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托福考试

　　縢磬笛没有受过系统的高等教育。袁晓红的老爸和袁晓红经常拿这件事情，当山歌在唱，常常唱得是縢磬笛心烦意乱的。整个社会，人们也有一个不约而同得共同认识，文凭是一个人文化知识拥有深浅的唯一标志。于是乎，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是在事业和企业单位，只要是提拔任用人才，或是晋级竞聘领导岗位，还是招工录用工人，都要设置一道门槛，那就是文凭界限的鸿沟。
　　这一天，縢磬笛到单位去，看见党委书记，正在办公室里整理自己的办公用品，像是要离开单位。不像是犯了错误。因为，周边没有监督他的人员；也不像是被提拔重用。因为，他的周边，也缺少了一些阿谀奉承的小人陪衬。
　　縢磬笛隐隐约约听见，一些喜欢搬嘴弄舌的人，在窃窃私语：“一个只有高中文化知识水平的人，在我们这样知识分子成堆的单位担任领导，也不知害燥。而今啊，那些曾经的放牛娃，还想拿着放牛鞭子，吆五喝六的年代了，一去不复返了。”
　　“听说，新来的党委书记，是个老牌的大学生，在学术上也造诣不浅，曾经著有不少力作呢。”
　　“你们听说了没有，老书记调回原单位了，回那个叫什么来着工厂啊？哪里来，哪里去。老头子这一招够英明的，比办五七干校来得果断。去五七干校，还有回来的希望。这样，就彻底斩断了。”
　　“就是么，硬要把那些工农兵身份的同志，结合在领导岗位上的，那也是让他们在我们这里遭罪不是？业务上，他们狗屁不懂。做思想工作，我们这里的人，嘴巴捂住半格，也会把他们说得哑口无言。耍狠，我们不行。玩心眼子，他们不行。”
　　“你们听说了吗？下一步啊，那一些没有受过高等学历的不让评职称，什么教授啊，什么一级作家啊，跟他们彻底拜拜，‘萨油啦啦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肯定就有一浪高过一浪的新的举措。这些街头巷议，不可能就是空穴来风，也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就成为现实。縢磬笛心中无不震颤，她下定决心，补上这一课，让时代造成的缺憾，不再成为自己身上的缺失。
　　縢磬笛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在街头上漫无目的地溜达。一张街头招生广告，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一所中学学校举办的夜校补习班，名字叫蕙玛市益民夜校，是专门为社会上想参加高考的人们，举行的短期集训班。
　　縢磬笛按照招生广告上提供的地址，一路寻找过去。在招生办公室的里面，前来咨询的人络绎不绝。縢磬笛认真进行了咨询，从上课的地址，时间，到授课的老师和内容，都一一问到。縢磬笛通过咨询，对这所补习班的映像感觉不错。于是，她就掏钱交了学费。縢磬笛出门的时候，迎面走进来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头发有些谢顶，额头饱满，面目清秀，瘦瘦的骨架，撑着一套洗白了的中山装。他看见縢磬笛，猛然一愣。然后，他笑盈盈地迎了上来，伸出双手要和縢磬笛握手。
　　他说：“大作家，你的三部大作，我都拜读过了。敬佩至极，五体投地。你是来……”
　　縢磬笛犹犹豫豫，半晌才伸出手来。经他这么一说，縢磬笛才知道，这位是自己的读者。縢磬笛说：“我是来报名的，准备在这里，上夜校补习班。”
　　“准备明年参加高考啊？”
　　“是啊，准备短暂搁下手中的笔，全心全意参加高考复习。”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在你英语功课的复习上，助你一臂之力。”
　　负责报名收费的老师，望着縢磬笛说：“大作家，这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英语老师余树森。他放弃在美国的优厚待遇，一心要报效祖国的归国华侨。美式英语，一级棒。”
　　“那太好了，余老师。请你手下我这个零基础的英语学生吧？”
　　“零基础？不会是又一个不学ABC，照样干革命的受害者吧？”
　　“那道不是。我没有读过高中。”
　　“只要你不怕苦，零基础是最好的。回大陆，我发现，我们的英语，要么就是哑巴英语，要么就是大陆英语。纠正起来，困难得很。”
