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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第1063-1074天

作品名称:少记风流老来看——盖壤文学日记3680天      作者:盖壤      发布时间:2018-12-31 09:12:26      字数:6062

  1959年5月16日星期五晴(第1063天)
  上午,编写组的人忙着做校对、编书目索引。然后上体育课。
  午后把收尾工作做了一下。文娱活动时间,几个人去北陵玩了一会儿。栾文彦说:“叫人伤春啊!”
  天气暖烘烘的,树叶儿都长得肥大了。张峰德拿着一本童话,我高声地读着。
  晚上座谈教学革命以来的收获,已记在我的记事本上了。我把自己在提高研究工作能力方面的收获谈了一下。
  晚上,支委会研究了下星期的民兵训练问题。要我当炮长,我说:“我干!”不过,班里组成一个优秀炮队,由老梁领导,目的在于争取优秀班,打那五发炮弹。我的情绪挺好。
  
  1959年5月17日星期六晴(第1064天)
  上午做鉴定。给郭铢提意见的时候,大家都不发言。不过问题还是提出来了。午后讨论我的鉴定,发生了争论。马云飞说:“老盖帮助人态度生硬,觉得自己改造得差不多了,有些自满情绪,好以教训的口气讲话,来了许多‘啊’字。”安凤烈说:“帮助人概念化,不能结合个人的思想情况。”王桂莲说:“在红专的提法上有问题。”安风烈说:“我不同意王桂莲的意见,他既然自己检查了,就说明有认识,他解决红专问题是我们的榜样。”何华楠说:“既然有这种思想,今后应当加强理论学习。”我个人发表了如下意见:
  “红专不是人生观,专不是指导我行动的东西。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很有问题了。我要说:这是个人主义思想还在顽固的表现。”
  潘常静问我:“写不写呢?”
  有说写的,有说不要写的,最后决定写。然后我把小组的鉴定读了一下。
  “我对我的鉴定有意见。”小马说,“你把鉴定里肯定的东西完全否定了。但是我上午我似乎还没有听到这些意见,你说我哪点忽视学习了?”
  “你说你学习时没有参考书,,记不下笔记来,而且觉得没有啥可学的。”
  他说:“我仅仅在哲学学习上有这种表现,怎么能得出忽视学习的结论来呢?”
  我说:“可以改成哲学。”王桂莲问他:“你那时为什么不买文学史?”
  “买书不自愿吗?我当时想:以后文学研究所出文学史,我有一本就行了呗!”
  安凤烈说:“我对小马比较了解,在高中时——”他的话还没说完,小马把手一挥,抢着说:“请等一等。我在高中时,古典文学非常好,5分!”脸往旁边一扭,“你自称是了解我,我感到很荣幸,可是,你不能说服我!”
  我说:“你总是强调客观原因。看政治文件时,你说你头迷糊,学习的时候,你说你只能单独学习,大家只能看到你是去玩。那么,你就是用功的学生了。难道一些习惯就不能改改吗?”
  王作昌说:“大家通过就得了,个人意见可以附在后面。
  小马说:“就这种态度啊?那我一点意见也没有!”
  今早吃饭的时候,他买了个中碗,吃不了。安凤烈说:“你以前总是剩饭。”
  “谁说的?你调查研究了吗?”小马急了。
  “你不要激动嘛!”
  “我没激动!”
  “你吃不了就送回去一些呗!”
  小马说:“我发现豆腐酸了,我就不吃了。”
  会后,我在教室里问他:“你生气了吗?”
  “没事呀!”
  晚上看记录片《西藏叛乱》。
  
  1959年5月18日星期日晴(第1065天)
  赵洪利是不断地进步。下周搞民兵炮训。我们利用今天的时间补古典文学,小赵说:“那我也不锻炼了,我也去上课!”我问“你为什么不去炮训?”他说:“我有这个条件吗?”我说:“你还得准备运动会呢!”
  午后我问他:“你参加锻炼,捞不着补课,思想通不通?”他说:“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呀?拿下等级运动员,能那么容易吗?再说,我在体操队里也负些责任,我出来以后,交给谁?”“以后我还得去集训,可能又不能去劳动了。其实在哪儿都一样,对组织的忠诚,主要看你自己,像陶承,找不到党组织的时候,还要把党费都积攒起来……”
  午后听党课,是何老师讲的。他的眉头吊上去,鼻子尖一些,嘴小,讲话快,语气苛刻,仪表上给人一种分毫不让的感觉。他对小资产阶级狂热给予嘲弄:“匈牙利事件学生要求绝对民主、自由,后来把党员吊在电线杆子上,啊,真的货色拿出来了,什么自由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小资产阶级遇事一热,受了打击就垂头丧气,怨声载道。他不要党的绝对领导。什么话?”
  天色暗下来,大树的影子横在天际之上,还有脚手架的影子。晚霞是暗红色的,瑰丽而庄严。
  
