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遁入空门（1）

　　二人火车上过了一昼夜，到石家庄下车，来到河北正定。正定是座古城，临石市，近滹沱，京广铁路穿越而过，有着古老城墙遗址，是历史悠久名城。早在三国时期，叫真定府，是常山赵子龙的故乡。不知何时改为正定。正定佛塔峙比，寺庙林立，有浓郁的宗教文化色彩。大佛寺，荣国府，西游记宫，吸引中外游客，络绎不绝，给旅游事业带来了空前未有的发展。也是佛教慈悲的感召，沿街的乞丐和残疾人到处可见。化子见此情状，顿生怜悯之心，就慨而慷之以济助之。胡生拦着说道：“好你个化子，狂浪啥？可怜人多的是，你就按那老和尚说的舍身饲虎割肉喂鹰，有多少化子也不够它们吃的！”说着要过装钱的提兠，紧紧攥着不放。化子说：“我想，我想……”胡生瞪着眼恶凶凶地说：“撅撅尾巴就知你要拉啥粪！你想这钱骗来的，有钱大家花是吗？这钱骗着容易吗？差点把命搭上，你真的脑子进水了？”
　　化子笑道：“天不下雨进啥水？不给就是了！值得拉粪吗？可笑！”二人说说话话，往一处饭店走去，打听临济寺的情况。来到饭店，要了几个小菜，两碗烩面。胡生欲饮，化子阻道：“别喝酒了，酒气酗酗的，还想出家？磕破头寺里也不收你！”他就换成两瓶饮料。化子边吃边问店主说，“我等欲去临济寺寺里出家，未知里面详情，望点拨一二。”店主见消费不涩，心情不错地介绍了临济寺里的情况：“原来，临济寺老方丈上有下明，（真人真名真事。未经临济寺许可。以后联系。）十来岁就出家了，如今七十多岁了，道行高，心慈悲，初一十五，山门大开，舍衣施粥，济助贫穷。佛教善良，正定人们深受感动，多数人皈依老和尚，每逢初一十五，信徒们都去烧香磕头，上功德布施。店主还说他自己也是皈依弟子，“若不是生意欠佳，吃饭就不收费了。”化子说：“那可不能，做生意挺辛苦的，按说皈依佛教老佛保佑发财，如何买卖不好呢？”店主说：“这无所谓，心中有佛，穷富倒也自在，当个人吗，必须心态平衡，诚实善良，才能吉祥平安，成个合格的人。对了，正定有西游记宫，荣国府，旅游景点，还有封神演义宫正在修建的，估计明年底就完工了，咱正定是个好城市，吃喝玩乐都有好去处。你二位肯定心地善良，要不怎能来到正定呢？”听了一席善言，化子脸上发烧，想自己言行相差太远，说道：“胡生，我不想去寺院了，咱们心不好，骗一处佛祖，再骗一处佛祖，保准没好事儿，干脆讨饭去吧！”胡生听此极为反感的说：“猪改不了吃屎，三句话不离本行，下辈子你还是讨饭化子！难道咱到寺院是当贵宾的？不还是和讨饭一样儿的？钻牛角尖是你强项！你家老人叫品断筋，你叫筋断肉，遗传基因了不得！到什地方唱什么歌，上什么山上砍什么柴，这经典名言，还让我教你不成？”化子气呼呼地说：“你别提他行吗？磨叽！烦人不烦人？还品断肉哩！我看你是品断人！你不提他能死呀？你再说我就同你分道扬镳！”胡生大笑不止，说道：“南无，南无……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知错必改，以后不说！”化子说：“阿弥陀佛！本王且饶你一回，下次如若再犯，格杀无论，立即枪决！”胡生更笑：“你胡喷六拉，过去哪有枪？大刀长矛。格杀无论就可以了，如何来个立即枪决？”化子说：“对不正经的人就是不正经的话！”二人说说笑笑往临济寺走去。
