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八、对话

　　徐所长误以为连如江在开玩笑，他丝毫不知道自己的领导是此道高手，他哈哈笑了几声说道：“连书记，您要是能把那具尸骸测定了身份，这可是大功一件。听说现在国外可以通过DNA测定人的身份，是不是就是咱们武侠小说里说的滴血认亲呀？”
　　连如江也明白此时很多事情宜粗不宜细，这具尸骸虽然身份暂时无法确定，但肯定和刘磊有些关系，不然怎么会埋在苏苏坟墓之下呢？但又不像刘磊所为，他自己好奇心发作想找出一个结果而已。但徐所长此人严谨且嫉恶如仇，要真让他知道了结果估计他会捅到外边，那可就不好收场了。他说道：“老徐，现在咱们的重点工作是抓经济建设和和谐稳定，尤其是我们清平镇派出所已经取得了这么大的荣誉，可就不好节外生枝了。这个事情我建议全权委托给县刑警队，那是他们的职责，我们静观其变吧。你最近可要把地方治安维护好！”
　　徐所长很痛快地答应：“连书记，请您放心。现在咱们镇各项治安指标都在县里名列前茅，我们就是要做到安全清平，绿色清平、和谐清平。”他又往连如江耳边凑了凑，说：“连书记，刘磊的单身宿舍我已经安排人都查过了，基本上没发现什么可疑物品，就是在他大衣橱里有一个保险柜，由于我们都打不开，因此安排人把它拆下来放到了镇政府的仓库里。您看下一步如何处理？”
　　连如江自然知道刘磊的单身宿舍早就被李玉香扫荡过，很多有价值的东西都已经被李玉香收了起来，这个保险柜肯定也没有什么重要东西了，就说了一句：“先把它放好就行，我请示一下上级领导看看如何解决再说。”
　　二人在镇政府门口说了大约十分钟的话，来来往往的许多人都给连如江打招呼，这让他有些不自在。他想起在康庄乡张择端墓的挖掘仪式，也不知道几点开始，就有了偷懒不想去的念头，他说道：“徐所长，我这里有个邀请函，是临清市政府和国家文物局联合举办的一个庆典仪式，你要是没事替我去参加如何？”连如江知道这种所谓的庆典就是领导讲讲话，放放鞭炮，然后就是吃喝一顿，实质的意义并没有多少，要不是黄院长反复叮嘱自己要参加，估计他连派出代表都不愿意。另外这家伙也有点小心思，如果用清平镇书记的身份去，怎么也要递上一点礼仪，前几天尤乡长仍在这里的时候随礼也就随了，现在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还要往外至少拿上一千块钱，傻瓜才去，徐所长去就能省下这笔钱，装糊涂也就算了。
　　要放在别人身上肯定要推脱一番，说自己才疏学浅，对文物一窍不通，不适合参加这样的活动吧，但徐所长现在基本上是对连书记言听计从，他毫不犹豫地举手行礼道：“没问题！连书记。我一会儿就去。”
　　上午的时候连如江很忙碌，他先是给县委常委组织部于部长打了一个电话，原原本本就把刘磊晚上给自己打电话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内容不会实话实说，只是讲刘磊说自己犯了错误，要远走他乡特意给他告个别，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问道：“于部长，是不是刘磊书记真的是杀害苏苏的凶手？”
　　于部长如何不懂他是装糊涂，但官场之内讲求的就是和气生财，再说公安局也并没有给刘磊定性，勉强他只能算做一个嫌疑人的身份，别说通缉令，就是上不上报到聊城市重案组都没统一起意见来。县委田书记的态度也很暧昧，他说责成公安局尽快找到刘磊，可以采取必要手段，但什么是必要手段？没有一个人可以说得清楚。他安慰道：“如江，刘磊这个事情我觉得也要给公安机关通报一下比较好，按照组织原则你给我说了也就没事了，我会在适当时候给田书记汇报一下。清平镇这副担子可是全交给你了，如江，你要团结手下能干活的人呀，和谐稳定很要紧，但也不能忽略了经济建设。”