  1959年5月19日星期一晴(第1066天)
  上午补古典文学课。午后讲《文艺学概论》。韩振启老师讲宫词。企望用美妙地构思和词的意境表达出来。文艺学的老师很年轻,褐边眼镜,言语里带着笑,却又显得不那么认真,力图把他所讲的内容搞得十分有趣,这样,就把题目里的一点含蓄的东西锋露无遗,且有些不易寻味地烦琐。
  晚上,支部给全班同学鉴定。如果说同意小组的意见,就可以通过了。讨论到董淑玉时,我说她有些清高。陈本凯说:“是有一点,而且十足。”
  “其实,这些都写了:学习上有适可而止的现象,这不就是骄傲吗?”李长庆说。我反问道:“其实,郭铢在学习上没有适可而止,可是你认为他不是骄傲的吗?”老梁说:“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梁月发表了意见:“她可骄傲了,所有的女生都不好,就她一个人好。别人学习开夜车,她就说:‘她笨嘛!’”
  我说:“那就干脆写上清高吧。”
  李长庆说:“那太抽象了。”
  “梁月是举例子了吗?”
  “我是听深津说。”梁月补充。“深津听张淑贤说的,张淑贤听她说的。”
  老梁说:“你不就是有根据吗?”
  “嗯,写上吧,她还不知道怨谁呢。”常静说。
  老梁说:“写上,管她怎么的了,是事实就行。”
  王作昌说:“你这不行呀!过后就得做组织工作。你当支部书记这样还行吗?”
  后来,作昌告诉我:做工作要全面,不能犯主观主义的毛病。
  
  1959年5月20日星期三晴(第1067天)
  按常规,今天是政治课,因搞炮训,这门课就停止了。人们像疯了一样地要读书,北师大的参考资料,刘绶松的文学史,应购之书真可谓汗牛充梁。
  晚上组织生活会,老丁来晚了,一进门就激动地说:“今晚组织生活讨论一下贪菜的问题,你看那咸菜,剩了满桌子,太不像话了!”
  老陈点点头,平淡地说:“卫生问题也得提一下。”
  我说:“我不同意。组织生活不是讨论会,主要是加强思想教育。总支布置的内容是以谈鉴定的感想为中心。”
  方剑秋发言了。他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副冷凝的面孔,说:“说我要研究郭沫若,真使我受宠若惊。”
  马云飞板着面孔问:“难道除了学古典文学之外就不能看别的了?谁能把每个人的道路都规定下来?”
  面对这些思想斗争,应当是很珍重的。
  
  1959年5月21日星期四晴(第1068天)
  文艺学课程之后,总支把各支部支委留下来,研究红旗支部的评选工作。王作昌把所学的辩证法都用上了。比如:目的和手段哪,经验和工作呀……讲完以后,从大家的发言看,到底如何评好呢?我先发言:“我看,应当把重点放在评比上,在评比的同时,也就总结了经验,谁发言,就全面地谈。”
  十四班的支部书记摩挲着大腿,脸转到一边,嘟囔着说:“那样呀,两天晚上的时间能够用吗?”十六班的支书蒋士杰讲话总是很激动,带着无可争辩的口气:“单纯搞评比有什么意义?我们是为了今后的工作才来总结的,因此就必须全面谈,而且我们都已做了总结,有书面材料作根据。总支评比的时候,就不会发生标准不统一和片面的现象了。”
  最后,就这样决定了。支委们急急忙忙吃了晚饭,在一起研究这个问题。老梁说:“这次评比呀,全指两片嘴,能讲就行了。”
  我说:“你别胡扯了!”
  “唉,关于恋爱问题的材料,李桓桢又要了,你们得帮助我写写嘛;我净写材料了。”老梁说。
  我也述苦:“我写的少吗?组织生活、师生关系、编写组的经验教训、文明道德建设问题……”
  老梁说:“我们开多少会呀?功课都拉下了,你不要有平均主义思想嘛!”
  我说:“你别诡辩了,都是为党工作,你叫啥屈?我看,你才有严重的平均主义思想呢!”
  王桂莲鉴定后的思想情绪还了解得不透,董淑玉在鉴定后面狠狠地打了“!”号。对支部给她提出的“有骄傲自满情绪”表示不满,支委都很着急。炮训时,郭铢不愿意扛炮架,躺在床上,懒洋洋地对我说:“炮长,给我换换吧!”
  我问:“换谁?”
  “谁有劲换谁!”他说。
  “你看谁有劲?”
  帮助这些人,得商量个具体步骤。
  
