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九、绝煞

　　连如江开始仍没当做一回事儿，以为是这小子不小心摔倒，笑骂一句自己的侄子：“这家伙毛手毛脚，也不晓得轻重缓急，这一脚踩空，居然能摔晕，真是笨到姥姥家了，一会儿咱们去林子里边不带他，否则不知道能出什么事情呢。”他边说边低头去端详连志云，只一眼就呆立当场。
　　连志云的脸上相较于刚才微微起了变化，有团黑气凝结在眉宇中间，这是相术中最不希望看到的颜色：金贵黑亡紫成仙。连志云脸上黑色微微带点淡绿，若不是连如江这般大师级别人物，几乎都发现不了，不过这种黑气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字叫做绝煞之气，不但害己而且害人。三命通会上曾举例这种气煞容易出现在夏天，野外水塘有淹死的冤魂的地方，几乎出手必留命，少则一人，多则七八个游泳者被它缠上，极容易出现群死事件，在场众人很少幸免。从外人看来，水中的大家就好像失去理智一般，纷纷救护水塘溺水者，但众人甚至都不知最初在水中呼救的是何等人，你推我拉，拉扯之下的结局是一去无回，纷纷成了殉葬品；还有就是在穿山越岭的高速公路容易出现让一家人灭门的车祸，也和这种绝煞有关。那么现在出现在侄子脸上的这种颜色，很有可能就是着了这三绝之地的气煞了！连如江回头看向徐子婵，见她依然是眉毛紧皱，一言不发。忙问一句：“子婵，是不是连志云遭了算计？”
　　徐子婵突然一下子醒悟过来，她说道：“大家都别动，退后几步，我来救他！”说完挥挥手让别人闪开，秦汝阳悄声问连如江：“你俩这是演的哪一出戏？好好的怎么就像下了蒙汗药一般，把小栓给弄晕了？”
　　李进和他的两个手下也觉察出此地有古怪，好像气温比周围要低上几度。但他们都是军人身份，况且个个身怀绝技，阳气极盛，莫说没有鬼，就是真有鬼怪，也会被他们灭掉让他们二次为鬼，因此倒不怎么害怕，更是没有什么太多难受感觉。秦汝阳身有宝镜，更是五毒不侵，纷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说起来也不好意思，似乎大男人要让女人庇护，这传出去好说不好听。连如江则忌讳小栓安慰，他现在命悬人手，还是注意一点好。他招呼大家退后几步，说道：“李大哥，咱们离远点，看徐大小姐救人就行，老秦你闭嘴！”众人看他严肃，也就依言往后站了站，但个个精神抖擞，准备随时上阵。连如江站在众人和徐子婵中间，也是凝神聚气，斗志昂扬。
　　徐子婵站到连志云旁边，双脚摆成丁字形，手中雷劈木法器指定他心口之处，喃喃说了几句什么，好像是在念咒语，就在法器晃动之下，刹那间连志云睁开了眼睛，只是他的眼睛和平常看人没有丝毫相同，而是有股寒气逼人，他木然地挨个看向众人，眼光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和委屈，似乎恋恋不舍，也似乎仇深似海，众人都看到这眼光就忍不住打个寒战，连身高近两米的李进都往后退了半步，低头对连如江说道：“如江，你这个侄子有些问题。”
　　连如江凝神看去，正好和连志云那恐怖的眼光相遇，顿时发觉自己身上的八卦玉佩轻轻晃动了一下，应该是感受到了某种危险。他却毫不畏惧，反而往前走了几步，八卦玉佩反应更甚，居然有点连续晃动。连志云嘴角蠕动，很细微的声音传了出来：“连如江，我恨你。”声音并不是连志云原来的嗓音，而是一种故意压低的女子声音，空旷的原野里令人不寒而栗，秦汝阳也往前走了两步，变得和连如江肩并肩，他是连如江不离不弃的好朋友，自然选择了共同面对，同时就想伸手去怀里掏他的宝镜。谁知连志云并不理会他，而是看向最近的徐子婵，说道：“徐妹妹，我冤呀！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徐子婵轻叹一口气，雷劈木法器一挥说声：“去吧！”平地似乎起了一声炸雷，平白无故啪的一声巨响，除了徐子婵之外，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再看时连志云已经“啊”地叫了一声，一屁股从地上坐了起来，不顾浑身泥水，眼睛茫然若失地看着众人。连如江一眼看过去，刚才那种骇人颜色已然尽去，重新恢复了往常神态，他晃晃脑袋，说：“我这是怎么了？就好像做了个梦，咋就摔倒了呢。”
