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逐日>第八章 忍无可忍(下)

第八章 忍无可忍(下)

作品名称:逐日      作者:金源      发布时间:2019-01-02 16:09:34      字数:3942

  下午三点多,也就是侄女出去不到一个小时,财带着他的岳父、两个妻弟、两个妻弟媳妇和两个妹妹回来了。一进院门,财就破口大骂:“小七,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打人?!”一场实力悬殊地家庭矛盾不可避免。
  “如果别人当面污辱你的母亲,你会怎么样?”我坐在门槛上冷冷地看着他。从侄女出门,我就一直守在家门口。母亲说:“你出去躲躲。”我没有动。躲?能躲在那里?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在自己遮风挡雨的家中都躲不开,还能躲在那里?
  看见他们进门,我有些惊诧。我以为,最多就是财或者他和他的某个亲友来;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如此重视我,几乎全家能动的人都来了。
  “那你也不能打人。”他岳父呵斥我。
  “狗日的,你再打一个试试?”芳的大弟弟怒目而视。
  “我废了你这个王八蛋。”芳的二弟弟盛气凌人……
  来人七嘴八舌围着我骂起来。我刚刚平复的怒火又一次被彻底激怒,我从门槛上站起来,指着我哥岳父:“你儿子说他是狗日的,你是狗吗?还是你是王八,领来了一群王八蛋?”
  许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势单力薄的我还敢回骂,来人都有些吃惊;趁他们愣神的工夫,我对财的岳父说:“想骂人,随便,你们人多,我骂不过;想打架,我奉陪,你们是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来?想欺负人,先想好,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了你们,只要弄不死老子,迟早我会全还回去。”
  那一刻,我什么想法也没有,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就不能松劲,我是我爹的儿子;对于这种寻上门来的欺凌,我绝对不能退让。
  我的话激起了他们更加猖狂的怒骂,特别是那个大弟弟,当过两天村干部,脏话、废话随口而出;二弟弟则到处寻找合适的工具:先是找了一个镐把,一会又换成一个铁锨把。
  母亲硬把我拉进了门:“小七,你少说两句吧。”
  门外,他们七八个人堵在门口,高声叫骂一直不断;财则直接立在门口,一付讨不上说法誓不罢休地样子。
  “我惹的祸,我让他们骂去。”英把孩子朝炕上一放,准备出门。
  “你给我好好在屋里待着,关你什么事?”我恶狠狠对英说,转身准备出门。
  “孩子,骂人不会死人,忍一时风平浪静。”母亲死死地拉着我。
  母亲拉我是有道理的。知子莫若母,我是那种非分明、嫉恶如仇的人,从来强者不怕,弱者不欺。从初中时被大我几岁的同学再次欺负后,我迷上了武术,四处拜师学艺。几年来,虽说没有学会几个套路,可打架的招式却会不少。母亲不只一次地对我说:“打人没好手,骂人没好口。”我都执拗地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高中时,因为一个同学张口骂我“操xx”,被我一拳打破了嘴巴,里外缝了几针,差点被学校开除。母亲知道后,把我堵在家里,狠狠地抽了一顿竹板。可打完了我还是说:“谁辱我先人,我肯定不放过。”
  后来又因为学校外面的人欺负同学,帮同学出头,在县城打架被村人看见过,以讹传讹,我在乡下就有了打架大王的“恶名”。其实,初中以前我一直被人欺负,包括今天来的财这两个妻弟也欺负过我。从初二到现在,除了别人打我时我反抗外,我从来不主动打架。对于今天的情形,母亲知道我已被彻底激怒了,她怕我惹出更大的麻烦来。我知道母亲地想法,但是,我不能退缩。身后,是我的家,是我唯一安身之所;我退缩了,在乡村我也没有了立足之地……
  这场闹剧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多才不了了之。而停息的原因再简单不过:当他们轮流上阵骂人时,母亲和英一直死死地抓着我不让我出门。晚上十点多,我在又一次不堪入耳的怒骂中,终于冲了出去,而随即跟来的母亲和英却死死地抱着我;财一马当先地冲过来:“小七,我今天非废了你。”挥起拳头,就朝我打来。我没有动,一下午的谩骂,使我地忍耐已到了极限,我希望有人动手;只要是有人动我一下,我就有了充足地拼命理由,我甚至因为这个渴望有一些小小的激动。可抱着我的母亲却在财打我时,用力把我向旁边推开,财那一拳头,就重重地打在了我母亲肩头,母亲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本来骂声不绝地现场突然静了下来。
  “财,我和你拼了。”我看了一眼母亲。母亲紧锁着眉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可双手却依然拉着我的腿。
  “妈……”我和四姐扶起母亲。
  这是长我十五岁的哥哥干的事吗?带着身强力壮的七八个人,在五个多小时辱骂后,还把拳头伸向是生他养他的母亲。
  我像激怒的豹子一样,双手向后一抄,直接把母亲和姐姐拦腰抱住,送进家门,向炕上一扔;然后抄起菜刀,扑出门来向财冲去。
  看着我发怒样子,财本能地向后一退,母亲随即又出来抱住了我。财的岳父向我前面一拦:“不吵了,把人拉上先去开病,没有事就好,有事该怎么就怎么。”
  “就是。”他们附合着。
  “看病?你们把人骂舒服了就想去看病?”我声嘶力竭的怒吼着,“行,我打了你姑娘,我拉上她去看病。”我手一指财,“他打了我母亲,他也拉上我母亲去看病!”
  “那是你们家的事情。”
  “我们家的事情,你们掺和什么?有你们什么事情?”我反问道。
  “滚!都立马给我滚出去,那个牲口再多一句,老子今天劈了他。”我挥着菜刀怒吼着。
  终于,财的岳父一家人骂骂咧咧离开了,一场实力悬殊的闹剧才停息下来。
  
