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梅花偷窥手抄本
作品名称:远去的洞庭湖 作者:徐克映 发布时间:2018-12-29 11:16:13 字数:6662
雨,淅淅沥沥地下,晚稻第二轮除草工作正忙。雨天做不了其他功夫,却适合踩草。有蓑衣的穿上蓑衣,没有蓑衣的,戴顶斗笠,披一块塑料薄膜,也蛮逍遥自在。满老爷的女儿梅花戴一顶斗笠,披一块塑料薄膜,拄一根竹棍夹在踩草的人群中。
踩草不需要下大力气,在农业功夫里面算是比较轻松的工作。因此,便宜了爱嚼舌根的堂客们。堂客们集中在一起,喜欢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当然,最热门的话题就是男人和女人,永不厌倦的桃色闲闻。
田大嫂最热衷此类话题。
岳春生把满秀家的黄狗当满秀搂抱的笑话传开,成了近段时间最热门话题。田大嫂问满秀:“喂,满堂客,你家那黄狗是母的还是公的咯?”
住她隔壁的刘四贵堂客笑着说:“当然是只母的啰,要不如何配得上我们岳队长唦。”
田大嫂惋惜地说:“只怪岳队长性子太急,如果慢慢地和那黄毛美人搞好关系,说不定那味道比满堂客的还要好呢。”
排成一行踩草的女人们哄地笑起来。
满秀对田大嫂说:“你声音小一点,被那‘脚猪子’听到,哪天田老大出去了,小心他去撬你的房门啊。”
田大嫂说:“他来撬门我立马打开,我不像你那么好脾气,他只要敢脱裤子,我就拿镰刀割掉他两寸半。”
人们的话题越扯越远,说鸭拐子跟二队才鱼子堂客有了一腿,六队的何老倌跟儿媳妇“烧火”......
堂客们只顾嘴巴快活,荤的素的讲了一长溜,旁边那些年轻伢子妹子听了,心里就起了些波澜了。十七岁的梅花听了,心里涌起了青春期的躁动。她不由得想起了周小早。小早身体还有些虚弱,正在她家休养。
那天,龙卷风将小早刮进“倒口”,慢性子的满老爷立马变成了性子暴烈的张飞。他对着站在岸边还在犹豫的男人们大声吼叫:“还不跟老子下水,人命关天啊!不会水的赶快找两条船来,多拿几根长竹篙。”说完,“扑通”一声潜入水中。他无数次下到水底寻找,水面太大,水太深,救人难度很大。
德宝驾着船来了,不会水的在船上用竹篙朝水底试探,李韦良让船上的人立稳竹篙,自己顺着竹篙强行潜水。他在水中摸索,憋得胸肺几乎炸裂。潜下去一阵,实在憋不住了,急急钻出水来缓口气,换个地方又下水。此刻他泪流满面,小早倘若真的遭遇不测,将怎么向他父亲交代。小早的父亲为人软弱、老实,小早是父亲唯一的希望和依靠。不能让可怜的父亲失去儿子,他拼着命扎进水中。
突然船上持竹篙探底的人喊:“下面有一个软东西,快过来人!”
