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第938--956天

　　1959年1月12日星期一阴（第939天）
　　那股闷劲儿又来了，我多咱能变得开朗大方啊？上午到图书馆去，让陈本凯、张叔贤他们填表，我不知所为起来，胡乱拿起书本，不是看，也许不是想，木然的渡着时间。
　　陈本凯他们总说：“你们小说组搞完就没事儿了。”我就不舒服。“功劳总是他们的大。”我想。不久，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情绪好起来。可是，这种矛盾斗争多咱能离我而去？
　　总支问起组织发展的问题，说：“不要见物不见人，只去编教材！”
　　我写着贾继英的材料，想道：老梁对我这摊工作不支持，拿治保工作来说就是这样。批判季振安那天，本来要我掌握会场，后来他要掌握。有时，人们喜欢用笑脸说话，而我却装不出，因那不是出自内心，而笑脸确有些作用的。
　　明天怎么办？要跟他们交换意见，工作中少想个人，多看报纸，多向人格伟大的人学习。
　　
　　1959年1月13日星期二晴（第940天）
　　晚上，我跟小马讨论《水浒》。系总支王书记推门进来了，说：“你们屋里挺亮堂啊！”又问，“看得怎么样？”
　　我说：“太慢了！”
　　他说：“能快就快，我们是主张快的，但不要急着编。”
　　我说：“同学们心里是有点儿热。”
　　他说：“你们别急着编。我看那不是目的，首先得批判透，不批判透，你也写不出来。”
　　我说：“找不到对象。”
　　“对象有的是。”他说，“咱们学校的讲义还少吗？”
　　我说：“他们的见解是都是因袭别人的。”
　　“可不是。”他赞同。“过去他们就用这一套来骗人。资产阶级也只有几家之说。你可别小瞧它，别以为批判咱们的不够味。我看，还是批判我们学校的为主。要是批判得不透，你想超北大？那也不是容易就搞出来的。人家有意志，用冷水冲头；咱们可就差劲了，写在自己的本子上就是自己的，写在卡片上就是别人的，只有写有讲义上，才是公有的……”
　　王书记是个可亲的人。
　　早晨各组讨论编写的进展情况。老梁批评了我：“不应当不让小马看书。他昨天晚上下小馆，回来时说：‘我听有人说晚上没事的。’”
　　我说：“组织发展的事情，总支又催了。”
　　老梁说：“不是能不能发展，而是够不够！”
　　我说：“我的意见已经说了，这也不是我个人的事情。”
　　只用了10分钟的时间，讨论了小赵的入团问题。老梁说：“他的问题弄清楚了吗？让介绍人写材料，拿上来再研究。”
　　我说：“发展团员是介绍人的事吗？如果不发展，写那么多的材料干啥？又是在这么忙的时候……”
　　他说：“你没有材料怎么讨论？”
　　
　　1959年1月14日星期三晴（第941天）
　　读了一天《水浒》。午后学六中全会文件。
　　到总支开会的时候，看见几个人正在填写优秀团员卡片。光荣薄红地烫金字，上面有团旗。我前些日子没有理会这件事，这是不珍惜自己的进步，应看作是鼓励。
　　和小赵谈了谈。以前影响他进步的主要东西，就是他的社会关系。来校后，没对组织讲。误解学校对他的看法。双反时他讲了，因为觉得是争取进步的好机会。
　　他把自己的进步分成几个阶段——动摇、暴露、接近集体（培训后主动去光辉农场是怕被拉下）、自觉地要求（筑路以后）。
　　现在主要问题是：要树立共产主义理想，有时只想到为班级争光。政治立场方面：好发牢骚（关于舅舅）。
　　总结他的进步，应包括几方面：政治立场坚定，方向明确，靠近组织，要求进步迫切。敢说敢为，关心集体，帮助同志，勇于与自私自利的思想作斗争，忠诚坦白，能起模范带头作用。
　　
　　1959年1月15日星期四晴（第942天）