  1959年5月22日星期五晴(第1069天)
  绿油油的白杨树叶在夕照里闪闪发光,被风吹得蔌蔌作响。外面的稻田已经翻整了一遍,田埂的朝鲜族人还没归去。蛙儿们唱了起来,因为河水很少,不像乡间的青蛙唱得热闹。几个人站在白楼的阳台上,谈着杂志上有关于新文学的文章。有人在朗诵郭沫若的《女神》。由大哥在谈俄文。李长庆把时事摘要写在黑板上,三五个人围上去读。
  门板一摔,马云飞大模大样地走进来。我说:“小马,别人在练炮呢,你怎么不去?”
  “谁告诉你的?”他反问,把眼角一挑。
  “他们都去了啊!”
  “谁下的命令?”
  “班上。”
  “班上谁?一天总练,也没边儿啦!”
  “现在你知道了,你就去吧!”
  “我没有得到班上的通知,我不去!”
  栾文彦对自己内心的想法是从不加掩饰的。午后讲哲学课,是一位非常年轻的老师,栾文彦说:“他是东北师大的,在我们高中实习过。”下课时,他想和那位老师见见面。老师正回答女生的问题,他站一边发窘,就拿起黑板擦擦黑板。老师始终也没发现他。第二堂课,老师下课就上厕所了。他拿着茶杯到数学系办公室,倒杯水,放在讲台上。再上课,他看老师拿起水杯在喝,高兴得不得了。
  
  1959年5月23日星期六晴(第1070天)
  午后,我以代表的资格参加校首届团员代表大会。会场在校部礼堂。礼堂的前边,靠墙立着几块黑板,写着外语系的贺信,用彩色粉笔写着“祝贺团代会的召开!”“祝大会胜利成功!”一个女同学站在门前,我把代表证给了她,找到“100”号座位坐下。
  会场的人来得不少了,个个喜气洋洋,人声鼎沸。墙上的标语都拿下去了,窗上新年时候贴的剪纸也去掉了,会场里净明光亮。主席台中间放着讲坛。讲坛后是一溜蒙着台布的长桌,那是20几位主席团成员的座位。舞台前的栏杆下,放着几盆天竺葵,讲台上有两盆落地生根。最后面是主席塑像,党旗悬挂在墙上。
  军乐奏起《共青团员之歌》。杨部长宣布开会。他高大严肃,声音宏亮。林淡秋同去代表临时团委很做了工作总结报告,简单明确,有指导思想,有原则,有方法。
  晚上在校部吃饭,看电影《奥赛罗》。
  
  1959年5月24日星期日晴(第1071天)
  五时半起来,在白楼园厅开讨论会。我发言有此怨气:说今后不要搞群众运动了。党的中心工作不是那么具体,团怎样协助党做好工作呢?
  但我这个疑问在杨俊超同志的报告中已经解释了,这就是:要把工作做好,要更具体、更细致,更有耐心。应当具有一种忘我精神,下决心做群众的知心朋友。
  晚上,洪文斌找我问了一些情况。十一班的陆峰看见洪文斌和梁月恋爱,就冷嘲热讽地说潘:“你是小资产阶级感情,见异思迁。”还想要跟党支部去说,要批判她一下。后来又说“你要拒绝旧友,那个人就不能活了”。老洪为这件事苦恼。他现在也怀疑是否因此影响他们的关系。
  
  1959年5月月25日星期一晴(第1072天)
  晚上听报告,是海军里的同志丁山做的。讲海军前线英雄安业民烈士的事迹。我们都坐在操场上,天上一颗明亮的星子亮了,看上去是那样平凡,却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安业民啊,您就是一颗星,在我的心中闪耀。努力严格要求自己,把用意志巩固下下的东西保持到永远。
  残余的个人念头和青年人必然要有的怀恋一起来到心间,是愉快的、火热的,但又是渺茫的。于是理智就粗暴的把那些幻想压下去了,心头又涌起一股严酷的情绪,是什么呢?是个人得失!这今后要努力改造的东西。
  收到本才寄来的五本《现代文学史略》稿。
  
