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讨薪无门.苦力难卖

　　冬天来了，冬天是个最难熬的日子。坐在大街的路边等活，北风呼呼的迎面吹来，时而夹杂着雪花雨点灌进脖子里。等活儿的背篼们双脚不停地跳着，双手放在嘴边不停地哈着热气。心里焦急地盼望着有一个主顾立时把自己带走。
　　做背篼的性质，什么都可以去做，下厕所，钻深沟，爬房顶，抬死人，只要能挣钱，多点少点也行，什么事都抢着去干。
　　根生游走在大街上，寻找着活儿。路过一公厕旁，被一中年男人急匆匆地叫住说：“背篼，我的钱包掉进厕所里了，现被冲进化粪池的深沟里，你是否帮我想法捞上来。”根生随着他的指点去看了看，觉得没问题，但天寒地冻，人要下到里面去，又脏又臭，完了后必须洗澡换衣服。这样就耽误一天的时间。便说：“帮你捞上来需要三十元钱。”中年男人说：“三十二十先捞上来再说，捞晚了冲不见了。”
　　根生脱了衣服下到池里，用手在大粪里捞了好一阵，终于将钱包捞上来。用清水将钱包冲洗干净，交到中年男子手上时，全身冷得打着颤抖，手脚麻木，快失去了知觉。中年男人拿出还带着臭气的十元钱递到根生手上说：“十块钱，差不多了，就才那么半小时。”根生说：“上澡堂洗个澡最少也得十元钱。”中年男人又说：“就十块，爱要不要。”说完，将钱扔在地上走了。
　　一日，根生刚干完一桩活，正往劳务市场赶，被一中年大妈叫住说：“小伙子，想请你去帮我家老爷子换换衣服洗洗澡，他卧床不起有些日子了。虽然我是他的子女，总觉得还是不太方便。你看要多少钱才行？”
　　根生想了想说：“就是洗个澡换一换衣服嘛，十元钱就够了。”大妈说：“行，你跟我来。”
　　穿过两条街就到了，走进屋里，按大妈的吩咐，轻脚轻手仔仔细细地为老人洗了澡，换了衣服。老人骨瘦如柴，看来是有些可怕，两个大眼眶里滚动着一对灰暗的眼珠。薄薄的一层皮包不住凸显的骨架，像似多年的僵尸。老人不住地对根生说：“谢了，谢了。”
　　临走时，大妈拿出二十元钱给根生，根生说：“说好的十元，多的钱不要。”大妈说：“小伙子，快拿着，这二十元不算多，我请了好几个人来，都是看了看，不愿干走了，说很可怕不敢做这样的事。”
　　根生说：“大妈，我不怕，如果以后还找人我来。”大妈高兴地说：“要找要找，把门牌号记住，三天来一次。”
　　根生和父亲被两个背篼叫去帮一车主推车。小车陷进泥潭里了，怎么也开不出来，需几个人从车后帮着往前推。汽车一发动，车后卷起浓浓的泥浆，把后面的人全身糊满。看来这是件苦差事，吴长工与另两个背篼商量了一下，对车主说：“老板，一人给十元。”车主满口答应说：“行，十元就十元。”
　　几个民工从远处背来石子填进大坑里，汽车一发动，几人从后面一阵猛推，忍受着泥浆迎面飞来，经过几轮来回，汽车终于脱离了泥潭。
　　汽车上路后，一溜烟跑了，几个背篼满身泥浆，脸上只露出两个眼球，却眼巴巴看着汽车跑远，束手无策。
　　
　　根生和父亲帮着一位老人去赶火车。老人手里提着一个较轻的包，父子俩一人背一个大行礼袋跟着老人的后面跑。正值春运，站里站外人山人海像浪潮般涌动。人们你推我我挤你，走着走着老人不见了踪影。父亲对儿子说：“我们站在售票厅大门口，老人一定会看到我们，此时他一定会很着急，我们要尽快找到他。”
　　父子俩等了好一阵不见老人来。吴长工急了，说：“不行，老人是来赶车的，他一定会误车呀。”
　　吴长工对站务员说明了情况，过了一会，站里的扩音器广播找人，很快，站务员带着老人急匆匆来了。老人千恩万谢说：“我这两个袋子里装的全是贵重物品，比我的生命还重要，如果没了，我不知该怎么办！”说完，老人拿出两百元钱一定要吴长工收下。吴长工说：“我只要讲好的二十元，其他的分文不能多收。我帮你背东西到车站，安全地交到你的手上，是我们应尽的责任，怎么能多收钱呢？”
　　老人一脸的谢意，站务员一副赞许的目光，根生疑惑着。