　　晚上召开全校奖励红旗支部和优秀团员大会。优秀团员里念到了我的名字。要珍惜这个荣誉称号。
　　校党委第二书记刘汉清作了指示，谈到国内的大好形势，工农业大跃进，机床数量超过英国，粮棉麻油等都是世界第一。现在是一是人民公社运动，二是思想战线的大跃进，首先是文教战线的发展。要看到本质方面的东西，缺点是前进中的问题。党要在不断革命的思想指导下工作，解决社会主义革命，还要为共产主义准备条件。搞臭个人主义，就是革资产阶级思想的命，下一个战役，就是学术思想批判了。什么时候你觉得差不多了，不需要革命了，你就完蛋了……
　　
　　1959年1月16日星期五晴（第943天）
　　晚上，我正拉胡琴，张峰德对我说：“你别拉了，咱俩走走。”
　　他跟我谈起了很久就有的想法：他哥哥相信孙中山，他要遵循这样的道路。后来觉得国民党不好，共产党也不好。他觉得自己比别人强，不要像他哥哥，应当有自己的一套。在初中时，就照郭沫若的样儿学。在高中的时候，想到文学应当为政治服务，原来的想法又开始动摇。他说他的共产主义思想没树立起来，但也不装出树立起来的样子。他说：“算了，有时我就不想它，有时我想多看书。”但他认为是理论水平低的关系，才不能进步。“我要是早入团，现在也不至于是这样。”他说。
　　
　　1959年1月17日星期六晴（第944天）
　　午后听刘汉清书记关于“双翻”（工作翻身、思想翻身）的总结报告，学生对教育质量问题有意见。他的报告题目是《我们在前进》给了我一些启发。学校在教学上，“三结合”编出44份讲义，用“二百、五大”的方法进行教学。办了33个工厂，较大的有12个，还参加了校外翻地的工作。中文系三年级进行了三个月的劳动。科研方面，1100名学生到农村劳动，边学习边调查，创作文艺作品912篇，论文488篇，工厂史、公社史14部。缺点是三结合做得不好，三个月以上的劳动多了些，有些忙乱。
　　应当把我的思想情况向王作昌汇报一下。
　　
　　1959年1月18日星期日晴（第945天）
　　上午洗澡，我把换下来的衣服丢在更衣室里了。
　　有时很高兴：当我想到我成为一个立场坚定、有高度政治觉悟的人、把心交给党的时候。可是，当我想到了我还很自私，就小瞧自己了。
　　晚上看《花好月圆》。
　　
　　1959年1月19日星期一晴（第946天）
　　早晨起床很晚，早操也没做。李耀才不让宿玉堂在屋里洗澡，他们吵起来了。老宿说：“你上次地上弄了些水也不擦地板，还是我给擦的呢！”
　　平时大家谈论的是哪个女演员如何如何，白杨的丈夫不美等等。
　　正在看论文。我完成了这阶段的思想斗争：我自私。谈论读《参考消息》的感想时，我幽默地做了个关于个性问题的发言。
　　
　　1959年1月20日星期二晴（第947天）
　　党支部布置1958年下半年的政治鉴定工作。要求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进步和缺点，强调自我鉴定，不自愿的要互相帮助。分为优、良、可、不可。
　　优秀的条件是：一贯进步，立场坚定，靠近组织；团结互助好，积极能加社会工作，积极参加劳动，自觉革命。又红又专，积极学习。遵守纪律。
　　研究一天关于《水浒》的论文，收获不少。但要写出来，不十分轻快。
　　安凤烈看看书就睡着了。小马吃饼干怕别人看见，借看书的机会溜了。
　　我想到绿水边的姊妹，异想天开地认为那里是美满的，大约又是自私的。
　　
　　1959年1月21日星期三晴（第948天）
　　午后开支委会，研究了鉴定和支部改选的事。老梁说：“老盖，我看你在具体的问题上还是有斗争的。”
　　我说：“你别不解放思想啊！”
　　他说：“以后咱们交换一下吧。”