游水的人都飞快汇聚过来。满老爷顺着竹篙潜入水下,很快,周小早被顶出水面;大家七手八脚把小早拉上船,小早此刻没有知觉,身体软如面团。船飞快驶向岸边。满老爷叫人背着小早去队屋里,自己飞奔向队屋牛栏。他搬出煮牛食的老天锅,扣在队屋禾场上,将小早放到底锅上,让小早胀鼓鼓的肚子抵在锅底。此刻,周小早几乎没了呼吸,脸色惨白,嘴唇乌紫,全身软塌塌的。
大家七手八脚把他胀鼓鼓的肚子搁在锅底,几分钟后,小早嘴里吐出来一些浑浊的水,慢慢地又有水不断从口腔里鼻孔里流出,鼓胀的肚子瘪了。满老爷将小早抱起来,平放在稻草上,嘴对嘴做人工呼吸。不一会,小早渐渐苏醒过来,气息一点一点慢慢恢复。他吃力地睁开眼睛,茫然看着大家。李韦良吊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来,他叫人帮他把小早放到背上,准备背回青年组。满老爷说:“不行不行,快背到我家里去。你们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怎么能够照顾他?你们不晓得如何调养。小早这次身体损伤肯定很严重,由我堂客来照顾他。你先背到我家里去,等恢复得差不多了你们再接他回去。”满老爷的话很断决,不容商量。李韦良只好将小早背到了满老爷家里。其实满老爷说的有道理,他们几个人确实没有能力照顾小早,也不知道如何调养,如何使他能早日康复。
满老爷堂客满大婶话语不多,把小早安置在西头偏厦里,用仔姜、红糖熬了一碗浓浓的姜汤,让梅花给小早慢慢喂下,给他驱赶身上的寒湿;又捉来一只阉鸡斩了,用砂炉锅熬了一锅浓浓的鸡汤。
梅花一边喂姜汤,眼泪汪汪。从小早落水起,她就没干过眼泪。小早掉进倒口的深潭中,她心揪得紧紧的,这个倒口曾经发生过好几起淹死人的事故。听老人说,人淹死后就变成了“落水鬼”,落水鬼要想投胎转世,就得找个人做“接班鬼”,因此,“落水鬼找替身”的说法在当地传得很神,越传越恐怖。梅花担心小早会被落水鬼抓去做“替身”。她在岸边使劲叫喊,她想用叫喊声吓跑“落水鬼”,不让它拖走小早。
小早安全了,小命捡了回来,她丢失的魂魄也回来了。她不让母亲喂汤水,她嫌母亲笨脚笨手。她细心照顾他,喂鸡汤,喂稀饭,替他蒸鸡蛋羹,熬鲫鱼汤;看着他脸上有了血色,眼睛有了光泽,说话有了气力,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小早住进他们家,她觉得屋子里都亮堂起来。
小早在她的精心照料下,慢慢地能勉强行动了。一天早晨,梅花发现了一件新鲜事。她刚起床,用木脸盆打了半盆水,从阶级上的晾衣竹竿上取下已经看不出原色的萝布手巾,准备洗脸漱口。木脸盆据说是爷爷留下来的,尽管用了许多年了,因为每年都用桐油保养一次,所以依然结实紧凑。脸盆是爷爷留下来的,洗脸的方式也是爷爷传下来的。一家大小都用一条萝布手巾洗脸,洗脸前,含口水,食指顶着萝布手巾在嘴里搅动几下,吐出水来,算是完成了漱口的流程;然后用看不出原色的萝布巾擦脸。女儿擦完父亲擦,父亲擦完母亲擦。几代人的习惯沿袭下来,习以为常。梅花看见小早搬条枣木椅子坐在阶级上,用什么东西在嘴里鼓捣,泡沫糊了半截脸。梅花奇怪地问:“你这是干什么啊?”
小早咕噜了一口水吐出来,笑笑说:“嗽口刷牙啊。”
梅花说:“你们城里人也太讲究,嘴巴里干干净净的,嗽什么口刷什么牙啊?还用刷子和白泡泡,挺费钱的吧?”
小早解释说:“不要以为嘴巴里干净,其实,人的嘴巴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食物藏在牙缝里,闭了一晚上,那些东西在嘴里面腐烂发酵,生出千千万万细菌。不信你呼口气到手掌上自己闻闻,一定很臭。”
梅花不信,呼口气到掌心,放到鼻尖闻闻,脸有些红了。从小起就看见父母亲洗脸,洗脸前就着洗脸水用罗布手巾在口腔里搅动几下,算是作了口腔清洁。她照葫芦画瓢,养成了这个习惯,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今天听小早这么一说,有点害羞地说:“乡下人没文化,什么都不懂。不过,我们这些人一年到头累得要死,饭都吃不饱,哪有心思讲究这些啊?!”
