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暴风雨中的茅屋子
作品名称:远去的洞庭湖 作者:徐克映 发布时间:2018-12-27 18:42:13 字数:5981
一场龙卷风洗劫过后,风暴经过之处,刮倒了好些茅屋子。所幸青年组的茅屋不在龙卷风的经过的轨迹上,没被刮到。房子虽没有大碍,可是屋顶上的稻草却被余风刮飞了不少。从屋子里抬头看上去,屋顶上显露出些许光亮,像筛子一样开了无数个小天窗。
惊魂甫定的下放学生们看着屋顶上的漏光处,十分着急,如果下雨怎么办?夏天的雨,说下就下,到时候怎么住人啊!洞庭平原的茅屋子每年都要翻修。一般要到晚稻收完进入冬闲时节,各家自己动手,将枯焦腐败的陈年稻草扒下来,添进新稻草。现在还不到翻修房子的时候,看着千疮百孔的屋顶,李韦良和郭强商量了一下,眼下各家茅屋都有不同程度损坏,何况天色已晚,不好请人帮忙。他们决定自己爬上屋顶,学着社员的方法,用稻草塞住漏光的地方。能不能防住雨水他们不知道,起码看上去心里舒服一些。
经历白天那场龙卷风的袭击,他们开始领略到洞庭湖的多变性格了。平时看起来温顺平静的洞庭湖,一旦发起怒来竟然如此凶恶可怕。在大自然面前,人显得太无奈,太脆弱了。上帝发起威风来,人类像是待宰的羔羊。
夜色慢慢降临。湖水渐渐平静了许多。
湖乡有一句谚语:狂风怕日落,日落又起风。果然,天刚刚黑下来,湖水又开始喧哗起来。风也一阵阵地吹,把湖草的青腥气味送过来,把湖水的湿气也带过来。黑暗中,风一阵比一阵强劲,浪涛由喧哗变成咆哮;风揉动着湖水,水借风势,浪仗风力,洞庭湖一时间成为一个巨大摇篮,把一湖清水摇得浊浪滔天、气势汹汹。
周小早的遭遇,令知青们心有余悸。余可可招呼大家,把大门栓牢,吊窗放下来,闩紧小栓。窗外,风雨一阵阵绕着弯击打着门窗墙壁,屋檐草在风雨中乱飞乱晃。龙卷风的摧枯拉朽的巨大威力,让他们想起来都心惊胆颤。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风浪又开始发作,下放学生们的心又悬了起来。
湖风透过格子窗吹进屋子里,煤油灯的火苗闪闪灭灭。余可可赶紧把灯移到墙角落背风处。外面吹进来的风在屋子里打着旋,搅动玻璃灯罩里的火苗,灯火被吹得一忽儿暗下去,一忽儿亮起来,摇摇晃晃阴阴暗暗。几个下放学生提心吊胆,担心油灯会被风吹熄,他们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大家大气也不敢出,几双眼睛盯着窗外,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屋外有了动静。雨点响亮地敲打窗户,不断有雨点从格子窗洞飞进屋子里,扑落在书桌上。雨点敲打墙壁的声音更大了。蚕豆大小的雨点,打在木格窗上“嘣嘣”地响。打在牛屎泥糊抹的墙上,发出“噗噗”的声音。雨点越来越急,越来越密。雨水落在稻草屋顶上动静不大,可是从茅檐跌落到泥土上,特别是跌落到积满雨水的泥土上,“哗啦”的声音就十分很闹心,搅令人惶惶不安。隔着格子窗看,屋檐水如瀑布一样倾斜而下,窗外仿佛变成了河流。“哗哗”的流水好像时刻会流进屋里,把房子淹没。
突然,王小灵尖声叫道:“哎哟,漏雨了!雨落到我床上来了!”她从床上蹦下地来,仰头傻傻的看着屋顶,一脸惊慌。大家抬头看屋顶,淅淅沥沥的水滴从屋脊洒落下来,直落到王小灵的蚊帐上,透过蚊帐滴落到被子上。余可可朝西屋喊:“男同胞快过来帮忙,屋顶漏雨了!”李韦良和郭强的劳动成果显然没有奏效,塞上去的稻草仅仅遮住了光亮,却不能挡住雨水。
李韦良和郭强急急忙忙跑过来,见状,动手将王小灵的床抬到不漏雨的位置。人们刚刚松口气,一道细流从天而降直落到余可可的床上,大家七手八脚又移床铺。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屋子里漏水的地方也越来越多。接下来杜司晨的床铺位置也开始漏雨,而且漏雨面积不断扩大,雨水顺着稻草、木檩四处漫游,整个房间除了王小灵床铺上方没有滴雨,其他地方滴滴答答全是雨水。大家只好把被褥全部搬到王小灵的床上。刚喘过气,郭强突然想起:“我们那边怎么样了?”
