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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坏事做绝(三)

作品名称:大雪漫天飘      作者:栳杨      发布时间:2018-12-28 19:34:14      字数:3062

  沈利司来到庄中,振臂一呼,沈家男老爷们全都到了,一听沈立宝把沈大同的孩子抱走了,大家无不义愤填膺,纷纷跺脚,叱骂。群情激昂,自告奋勇,踊跃加入寻找沈立宝、小同的队伍,双双结伴,分头行动。沈利光、沈利司弟兄结对,出了沈塘,往东南而来。刚走到营子河北岸,就见王进宝、王进财弟兄耷拉着头,与数人抬着木床慢腾腾地走来。沈利司上前问道:“大嫂她咋样了?”王进财一听,委屈地“哇”得一声,痛哭起来。王进宝眼含热泪,哽咽道:“俺姑姑她……她老人家过世了。”沈利司的脸顿时拉长半尺,说不出话来。沈利光满脸悲戚,轻声安慰道:“也别过于难过,先把大嫂抬回去吧。”王进宝泪眼矇眬,问道:“大叔!你们上哪儿去呀?”沈利光道:“去找大同的孩子!俺弟兄俩先去王寨集看看,再往南一路打听。”王进财一抹眼泪,对沈利光道:“表侄求你件事,中不?”沈利光见他一脸凝重,急忙道:“你快说吧。”王进财道:“俺姑姑晚年才抱上孙子,最疼小同!要是找不回来小同,俺姑姑死不瞑目。表侄麻烦您把俺姑姑抬回去,我跟着大叔去找小同!”沈利光不忍拒绝,便把目光投向哥哥,请他定夺。沈利司道:“也中。利光!你和进宝把大嫂抬回去,叫四爷安排后事!”双方分手,沈利光、王进宝抬着大同娘先回沈塘。沈利司、王进财则一路往南寻找。
  两人逢人打听,终于得知的确有个长着扁柿子脸,说话像母鸭子叫,走路像老娘们的人抱着孩子路过,顿时欣喜若狂。两人涉过罗河,前头出现一个村庄!沈利司知道这庄叫:“李窗户!”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沈利司道:“进财!再往东走,有二、三里地,就到常店集了。咱爷俩在常店集吃些饭,歇歇脚吧。”王进财赞同道:“管!我也饿得前心贴后心了。”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人,王进财一看认得,叫道:“乔丹喜!你这是从哪儿来的呢?”
  乔丹喜常赶渠阁集,跟王进财熟识,见了他也是一怔,反问道:“进财!天快黑了,你们这是治啥去呢?”王进财知乔丹喜和沈立宝是一丘之貉,含糊道:“有点急事!你见过沈塘的沈立宝吗?”乔丹喜道:“俺俩从昨天就在一坨(块),分手没一个时辰。”沈利司心里一阵狂喜,漫不经心道:“咋你一个人回来呢?他治啥去了?”乔丹喜神情紧张道:“出大事了,沈庆丰、沈学争领头闹罢工,叫鲁南县保安团逮起来了。新调来的县长传出话来,叫家里出钱去赎。不拿钱去赎,就当成共产党嫌犯枪毙。沈立宝和沈大作上萧县搬救兵去了,他妹夫在‘护路队’里当副队长!”沈利司问道:“你这是治啥去呢?”乔丹喜道:“上沈塘送信呀!”王进财问道:“你见没见沈立宝抱个……”沈利司一拽他的胳膊,赶忙道:“那你赶紧去吧。你要钱不?”乔丹喜顿时两眼放光,兴奋道:“褡子(腰)里真没钱了,借给我几毛,回家再还给你!”沈利司掏出钱来,数出几角,递到他的手中:“不就是几毛钱嘛,啥还不还的。”乔丹喜接过钱来,双方分手,各奔东西。
  王进财不解道:“表叔!咋不问问他呢?”沈利司责备道:“你差心眼呀!他一天都和沈立宝泡在一坨(块),臂不住(可能)是他的同伙,还不是白问嘛!立宝这会跟大作在一砣(块),只要立宝抱着小同,大作能不认得他嘛!再说,沈立宝和大作去了萧县,小同肯定出手了。等抓住沈立宝,挨个夺络(顺藤摸瓜)。”王进财恍然大悟道:“您说得有道理!那咱这会咋办呢?”沈利司道:“他俩既然去了萧县!咱纺麻里(干脆)在常店住下,赶明再去县城。乔丹喜去沈塘报信,四爷知道沈立宝去了萧县,家里也就放心了。”来到常店集,在街头吃了些饭,找客店住下了。