　　连如江自然懂得他所说的手下能干活的人是谁，马上说道：“于部长，我最近也一直在考虑，小于主任一直主抓教育卫生等工作，这几项工作很重要。但是一个年轻人应该全面发展，过几天我们这里有一个到法国学习农庄管理的联合国合作项目，林副镇长带队，我打算让小于和顾世才前往学习，同时照顾到我们镇上几位老同志的情绪，也打算给他们创造一个到香港参观学习的机会。和谐发展最重要是镇委一批人的团结。”于部长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但仍是客气有加：“连书记，我个人意见，小于最好别出去，不然目标太大，会有人认为我从中间施加了影响，咱们共产党员要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嘛！”
　　“于部长，这和您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是为了清平镇的长远发展，做到后续有人，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要到镇委会上进行讨论。我觉得在我这一年任期里，一定要大力发展经济建设，这就要求镇委一帮人基点高一些，看得远一些，而学习培训是其中必不可少的阶段。”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于部长高兴起来，他说道：“如江呀，你这个镇委书记真的不同凡响，毕竟是市里派下来的干部，我建议在你们镇开一个现场会，你好好给其他镇的镇委书记传授一下经验。如江，怎么样？”
　　“于部长，您可别，这样子我就成了众矢之的了，以后人家谁看见我不眼红。再说了这么多领导到我们镇上招待不好，我们没尽到地主之谊。招待好了，人家不领情不说还要给我们扣上腐败的帽子。以后呀，您尽量创造我出去学习的机会，少让别人来！”
　　“你这个家伙太能算计了。对了，如江，有个事情想麻烦一下你，听说你和北京故宫博物院的黄院长关系很好，想请你给他老人家打个招呼。我来县里工作之前在梁村乡做过镇长和镇委书记，那里有一座兴国寺塔，《高唐州志》中把它称为‘宋塔’，从其建筑格局看也应为宋代遗物。一九八六年对塔基进行维修时，在距地表五米深处挖掘出土的明成化十四年‘敕赐重建兴国寺碑记’碑身半通，碑帽一块，说明此塔在明代曾经维修。最近有一伙来自福建泉州的僧人想租用这座寺院，但民间传说这座庙里有重宝，唯恐这批僧人是为了盗宝而来，我就想让黄院长好好替我们把把关，要有宝物我们自当加强保护，要没有宝物我们也放心了。本来这应该是高县长的事情，但我和梁村感情很深，在那里工作过十几年，所以想提前给你打个招呼。”
　　“这没问题！”连如江一口应承，黄老爷子可不是不好说话的人，这点上他比徐子婵要强得多，只是今天自己不去赴约老爷子会不会生气，本想给黄院长打个电话解释一番，但想想此时他应该还在忙碌，于是郑重其事地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件事情。于部长亦师亦友，好不容易找自己做件事情可不能辜负了人家信任。
　　李玉香从聊城回来得极快，李副院长专程找了一辆车把她送了回来。另外带来了一车的礼品，说是中秋节快到了，范永强特意安排这般布置的。连如江看着花花绿绿的云南火腿、四川名酒之类就有点摇头，这要是外人看见以为是给自己送礼呢。连如江也让人把那份已经分开的奇楠香给范大哥捎了回去。可是有点过意不去的是那幅《百骏图》，徐子婵说不可能是真货，因此拒绝交给黄院长品鉴。但他看来这幅画卷却很有自己的特色，即使不是当初的原件，也必是清朝早期作品，他决定见到黄院长一定要亲自请教一下。
　　李玉香见到连如江开始以为会有什么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哪里知道居然是让她帮助写农村调研论文，不由啼笑皆非，她带点责怪的口气问道：“连书记，我可没有您那么高的理论高度，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写呀？万一写得不合适让你不及格了，你可别埋怨我。”
