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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忍无可忍 (上)

作品名称:逐日      作者:金源      发布时间:2018-12-30 18:50:25      字数:3667

  一九八二年秋收后,全村的人不再为明年的备耕而劳作,而是开始整日地开会,准备分田到户。所有属于集体的资产都在“分”的范围,都按人口平分:土地、牲口、树木、集体房屋,甚至一根皮绳也要按人口多少分摊后被割断,至于能否使用那是另外的事情;而同一类东西因为品质、位置差异发生争执时,则采用编号后“抓阄”的办法决定顺序。
  因为分家后只有母亲、我和小姐的户口,我分了三十六亩土地和一匹马、五只羊,还有许多相应的农具等生产物资。那年包产到户时,我的“手气”出其的好,凡是要“抓阄”的东西,最好的那一份大多都会落在我的名下,比如生产队唯一的“磨房”,比如土地等。
  分土地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的哥哥坚持要和我合在一起抓顺序号。结果是,生产队唯一的“晒砂”地(当地对土地使用情况的一种叫法。当地采取轮作制,土地连续种植三年后,在秋天深翻,次年闲置一年让土地休整。因为一年的休整,土地中杂草很少,且因为光合作用,微量元素会自然补充,这样的地,地力最好。)不论从上到下,还是从下到上按顺序号排位,我抓的号都能挨上。兄弟两个决定自己的顺序时,财说:“我们按兄弟顺序,我是哥,在前,你是弟在后。”
  财是1967年的高中毕业生,参加过“红卫兵”,去北京、井冈山串联过;后来被母亲以父亲生病的名义“骗”回家,在家里关了半年之久不让和他的同学们联系;后来又在父母的强迫下,娶了邻村的姑娘芳。但是他还是利用当年“招工”的机会,又出了农门,在一家企业开车。财是个善于算计的人,大小事情总能在第一时间分出优劣和远近,凡是与自己相关的事,都会无原则地维护自己的利益;需要别人帮忙时,总是理直气壮地去求别人,而别人需要他的帮助时却总有许多的借口和托辞。几十年间,他不只一次地算计着,算计着别人也算计着自己,已至于后来的几十年间我尽量避免和他有交集。
  对于谁先谁后这样的小事,我即使有意见也不会说出来。至少,谁在前谁在后在我看来没有多少区别,都是土地,能有多大差异呢?那时的我们兄弟还没有完全撕破脸,我也没有在这些小事上和他计较的想法。何况,我的关注点在自己的将来上,而不是眼下。
  这个顺序唯一好处是决定谁先放水。祁连山前的水浇地,一块连着一块。从南边山中流下来的高山雪水,经过山前的分水渠后,又进入毛渠;通常,一个毛渠浇的地要从上到下根据坡度分成若干小块,称为“一瞭”,即一眼能看见的意思。一瞭地大多七到十几块不等,每块地又依地形分割成大小不等的小块,多则几十亩,少则三五亩。毛渠的水经过地头时,又通过一道人工修建的分水坝进入各家。
  这种分水坝修得很有意思:在毛渠中间修一道统一水平的水泥坝,然后按人口计算出每户的宽度,每家对应的多少地就留多宽的口子,中间仍然用水泥柱分割。这样,不管多大的水,都会按人口平均流进各家的地里。我和哥哥的地因为属于同一块,就修了一道分水口。
  分了这么多的地,如何种,就成了问题。我家一个劳力一匹马,肯定是没有办法种的。
  村里的人都自愿组合成小的合作组了,兄弟、亲友三两家一伙,紧张地准备着春耕,可我还是没有一点头绪。母亲坐不住了:“小七,你是什么想法?”
  “能种就种,不能种就不种。”我随口说。其实,我一直在打听村里人种地的情况。
  “要不我去找一下老宋哥?和他们家一起种?”母亲盘腿坐在炕沿上,一边缝衣服纽扣,一边说。
  老宋哥家中有八个儿子,年龄和我相近的就有三个,是生产队劳动力最强的人家。但是,明显的优劣摆在面前,我有什么资格和人家合伙?
