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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第928-937天

作品名称:少记风流老来看——盖壤文学日记3680天      作者:盖壤      发布时间:2018-12-22 10:32:11      字数:3514

  1959年1月1日星期四晴(第928天)
  新的一年开始了。中央电台向大家拜年。从游艺室里出来,到饭厅里看《科伦上尉》,吃了夜餐。
  早晨八点起床,十一时到抚顺姑姑家里去。她认不出我了。我自我介绍:“我是如翔。”
  “你找到家了呀?”二姑说。
  姑父对我说起我大哥的事情来。他的病是累出来的。冬天夜里很冷,他围着毯子看书。
  晚上跟二姑一起到抚顺重型机械厂看电影《患难之交》。
  
  1959年1月2日星期五晴(第929天)
  抚顺的姑母很慈祥。我的秋衣袖子绽开了,她一针一线地给我缝上了。她的婆婆七奶说,抚顺是宝地,什么东西都出。姑父也夸耀,重型机械厂的俱乐部的式样是全省头一份。
  老年人叙述一件事情,有根有梢,有感情特征,说被雨淋的情形,“连口牙都是湿的。”说一家人不干净,“连新头巾也和烂布放在一起,枕头推一把都粘手。”
  二姑是小脚,参加职工家属的生产大队,挖地沟,下水管。干部劝她:“小脚老太太,你回去吧!我找一件工作给你!”二姑在家等了几天,也没事儿,就去找干部:“你们这是调理我呀!”还要去挖沟。干起活儿来,病也没有了。姑父却不让她干,每天早晨都要说:“今天别去了。”一面说,一面帮二姑装饭盒。
  午间离开姑家。姑父送我很远,告诉我,有啥困难就给他来信。12时乘车回到沈阳。人太多,车里热,挤出一身汗。一些老太婆们却在车上谈起人民公社来:
  “这下可好啦,以前愁吃愁穿,少米没盐的,现在,推了碗筷就干活。”
  回校后,很早就躺下了。头迷糊,大约是感冒了。给保堂、显亭写了明信片。
  
  1959年1月3日星期六晴(第930天)
  上午朱眉叔老师讲现实主义问题。午后辩论党的领导问题,晚上看话剧《大地红旗》。
  我想得最多的是关于更快的进步。买了一本话剧《青春之歌》,加上今晚看的话剧,我就想,缩手缩脚地工作不行,不能进步。
  
  1959年1月4日星期日晴(第931天)
  今天补2号的假,仍然上课。上午讨论现实主义问题。午后讨论党委、教师、学生三结合的问题。
  晚上我问起小赵关于他舅舅的事,我对他说:“你应当磨磨锐气,我应当锉锉我的钝气。”
  他说:“如果觉得别人都需要你,那样才觉得生活有意义。”
  我就是不能和他们自然地谈话,怎么办呢?
  
  1959年1月5日星期一晴(第932天)
  倐忽过了五天,这五天的收获不大。我不发言,而是觉得处处不如人意,那就是说,还是用老眼光看自己,不肯向别人请教,固步自封起来。
  我设想,能不能和一切人都接近,毫不觉得不自然?我找了许多理由来埋怨我自己,这自然是多余的。我就是那种不能有一点污垢在意识里隐藏的人,否则,我就会痛苦,把步子迈得很小心。这好,也不好,因为一个纯粹的我不会一下就产生。我觉得那个毫不利己之心的人,不会是立即就能养成的。
  比如吃饭的时候,我拿到了装得不满的大碗,我会不高兴,由于看到了自己这样的小气,就更加不高兴了。
  上午讨论文学史主流问题。李耀才主张民间文学是主流。“过去统治者压抑民间文学……”他用了个“压抑”,大伙哄堂大笑。
  小赵发言,一环扣一环,很有说服力。小伙子进步很快。
  
  1959年1月6日星期二晴(第933天)
  上午全片讨论文学主流问题。
  午后片里党支部做下一步工作部署。一个支委说:“你不看谁的文章了,没啥了不起……我们要进行一次革命。革谁的命?教师和学生的资产阶级思想。”
  班里的情况是:辩论的时候,有人看小说,有人在写诗。午后讨论时,有人说很苦闷,不知从何说起。王德福的发言算是典型的了:“我再不发言,别人都会把我的声音忘记了……我本来想做个孤独的人。政治上得不到帮助的人,像抛在远海的树叶一样。在劳动的时候。得到的是组织的温暖,那大概是要放卫星的缘故吧?紧张和疲劳使我忘记了一切。”
  晚上开支部大会。团员们表示了自己的决心:保证把文学史编出来。
  不是悲观,不是嫉妒,只是怀疑人家看出我心里有什么秘密,所以在她们的面前显出了生硬。本来思想上没有要追求的欲望,所以总想显示自己的本来面貌。这样,便没有更多的朋友了。
  晚上看《钦差大臣》,笑破了肚皮。
  
