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爱情之门悄悄打开
作品名称:远去的洞庭湖 作者:徐克映 发布时间:2018-12-28 15:09:16 字数:3274
“双抢”过后,生活恢复了常态。人们就像耕牛卸掉了肩上沉重犁耙,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青年组又恢复了轮流管理家务的常列。余可可今天轮值。
伙伴们踩草去了,余可可忙完家务,坐在窗前看着湖水,心思有些沉重。妈妈来信告诉她,爸爸前几天去了五七干校。妈妈信上说,文化局一共去了六个人,两个副局长,四个科长。父亲是副局长,因出过几本书,有些名气。这次父亲去五七干校,她认为这是一个信号。听说周大作家目前日子不好过。父亲也是清溪乡人,和大作家一个村。也许都是喝清溪水长大的,沾了一些灵气,父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笔杆子。父亲去五七干校,这是一个不祥信号。父亲性情耿直,行事执着,什么事情都有主见。他经常写信鼓励女儿,无论在什么环境中,都要保持平常心态。人世间的境遇,无论好与坏,都是上天赐予的礼物,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都是合乎阴阳法则的。领悟此道,心中装满的都是坦然和感激。她仔细琢磨过父亲的话,似懂非懂。
几个月来,经历了许多艰辛,经历了许多感动,对父亲的话多了一些领悟。满老爷在烈日暴晒下,将斗笠扣到自己头上。那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却让人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诚挚;满秀平常大咧咧的,甚至还有些浪,当她被“青竹飙”咬伤以后,表现出的那种沉着、干练,那种发自内心的热心善良,让她钦佩、感动;李韦良的那种笨拙而执着的处世方式,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如地层深处滚动的岩浆,散发出令她难以抵抗的热烈热浪,她感叹、震撼。这一些不就是上天的礼物吗?
窗外没有一丝风,树叶纹丝不动,蝉在树上叫得热闹;湖水平静得像一块巨大玻璃镜,在阳光下闪光,湖面上飘着几只小船,一切显得非常安祥。
远处大田里,男男女女都在忙碌,放了暑假的小把戏有的割牛草,有的捡牛屎猪粪。为了年终分配多分一点粮食,人人都像辛勤的蚂蚁,为生存忙忙碌碌。路上不见一个闲人,农田荒野显得空旷、寂静。
阳光火一般喷撒,连苦练子也懒得摇动;空气中流动着一波波热浪,连茅屋子里都像烤箱一般闷热。余可可不停地摇动蒲扇,身上依然浸出密密汗珠。她从水缸里打了一盆水,关上窗户,掩上大门。她脱下衬衣、长裤,用毛巾擦洗一身的热汗。大腿与胳膊的皮肤均显红白两种颜色。衣衫遮盖的地方白嫩白嫩,紫外线照射的地方皮肤通红通红,大腿和胳膊上分别有一条鲜明的颜色分界线。田二嫂和满秀们都羡慕她,说她的皮肤生成的白,毒辣的阳光怎么也晒不黑,她不置可否地笑笑。湖区的太阳尤其厉害,像一个撒泼的妇人,无遮无拦地尽情发泄火爆脾气。三尺深的泥土也能晒得焦枯,哪有晒不黑的皮肉啊。
上午歇气时间,李韦良回来了。
上午他跟蔡老二在近湖打湖草。湖里的水草像一层厚厚的棉絮铺满湖底,虾须草、灯笼草、荛片草足足有一米多深。湖草捞上来踩进田里,沤烂后是不花钱的优质有机肥料。打湖草就像捞面条,两根长竹竿拦腰系成剪刀状,一人站船头,一人站船尾,竹竿伸进水里不停地卷圈绞动,湖草一圈圈缠在竹竿上,就像面条缠在筷子上。缠多了,用力往上拖。操作虽简单,还是挺费力气的。李韦良喜欢打湖草。他喜欢站在船头那种一览无余的感觉,喜欢湖水拍打船帮的那种绵软而清澈的“哗啦”声;喜欢清亮见底的水中青鱼鲤鱼在水草间一闪而过的身影。
蔡老二是个不爱说多话的人。别看他屁不打屎不屙像个闷葫芦,做功夫是行家里手。他在船尾打湖草兼掌舵,只一会工夫,他后舱的湖草已经平了船舱,而李韦良前舱的湖草刚刚半舱。李韦良暗暗着急,加快了卷动竹竿的频率,尽量使竹竿上多缠一些湖草。湖草的根系长在泥里,竹竿上缠多了,拖上来就特别费力。李韦良一急,使劲发力拖起竹竿,脚没站稳,加上用力过猛,一个跟斗头栽到湖水中。幸亏会水,挣扎了几下,顶着一头湖草钻出水面。
掉进凉爽的水里,一身暑气顿时消散。他索性围着船游了一圈,才意犹未尽地爬上船来。蔡老二看见他一身湿淋淋的,连忙说:“要不得要不得,赶快回去换衣。”李韦良无所谓地说:“这南风大太阳天,很快就会干的。”蔡老二将船掉头划向岸边,不由分说地说:“你们不懂,湿衣穿在身上晒干,湿气就钻到你骨头缝里去了,得了风湿病,折磨你一辈子。快回去换衣服去吧。”
李韦良脱下上衣拧干,穿着短裤跑步回家。
青年组大门虚掩,他轻轻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今天是余可可负责家务,可是她人呢?他走近女生宿舍朝门里探头一看,余可可穿着白色短裤,粉色短袖衬衣,白莲藕一般细腻光洁大腿和胳膊袒露,优雅自然线条优美流畅。她安静地靠着床厅,全神贯注地看书,全然不知有人来了。李韦良觉得余可可此刻美极了,像达•芬奇笔下的女神。余可可一抬头看见李韦良赤着上身呆呆地站在门口,诧异道:“你不是打湖草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李韦良回过神来,看见自己光着上身,不好意思地笑笑:“刚才掉到湖里了,回来换衣服。看书呢,看的什么书?”
