急会！”
　　桃花湾村支书安业康是个紧跟上级的老好好村干部，看黄书记如此急切，马上让人通知村支部委员和村民委员会成员到村部参加会议。
　　
　　紧急会开到夜幕沉沉才达到了目的。
　　桃花湾两委会总算勉强同意把村民称之为“油库”的那一大片油菜花耕地拿出来，为花香镇梨花沟的移民建造移民新村。当然，得到的回报不仅是按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占地每亩补偿的2万元，而且刁河乡政府还给了许多其它优惠。
　　但是，安业康高兴不起来，把“油库”拿出来，村民肯定想不通，肯定认为他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他一直在苦思冥想，最后提出了两条。一是乡政府必须派领导驻村一起动员。二是最少给他一星期时间。他要按“四议两公开”（即“4+2”工作法）的工作流程来解决这个最棘手的难题。
　　派领导好办。当即就决定刁河乡乡长、副书记马正理和共青团书记协助村里做工作。但时间仅仅给两天。季节不等人，一旦“桃花流水窅然去”，风光不再，这个移民点就减少了许多魅力。
　　但是安业康不死心。他说：市委创新的“四议两公开法”总得照办，首先，党支部提议要时间；两委会商议也要时间；党员大会审议，也得进行；这个事不能只开村民代表大会，必须召开全村群众大会，形成决议。这最后一“议”更需要时间……
　　“当然要照四议两公开办！”黄书记打断安业康的话，斩钉截铁地说，“但是，一定要抓紧时间，两天必须完成！你得教育群众，宣传群众，摆正国家、集体、个人的利益。要想公道，打个颠倒。如果叫咱桃花湾整体迁往一个陌生地方，哪你咋整？”
　　“我保证。”马乡长态度郑重地说，“不攻克这一关，就住到桃花湾！安支书别担心，出了事我兜着。咱们连夜召开村民组长会，然会分头去宣传。时间不等人，上级要求，明年8月份就得完成搬迁任务。要建160多套新房，需要招标，要搬迁，要为一千多移民规划承包田和公用地，一环一环，每一环都困难重重。但首先是梨花沟移民必须同意咱们的安置点，签了同意协议，才能开展其他工作。”
　　“很好。”黄书记很赞赏马乡长的果断表态，“就这样定了！”
　　为了强调时间，黄书记当即安排办公室主任去联系租用两辆大轿车，决定大后天七点准时开往花香镇梨花沟，去请梨花沟移民来“相”看新的移民安置点。
　　刁河乡党政其他成员分包桃花湾周围几个村，进行宣传动员，作好充分准备，以最热情的态度，最佳的外在景观，迎接梨花沟移民的造访。
　　黄书记心里有了底，高兴地：“今晚乡政府请客，把桃花湾村几个村民组长也请来，在你们桃花源饭庄吃工作餐。”
　　高家父女当然也会被请到桃花湾“相”看，又给黄志远提供了接触高秀水的机会……
　　
　　第二十一章、黄志远母亲的怨怼
　　
　　夜阑人静，怕惊扰别人的美梦，黄书记让司机把车停在邓州市蓝湾嘉园小区的大门口，自己走进了小区。
　　他记不清，是一周还是半月天，一直没有踏进这个温馨港湾的家，享受天伦之乐了。他打算先洗一个温水澡，解除一下疲惫的躯体。
　　不管怎样的劳心忙碌，而男性荷尔蒙依然旁若无人地增加着、积累着，欲望突如其来。他渴望和妻子亲热亲热，弥补一下本该付出的热情，慰藉一下总有怨怼的妻子。
　　他悄没声地打开住室的门。
　　屋里静谧得似乎掉根针都能听到响声。所有灯都灭着。院落里的夜光灯透过窗帘，射进微弱的光线，依稀可见门内踏步前摆放的拖鞋。
　　他小心地换上，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轻轻地掩上门。他似乎感觉出了妻子瞪大的两只幽怨的眼睛，尽量温柔地问：“你还没睡熟？”
　　“我能踏踏实实睡吗？”丁雅琴压抑着情绪，“门没上保险，夜夜等你归。家都成了你暂住的宾馆了！”