小早半开玩笑说:“老辈人劳苦了一辈子,不讲究也就算了,你这么年轻,要学会讲卫生;要不将来找对象,人家闻到你口里有气味,会嫌你呢。”
梅花咯咯笑道:“我才不会找对象呢。你说嗽了口嘴巴不嗅,真的吗?你让我闻闻,你口里到底是什么气味?”
小早看她执着的样子,莫奈何地说:“闻闻吧。”说着张开嘴。
梅花真的凑过去闻闻,果然有一股薄荷的清香;再看看他的牙齿,雪白整齐,清清爽爽。梅花想起队上那些男人,一张口,满嘴被旱烟熏黑的牙齿,看着就恶心。梅花心里悄悄动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那东西借我刷刷牙好吗?”
小早说:“牙刷可不能共用的,不卫生。”
“小气鬼!”梅花噘着嘴巴,生气地走了。
上午歇气的时候,郭强来看小早,看他无聊地靠窗户看湖水发呆,悄悄说:“你好舒服好优悠闲啊,我真是羡慕你,像住疗养院一样。这回不用到田里爬泥巴了,悠悠闲闲享福,神仙也比不过你啊。”
小早苦笑道:“我哪里悠闲啰,全身酸痛的要死,手脚没有一点力气,一时不得一时过呢。”
郭强坏坏地笑道:“时间不好打发吧,给你一本书解闷吧。不过,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到啊。”
看郭强那样神神道道的,小早好奇地问:“什么书这么神秘,该不是反动书籍吧?”
郭强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笔记本,一脸严肃地说:“说到哪里去了,原则性问题不能乱来。我看你实在无聊,给你找来一本闲书。不过,不准借阅不准传播,这基本原则。”
小早不耐烦了,一把抢过来说:“什么宝贝东西啊?还如此神秘。”他翻开封面,是一个手抄本,一看标题,大吃一惊。眼睛瞪着他问:“哪弄来的?”
郭强小声说:“同春大队一同学过来,借给我的。昨天偷偷看了几页,害得我晚上跑马了。妈妈的,谁那么缺德,写些这样的东西,害死人……”
小早说:“早就听人说过这书,不想被你这家伙搞到了。真有那么神奇吗,看了还会跑马?”
郭强笑道:“看吧,看了就知道了。你也不是什么特殊材料做的,看了让你做一个温柔之乡的美梦。不过警告你啊,别把人家的床单弄脏了,被梅花发现了你不好交代啊。”
小早白了他一眼,将手抄本藏到枕头底下,从裤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二块钱对郭强说:“帮我个忙吧,帮我买一支牙膏一把牙刷,一条毛巾。大队代销点没有,要不我自己去了。中午辛苦一趟,到农场那边两门闸有买。”
郭强皱着眉头说:“两门闸有五六里路哩,太远了。”
小早恳求道:“你腿杆子这么长,一个钟头就能打个回转。好哥哥,帮个忙不行吗?”
郭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前世欠了你的。好吧,帮你跑一趟。”临走还嘱咐小早,“本子千万收好,不能让别人看见。”
吃过晚饭,小早就着煤油灯看手抄本。本子的扉页用钢笔写了几个艺术立体字“少女之心”。这种手抄本,在下放学生圈里暗暗流传,如一股海底潜流汹涌泛滥。那个时期,除了《毛泽东选集》,基本上看不到其他文学书籍。这个本子就像饥饿的狼群闻到羊羔肉,使这个寂寞苦涩的年轻群体趋之若鹜。由于属于黄色禁书,不能公开传阅,只能用手抄本的形式,在信得过的好朋友之间秘密传递。小早早就听说过这个本子了,一直无缘看到。这时,满老爷夫妇吹灯睡觉了,他迫不及待地拿出那个本子。
这间房间本来是梅花住的,小早来了,满婶子在老两口的房间里开了一个临时铺给梅花睡。梅花不想早睡,看见小早屋里还亮着灯,就轻手轻脚来到小早这边。看见小早在灯下聚精会神的看书,忍不住走进去问:“看什么书啊,那么入神?”