  翌日一早,两人踏着晨露,继续往南赶路。天气正热,汗流浃背,拐过弯来,出现一个村庄。王进财手搭凉棚,往远处了望,提醒道:“过来一个人!”沈利司定晴一看,果然从庄内跑出来一人,似丧家之犬,非常狼狈,失声叫道:“这不是苏庄的习员生吗?可有两年没见他了。”王进财也看清了:“就是这个人!这是从哪儿来的呢?好像逃命似的。”说话间,又从庄里冲出一个人,摇晃着娘们腚,竟是他们苦苦寻找的沈立宝!两人大喜,往路中一站,挡住习员生的去路。习员生正跑得两腿酸麻,上气不接下气道:“咱们没仇没怨,你俩挡我治啥呀?”沈利司奇怪道:“大热的天,你不好好走路,跑个啥熊劲?”习员生半天才道:“沈立……立宝那狗日的疯了。”王进财上下打量着他,诧异道:“你咋这样怕他呢?做啥亏心事了吧。”习员生顿足叫屈道:“天地良心!‘放鸽’那件事,是沈立宝自己出的主意,他娘也是他做主嫁给柯老头的,我就跟着吃了几顿蹭饭。”沈利司一听话里有话,更是不让他走。
  沈立宝见习员生被人挡住,定晴一看,竟是沈利司、王进财两人!登时如五雷轰顶,稍一迟疑,抱头蹿下公路,连滚带爬,就往棒子地里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听王进财大喝一声,奋力冲上前去,揪脖颈别胳膊,把沈立宝摁倒在地。沈立宝追赶习员生,已累得浑身发软,怎当住王进财这个生力军?只好放弃顽抗,爬在沟边上喘粗气,束手就擒。王进财盛怒之下,冲他疯一样地拳打脚踢。沈立宝不耐打,才挨几下,便母猪眼上翻,手脚痉挛,昏死过去。这时从庄内又跑出一人,却是沈大作!见王进财对沈立宝拳打脚踢,沈利司袖手旁观,沈大作顿感不可思议,怔怔地望着两人!问道:“大叔!恁俩揍他治啥呢?”习员生也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呆了。
  沈利司焦急道:“恁俩不是去萧县了吗?庆丰、学争他们咋样了?”沈大作一脸悲怆,哽咽道:“昨天黑搂(夜里),他们越狱时被保安团发现了,庆丰死了,吊在城门楼子上示众,剩下的全逮回去了,还知不道死活呢!”沈利司顿感头皮发麻,惊悚道:“庆丰死……死了?”沈大作哭道:“是新调来的王县长用枪打死的。”沈利司喃喃道:“祸不单行,祸不单行呀!”沈大作鼓起勇气道:“大叔!有句话窝在我心里,憋得难受,老是想说。”沈利司疑惑道:“有话就说吧,特为啥憋着呢!”沈大作道:“昨天我和立宝去保安团见庆丰他们,守门的只准进去一个,我便在大门外等着。我心里有点影(怀疑),怀疑立宝对庆丰说了啥话,庆丰他们才越狱的。按理说,桂花男人是‘两股会’副队长,跟才调来的王县长熟识,只要他出面说情,肯定会放人的。我叫立宝去见庆丰,也是想叫他透几句话,怕庆丰、学争他们担心!这会想起来,出了个馊点子。”
  沈利司恨得咬牙切齿:“真他娘的狼心狗肺!人说‘虎毒不食子’!他却专办这种缺德事!前天叶么黑(傍晚),他知不道从那个旮旯里拱(钻)出来,把儿媳妇强奸了;昨天跑到渠阁集,把进财家的布绞得尽是窟窿,又把大同的孩子抱走,还知不道咋样。听赵拴住说,四个巨野县贩粮食的在金乡县救了他一命,他反把人家的骡子偷走卖了;几个河南开封的找他,也说救过他一命,他却恩将仇报,把人家四岁的小孩给掐死了。”沈大作不禁骇然,喃喃道:“难道这是真的?”沈利司道:“一点孩(假)没有。你昨天见到沈立宝时,他抱孩子了吗?”沈大作摇头道:“没有啊!我碰见立宝和乔丹喜时,他俩刚从棒子地里出来,没见抱孩子呀!等他醒过来,抓紧时间问问。”沈大作见沈立宝母猪眼紧闭,手脚痉挛,忐忑道:“直打扑拉(扑腾),恐怕叫进财打死了。”王进财懊丧道:“我没咋使劲!这王八操的能这样不禁(耐)揍啊?”沈利司冷笑道:“死不了他,一会就烦腾(苏醒)过来。没听人家说嘛:‘好人不长命,坏熊活千年’!他要是死了,天下就太平了。”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沈立宝便悠悠苏醒地过来。沈大作、王进财都对沈利司极其佩服,赞他料事如神。
  王进财揪住沈立宝的脖颈吼道:“你把小同弄到哪儿去了?”沈立宝面如死灰,却摆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沙哑着母鸭嗓子,理直气壮道:“你……你瞎熬嚎(咋呼)啥呀?我又没把他咋的,还带着羊奶喂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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