　　黄书记耐着性子：“南水北调，丹江库区大移民，两年内邓州要安置三万多移民，俺刁河乡明年8月以前要搬来1000多口人。这么多人住的、吃的、子孙后代的根基承包田都还没着落。世界水利移民史上，在这么短时间安置这么多移民，从来也没有先例，没有借鉴的现成经验，我从未感受到压力这么大，困难这么多……”
　　“算了，算了，我不耐烦听这！”她讽刺地，“那你别干，要求调个轻松处。”
　　“这是党员说的话吗？”黄书记加重了语气，“这项工程与青藏铁路、西气东输、西电东送，并称中国本世纪初‘四大工程’，这是一次机遇，能参予其中是荣幸，就是脱层皮，我也得把这项工作干好！”
　　“家不要了？儿子不管了？”
　　“远远大了，有自己的追求。我发现他读《楷模》这本书很认真，还写了读书笔记……”
　　“得得，”妻子打断他的话，牢牢骚骚的，“这是家，不是你的办公室，你别把政治还挂在嘴上。”
　　“出什么问题啦？”
　　“纯粹一根井绳！人家都往高处争取，咱儿子可好，自己跑到院办，要求换到你们那个乡卫生院实习。”
　　“他有你的能量大？你去摆平嘛！”
　　“儿大不由娘。他不听我的。我给院办打了招呼，他又去卫生局要求参加移民工作队。你们乡是哪儿来的移民？”
　　“淅川县花香镇。”
　　丁雅琴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梨花沟？”
　　黄书记没有回答。这等于默认了。
　　她愤慨地：“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鬼迷心窍，那个打工妹不知施了啥魔法！你就不会整整远远，快刀斩乱麻，叫他们彻底断绝联系！”
　　“我完全应当和他深刻地谈谈。可是，你不能总损伤一个无故的乡下姑娘。人家也是堂堂卫校毕业生。你越贬，远远越逆反。”
　　“你除了把责任往我身上推，还有什么能耐？”
　　黄书记不和她理论。
　　他洗了澡，激情已经荡然无存，别别扭扭地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在沉闷的气氛中结束了早餐，黄书记示意妻子和儿子都先别干别的事。
　　“远远，”黄书记拿出一个郑重其事的姿态，严肃着面孔说，“我到花香镇梨花沟看了，那里确实很美。但是高秀水的家确很不景气。就凭你的稚嫩肩膀，你担当不起……”
　　“不一定。”黄志远打断父亲的话，说，“实践出真知。我得试试，能不能挑动她家的困难。”
　　“关键是高秀水给不给你这个机会。”黄书记非常耐心，他很想说服儿子，“恋爱、婚姻，不只是物质的，更是精神的、文化的。咱这个家庭，和她家，可以说格格不入，她不愿意，你一厢情愿，也无济于事。”
　　“我不认为是一厢情愿。现在的局面是妈妈造成的。我喜欢秀水，我愿意再作努力。”
　　“不撞南墙不回头哇！”丁雅琴恨恨地说。
　　“对！撞撞南墙，我才死心！”
　　黄书记夹在母子中间，很觉为难。不过，他还是偏向儿子。说：“但是，也没必要到刁河乡卫生院去寻找接近她的机会。况且，移民工作队成员必须是国家公职身份，所以，你也没有资格参加这个行列。不过，儿子，如果有可能，我尽量给你提供机会，好吧？”
　　“有你这样当爸的？”丁雅琴简直要暴跳如雷了。
　　“我能接受爸的意见。”
　　“儿子，”黄书记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地完成实习科目，尘埃落定到一个医院工作，立了业再放开谈情说爱，不迟。”
　　“爸，妈，”黄志远信誓旦旦地，“我的未来我作主！我决不去拼爹、拼妈！”
　　黄书记站起来，走到儿子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是一种鼓励。
　　丁雅琴气得要发疯，恶气横生，咬牙切齿地：“你去当你的破书记吧，一辈子别回来才好！”
　　黄书记离开家时，暗自告诉儿子刁河乡政府派车去梨花沟接移民到桃花湾相看移民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