小早看得入了迷,梅花冷不防闯进来,慌得他手忙脚乱,急忙将书藏到枕头底下。梅花奇怪地问:“什么东西见不得人啊,给我看看。”
小早掩饰道:“没什么,日记本,平时写得好玩的。”
梅花不信:“日记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慌慌张张像做贼似的。看,脸都红了。”
小早说:“日记写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话,私人秘密,别人是不能看的。”
梅花调皮地问:“你的日记里写了些什么?写了我吗?”
小早说:“秘密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哦,差点忘记了,给你。”他拿出郭强帮他买回的牙膏、牙刷和毛巾。
“给我?”梅花大吃一惊,“你给我买的?你这痨丝瓜一样的身体,什么时候出去了?从哪里买回来的?”
小早平静地说:“郭强帮我买的,给你用。从明天起,洗脸你用自己的毛巾,不要和爸爸妈妈共用。还要学会刷牙漱口,好不好?”
梅花高兴地接过这些东西,说:“小早真好,我听你的。”她按照小早的指点,挤好牙膏,倒杯水,在阶级边刷起来。学着小早的样子,“咕噜咕噜”嗽干净牙膏泡沫。漱完口,果然觉得满口沁甜清香,感觉舒服极了。她满心欢喜地回到小早跟前,对他张开嘴说:“小早,你闻闻,香吗?”
为了不拂她的意,小早认真闻了闻说:“好香,梅花真香!”
他真的闻到了香气。不是牙膏的清香,是少女身上散发的馨香。
梅花的心,像洞庭湖的浪,失去了往日的平静,让她尤为惦记的是小早枕头底下那个本本。小早说里面有秘密,还不让她看。莫非小早把她也写到里面去了?写了她一些什么呢?为什么不让看呢?梅花对那个本本牵肠挂肚。
这一天趁歇气的时间回到家,她看见小早睡着了,她就站在旁边细细看他。他睡的模样十分安详,两道眉毛微微上扬,额头平整光洁,鼻翼随呼吸轻轻张合,嘴角上翘着像是微笑。她久久地凝视着,有些着迷了。她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看过男人,今天她可以尽情地看毫无顾忌地看,而且百看不厌。
她喜欢和小早在一起。喜欢听他吹那支竹笛,竹笛吹出悠扬的声音,在田野飞扬,在湖水中飘荡,她的心情也随笛声飞翔;她喜欢听他唱歌。那些歌只有在公社、县城的广播里才听得到,经小早唱出来,就亲切了就更好听了。没事的时候,她就去找他玩,听他吹笛子,听他唱歌,天晚了也不想离去。她有时想,他们能天天在一起多好。
小早在她们家里调养,她求之不得。她真的能和小早成天在一起了,心情如同夏日晴空格外爽朗。小早就在她面前,正甜甜地酣睡。她心里悄悄萌生出一个念头,她一阵脸红。犹豫许久,鼓起勇气俯下身,嘴唇对着他的嘴唇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慌慌忙忙跑了。她的心“怦怦”跳了好久,她回味着那个万分冒失的动作,觉得特有味道。但是她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很有回味,好得像喝了酒后的微醉。
她躲在门外看了很久,见没有动静,忍不住又颠着脚尖过去。她突然看见枕头底下露出那个本子的一角,心里窃喜。轻轻地一点一点慢慢拉,一边拉,心“怦怦”地跳,她终于拿到手了,她躲到屋后菜园子里偷偷看起来。这一看不要紧,看得她汗毛一根根炸起,浑身燥热。里面没有一句和她有关的话,全是男欢女爱的一些臊事情。一些令她心惊肉跳的情节描写,像火把点燃躁动的心情。她几次想把本子扔到渠道里去,可是又舍不得;几次她闭上眼睛不看了,闭不了一分钟又睁开眼睛。乡村少女的心情,被这本民间热传的手抄本搅动得迷五迷六、神魂颠倒。
踩草的时候,田二嫂和那些堂客们总有没完没了的荤段子。那些荤段子像鸦片侵蚀着少女心中的那份宁静,令她意马心猿。她时常想起那个小本子里让她耳热心跳的内容;想起那一个让她心跳不已的吻。梅花的心,像拌了酒药子的糯米饭,发酵膨胀,汁液盈盈。
踩草是一行人排成一横排,地毯似的踩过去,从田头到田尾,将禾苗间的杂草踩进田泥里去;一趟踩过后,返过来从田尾到田头重新排列。梅花是趁重新排列的空档,借口上厕所开了小差。
她从后门进了屋。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家,回到家里要干什么。她凭借一股无形力量驱使回来了。
小早的身体好多了。能下床走动了,还能帮助做点家务了。他看见木脚盆里有一些满大婶没有剁完的猪菜,操起菜刀,“乒乒乓乓”帮助剁起来。
梅花踮着脚尖轻轻走过去,双手蒙上他的眼睛。小早放下菜刀,摸摸蒙眼睛的手,故意说:“金宝,是吗?”