余可可扬了扬书说:“从你纸箱里找的。”
李韦良看看书名,《查泰莱夫人和她的情人》,心里暗暗一惊。这是一本禁书,里面很多地方有比较露骨的性描写。余可可在那么多书里挑这一本看,说明她内心孤独寂寞,也说明她优雅的外表里面,隐藏着一颗躁动的心。
自从暴风雨之夜后,余可可在李韦良面前完全放下了。她发现李韦良是一块璞玉,他内心深处隐藏着男人的担当;只是缺少磨砺,缺少雕琢,暂时还没有显露出本色来。那天晚上,当她被从未见过的狂风暴雨惊吓得六神无主胆战心惊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依附着李韦良,像一根漂浮的藤蔓寻觅到坚固的瓜架,下意识地把他当作了依靠。李韦良没有让她失望,她从他温热的手心里,从他坚实的男人的怀抱里得到了慰籍,享受到了男性护卫下的安详。由于惊吓,由于脆弱,她紧紧依偎着他,一直以来强撑着的心像一颗巧克力,在男性的温热下慢慢融化了。女人毕竟是女人,依靠男人是一种本能。尽管她依靠的并不是一副强壮的臂膀,只要踏实就好。
从那以后,李韦良将那箱从不示人的书交给余可可保管。俩人的交往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李韦良此刻望着她傻傻地笑,笑得意味深长。余可可知道他的意思,红着脸说:“什么意思啊,这书不能看吗?其实这是一部非常优秀的小说。性描写怎么啦?这是最本真的人性,莫非你也认为......”
李韦良摇头笑道:“不不不,这书我早就看过了。我是说我得重新认识你了。平日里看你挺淑女的,想不到还很热血。”
余可可回敬道:“你还不是一样,平时傻傻的,其实心里挺灵醒。”
李韦良突然不眨眼地看着余可可白净的身体,雅致的衣着,兴奋地说:“你别动,我要给你画一幅素描,你现在这个样子太美了!”不等余可可应允,飞快地跑到自己房间里拿来画夹铅笔,对着余可可挥动铅笔。
余可可无奈地苦笑道:“李韦良,你真是不可理喻。要人家给你当模特,至少要征得人家的同意吧?你这样自作主张,是不是有点霸道,是不是有点自以为是啊?!”
李韦良一面低头画画,一面争辩说:“你不知道,好多美的东西不是经常能发现的,捕捉美的灵感稍纵即逝。你看我们天天见面,一切好像很平淡,今天你让我突然眼睛一亮,你淡雅的衣着,恬淡的神态,无不透着美的极致——大雅、天然。我如果不抓紧瞬间,你那种自然流露的东西就会在我眼里消失。”
余可可笑道:“你讲起歪把道理来一套一套的,也不管他人的感受。那次你拖着禾妹子画素描,人家还不认识你呢,那也是灵光突现?”
李韦良头也不抬地说:“说得对,灵光突现。可可,你开始懂我了。”
余可可无奈地摇着头,她觉得他真的有点愚钝,也许正是这种愚钝,才显得既可怜又可爱。
李韦良全神贯注地画,简陋的木床,斜垂的纱帐,余可可均匀的体态,优雅的神情,流露出难以言说的清纯和俏丽。李韦良妙笔生花,朴实的背景,衬托出少女的娇媚气质与亮丽容颜。素描完成,余可可看着画相说:“李韦良,上天是派遣你来画画的,你将来不干这一行,真是暴敛天物!”
李韦良得到鼓励,情绪更加高涨。他得寸进尺地说:“可可,我可以提个要求吗?”
余可可眼睛不离画纸:“说吧,什么要求?”
“我想......我想.....”李韦良期期艾艾地不好开口。
余可可抬眼看见李韦良满脸通红的局促模样,笑道:“什么要求说啊?”
李韦良鼓足了劲结结巴巴地说:“我想请你给我当一回模特,画裸体......”
余可可瞪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半天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