　　滕磬笛说：“我不怕苦。”
　　“好，那就从今天晚上开始，好吗？”
　　“那太好了。请问余老师，一晚上教学需要多少钱？”
　　余树森的脸马上收起了笑容，说：“现在的大陆，怎么啦，开口就是谈钱，闭口就在想钱。这个世界，除了钱，就没有其它东西了吗？比如说，慈善啊，仁爱啊。”
　　滕磬笛微笑了一下，说：“大陆，现在还很穷。人们在温饱都没有解决的情况下，谈慈善和仁爱，是不是稍稍早了一点。如果，在饥肠咕噜的时候，谈慈善和仁爱，是不是虚伪了一点。所谓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不是没有道理的。”
　　“大陆的人，很喜欢务虚啊。哈喽，美女作家，我们不谈论这个话题好吗？今天晚上七点半，我在这里的二楼办公室等你，好吗？”
　　“太好了。再见。”
　　“晚上见。”
　　回到家里，滕磬笛把报名参加补习班的事情，和袁晓红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磬笛，你现实一点好不好？你多大啦？难道你准备让我们到三十岁才要孩子吗？那可能吗？你同意，我同意，你爸爸妈妈都不会同意。你爸爸妈妈同意了，我爸爸妈妈也不会同意。不要一说你两句，你就思想冲动。这大学难道就是那样好考的？就你这脑袋瓜子，再加一个，我看，希望也还是很渺茫。我不是泄你的气，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滕磬笛这个小脑袋瓜子，比你的智商还要高许多许多倍。”
　　“你就吹吧。你要是考上本科，你考到哪，我就爬到哪。”
　　“那我就去给你准备护膝吧。”
　　晚上，滕磬笛准时到达蕙玛市益民夜校的二楼办公室。从窗户往里面看，余树森老师已经在办公室里面看书了，而且里面还有两个学生模样的大龄青年。滕磬笛走进了办公室，余树森老师没有絮叨，就正式上课了。
　　余树森老师说：“同学们，今天，我们是预备课。我要提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今天来我这里，学习的目的是什么？”
　　“学习英语，迎接高考。”
　　“同学们，你们讲的不全对。我们能不能这样说呢？我们学习英语，就是为了要通过托福考试。”
　　“那是去美国留学才需要通过的英语考试。要想通过，也太难了吧？”
　　“同学们，我们上大学，就要上世界一流的顶尖大学。所以，从今天晚上开始，你们学习英语的目标，就是要通过托福考试。请同学们大声地说一遍：我们学习英语的目标，就是要通过托福考试。”
　　滕磬笛他们三人同时大声地说：“我们学习英语的目标，就是要通过托福考试。”从此以后，滕磬笛把通过托福考试，当成了自己学习英语的第一目标。在生活上，无论遇见什么物品，只要是已经学习过的英语单词，他都大胆地尝试着运用英语，说出这些物品的名称。她英语学习的痴狂程度和进展的速度，让袁晓红刮目相看，不敢小觑。
　　滕磬笛又白又嫩的细腻小手，不再是雪白洁净的了。她的手心，手背，只要是还允许，都挤满了英语单词。她的右手上，像是套一副用英语单词编织起来的手套。她烧菜，做饭，走路，都在背诵英语短文。袁晓红经常在睡梦中，仍然迷迷糊糊听见滕磬笛在使用英语说梦话。痴狂，使梦想迅速结晶，成为伸手可及的真实。
　　一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一年半过去了，终于她磕磕绊绊地闯进了托福考试的考场。她没有顾虑，没有胆怯，什么都没有想。因为，她在没有时间去考虑其它问题的时候，就进入了考场，走完了考试的过程。考试结束后，她镇静下来了。这时，她才觉得有些惧怕，担心自己的考试成绩可能会很糟糕，担心袁晓红可能会拿她的考试成绩，数落她，嘲笑她。考试过去了很长时间，滕磬笛在与任何人闲谈的时候，逐及的托福考试的话题，她都会刻意回避。
　　一天，余树森特意来找滕磬笛，征询滕磬笛，是否愿意去美国留学；要是愿意的话，他可以提供适当的帮助，特别是资金方面的担保。滕磬笛对自己的信心不足，没有谈论下去。直到有一天，袁晓红拿到一份邮件，拆开一看，兴奋地告诉：“磬笛，你的托福考试过关啦，而且还超过十几分。”他在滕磬笛的面颊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悄悄地说，“你不会真的要我跟你后面，爬到美国去吧？”
　　滕磬笛嫣然一笑，说：“你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