　　连如江距离他近，伸手拉他起来，秦汝阳也急忙帮忙，后边李进和特种兵也一拥而上，众人连拖带拉，把他弄起往后推去。连如江见徐子婵仍是站在那里发呆，不由说道：“子婵，咱们走吧！”
　　徐子婵低声说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吗？连如江！”她的声音就像也感染上了寒气，并不回头看，只是盯准前方一个土堆。
　　连如江明白她也觉察出了什么，只是当着众人并不好解释，于是说道：“天下自有公道，我做事不愧于心，今天暂时这个样子吧。”徐子婵叹息一声，转身随众人往车上而去。
　　连志云虽然得脱大难，但感觉浑身酸麻，就好像虚脱以后才醒过来一般，很萎顿地坐在吉普车最后边座位上恹恹欲睡。连如江到了进林子的路口，说什么也不肯带自己侄子进去了，连志云可怜巴巴地看着徐子婵，想让老师替他求情，但徐子婵丝毫不为心动，她也发现这支小队伍里显然连志云是最薄弱一环，要跟着进林子万一遇到袭击，很容易就会成为累赘，这就是短板定理：一只木桶能盛多少水，取决于最短的那一块木头。为了大家的安全，更是为了他自身的安全，还是让小连同志安心休息吧。
　　看众人态度坚决而且一致，连志云同志只得叹口气，一屁股坐回到车里，嘴里嘟囔：“好吧，你们去吧。我在车里睡一觉儿，说不定醒了你们就回来了。”
　　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三四天，到了现在好像也下累了，慢慢地停下了脚步，雨点好像在树林里和草地上捉迷藏，偶尔有人走过就滴下几滴。树林里蜗牛都露出头来看看这些难得一见的小雨点，雨点儿好像会变魔法，它把小草变得发亮，把树木变得干干净净，这个时候天空也变得清澈了许多，秋雨把雨后的森林变得那么清新，那么凉爽！
　　这条道出口之处很隐蔽，另外顾世才已经按照连如江的安排在四周设了报警点，一般人畜自行车之类都不准进去，几人把车停到报警点附近，又反复吩咐连志云不得轻易离开之后，才在连如江指引下往密林深处走去。连如江穿着军区里的轻便雨靴，走起路来倒是虎虎生风，但附近泥土也是松软质地，走不多远就两脚泥泞了。又往里走了一段路，看样子已经远离了环林公路，李进才安排两个特种兵大李和小李一前一后头前探路，和众人保持三百米左右的距离，他居中指挥，连如江和秦汝阳也是左右分开，徐子婵被安排到了最后，这也是考虑到照顾女人的原因。连如江是叫苦声最响亮的人，好几次他走得有点着急差点滑倒，都是被李进伸手扶住，几人正走间，连如江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有点奇怪，记得前几次进了森林就没了手机信号，怎么这次居然能收到电话呢，接起来才发现居然是范永强的电话，他告诉连如江当时撞他车的人已经找到了，果然是在那家日资企业里，都是受孙博士委派找连如江出口气而已，并没有很深的报复用意。
　　原来这家日资企业有间谍背景，他们算是华北地区日方一个很重要的联络点，孙博士则早就是日本人发展的经济文化间谍。但他身份超然，原本华北地区间谍网中并不包含他的存在，但前段时间他来聊城调查《金山圣迹图》原委以及存放地点的时候，调用了当地资源，后来无意从徐子婵处找到了管玉楼拍卖会的信息，不免感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的前辈最后在日本最强盛的时候都无法找到这幅画的存在，而现在却被他很容易就找到了，难免欣喜若狂，弃聊城而奔赴济南。临走之时想起那日徐子婵的男朋友开着一辆捷达车耀武扬威，不由很是愤怒，借着喝酒之机让这家企业的人替他出头，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土包子，他认为开着捷达车的人都属于这个行列，根本没想到这个无心之举居然戳了马蜂窝。虽然那辆路虎侥幸逃脱，躲到了企业内部暂时避过了风头，哪里想居然被连如江发觉其中有问题。