  1959年1月7日星期三晴(第934天)
  上午讨论编文学史的基本要求,我发了通言,构思紊乱。
  午后把季振安的材料写出来。晚上支委扩大会吸收了几个小组长和几名团员进行讨论:如何帮助季振安。滕书记说:“你们怎么还不开会?再不开会,我就要掌握开会了。”同时批评支部对这件工作不重视。大家对贾的问题认识还是清楚的,值得考虑的是处分问题。我说不给什么处分。老梁说:“学校都处分了,你团里能不给处分吗?”
  我说:“系里还是要听班里的意见,批评垮了怎么办?”
  张淑贤说:“盖如翔右倾!”
  我讪笑:“哈哈,我看该给我处分了。”
  到20点才散会。青年人没有疲惫,即使在寒冬夜晚也也会谈笑不止。
  应当把昨天会议的争论追记一下:
  有人去教师资料室随便翻翻,也不看讨论范围内的材料。梁旭昌说最好不到那里去,去也得找几个人一起去。“我认为这是因噎废食的做法。”马云飞说,“我相信大多数人到那里是看材料的,不应看那些个别的、消极的。”
  大家讨论应当在北大编的《中国文学史》的基础上超北大,并应当对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问题给以充分的论述。
  李耀才说,他要提前编出文学史。几天来,他常干到深夜,说:“我的体格顶得了。”有一次,他把钥匙拿去了,全寝室的人联合讨伐,到教师阅览室里围着他站着,他说:“哈!对不起,我忘了。”
  
  1959年1月8日星期四晴(第935天)
  上午讲文学史的体例问题。“我们要把编书当成一份事业。”主持会议的人说。
  午后开治保工作会议,党委汪主任作了指示。
  晚上开支部会,帮助季振安。他检查说,对个人主义破的不够,以个人主义的态度对待未来的职业。团员批评他是爱情第一,接到一封信就认是是不祥之兆,把信撕碎了,连夜赶回家,请假一天,却好几天不回来,没把组织放在眼里,农场劳动也请请假,本来是回家解决生活问题,却说是父亲有病,是不是对勤工俭学的看法、认为劳动不如回家?不顾校规,旷课四十天,共青团员应当对组织老老实实,把生活的色调配错了。爱情至上,已经落后了一个世纪,你和女友吵架,你就跪在那里,扯着衣襟哀求,团总支都知道。她是有些不正派,但你总说她不好,不说自己有什么问题。总觉得有能力,不受重视,感到孤独,到小酒馆喝酒……
  
  1959年1月9日星期五晴(第936天)
  就是忙,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
  午后系里又开治保会议。老梁说:“罗广武去不行吗?怎么非得你去?季振安的材料谁写?”
  开完会又要布置,晚上作为治保工作检查的时间。但今晚对贾继英的批判仍要继续进行。只能先写份总结。晚饭前开支委扩大会的时候,我想把那份材料念一下,老梁说:“这是什么会?你念这个?”老梁又上来主观本位了。
  晚上批判季振英,最后给了警告处分。他对问题的认识不深刻,却有热情要改。陈本凯起草的支部大会决议。
  
  1959年1月10日星期六晴(第937天)
  开始搞文学史了。现在读作品。上午,革命委员会找各班中心组开会。滕云阁书记说:“我们一定要让老师发挥作用。三结合,就是扭成一股绳,上山先问打柴人。班级团支部是体现党的领导的基层组织。现在老师也在辩论学生编讲义老师起什么作用?有说起领导作用的,有说起辅导作用的,也有说起教导作用的。你们要在班里看他们实际做得如何。前几天有些老师有些犹豫、恐惧,怕受批判。现在有的已经很主动了。你要搂不住他,他就变成观潮派了—反正你不用我。我们不要把他们看成一钱不值。但有学术上的问题,一定要批判。‘吾爱吾师,我更爱真理啊’。看书的时候,要虚实结合。以前愿意看《水浒传》的,现在要他看,他又要看别的了,总认为这营生是给别人干的。先要工作布置得有条有理,我们平时没有总结出经验,是没有这样做的结果。”
  午后还是写材料。
  最近我发现我对自己放松了要求。有时我觉得我很坦白,但有时也悲观起来。我在会上发言很少,这样会造成又复原了的印象,怀疑自己。
  丁国文愿意搞戏剧,却把他分配到散曲一组里了。他很不满意。小说组搞《三国演义》的病了三个,成了空白。想从老丁那里调一个人来。老丁说:“你们材料是现成的,我们却得到处搜索……”不给人。
  小马看书不是正经地看,抄起“水浒”的语言来。躺了三天,宿玉堂不看“三国”,却看起了《静静的顿河》。“哈哈!哈萨克七十还当兵!”他躺在被窝里喊。还是蒋文思勤恳,带病要求任务,看了许多参考书。“三国”他看了大半部了。
  几个干部有些恼火。“卫生所什么玩艺儿!鼻子不透气就写上全休三天!”老梁直发火,还对我说,“你们小说组的不重要,过去作品都看过了,主要是研究人物和结构!”陈本凯说:“他刚才和丁国文争论起来了,老丁说他成问题!”
  我说:“我们可别急躁。‘三国’没人编怎么办?不能各顾个吧?”
  老梁说:“给你调一个人能顶啥用?”最后他说,“要在假期里搞突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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