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像一阵风来 一场雨去

　　“或许她应该爱上了一个法令纹十足的男人，能包容她，呵护她，满足她的幻想，且感染化解她的颓废。”
　　我跟陈然说了曲晓离校的事情，陈然淡然道：“在曲晓尘埃未定的故事里，下一个故事也开始了。谁知道，以后的日子过什么样呢？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烦心事吧，虽然没有身不如死，但都是各怀心事活着。然而这种心情谁也看不见，有时候心事很多，但对谁也不能说，准确点是说不清。”
　　第一次发觉陈然眼神滑过一丝冷郁，看透世事的她，好像有置身事外的天然约束力。或许陈然、曲晓，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是这样，会有千头万绪，无法面对的时刻；太多的时候，只能想着想着，默默放弃或者很轻易忘记。或者大家都是这样想的，所有的问题最终得靠自己解决。要学会自己抗，自己解决，自己独立承担。
　　我俩站在宿舍楼底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想起事，李伟斌急匆匆地提着热水壶，径直走了过来。或许是提着四个水壶的缘故，他脸涨的红彤彤的，头发上还滚动着汗珠，像是刚从篮球场出来，T恤后背也湿透了。
　　“一水，曲晓已经离校了？”看他慌里慌张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点点头。
　　“我刚去打水的时候，楚一天告诉我的。他可真行，曲晓对楚一天还真是认真呢？真让人佩服。”李伟斌有点咬牙切齿，故意把让人佩服——拖得很长，不知道是说曲晓的不告而别，还是说楚一天的玩世不恭。
　　“楚一天是她哥，当然比你重要。”陈然不冷不热道。
　　“狗屁哥，不得到的总是最好的，我被曲晓耍了，说毕业后俺俩留校呢。”
　　“这话你也信？大哥，先不说留校的资格够不够，就凭曲晓是独生女，她妈妈也不会同意她在异地。”
　　我看陈然义正言辞的样子，给她一个会意的眼神，然后安慰道：“事情已经这样了，每个人都要学会接受现实，别想太多了。”
　　“王一水，我发现你脑子真是进水了，所有的事情在你看来，都是不用想就可以解决了。曲晓喜欢楚一天，为了让你解脱，他把曲晓推给了我，害怕韩晓溪生气，他间接促成了隔壁宿舍乔大力去追求韩晓溪；一个月两千块钱的餐费，是我们宿舍里公开过的，谁追到归谁。后来乔大力真的追到了韩晓溪，人家俩也挺好的，结果这个插曲不知道被那个孙子给抖露出去了，害得我们乔大力也得了相思病。这不都是你们女人奇葩的思维方式搞的鬼。”
　　“这明明是说你的问题，你干嘛扯到王一水？我看你是承受不掉突然被抛弃吧。”陈然在一旁又开始替我抱不平，“两千块钱餐票的事情，是你们男生惯用的把戏。喜欢就喜欢，非要搞个由头，才显得理直气壮。”
　　“陈然，我看你也脑子有病，拔尖的好学生跟一般脑子进水的在一起玩儿，‘秀逗’了吧。”
　　陈然提起自己的长裙子，对着李伟斌的小腿肚就是两脚。
　　“一脚给你清醒，一脚给你激励。人生没有那么多精英拔尖的人物，多的是脑子‘秀逗’的你。向左转是球场，可以继续打一场球，出汗时掩盖泪水一起安抚自己；向右转是宿舍，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新的一天开始。”说完，拉着我，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出去几步，陈然回过头，对着李伟斌喊道：“再刺激你一下，小溪和大力，人家和好啦。”
　　我低着头，跟在陈然后面。
　　对于曲晓和李伟斌如此潦草的结束方式，我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解释。解释什么呢？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然感受到了我内心的波动，放开我的手，放慢脚步，看着天空对着阳光伸出双手，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然后伸个懒腰长出一口气道：“不从什么时间开始的我成了一个冷漠的人，习惯独处，习惯在人群在落寂。总是满腹心事，也总是不知所踪的迷茫着，我不知道心情是不是已经碎裂开来了，真的不知道。如果心绪是白纸，我会任意折叠着自己喜欢的样子，在把玩叙旧后，将它揉成一个团儿，狠狠的扔出去。”
　　我跟在陈然的身后，听她的话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抬眼看看，太阳被乌云遮住了，周围的阴郁好像也越发浓重了些，不一会儿天上就下起雨来，发梢的雨水开始往下滴落。
　　我们俩行走在雨里，一步，两步，三步……一百步；继续折回去，一步，两步，三步……一百步，彼此无言，却在闷沉沉的大脑里转一个弯，一个弯，无法回来。我第一次发觉在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生活在一个时间节点上，在同一个空间里，会遇到那么多的解决不了的问题。
