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 第十四章 · 第十五章

　　十三章、儿子帮助母亲反对
　　
　　黄志远回到妈妈身边，高护揶揄儿子：“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身名牌服装，相貌堂堂的男子汉会去拾垃圾？别人看来，肯定是作秀。”
　　“我被她感动了。”
　　“你喜欢她？”
　　“我想帮她！”
　　“我坚决反对！”妈妈决绝地说，“就此打住。漂亮的姑娘有的是，咱得挑门当户对的！”
　　
　　黄志远并没有听妈妈的话。
　　星期一，他早早地走进了卫校，将高秀水叫到一个僻静处，把一兜子东西送给她。
　　她推辞。
　　他说：“是供你练习用的一次性针管和酒精棉。配的针头从5号到7号。你用吧，用完了我再拿。”
　　高秀水用挑战的口吻问：“你敢和我一块在对方身上练静脉注射吗？”
　　“当然愿意奉陪！”
　　黄志远还告诉高秀水一个好消息，邓州市第三人民医院护理部缺少护工。高秀水如果愿意去，他可以求妈妈安排她在双休日干两天护工。
　　高秀水高兴地点了点头。
　　
　　然而，黄志远的计划在妈妈面前搁了浅。
　　黄志远极力想说服妈妈：“我当兵在雷锋团开始学雷锋；回家后又积极加入了编外雷锋团；难道不应当帮助一个亟需别人帮助的同学？”
　　妈妈讽刺地：“你目的不纯。”
　　“怎么不纯？”
　　“有谈朋友之嫌！”
　　“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而已，何必如临大敌？”
　　“当妈的，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去冒险。将来，她要纠缠你，那麻烦可就大了！”
　　黄志远很生气，甚至挖苦道：“我终于明白了，你和爸之间总有矛盾的根源！”
　　“你不明白！俺俩的事，小孩不能插腔！”
　　“我已经不是孩子！我崇拜爸。他两袖清风，一身正气，全心全意扑在工作上。你嫌他不顾家，你觉得家里的一切都是你拿钱操办的，你是功臣，所以总埋怨爸。你应当支持爸，温暖爸……”
　　“可他温暖我吗？”
　　母子俩不欢而散。
　　
　　黄志远不死心，他找到了爷爷。
　　爷爷说：“咱黄家就你一个孙子，谈朋友当然必须慎重。总有人给你提亲，到目前，还没有我相中的。你叫姑娘双休日来我这里打钟点工，一天40块，一个月320元。愿干，叫她从这一周就开始，爷爷帮你考察考察。”
　　“当然好。可是，爷爷，不要带着有色眼镜或用棱镜看表面，看走样啦。要看本质！”
　　“爷爷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放心吧！”
　　然而，丁雅琴却欺负高秀水……
　　
　　第十四章、丁雅琴羞辱高秀水
　　
　　高秀水接受了“钟点工”的工作。
　　黄爷爷家给她的第一感觉是陌生的富足气息。但她是个机灵姑娘，很快适应了这种“富足”的环境。
　　高秀水的吃苦精神，善解人意的品格，认真负责的劳动态度，把个钟点工干得几乎没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
　　黄老爷子和他的后妻都十分满意，很信任她。他们计划，在这气候宜人的季节里远足到云台山旅游。他们准备叫高秀水看门户。
　　
　　然而，每个家庭的故事都是起伏跌宕的。
　　晚饭后，老俩口正准备到湍滨游览区散步，儿媳丁雅琴不期而至。
　　高护对公爹续弦很是不满，看不起他。她什么也没称呼，直接了当地问：“志远把那个乡下姑娘弄到你这里干钟点工？”
　　“有什么问题？”老爷子问得很谨慎。
　　“当然有！”高护正颜厉色地说，“这样的姑娘能进黄家门？”
　　“另当别论。”黄老爷子态度暧昧地说，“不过，这是一个好姑娘，合格的钟点工。”
　　“你们把她辞了！有活干，随时给我打电话，我马上给你们派实习的护士过来。”
　　老爷子迟疑着，后妻怕事态恶化，赶紧表态：“可中！，咱还节约开支了呢！”
　　“高秀水的工资你们别管了，我负责。”
　　丁雅琴似乎不放心什么，临出老爷子家门时又特别强调：“你们一定不要给她提工资的事！明天下午，我准时过来，我和她了断！”
　　黄老爷子深知儿媳“好强”的秉性，为了儿子家不再起战火硝烟，他只能采取息事宁人的回避策略。
　　第二天午饭后，他把该干的活吩咐给高秀水后，就和老伴一起找牌场去了。
　　
　　丁雅琴喊开了门，高秀水看她提着个大包裹，误以为叫她洗衣服，就毕恭毕敬地说：“阿姨，我马上给你洗。”
　　丁雅琴冷淡地说：“没什么衣服可洗，你把活干完后，我有话说。”