  地自然是不能合伙种了。随后五天,母亲一直不让我出门。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寻仇,特别是财和他的两个妻弟。此仇不报,枉为男人。
  可母亲死活不让我出门,母亲知道她儿子两眼望着屋顶在捉摸什么,从早到晚,她和英两个人轮流看着我。
  我被怒火烧昏了头脑。我怎么也想不通,我一母同胞的哥哥怎么会容忍别人污辱自己的母亲?怎么会向自己亲娘挥出拳头?怎么会带着外人来欺负自己血脉相连的家人?
  我崩溃了。
  羊有跪乳之恩,人却无养育之情,这是那个世道地道理?“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可一个连自己母亲都要打的人,会敬别人吗?
  我不应该保护我母亲,不该维持我的自尊吗?可是势单力薄的我,在母亲被别人污辱地时候我却无能为力,没有人对我表示理解和支持。我相信,这么长时间的争吵,全村无人不知;可我二姐兰,我的左邻右舍,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劝阻。
  但是,在这个事情以前,村人们看见我母亲的目光是尊敬的。不管是在干什么,只要看见我母亲,都会远远地停下手中活计,热情洋溢、恭敬有加地和我母亲说话;村人们有困难地时候,向我母亲求助,母亲都会慷慨解囊,倾力相助。是母亲老了,还是我的行为冷了村人的心,还是别人不想参与,还是什么?父亲离去,难道真意味着我的家失去坚强后盾了吗?难道我父亲含辛茹苦一辈子,全心全意操持的这个家,真如一架年久的老车,要散架了吗?世态炎凉就到这个程度了吗?
  还有,这个铁丝怎么早不断晚不断,偏偏在这个时候断了呢?铁丝是我亲手拴的,平时搭上六七件被子都不断,可一个棉袄怎么就压断了?我还看过断口,是接口处直接被拉开的;如果不是自己断开,又是谁有意拉断的?是财还是他老婆,为什么?目的何在?
  我心中充满了疑惑。
  更多地是对人生的迷茫。我以为,我不上学了,就挣脱了亲情对我的要挟和束缚,就能靠自己劳动来维护可怜的自尊。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不是你想要干什么,而是无处不在、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决定着这个社会的基本平衡。只要你是弱者,要么忍辱负重地苟且,要么义无反顾地反抗。苟且,就要低下你的头颅,把流血的心用麻木包裹起来,等待你长大、强壮的那一刻。反抗不仅仅是视死如归,还要有视命为草芥的决心。
  而我的脑海中,没有忍辱负重这个词。
  当年的年轻和孟浪呀。
  我找出父亲用过的大磨石,不停地磨那把菜刀。磨光了,磨利了,然后把刀锋再磨钝,然后又磨,一遍一遍地反复;只要他们再次上门,我绝对不能容忍他们的污辱。
  “孩子呀,你不能这样,日子还要过下去,想办法把地种好才是正理。”母亲说。
  “小弟,不能让这么些事情就把你压倒。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还小。”英说。
  母亲和英反复劝解着我。
  是呀,先把地种上,才是真正争气。五天后,我终于冷静下来。后来,母亲求亲告友,才在别人全部种完以后,以付费方式雇来邻村的手扶拖拉机完成了耕种。
  事情并没有因为暂时不说而结束。
  财在种完地以后就回去上班了,我每天都在自己地里干活。刚刚种完的地里面还有许多活:修沟,打埂等等,临时组合在一起的人们都是三五成群地一起干活;只有我,是茕茕孑立,孤独而凄凉。
  孤独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灵。常常,我连续几天都不说一句话,每天都是默默地干活。
  “天没有柱子地没有梁,
  半天里盖的楼房;
  我没有爹来你没有娘,
  咱俩个谁来疼肠(疼爱的意思)”
  远处,放羊老汉吼着悠扬而凄凉的“花儿”。是呀,没有父亲的孩子谁会疼爱呢?
  
  浇水的时候,又差点打起来。
  前面说过,我和我哥哥因为地连在一起而用了一个水口。水浇地是按时间浇水的,浇水时,把水放进地头后,顺着水头,一直往下浇。水到地末出来,叫“溢水”。可同时进水一样长的地,财的地已出了溢水,而我的地还没有流到一半。到水口一看,原来是芳把他的水沟挖深了许多,大部分的水都进了他家。我调整了三回,可我一离开,芳就像幽灵一样,悄悄地再次把水挖走。于是,我再一次把水调好就坐在水渠旁边一直等着。当她动手挖的时候,我举起铁锨:“你再动一下,我就活劈了你!”
  第二次浇水时,她叫来了她的两个弟弟。我直接告诉他们:“这是我们的地,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谁要动,你就试试我的铁锨利不利。”
  不是我不讲理,而是对于个孤独的我来说,保护自己的办法一个示弱,二是逞强;而我的性格决定了我只能逞强。
  我渴望倾诉。可我每天面对的只有母亲,我不敢把我心中的疑惑告诉她,不想让她有更多压力。我的同学都在城市。或上学、或工作、或待业,我没有时间去找他们,他们也不见得有兴趣和我说这些;村里的伙伴们,从那天起,都极少来我家了,好像集体商量好的一样;而大人们都用一样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没有一个人和我说关于如何处置这些问题的话题。
  同时,我也怕和别人说这些,在我内心深处以为这是一种屈辱,我更怕人们的不理解。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