　　走有半里之遥，忽听见锣鼓笙箫之声，前面无数男女老少堵着街道，只好停下脚来，侧脸看是“阳和戏楼”在演戏。阳和戏楼是唐代建筑，有千把年的历史，列为国家二级保护文物，文革免遭破坏，完好保存下来了。阳和戏楼好几亩多地大，是正定县城主要娱乐场所。戏演的剧目是《三英战吕布》。看了一会儿，胡生说：“三姓家奴不好看，咱先去荣国府，西游记宫，大佛寺玩玩再去临济寺不迟。”忽听有人说：“今日腊月初八寺院施腊八粥哩，佛家的腊八粥喝了不会得病，吉祥平安。”胡生说：“不去玩了，咱也求吉祥平安去。”化子看看太阳说：“求平安不差一时，先看看曹雪芹的荣国府，再瞧瞧吴承恩的西游记去，便知道现在人们如何造作的，一定很有意思的！”胡生摸摸口袋道：“好吧，有介绍信儿在，早一会儿晚一会儿都没事儿的。且听你一回，走，看曹雪芹去！”问过路线，一路说着闲话，卖着野眼往荣国府走去。
　　路过大佛寺，化子说：“先看看大佛有多大，拜拜大佛去着顺利。”胡生说：“多大？没你心大，想个比天大佛就比天大。临济寺里也有佛，哪儿的佛都是胖墩墩的富态。瞧过的显通寺、白云寺、寿宁寺的佛都一个样儿，不重样，你还要看佛，有意思吗？快走，看完了曹、吴，时间早了，还能喝腊八粥的。”
　　不多时，来到了荣国府。荣国府大门前立着曹雪芹铜像，六七尺高，蓄着胡须，两手捧着自己的杰作《红楼梦》，好像读给人们听。要看荣国府，必须买门票，一张票十五元。二人来到里面，见得实情，没有老样楼房，都是普通的仿古建筑，每座屋舍大多三间，一排十几座，数数三十来排。每座房里雕塑了贾府主要人物，贾政、贾雨村、贾珍、贾赦、贾宝玉、贾蓉、贾琏、贾芹等，还有女众老太太、太太、林黛玉、王熙凤、薛宝钗、宝琴、李纨、晴雯、麝月、袭人等主要的主子丫环仆女等等。他们表情迥异，各个衣着不同，甚是华丽。但与曹雪芹笔下所述，相差何止千万。荣国府与《红楼梦》里描写的看不到半点相似之处，这简直同曹雪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二人看得索然无味。胡生说：“不叫你看你要看，像是你要娶林黛玉似的！”化子说：“别乱说，贾宝玉听见会和你玩命的，木雕泥塑的也有灵性！你看曹公落泪了。他心里一定骂着今人欺负古人！”胡生说：“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古人心量大，不知啥是气。走吧，既然来了连吴承恩也捎带着吧。”来到西游记宫”，门票给荣国府一样。只是门面不同，这门面都是水泥铸造的山势，甚是险峻，还有妖魔鬼怪形状的，甚是骇人，吸引着游客不想好奇都不行的。来到里面，但见唐僧师徒，愁眉不展，好像去西天取不到真经似的。这些人物和妖精都是彩塑制成的，肚子里按着电灯泡，电闸一推，闪闪放光，别有情趣。有五指山下唐僧收徒、三打白骨精、黄袍老怪、红孩儿、三借芭蕉扇、狮陀国、盘丝洞等好多个生动场面，十分骇人。但是，景布太差，更没动感，根本达不到吴承恩笔下的效果。二人看罢，只落个正定人真会别出心裁，拿古典文学家开涮，滑稽至极。上了一百二十元的当，心甘情愿往临济寺喝粥去了。
　　高耸的澄灵塔，是义玄禅师的舍利塔，造形秀丽，塔身净高15丈余，呈七角，分九层，每层碧瓦琉璃，塔檐上翘，一圈铜风铃，微风吹来，叮当作响。塔下面是一大片月季花，还有数株中日友好松。义玄禅师是临济宗的开山祖师，棒喝顿悟是临济禅宗的特色，海内外声誉极高。临济寺是临济宗的发祥地，是日本临济宗的禅宗祖庭。舍利塔是临济寺的标志和荣耀，有诗为证：
　　舍利宝塔势峥嵘，风铃禅韵震长空。
　　魏巍秀姿飘白云，玲珑透剔放光明。
　　临济精神沧桑劲，棒喝顿悟后学明。
　　佛陀洪慈辉天地，世界和谐颂大同。