　　一天，根生和父亲被人叫去一个建筑工地干活。工地的活十分辛苦，天明上工，天黑下班。挖沟，抬石头垒堡坎。老板管中饭，讲好每人一天三十元钱。老板在工地上来回地走动，谁要是停下来，手脚放慢了，就会受到训斥，弯着腰在沟里刨土，时间长了酸痛得厉害想直直腰，老板马上就吼起来，有人上厕所，老板骂道：“懒牛懒马屎尿多，开工资管饭吃，是要你们来偷奸耍滑的吗。”
　　老板很刻薄，对人一副凶相。从不过问这些民工的困苦，民工们搬运石头手打了血泡，要求发一双手套，老板说：“我这里不是国营工厂，发什么劳保，没有。”有人干活口干舌燥想喝水，老板马着脸说：“工地上有自来水，该不会要我给你们送两箱矿泉水来吧？我这里只管干活。”
　　天下雨了，有人提出躲躲雨再干，老板自己打着伞说：“这一点小雨躲什么，等下大了再说。”
　　有人提出不干了，要求结算工资，老板说：“工程没结束哪有钱，不想干就走人。”民工们只好憋着气干活。
　　工地的饭吃得很不好，带着霉味儿的陈米，民工们吃时，先用白开水冲一遍然后再吃，每天的汤里都是大南瓜，大白菜，胡萝卜，面上漂着油珠葱花，管够。
　　一个多月过去，工地上不发一分钱，民工们坚持不住了，纷纷要求老板发工资，老板说：“上头的钱没拨下来，我哪有钱发给你们，要钱找上头去。”
　　有个民工找到老板说：“家里找人带来口信说老父亲生病很久了，因为没钱一直没去医院，现在病情越来越严重，眼看快不行了，得赶紧送医院，可手里没钱，希望老板可怜可怜，提前给他结算工钱，要不行先借点用着也可以。”老板横着脸怒道：“我这里不是慈善机构，不是民政局，更不是红大院，这里是建筑工地，只管工人每天干活，你老父亲病了，我可不是你家大孝子。”民工着急了，脸上挂着泪水给老板跪下了说：“老板帮帮我吧，我真的是走投无路才来求你的，开开恩吧！”老板一甩手，边走边说：“我对你开恩，拿什么来开恩，这工地上那么多人，谁个不困难，谁不等着用钱，我把钱给你一个人，大家都来要，我拿什么给大家，再说了，我把账都给结了，很多人拿到钱就不来上工了，我这工地还干不干了？”
　　民工没拿到钱，拿老板也毫无办法，诉苦没用，说理无人听，动武更不行，老板身旁养着一群张牙舞爪的打手。无奈，只得哭丧着脸罢了。
　　
　　有的民工走了，有的无奈留了下来。吴长工见拿不到钱，带着儿子也要走。老板说：“等工程结束后，钱拨下来，你们再来领。”
　　吴长工对几个民工说：“兄弟们，这老板就是明着不给工钱，这么大一栋房子，要什么时候才能修完，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这房子是不可能完工的，难道他这房子一天不结束，咱们民工的工钱就不给吗？不行，我们一道去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人管一管这些黑心老板们，把欠我们的工钱找回来。”几个民工一致赞成说：“大哥，我们跟着你，你说什么，我们大伙就帮着你说。”
　　吴长工问了几个地方，带着几个民工来到了政府的一个劳动管理部门。负责接待的干部说：“像你们这样的情况，来这里反映的人太多了，老板拖欠你们的工资，迟早是要发的，要我们出面去管一管，目前我们的手上还没有这方面的国家文件，我们无凭无证，怎么个管法？只能是往上级领导部门反映，尽快出台文件，我们手上有了政策依据，方可照章办理。”
　　一群民工垂头丧气，连连说：“看来这个工是不敢再出来打了，苦了累了拿不到钱，找不到地方说理，找不到地方诉苦，咱流了血流了汗，还得流泪，走头无路，还是回家等着受穷吧！”民工们上告无门，哭诉无路，罢了。
　　吴长工想，农民工挣这点血汗钱本来就很不容易，家里穷等着钱用，可是，很多工地都有意拖欠工资，想方设法克扣工人工资，又要人干活又舍不得出钱，这和旧社会的资本家有什么两样，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对国家建设很不利，对改革开放很不利，有多少人还敢出来打工，那国家的建设还搞不搞，千千万万等着找钱用的农民工们又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