　　连如江信手写下一个电话号码递给她：“这是我们培训班团委书记的电话号码，你可以仔细请教请教她，也是个女同志，叫杨梅。可不能写不好，我可是全国优秀基层干部候选人，我不喜欢那些很空洞的内容，你就比照咱们清平镇的一些实例写吧。有一些数据你可以找顾世才要。还有，小李，最近我打算申请县审计局的人过来对刘磊进行离任审计，你有没有需要提前沟通的事情？”
　　李玉香咬着嘴唇，明显有话说，但最后摇摇头，说：“连书记，我明白您这是公事公办，我没什么意见。就是一些证据性的东西要交给您吗？”
　　“不，审计局审计稽查的内容有很多，但只针对于财务方面，这和你掌握的一些证据关系并不大，不过我想成立一个配合审计人员的内部工作小组，让赵翠萍任组长，你做一个副组长吧。”李玉香没想到连如江会给自己一个位置，这明显是要提拔她的节奏呀，就有点小激动。她点头说道：“连书记，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工作做好的。谢谢您！”她轻轻鞠了一个躬。
　　连如江并没有阻止她，他现在明白李玉香各方面能力还是很强的，但就是太想投机取巧，也许自己扶持她一下反而会让这个女人不走岔路呢。他又想起那个痴痴呆呆的侄子，千万别让小栓和李玉香发生什么故事呀。
　　看李玉香告辞走到门口，连如江忽然说了一句：“小李，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对刘磊很了解，你觉得他要是逃走的话会去哪儿呢？”
　　李玉香似乎早就预料他会提出这个问题一样，她转过身看着连如江，说：“连书记，您是依照什么身份问我这句话呢？如果你要是把自己作为刘磊的朋友，我可以给你说一说他能去的地方，但这些都不为准；您要是想为民除害，抓获他，我也有办法；但要是闲谈那我就不好说了，我只能说我真不知道。”
　　连如江大感兴趣，他马上站起来招呼道：“小李，你先别走，咱俩说说这个问题。我对你刚才的话有点不好理解，这是我们同事之间的探讨，不上纲上线，你也别把我当做领导。首先我想问你第一个问题，如果我想抓住他，我怎么办才好？”
　　“连书记，其实你不太懂刘磊这个人，他是个极重感情的人，而且为人极为孝顺，前几天他母亲身体不好，我见他亲自去许过愿。”连如江对李玉香的这个分析很认可，刘磊虽然在对待苏苏和李玉香上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但他骨子里却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走的时候给自己打电话告别。他敢肯定当晚刘磊下毒只是因为李玉香知道的太多，他不得已杀人灭口，但要知道威胁到好朋友的安全，刘磊恐怕不会那么干的。他点点头鼓励李玉香继续说下去。
　　“要想抓住他只需要在他家守株待兔就可以，像明天的中秋节他肯定会回家探望自己的父母，退一万步说即使中秋节不去，春节他也会回去的。即使明知道危险刘磊也不愿自己父母为自己担心，尤其是他妈身体不好。”李玉香一字一句分析道。
　　连如江叹口气，按理说刘磊这么孝顺的孩子不应该遭此横祸，但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没办法挽回，他想要是可能的话自己要给刘磊示警，别傻呼呼地掉进陷阱。既然李玉香能想到，那些经常办案的警察也绝对想得到。他又听到李玉香说道：“刘磊至少还有一张菏泽市鄄城的身份证，这是他花钱办理的。有一次他在聊城陪我开房就是用的那个身份证，我觉得他要是逃走肯定不会躲到深山大川里面，他有很多钱不消费就不是刘磊了。我觉得他去江南的几个中型城市徐州、连云港或者宿迁之类的江北城市可能性极大，因为那里口音虽然和咱们这边不一样，但和山东南部地市有几分相似，最重要那里不引人注意，他可以东山再起。”
　　“宿迁？那不是杨梅的家乡吗？”连如江不由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