　　高秀水麻利地把该干的活干完后，就诚惶诚恐地站到了高护对面。她预感到，面前这位趾高气扬的高护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果子，但自己必须温顺，必须冷静，细语软声地说：“我听阿姨吩咐。”
　　丁雅琴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机，很不礼貌地审视着高秀水，讥诮地说：“你可真有心计，竟然打进黄家的后院里了。”
　　高秀水的粉面立刻染上了愤怒的红色，但她把难听的话压到肚里，只是压抑地说：“我还不懂什么是心计，我干活只为挣钱。”
　　“那就到此结束吧。”高护硬声硬气地说，“在我们黄家，永远都不愿意再看到你。”
　　高秀水咬紧了嘴唇，生怕冲出难听的话，她的心房猛烈地跳着，浑身发抖地拿起自己的鞋子换下拖鞋，把钥匙放到高护面前的茶几上，斩钉截铁地表示：“我坚决不会第二次走进你的眼里！”
　　高秀水开门欲走，被高护喊了回来：“你的工钱！”
　　高秀水重又关上门，回头看着这个欺负弱者的护士长。
　　丁雅琴打开她拎来的包袱，从中抽出两件，炫耀地：“这一包袱衣服，随便两件也值几百元，都给你……”
　　高秀水完全明白她的用意，鄙夷地说：“我们草民，哪配穿如此高级的衣服？工钱我也不要了！”
　　高秀水猛转身，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远去了。
　　她不愿让这个可恶的女人看到自己的眼泪，她的眼泪在夕阳中闪光，在秋风中飘洒。
　　她慢慢平静下来，似乎一下子成熟了许多。她变得更坚强，她暗自下决心要更加努力地学好功课，她有勇气面对人生道路上的一切困难……
　　
　　第十五章、赠送《楷模》
　　
　　两年的专业课程，圆满地画上了句号，还有一年的时间，基本是实习课，学校已经联系了邓州市第三人民医院为实习点。不过，学生自己也可以选择自己感兴趣的医院作为实习的地方。
　　黄志远是“3+2”的医疗专科，第5年也是实习，他以各种理由想说服高秀水留在三院实习。
　　但是，高秀水有自己坚定不移的打算。她早就到花香镇卫生院摸过底。卫生院的护士长有资格带实习生，这符合学校要求。况且，卫生院对她的实习持欢迎态度，还不收费用。她相信，她能出色地完成实习科目。
　　同学们都在整理行装，准备离开学校。一年后，才会再一次欢聚一堂。那时，他们将怀揣闪光的毕业证书，走上各自的工作岗位，去开始各自人生的攀登。
　　黄志远非常的焦心，在做着最后努力，他死拧万缠，总算把高秀水叫拢到了身边。
　　黄志远期期艾艾地：“你，你怎么了？仿佛半个世纪，总躲着我，冷淡我，为啥？啊？”
　　“问你妈呀！我向她保证过，决不会第二次走进她的视野里。”
　　“为什么？”
　　“因为俺是乡下姑娘，一介草民，连伺候人的资格都没有，哪能高攀大书记的公子哥儿？”
　　黄志远从这些刺耳的话语中感到了背后隐藏的复杂内容。看来，高秀水离开爷爷家，一定是妈妈从中做梗。他在心中打算，找爷爷问个水落石出。
　　“你肯定受了许多委屈！你放心，我会还你一个公道。我诚恳地希望你留到邓州第三人民医院实习。这不仅可以学到更多的医护知识，也有时间解除误会，修复心灵的创伤。”
　　“一点可能也没有！你家的地位，你家的富有，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你未来的幸福等等，我会成为你妈妈的眼中钉。我必须离得越远越好！”
　　“那我呢？我是有思想的，明白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
　　“可惜，你不是孤立的个体。我不愿成为你们家的不稳定因素，冷静冷静，以后再说吧！”
　　“天哪！我等不下去！咱们今晚，就是说，在你离开学校去实习以前，这是最后的机会，咱们必须认真谈谈。即便了断，也得明明白白的了断！走，咱们去哥德咖啡厅！”
　　“那是有钱人去的地方，你免了罢！”
　　“那咱去拥抱大自然！”他硬拉着高秀水上电动车。
　　高秀水怕别人看见他们拉扯产生误会，只好坐了上去。
　　他们没有去人民公园。夏季的人民公园游人如织，跳舞的、吹拉弹唱的、叫卖的、小孩嬉闹的，根本找不到一个呢喃低语屈膝谈心的合适去处。
　　
　　他把她带到了湍滨遮天蔽日的柳树林带的深处。
　　他们彼此别扭着，戒备着，两根木桩似的，相隔两步远戳在树林苍暗的夜色中。
　　虫声增添了密林深处的静谧。透过幢幢树木，湍河细流的波纹把投进水中的霓虹灯光和天际的星辰虚化成了五彩缤纷的一片。
　　本是花前月下谈情说爱的良辰美景，倒成了他们倾诉哀怨的战场。
　　“丑小鸭和白天鹅，白马王子和草民，咱们都现实一点。”
　　“你是丑小鸭？在我眼里，你提着捡垃圾的塑料袋，就像西施浣纱。你是白天鹅，我才是丑小鸭！”
　　她凝视着他在夜色中颀长的剪影。