一句话提醒李韦良,他几步跑过去,大叫起来:“哎哟,全湿了!全湿了!”大家闻声跑过去,借着闪闪灭灭的煤油灯光,整间房顶如一个巨大筛子,雨水全面开花地滴落下来。三个床铺已经全被雨水淋湿,地下的泥土遭受雨水浸泡,脚踩上去粘粘糊糊的了。郭强跺着脚道:“完了,全完了,床铺全淋湿了!怎么睡觉啊!”
“快把被子抢出来,里面也许还没有完全湿透!”李韦良率先冲进去搬被子,翻开里面,果然还是干的。两人迅速将被子抢出来,堆到唯一没有漏雨的书桌上。李韦良最担心的是那个装满书的纸箱,为安全起见,他将箱子塞到床底下,幸亏有床挡着,纸箱没有被淋湿。
房子里凌乱不堪,仿佛遭遇了一场劫难。两边的寝室漏得厉害,幸亏堂屋北面边半间屋子没有漏水。几个人将骨牌凳搬到堂屋里,挤坐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助地对望着。在这狂风暴雨的夜晚,听远处骇人的湖水咆哮,听门外铺天盖地的雨声风声,他们除了害怕,还是害怕。他们害怕这个芦苇牛屎编制的房子能不能经受狂风暴雨的冲刷。他们害怕近在咫尺的洞庭湖的惊涛骇浪会不会卷走这个摇摇欲坠的茅屋子。下放学生们心弦绷得紧紧地,一声不吭,他们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事情。
煤油灯闪闪烁烁,昏暗的灯光把几个人的影子投射到暗绿的牛屎墙上,摇摇晃晃的显得十分诡秘阴森。几个女生神色惊慌地看着李韦良和郭强,看着这两个男人。男人在危急时刻应该是主心骨,是女人的依靠。可是,两个男生也是头一次遇见这种可怕场面,他们不知如何对付眼前的场面。李韦良心神不定的看看郭强,仿佛想从另一个男生那里获得些许勇气或者鼓励。可是,郭强正用无助的眼光看着他,就像遭到惊吓的孩子。是啊,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外面风狂雨暴,屋里到处滴滴答答,茅屋子就像一只惊涛骇浪中摇摇晃晃的小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随时都可能被暴风雨摧毁。在狂怒的大自然面前,人显得多么软弱。
初离家门的年轻人从未见过这阵势,谁不胆战心惊?两个男生用心神不宁的眼光对望着,不知道该怎么办。队上最近人家的房子和青年组隔着几十米远,大风大雨天气,又伸手不见五指,无法向别人求援。何况人家自己的房子也许正遭遇同样的厄运。此刻,真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几乎同时,他们感觉到身后的墙壁在摇晃在颤动。李韦良回过身,看见那扇茅蜡烛墙壁像被大风鼓满的船帆,直往里面鼓动,随着强劲的风势颤动着摇晃着,眼看就要被狂风吹破摇摇欲坠的毛蜡烛墙壁。李韦良急忙用背使劲抵着墙,对郭强喊:“快把书桌搬过来。快!快啊!”郭强跌跌绊绊搬来书桌,帮李韦良抵住几乎被风吹破的墙壁。这面墙正对西北边,雨点尤为密集,风也特别强劲。外墙的牛屎泥被暴雨冲刷得一块块脱落,仅剩下一排光秃秃的芦苇杆。强劲的西北风找到了突破口,把这堵薄弱的芦苇杆墙刮弯了腰,刮得摇摇晃晃的。两个人拼命抵住书桌,借书桌的力堵住墙壁。
有了书桌的支撑,墙壁没有继续往屋里鼓,雨点的抽打却一点没有减弱。借着风势,大雨一阵阵盖过来,“哗哗“地洗刷着外墙的泥巴,牛屎泥巴此刻没有一点抵抗力,水透过芦苇杆开始冲刷墙里面的泥巴。眼看着牛屎泥巴一块块掉落,雨水顺着芦苇杆缝钻进屋里。很快,地下的水开始流动,堂屋里流成一条条小溪。
王小灵缩起双脚躲到骨牌凳上,呜呜哭起来。她这一哭,恐慌流满了整个屋子;杜司晨也被这时的阵势吓坏了,也压抑的抽泣起来。余可可强忍着没哭,她一边帮李韦良抵住书桌,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一脸惊慌。李韦良看见余可可因害怕而变得惨白的脸庞,一股热血滋滋往上涌起。屋里就他和郭强两个男人,他们可是女生的唯一指望啊。
自从那一次荒唐地吻过余可可后,他一直被懊悔和自责折磨着,不敢直面余可可。倒是余可可显得豁达,并没有表露出特别责怪的意思,并且通过王小灵的手向他借过几本书。他心里清楚,假他人之手借书,说明人家还心存芥蒂。他后悔不该莽撞,把本该珍惜的友谊给弄得一塌糊涂,把一位善解人意的知音给得罪了。他一直想找机会向他表示歉意,可是,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表达。