　　雨水将我们淋湿，我们看着彼此，不经意间我看见陈然泪涌了出来。“我们看似充满了关联，其实却毫无联系”。听起这句话，我的泪也流了。我们没有联系吗？或许是吧，就像热热闹闹折腾了我们几个那么久的曲晓，因为她的感情问题引发的一连串的事故，到头来，说走就走，从此再无瓜葛。我们听说了她的故事，或者见证了故事的发展，但这有什么联系呢？
　　“一水，我们会像一阵风，一场雨，在风雨里真情继续；而等风过，等雨去，我们的真情或许在，但一切可能已经无法继续。这是谁也无法回避的事情。人生就是这个样子，有些人我们知道了名字，听说了故事，有些人我们连名字也不知道，只是道听途说一二事件；然后一切很快过去，像风似的，过去后，对各自的人生没有产生一点影响。世界和生活好像就是这样的吧。”
　　“水过无痕，船过不过，桥都在那里。”我念叨着这一句，看着流泪的陈然，她有自己的委屈，而我的委屈是为迎接这场雨来，这阵风起吗？如果所有的相逢注定就是别离，为何还要相识。
　　
　　淋一场雨，来不及收拾自己的情绪，坐在下午的英语课堂里。
　　我湿哒哒的衣服往下滴水，赵冰看见了，主动把放在桌斗里的一件外套递给了我。
　　肖娜坐在我后面拧一把我头发上的水，我的短发经过几个月的耐性终于盖住了脖子，“这就是所谓的长发披肩。”我呵呵一下，小声道。
　　“晓溪真跟大力和好了？”我倒是很关心韩晓溪，这样的女孩子，值得别人珍惜，也值得拥有一份纯粹的感情。
　　“晓溪，或许吧，只要乔大力不放弃，晓溪会被打动的。乔大力家在上海，距离苏州不远，如果毕业后，努力一把，两个人还是很有缘分的。”赵冰转过头，回一句。
　　“这哪是缘分？这明明是现实因素。”肖娜打岔。
　　“缘分，妙不可言的时候，更多是将偶然催化成了必然。必然在其中，将偶然串联，懂了吗？”赵冰转过身说完。不知道何时英语老师站在跟前。
　　我们几个低下头，装作认真听课的样子，拿出笔，开始记笔记。
　　下课后，我们几个径直被带到了教研室里。
　　我们年级的英语老师这学期已经换了仨，这是第四个。汉语言班的学生只爱之乎者也，对于舶来品不感兴趣，英语课是出奇的乱，许多同学要么不来上课，宁可在图书馆看书；要么上课也是抱着四大名著，根本不抬头。窃窃私语，聊天、嗑瓜子的都是家常便饭。
　　新来的老师对于我们班的整体情况一无所知，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地教训了我们好久。
　　肖娜顶撞了老师：“我们是汉语班，不是英语班，毕业后我们不指望英语要饭。”
　　英语老师咽了一口唾沫，将许多话压在了舌头下，摆摆手，然后打发我们出了教室。
　　“或许真的是我们过分了些。”出了教学楼，我说了句。
　　“全班就没有好好听课的，明年都毕业了，现在许多同学都开始联系实习单位，大家心都散了，谁还听英语呀。哇啦哇啦的一句也听不懂。”肖娜依旧振振有词。
　　“说实话，如果不进外企，不做翻译，学英语的确没啥用。咱们没这环境，走吧，去图书馆看书。”
　　我下台阶，一脚踩进结结实实的水坑里，“哎呦”我大喊一声，坐在地上。
　　“不好，脚崴了。”赵冰扶起我，我一扭，疼得眼泪也出来了。
　　“看你笨的吧，离开我一会都不行。”我疼得吧嗒吧嗒掉眼泪时，楚一天出现了。
　　“楚一天，这坑是你挖的吧？专门等王一水掉进去，等你表现。”肖娜不依不饶。
　　“大姐，随你怎么想。这么多平路，王一水，傻缺，偏往坑里掉，怨谁？”说完，看我一眼，放低了语气，“疼吧，给我手，爬我背上来。”
　　我扭头：“你起开，我不要你背。”
　　“肖娜，赵冰，你俩谁背她去校务室吧。”说完，转身离开。
　　“别啊，楚一天，英雄救美的机会，多难得，交给你了。”肖娜说完，拉着赵冰跑了。我看见赵冰对我还有一丝担忧，使劲喊：“赵冰，我在这等你，你帮我叫方楚文。”
　　我话音刚落，楚一天转身，不由分说地抱起我走了。
　　我使劲挣扎着：“放我下来。”
　　“你再动弹，就得打石膏了，这会说不定只是错位。等你再折腾一阵子，就在床上躺一个月，我看谁管你。”
　　我终于乖乖地投降了。
　　走了一阵，楚一天说：“姐姐，你重死了，我还是背着你吧，不过你能不能把胳膊放我肩膀我，减轻负重。”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将胳膊搭在楚一天的肩膀上。
　　“抱着好，还是背着好？”楚一天，嬉皮笑脸道。
　　我一下子捏住楚一天的耳朵：“麻烦你，再不要贫嘴了，放我下来，我趴着去。”
　　“没事，阴天，黑的快，没人看见的。如果你怕别人看见，可以俯身趴在我肩膀上，这样谁也看不到你的脸。”
　　我耷拉着的双手拉在一起，套在楚一天的脖子上，看见周围有人走过，指指点点的，赶紧低下头。瞬间就感觉到楚一天呼出的口气，暖暖的。我看见他干净的脸庞上，有微小的黑色的胡茬，整整齐齐的。他一扭头，脸就跟我的靠在了一起。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加快了脚步，我再也不敢说话，心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到了校医室，医生给我捏了捏，扭了扭，然后边洗手边说：“错位了，估计得打石膏，最好去医院拍个片子检查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