　　他不很英俊，但是，他挺直的脖径，高高的鼻梁，颀长匀称的体姿，使他仍然显示着一派帅气。特别是他开朗的性格，很容易获取女孩子们的青眼。
　　“不，你很有魅力。我只是认为高不可攀，不适合你，你应当有更高的选择。”
　　“有什么高不可攀？借口！我真的非常喜欢你！”
　　她尽量梳理着自己零乱的思绪，她很想说服他，让他对她的期望冰雪消融。
　　“差别，城乡差别，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很麻烦，甚至于用一生的努力都难以克服。
　　“再说，我有个中风卧床的母亲。三年了，谁知道还有多少个三年，她需要我。丹江口水库大坝要加高，我家在淹没区，搬迁是迟早的事，听说，库区移民的去向远在新乡、郑州等处，近在平顶山、南阳。我们家是漂在水上的浮萍，随着风，随着水流，将来不知道漂到什么地方去，我必须陪伴在母亲身边。
　　“村委会资助我上卫校，毕业后，起码要在村卫生所服务五年，订有协议。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黄志远绝望了，然而，他内心的爱又增浓了许多。一个年轻俊俏的姑娘，本应当有更多的烂漫，更多的欢快，想不到她的精神负荷是如此沉重。她的复杂，她处事的谨慎，她考虑问题的周全，他自愧弗如。
　　“我比你年长好几岁，但远没有你成熟。”他深深的遗憾着，“我想问题，单纯而直接，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只要两厢情愿，那就是一切。我真是想得天真。那么，我可以送你回去吗？让我也去闻闻花香镇的花是如何的香，看看丹江水是如何的清。北京人为什么喜欢丹江水？”
　　她不能答应他，又不忍心拒绝。
　　她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我们那里是丘岗地，下了冯岗去俺们梨花沟，只一条路。一个陌生人进了沟，全村的人都会出来看稀罕。俺村的人特传统，特封建。一个姑娘的名声，决定着她一生的命运。”
　　她巧妙的拒绝，使他内心的爱更加迅猛的膨胀。
　　他必须寻找一个出口，释放盛不下的爱。他用了他的全部真诚，伤感地说：“明天一分开，我还能见到你吗？”他停顿了一下，鼓足勇气求道，“我能不能抱抱你呀？”
　　即便是铁石心肠，在如此炽热的情感里，也会被熔化。
　　高秀水没有回答，高秀水感动得满眼含泪。她往前探了探身子，用肢体暗示了他。
　　纯情少女的体香，使黄志远不能自持，他急切地抓住她的一只温热的手，用一条手臂，揽住了她修美的脖颈。凝脂般的肌肤，使他幸福得颤栗。无法言说的神奇而美妙的冲动，使他情不自禁地把高秀水搂进了怀抱。他恨不能把所有激情都渗进她的机体。
　　高秀水也快乐得迷醉了片刻，但很快清醒了过来。她急切地呼喊了一声：“哥哥！”
　　深情而郑重的“哥哥”呼喊声，像严冬的气流，一下子冰冻了黄志远所有的激情。两个人的拥抱姿态，定格在静寂的夜色中。
　　黄志远哪能死心？挫折逼出方法来。上天似乎在怜恤他，在点化他。他猛然想起车兜里那本《楷模》来——
　　记忆，穿云破雾地从远处走近了他。他隐隐约约记起她对邓州名人很感兴趣，也许《楷模》能成为打开爱情之门的金钥匙。
　　他放开了拥抱，叫她等着。
　　他大步直奔电动车前，取出书，用双手郑重地递给她，情真意切地说：“这是河南省范仲淹文化研究会和邓州市委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编印的《楷模》，真实生动地再现了忧国忧民的范仲淹、共产主义战士雷锋、共和国骄子武文斌的生平事迹。他们都是我的楷模，请你用他们的标准来考验我，监督我。”
　　高秀水如获至宝地接过书，非常珍惜的样子，感激地说：“谢谢哥哥对我精神上的关心，这是我在邓州的又一项收获。我相信，她对俺的精神成长是最好的营养！”
　　“明天几点走？我来送你。”
　　“我的下铺郭淑贞送我。她虽然心直口快，但没有看不起我。我对她讲过你在公园里如何勇敢地赶走了一帮小流氓，她很崇拜你。”
　　“你呀，太善良，总是忘不掉别人的好处。”
　　他把她送回到了卫校门口。
　　当电动车掉头欲动时，她仿佛看到了他脸颊上迎着路灯闪闪的泪光，一股浓浓的惜别之情潮涌心头，她哽咽而动情地说：“我应当有一个哥哥。可是，俺家特穷，我爹结婚晚，我就第一个走进了这个需要永远付出的家。哥哥，亲亲的哥哥，我永远忘不掉你……”
　　她踏着自己的泪花，回头走进了卫校大门。
　　他泪眼模糊地凝望着她，一直到他心目中的天使、仙女的身影溶化在深深的夜色中。
　　他惋惜自己没有唐伯虎的心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