其实他根本不用猜就知道她了。她吻他那一下,他也知道。当时他似醒非醒,朦胧中就感觉到面部一股热气,待她嘴唇压下来,他完全醉了。他微睁眼睛偷看,梅花一脸通红,娇羞的模样十分可爱。他怕惊扰了她,怕伤了少女的自尊,他装着不知。她纯真得像一朵刚刚绽放的南瓜花,花瓣还带着花粉和晨露的清鲜,让人不忍心碰触。
在她家的几天里,满老爷每天过来看看,摸摸额头,捏捏他的胳膊,没有一句多话;满大婶已经为他杀了两只鸡,家里的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给他补了身子。他知道,一家农户,连煤油草纸一类的日常用品都是省了又省,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晚上他躺在床上常常暗自垂泪。自己有什么理由享受这种厚待?满老爷把他从阎王殿拽回来,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如今还待在他家坐享清福,于心何安啊!他几次要求回青年组,满老爷夫妇执意不允。满老爷说,你能给我从湖边挑回一担水,就让你回去。可是他双脚软绵绵的,走路犹如踩在棉花上,自然挑不了水。
梅花每天早早晚晚陪着他,开始几天给他喂汤喂水,洗脸洗脚,照顾得无微不至;后来自己能动了,她依然坚持给他端饭送水,打洗脸水洗脚水,她眼里流露出一种毫无掩饰的柔情和关爱。她时常长久地注视他,还傻傻地笑,十分开心。他也非常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梅花捂着小早的眼睛,听他猜说是金宝,吃吃地窃笑,手不松开。小早的手向后面摸去,摸到了她的头发,故作惊慌道:“不好,是满秀的大黄狗来了。”
梅花撒开手,生气地说:“你才是狗呢,故意骂人。”
小早连忙道歉:“是我不好,跟你开玩笑,别生气了。”
梅花说:“谁让你剁猪菜啊?你身子还这样虚弱,累坏了怎么办。你给我老老实实躺着,家里的事不准你插手。”
“梅花,你看我已经好了,不能老住在你家了。你一家人对我的好我会一辈子记得。我想回青年组去,休息几天就可以出工了。”
梅花一听急了,一把拉住他说:“爸爸妈妈说了,青年组几个人自己还照顾不好自己,怎么照顾你?你身体不恢复彻底,我不准你走。”
看她那着急模样,小早故意说:“不行,我今天就回去。你去叫李韦良他们来接我。”说着,装成要走的样子。
“不行,我不准你走。”她一把抱住他,一用力,将他抱了起来。小早不料想这小姑娘这么有力气。他本来体虚无力,让她抱住无力挣脱,只能任他抱着到了床上。她把他抱到床上后还不松手,用一双潮热的眼睛看着他,眼神里有恳求、渴盼。
小早被那份诚意感动了,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你松开,我不走。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
“真的吗?如果我一辈子不让你走,你答应吗?”梅花满脸通红地说。
小早点点头,诚恳地说:“我如果能够拥有你们这样一家子人,我一生还求什么呢。梅花,我懂得你的心。你年纪还小,我呢,目前还没有能力。等我有了条件,我一定娶你做堂客。你能等我吗?”
梅花早已感动得泪流满面。她紧紧抱住他,用力地点头:“我一定等你,等一辈子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