　　腊月初八，临济寺对外施粥，因此叫腊八粥。腊八粥的制作颇费工序，用上等的大米、小米、苡米、糯米、赤豆、核桃仁、花生仁、黑耳、银耳、桂圆、大枣、栗子同了观音大加士持过的大悲水熬制而成的。大悲水的制作也并非易事，几百担清水盛到多口大锅里，合寺僧众在老方丈带领下敲着木鱼引磬昼夜不停念诵大慈大悲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陀罗尼大悲神咒，千百万遍，造出了大悲神水，用这神水熬煮腊八粥，就能给人们消灾免难，益寿延年。到了这一日，讨饭的、修脚的、剃头的、瘸腿拐疾耍猴的、坐着小木轮车残臂断腿的，和一街两行铺子的，排着队，眼扒眼望僧人施舍佛菩萨加持过的腊八粥，以求喝了活个长命百岁。胡生和化子死皮赖脸硬挤里边混腊八粥，各讨一碗，吃着味道不错，吃完了咂咂嘴还要，把碗凑到锅边望着施粥僧的脸说：“师父慈悲再施舍一碗吧！”施粥师笑道：“每人只限一碗，不缺胳膊不缺腿，干吗这样不懂事，贪得要命！没喝到的多着哩。”胡生说道：“我们是来出家的，优惠优惠吧！”粥师更笑说：“不行，出家更得去贪心，多为别人着想，才有资格出家。”二人咂咂嘴唇，就诺诺而退。
　　老方丈有明和尚，身着米色的僧袍，五尺有余，四派大脸，鼻高耳肥，福德庄严，项挂念佛珠，满脸慈祥，笑吟吟看着受粥的人们。他老人家转脸端详着胡生和化子，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问道：“两个青年远道而来吧？”胡生打恭道：“老和尚慈悲！”老和尚微笑道：“可是出家否？”化子对道：“求之不得。”和尚问：“有介绍信吗？”胡生便取出信来，递于长老。老和尚展信观看良久道：“啊，是找弘川大德剃度出家的？他老海外归来高僧，你俩善根殊胜，去南宫市郊普彤寺找去，在那讲经说法的。”化子问了路径，和尚道：“去石家庄长途客运站有去南宫的车，不消几个小时就到了。佛祖保佑二人出家满愿。”还是胡生聪明，合掌说道：“跟谁出家都一样，拜的都是一尊佛，出的都是一个家，修的都是一样法，在什么处出家不都相同吗？”和尚点头称：“是这样的理儿。”胡生说：“您老大慈大悲，收下我们吧，免得去南宫人生地不熟的。看见您老心里特别亲近，心里特别热乎。”有明老和尚微笑道：“善哉善哉，宿世因缘啊！那就到客堂登记登记吧。”
　　二人随方丈进了寺院里。刚进门，一头断尾巴狗“呜”地一声从一侧窜上来，扑到胡生身上乱嗅。化子捡块砖头要打狗子，老和尚拦着道：“狗子有佛性，晓得你俩是来出家的表示欢迎的。”胡生远远跑开了，怕狗撕掉了裤子不雅。这狗胖得像头小狮子，它是老和尚一年前从雪地里捡来的半死不活的小狗狗，还特意给它做几场消灾佛事才长成如今强壮的样子。脖子挂个铜铃铛，摇着屁股，“晃啷晃啷”追胡生。化子说：“怪事！我成天讨饭给狗打交道，身上都是狗气，不重视我，却亲他去？这狗病得不轻！”小和尚路过说：“你长得不好看，狗也喜欢漂亮人。”胡生绕塔跑，狗子绕塔追。他就窜进中日友好松林里。中日友好松是日本林临济宗首次飘洋过海朝拜临济祖庭带来的岛国青松，栽到中国土地上，象征中日友好，万古长青。它抬腿在树根射泡尿，窜进去追胡生。他真想一脚把狗踢死，但是不敢，就急急将身一缩，“嗖”的一声，跃上八九尺的塔基，狗窜了几窜上不去，仰头狂吠几声，调头朝化子扑去。化子乱窜乱跳，被狗咬怕了。狗子一顿乱嗅，嗅几嗅就不嗅了，好像知道了化子的秘密，曾是老乞丐被狗咬过的东西，摆摆头，怒目而视，好像意见似的。老和尚哈哈大笑，说：“护法，护法，他俩初发心，很快就成出家人，一视同仁，一视同仁！”“护法”很听话，归到原处，瞪着三角眼盯着往来游客，默不作声。
　　寺院文明，僧人生活有意义。
　　二人随老和尚去客堂登记，知客师问：“有证明信吗？”有明老和尚说：“要啥证明？五台山本如和尚亲自介绍来的还能有假吗？出事了我负责？”话刚落音，忽然房檐挂的铜云板“当当当”地响了起来。老和尚微笑道：“有福报！过堂（斋饭叫过堂），过堂，过完堂再说吧。”欲之后事，且往下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