　　晚上，我简要地把思想概况向王作昌介绍了一下。他没说什么。
　　刘承孝在广播站工作很忙。得写总结，得写鉴定，又得忙班里的工作。
　　他说：“我不干好不好？”
　　我问：“为什么？”
　　“不行啊，没有经验。”
　　“经验从哪儿来的？”
　　他很谦虚。我告诉自己：在帮助人的时候，要能给他想出解决问题的方法，讲空话解决不了问题。
　　
　　1959年1月22日星期四晴（第949天）
　　上午写讲义，很顺利。午后讨论六中全会文件。晚上本来想苦战，眼睛坏了，长一个针眼，红肿了。晚上定鉴定。
　　伙食有所改进，吃米、馒头。有几个下放干部在食堂工作。
　　
　　1959年1月23日星期三晴（第950天）
　　写了一天讲义，董淑玉帮助抄了一部分。
　　小魏说写讲义没有时间，没下课他就去滑冰了。他说：“老师阅览室关门早，我就用十分钟滑冰，还占的是吃饭的时间。这不行吗？为什么不了解情况就乱批评？”小马对我有意见了。
　　
　　1959年1月24日星期六晴（第951天）
　　又写了天讲义。午后完全抄出来，十分高兴。晚上看了一个电影：《祖国在召唤》。
　　
　　1959年1月25日星期日晴（第952天）
　　安凤烈编的是《水浒》的结构部分，小马分析人物，都没完。到图书馆看了看，借了《勇敢》和《红旗飘飘》。
　　晚上开始鉴定。鉴定前先务虚，使鉴定进行得很顺利。
　　张峰德的检查非常不深刻。“我同意重检查！”深津纯子坚决地说。
　　晚上团委开会讨论季振安的处理问题。有各片总支书记与会。六一届的团总支书记李桓桢说：“一个团员，欺骗组织，这完全丧失了团员立场。”于国凡说：“他的人生观是灰色的，在紧要的关头他可以不要革命。”
　　我说：“我们今后要加强教育。”
　　于书记说：“李桓桢同志找他谈谈。”
　　组织对于他的成员多么关怀。
　　
　　1959年1月月26日晴（第953天）
　　上午给我鉴定的时候，大家提了不少意见。说我个人主义有些抬头，骄傲自满。我却觉得是由于自卑、不敢大胆工作、故意一本正经。
　　不要怕别人说你虚伪而故意跟别人疏远。
　　晚上支部改选。团员22名，我除外，得21票，说明意见归意见，因爱护你，所以选你。
　　张峰德对错误的认识极不足。“我在59年不写作了，编讲义我拿出100％的精力。”他说。小张也能展开大胆的批评了。
　　宿玉堂受了批评后沉闷起来。
　　
　　1959年1月27日星期二晴（第954天）
　　上午听王书记关于系里工作规划的报告。午后听省计委一干部关于经济工作的报告。
　　晚上，小张谈起抓鼹鼠的方法：“你的影子经过的地方，它能感到，就不走了；你必须静静地在它行走的前方，把它必经的泥土踩住，它使劲钻也钻不动，你忽然一抬脚，它还继续使劝，一下就冲到地皮上来了！”
　　
　　1959年1月28日星期三晴（第955天）
　　上午听王书记的报告，谈中文系的发展前途问题。午后讨论这个报告。
　　午后听陈放校长关于人民公社问题的报告。改造的道路是找到了，就是要克服和战胜自己的欲望。要战胜自己的感情会痛苦，那胜利也会给人带来极大的快乐。劳动不是去锻炼人的耐性的，它对于改造思想的意义，就是使人适应于由劳动而产生的革命的、合作的关系。
　　
　　1959年1月29日星期四晴（第956天）
　　上午后开全片大会，奖励勤工俭学积极分子。下午扫扫地，老罗提前回家了。晚上洗衣服，打算一号走。买了30日的车票。一打听，才知道改变日期是绝对不可以的。小赵兴灾乐祸地笑着。
　　丁国文说：“老盖回家务务虚呀！”
　　我莫名其妙。他又来了一句：“就凭你这惊奇的样子，说明你是很懂得的……”
　　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