  “我看还是把马卖了,想办法买个手扶拖拉机自己种的好。”踌躇半天,我说出了我的想法。
  “那个要多少钱?”母亲问。
  “六七千元吧?”我说。
  “家里哪有那么多钱呀?儿子。马能卖七八百,还差的那么多怎么办。”母亲抬头看着我。
  “……”我无语了,没有钱只能借,可刚刚开始包产到户的乡下谁有这么多的钱借给你?找姐姐们帮忙,我开不了这个口。当初回家后,大姐在回来上坟的时候就说过,“不让管正好,以后什么事情也不要找她”。
  母子俩几乎每天都在讨论地怎么种的事情。
  我明显处于劣势:一个不怎么会干活的小伙子,一匹不怎么好使唤的马,加上30多亩地,谁都以为是负担;何况在分田的过程中,无处不在的好手气又严重影响了乡邻们的情绪和关系。
  哥哥财来了。
  “我看我们合在一起种吧?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财坐在椅子上,点上一支烟。
  财的情况和我无二。但是,他有靠山:他的岳父家就在邻村,芳家有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两个弟媳,都是庄稼行里年轻力壮的好手。
  我没有说话。
  “帮你兄弟是本份。看老娘的笑话,你儿子脸上也光彩不了多少。”母亲对财的不满毫不犹豫地发泄了出来。
  “这不是来帮了吗?”财笑着。
  我还是没有说话。
  自从父亲去世后,无处不在、随时都有白眼和小看让我敏感而自卑,对于母亲以外的人说的话我都要认真地想一想,特别是财。
  “要一起种,你就要把心操好。外人看笑话看的不是我和你弟弟,是你。”母亲愤愤地说。
  “就是一起种。两匹马一付犁,这些地没有问题。”财满怀信心。
  “那就谁准备谁的种子肥料,只是种地在一起。”母亲同意了财的意见,也表明了虽说是兄弟俩,但还是两个家的意思。
  财走了以后,我对母亲说:“我还是想买个拖拉机。养个马每天还要喂,一个也拉不了犁,多麻烦。拖拉机啥都能干。”
  “你个败家子,一分钱没有挣,就想着怎么花。我没有钱,你有钱你自己买去。”母亲看到有人合伙,一口拒绝了我。
  “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野猫子上门——没有什么好事情。”我对母亲说。其实,财的想法一目了然:我虽说是个不怎么称职的农民,但是,出力的活没有问题。如果在一起种,一些晚上、野外之类的芳不方便干的活我就能照顾过来。在财的眼里,从长远看,我是个有潜力的农民。
  最终拖拉机还是没有买成,和财一起种地的事情在财的操作下,又和他邻村的岳父家达成了协议。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哪个地方不对,可就是说不出来。往常,即使在分家前后,平时笑眯眯的嫂子芳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可自从说一起种地后,那些天都一直拉着脸,每天不是盆响就是锅响,时不时还要指桑骂槐几句,整天惹的几个孩子不是你叫就是他哭。几次我都忍无可忍,可母亲说:“种地是大事,先把地种上再说。”
  转眼就到了开犁季节。刚刚生完孩子在家休产假的四姐英说:“我帮不了你其它的忙,回家帮你做饭吧。”开犁的第一天,财说先从他岳父家开始,我在自己的地里做准备。
  吃过午饭,我就去睡觉了。自从去年秋收后,不管多忙,母亲都要我在中午睡上一会,那怕是几分钟。朦朦胧胧中,隐约听见有人在院子里面大声嚷嚷,尖锐的叫声、骂声和孩子的哭声惊醒了我;我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连忙起来一看,芳和英两个人站在院子中激烈地吵着。我不由火上心头,但是,为了种地,我还是强迫自己站在旁边听了一阵,也终于明白了原委:我母亲有个习惯,喜欢把被子和棉袄在天气晴朗的时候,翻过来晒晒太阳。经过太阳暴晒的被子和棉袄,棉花会变得松软而温暖。这天中午,母亲照例把棉袄晒在了院子中间的铁丝上。凑巧的时,不知道为什么,那根铁丝就断了,母亲的棉袄就掉在地上。芳养的小猪就把母亲的棉袄拱来拱去,八岁的侄女带着弟妹在院子里面玩,或许就没有看见小猪,或许就没有想把小猪赶走。我四姐起来时看见小猪在拱棉袄,随口就说了一句“猪拱你奶奶的棉袄也不管”;而这句话又被准备出门的芳听见,芳就不满意英的说法而吵了起来。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英是老师出身,嘴巴自然利索;芳没有文化,却口无遮拦。母亲则依着门框在劝:“你们不要吵了。”
  听着芳满口的脏话,我有些愤怒,但是我还是对英说:“你是回来帮我种地,还是来吵架的?要吵,你现在就回你的家。”
  许是我过于冷静的口气让英吃惊。英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回屋里去了。我又对芳说:“能不能不要说脏话?”
  “我就说,我说你能怎么地?”芳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从他嫁入我家近十年来,我第一次看见她这种不依不饶的模样。
  “我妈不是你亲妈,但是你也叫妈。你骂xxx,合适吗?”我依旧慢悠悠地说,但是口气却异常的冰冷。
  “我就说xxx,你能怎么地?xxx!”气急败坏的芳一点都不让。
  “行了,行了。骂也骂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母亲脸色苍白,但是还和着稀泥。
  “我妈就在这里,你x一个我看看?”我压抑已久的火终于忍不住地发了出来。自从父亲不在到现在所有的委屈、不满、冷落、失意等交织在一起,变成了压抑不住的愤怒。
  “我就是骂,我就是xxx,你能把我怎么样?”平素文静的芳变成了泼妇。转头就骂起我来。
  我火冒三丈:“你再骂一个试试?”
  “我就骂,我xxx。”嫂子不但骂,还跳起来嚎叫。
  我二话不说,对着那张正在破口大骂的嘴就是一个耳光:“你再骂一句,我就把你的嘴给撕了。”
  看我动了手,母亲一下子扑过来搂住了我的后腰;摔倒在地的芳口里仍然不干不净地骂着,想扑过来抱我的腿,我毫不客气地对着那张嘴,抬脚就踹了过去。芳惊恐地看了我一眼,不敢再骂,连滚带爬地进了自己的家。
  “你惹大祸了。”母亲说。
  “你放心,天塌不下来。”我明白母亲说的什么。
  我没有去干活,只是在家等着。我看见我的大侄女在在她妈进门后不久,就出了院门,我知道是叫她爹去了。叫谁我也不怕,该来的迟早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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