　　事发当晚孙亮祖听到汇报说对方不是一般人，那辆捷达车居然比路虎还要结实，最重要的就是当地军警以及安全局的人都被惊动，马上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这家日企里有不错的监听设备，当地不太保密渠道的消息都能被他们侦听，当知道至少有三方势力在寻找肇事车辆时，孙亮祖马上命令他们想办法把那辆路虎消化掉，不能去修车了，当时最重要的就是保住这个联络点。相对而言，即使《金山圣迹图》的价值也不如这个日资企业重要，总部已经苦心经营数年，要真是通过自己给漏了底，那可万死难辞其究了。于是乎庞大的安全网支了起来，
　　过了几天看风波慢慢平静了下来，日资企业和孙亮祖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开始联系《金山圣迹图》的事情。孙博士尽管见多识广，也根本想不出连如江居然是那幅画的主人，更想不到他由这幅画顺藤摸瓜居然找到了自己的大本营。
　　连如江在电话里听范永强哈哈笑着把事情说了一个大概，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对孙博士采取强制措施，只是加紧了跟踪而已。这家日资企业也是外松内紧，只是在门口多了几个卖烤地瓜或者早餐的摊位，范永强并不想一举将其摧毁，而是想看究竟是些什么人和这家日资企业联系紧密，会不会从中挖出更深的内幕。相对于现在的一些电视剧来说，国与国之间的间谍互动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我们也有过一些失足的事情，只要对方也有把柄被捉就可以私下互换，那种必欲杀之而后快的仇敌型思维是不被认可的。
　　连如江不依不饶，说道：“范总，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这件事情办成之后要给我奖励。当时撞我车的时候要不是我运气好，可能直接就遇害了呢，这以生命换来的代价可是很贵重的呀。”范永强继续笑个不停，这个时候手机信号不太好了，连如江喂喂几声只得挂了电话。
　　他看一眼聚精会神倾听的徐子婵说道：“事关国家机密，不多给你说了，你的那个前男友孙博士可不是好人，上次撞我就是他捣的鬼。”上次他差点被撞李进也参与了，当时的司机就是他的卫士小邱，只不过邱卫士受了些轻伤，但不严重。他听连如江说案件已经破获，马上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不想徐子婵已经一脚飞出，正踢在连如江屁股上，这小子猝不及防，一头往前扑去，幸亏李进人高马大，反应也及时，又一把抓住连如江的雨衣后端，轻轻一提居然把他提了起来，连如江大窘，嘴里道谢：“谢谢李哥，谢谢李哥！”他知道这次要不是李进捞自己一把，恶狗扑食的姿势会被很完美地演绎出来。
　　徐子婵余怒未消，她指着连如江说道：“你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什么是前男友？我和他有什么关系吗？”连如江看她动了真怒气，也不敢再胡说八道，灰溜溜地躲到前边，秦汝阳这才相信二人不是那种情人关系。竟然有点失望，没想到连如江能言善辩自命风流，在王凌雪的管教之下倒是很守规矩。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大家之间好像话少了许多，脚底下不知不觉间加快了步伐，狭窄的羊肠小道弯弯曲曲，甚至在雨天里有几份阴森可怖。太阳被涌来的黑云遮盖，只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透出一层暗色光晕来。风在高高的树顶摇晃着，发出一阵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像是头顶移动着沙漠般的树海，衬托着静谧的午后。风中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深秋含义，一星半点儿的雨滴，悬浮在空气里，是露水或者雨丝，说不清楚，只是碰到皮肤的时候，会激起一阵小小的鸡皮疙瘩，太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