余可可此刻表现出的惊慌,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次被毒蛇咬伤后的可怜无助状态。此刻,她美丽眼睛里显露出的可怜巴巴期待,那种眼光刺激起他骨子里的血气。面对他一直心存愧疚的女神,面对哀哀可怜的王小灵杜司晨,李韦良觉得他应该做一回男子汉,应该鼓起勇气来安抚一下女生们。他抓紧余可可箍过来的手臂说:“别害怕,有我和郭强在,不会有危险的。小灵,司晨,有我和郭强,我们一定会保护你们的。来,地下泥水太深,你们都坐到书桌上面来。”
余可可缩着脚尖,躲避地下流淌的泥水,紧紧抓住李韦良的胳膊,神色十分慌张。李韦良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一把抱起余可可,把她放在书桌上。余可可坐到了桌上,双手依然紧紧地箍着李韦良的脖子不放,身子还在轻轻颤抖。李韦良抚着她的背,像抚慰受惊的孩子说:“可可,别怕别怕,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外面的风雨仍然强劲,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房子在颤抖。郭强低声对李韦良说:“怎么办?怎么办?房子不会倒吧?”
李韦良心里其实也非常紧张。如果这道墙被吹倒,强劲的西北风就会轻而易举的吹飞东南面那堵墙。这样一来,整个屋子将会腾空而起。那时,后果真的不堪設想,眼下没有任何人可以指望。他看看吓得可怜巴巴的几个女生,他强作镇定地说:“别慌,我们一定要保持镇定。来,你们坐到桌子上面,坐到我们中间来。你看,墙被我们稳住了,我们齐心协力堵住,它就倒不了。”刚刚过完十七岁生日的王小灵在李韦良的搀扶下,战战兢兢地挪到书桌上坐下,坐在哥哥姐姐中间,好像多了一些安全感。她停止哭,小声问:“我们的房子会被风吹跑吗?”李韦良说:“不会的,只要堵住这面墙,别让它倒下就会没事。大家齐心合力,保持镇定,一定要堵住。”
郭强背着杜司晨离开被泥水包围的骨牌凳,也坐到了书桌上。靠着几个人的重力压住书桌,芦苇墙总算稳住了。
大雨没有丝毫懈怠,风还在呼呼地啸叫。茅屋子像一个患疟疾的病人,摇晃着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跌倒。风和雨顺着芦苇杆直往屋里钻,几个人全身湿透了。虽然是夏天,狂风暴雨的夜晚,穿着湿漉漉的衣衫,下放学生们仍然感觉到一身凉气,一个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王小灵带着哭腔抖抖索索地说:“我们会死吗?”王小灵的话像一道符咒。吓得几个人大气也不敢出。恐怖像长着翅膀的蝙蝠在他们头顶上盘旋,死神的阴影挤进这个摇摇欲坠茅屋子。大家的心缩得紧紧的,不说一句话。能说什么呢,鼓励?安慰?此刻语言显得多么苍白虚假。而且,谁会有心思安慰别人呢,言语的宽慰有什么意义?此刻唯有堵住这面墙,莫让风雨摧毁了它。墙就是救命的依托。凭着求生本能,他们死命压住书桌,抵抗一阵阵呼啸而来的暴风雨。
郭强也许是寒冷,也许是害怕,牙齿磕牙齿索索抖起来。很快,传染给了王小灵、杜司晨、余可可,他们跟着格格地颤抖。五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完全没有了性别意识。他们手握着手,身体贴着身体,在狂风暴雨的夜晚,一股温热的气流贯穿他们的肉体,贯穿他们的灵魂;他们都感觉到,心都贴在一起了,把心里的热聚在一起了。人生很少有能使几个异性男女如此的心贴心聚在一起的时候。这是一种超越性别的友谊,这是一种亲人般的友谊,这是危难时节生死与共的友谊。这种友谊,当他们垂垂老去的时候,回想起那样一个夜晚,回想起那种贴心贴肺的纯洁友谊,那个生死相依的时刻,心里面还会久久环绕着那种无法忘却的温馨。
余可可和另外两个女生一样,被巨大的恐惧包围着,她本能地依靠着李韦良身边,紧紧抱着他,把自己的安危全依托给身边这个男人了。
抱团取暖带来了安慰,大家依偎在一起默默地抵抗着风雨的肆虐,心渐渐安定。
风还在呼啸,雨还在疯狂,几个人拥得更紧了。
突然,门外有捶门的声音。大家顿时一愣,暴风雨的夜晚的敲门声本应该是吓人的,可是,无助的可怜巴巴的下放学生们把敲门声当作福音,当作了救星。
敲门声很重很急。李韦良隔着大门问:“你是谁呀?”