  1959年5月26日星期二晴(第1073天)
  吃完晚饭,到教室去复习功课。董淑玉走在我的前面,她慢慢地走着,沈阳台正在广播辽大编教材和教学革命的消息。我跟他开玩笑,说:“你迈方步呢?”
  她指着电线杆上的喇叭说:“我在听那个。”
  我急忙走到前面去。到了教室,无意中问于东坡:“你有钱吗?我一个钱也没有啦!”说完这话以后,马上觉得不是场合。果然,被刚进屋的董淑玉听见了,马上递给我两元钱,说:“给你——我怕忘了。”我说:“我没零钱。”她说:“哈,你脸红啦!”我说:“你以为我没有钱了才给钱吧?”她说:“我怕你赖我。”
  过后,我感到很无聊。
  改造的机会来了。校党委决定我们去开源清河水库劳动一个月。我兴奋地说:“上回去深翻地,我没捞着去,这回我得显显身手啦!”
  老丁说:“你要当心胃病!”
  晚上,大家讨论这个问题。宿玉堂代表二小组发言:“我们要解决思想问题。历次劳动都说明,思想不明确,就不能丰收。深津纯子坚持要去,孙正新也坚持要去。我们要打掉本位主义,思想好,主要看劳动好!劳动不好,不可能思想好。”
  支委会讨论谁留在家里的问题。老丁说:“让深津去吧,她一次劳动也没参加。”我说:“你让她去,不能吃饭,吐黄水怎么办?”王作昌说:“其实她身体发展挺好,并没什么呀!”我说:“好什么?炼锗的时候,她都睡到缸沿上了。”老梁问:“王金苓能不能去?”王桂莲说:“她能去,她是挺强的。”王作昌说:“她是工农出身,学习吃力,得照顾她一下,这是党的政策嘛!”老丁说:“其实她就顶个工人的名儿!”我说:“既然她有一些资产阶级思想,我们让她改造思想,不同样是照顾她吗?”
  我们正在开会呢,十四的孙成大走了进来,说:“刚才滕书记说,叫他当后勤连的连长。”大家都笑了。他现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把名单留给我吧——病号的名单。”
  留下来的人都不高兴。深津笑了一下,大约是在预料之中的吧。老梁耐心地对她们进行说服。董淑玉哭了起来。深津几乎在哀求了:“让我去吧!”老梁说:“不行,你有胃病。”她说:“我可是运动员哪!”老梁说:“那要是你犯了病,谁给你治呀?”她说:“不能犯!”
  “你一顿就吃一中碗饭!”
  “那我就多吃一点儿!”
  “我们得好好改造自己,但绝不能忘记工作。”
  
  1959年5月27日星期三晴(第1074天)
  早晨洗衣服。我想,这次去的时候,应当练习写小说。正好《人民日报》上发表了一篇谈小小说的文章,又简单,又丰富。因为不喜欢,所以就不想写。
  发了四张明信片:显亭、景翔、二哥、本才。
  年后看电影,捷克片《柯儿趣游记》。
  幼儿园的孩子也来看电影,阿姨们领着他们,站成一排进到里面,由阿姨帮助他们安排了座位,像小鸡雏一样,他们摆着手,晃着脑袋。女孩子穿着布拉几,小裙子,小花衫;男孩穿着带背带的裤子,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向同伴指出屋子里有什么新奇发现,眼睛滴溜溜地转,通红的小脸蛋,头发洗得亮光光。我在楼上拿一本书引诱他们,下面的孩子一起仰起脸来,伸着小手说:“给我!给我!”我向他们做了个鬼脸,他们笑了,我把书收回来,伸出右手问:“书在哪只手?”
  “在里面那只手!”
  我把两手者伸出去,他们又说:“在里面!”
  他们争抢着揭露我的小把戏。电影开演了,他们像受惊的样子,一下把目光投向了屏幕,同声叫着:“呀!”
  孩子们多么纯洁、天真,没有一丝偏思歪想。加演《全面绿化》和《一万年肥料》、《多蛋鸡》的时候,他们一起拍着手。
  晚上,校长给我们做劳动的动员报告。他像个老父亲一样,讲话使人心暖。
  张峰德说:“我不看小说,热热闹闹的,看完就忘了。最好能借一本令人深思的书。”这说明他在进步,他在决心书上写道,“保证情绪乐观,不沉闷……”
  大家都在进步,你还是不要自我欣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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