外面的人焦急地说:“我是梁湖生,我的棚子被风吹跑了。我想进来躲躲雨。”
梁湖生,这是一个平时不招人喜欢的人。可是,此刻的出现,对几个下放学生来说,就像来了救星。像无望无助的孩子,在惊慌与绝望的时候看到了希望,在孤苦无援之中见到了亲人。他们特别激动。李韦良说:“梁师傅,你快快进来。我给你开门。”鸭拐子听说李韦良要开大门,在外面大声制止道:“不能开大门!千万不能开大门!你把窗户打开,我从窗户里进来!”李韦良边去开窗边在心里嘀咕:“生成偷鸡摸狗的性格,好好的大门不进偏要翻窗户。”
鸭拐子梁湖生从窗口跳了进来。他一身透湿,平日鸡窝似的头发紧贴着头皮,真正一只落汤鸡。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妈妈的,老子的汆斗棚子坐飞机了,飞走啦!来你们这里躲躲雨。”转过身对李韦良说:“小李伢子,这么大的风你敢开大门,胆子也太大了!”
“怎么啦,为什么不能开大门?”李韦良闷闷地问。
鸭拐子抹着脸上的雨水说:“这么大的风,刚才只要打开大门,你就别想关上了。我们这里叫‘暴牯子风’,也叫穿堂风,这风就像一条烈牛,威力无比。这么大的风鼓过来,谁能顶得住?穿堂风一过,你们这个屋子就冇得救了。”
李韦良不由一惊,刚才一着急,差一点犯大忌了。
郭强像见着亲人一样抓住梁湖生的手说:“梁师傅,我们这个房子恐怕会要倒了,你看怎么办?快帮我们想想办法。”
梁湖生看看他们堵住的那堵墙壁,叹口气说:“是有蛮危险啊。狗日的暴风雨把你们这些城里人吓坏了吧。你们顶住这里莫放松劲,我去帮你们想办法。”说着,从窗户口翻了出去,消失在狂风暴雨中。
梁湖生的出现,给青年组带来了一些安慰。大家将信将疑等待着鸭拐子,有了希望,王小灵不哭了,郭强也不颤抖了。他们开始佩服鸭拐子,这么大的风雨,这么黑的夜晚,他竟敢一个人往外面闯,借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啊。鸭拐子说他想办法,他有什么办法呢?不过,他们相信他,他一定有办法帮助他们。如果在平时,他们谁也不会相信他的话。可是,这时候,他们相信他。
半个时辰,鸭拐子来了。“呼啦啦”抱来一些东西。他朝屋里喊:“来一个男生帮忙,快点!”李韦良准备去出,郭强一挺身说:“我力气比你大,我去。”鸭拐子的到来,仿佛给了他一支强心针,他不害怕了,胆子壮了。他敏捷地翻过窗户,冒着大雨给鸭拐子梁湖生打下手。他们靠着墙打木桩,然后将晒垫挡在木桩和芦苇墙中间。鸭拐子其实非常能干,他熟练的用子篾穿过芦苇杆,将晒垫锁在屋柱上。木桩和晒垫像另一道坚实的墙壁,风挡住了,雨也挡住了。危险警报解除了。大家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十分钦佩十分感谢地看着鸭拐子。余可可问:“梁师傅,你刚才说你的房子被风吹跑了?你怎么办啊?你住哪里啊?”鸭拐子梁湖生说:“什么房子,我那就是一个汆斗棚子。没事,雨停了,我把那些木头捡回来,重新搭一个。”他口气轻松,仿佛小孩子搭个积木,倒了,再搭一个是了。
李韦良和知青们霎那间肃然起敬。这个经常被人嘲笑、被人戏弄的鸭拐子,就像湖滩上,沟渠边的红芭根,很贱,却有大自然造就的与生俱来的顽强。相比之下,他们刚刚那种慌张,胆小害怕,像一群惊慌失措的老鼠,像遇到世界末日一样。想起来令人惭愧。他们想起了一句俗语:洞庭湖的麻雀经历过风浪的。鸭拐子就是一只经历过无数风浪的麻雀,湖乡人都是经历过风浪的洞庭湖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