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七、齐聚

　　连如江想象着电话的那一头，刘磊肯定会露出狡诈的冷笑，这种录指纹的办法不是好办法，但也绝对不是坏主意。虽然知道这招丝毫不起作用，但用这借口收集数据却很有用，万一发生一点别的事情，完全可以通过指纹办法进行排查，连如江这也算是借势而为吧。
　　连如江又继续问刘磊病情恢复情况:"磊哥，最近身体好点了吗？”
　　那边刘磊发出一声叹息，说：“如江，不见效果呀，我想实在不行去济南查查。年纪轻轻的浑身毛病，真受不了。”
　　“磊哥，过几天北京的一个焦大夫来咱们镇上，他是全国第一把刀，号称医神，我请他去给你诊断一下。有病不要紧，这查不出毛病肯定麻烦。”连如江说道。
　　刘磊对此兴趣并不大，只是说道：“好吧，到时候再联系。如江，镇上没什么事情吧？”
　　“没有！你安心养病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连如江很恭敬的口吻，但是二人言语之间已经有了陌生感，似乎原来那个阳光开朗的刘磊在离自己远去。
　　徐所长一直恭恭敬敬站着，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看来他是准备有话给连书记说。连如江放下电话看徐所长一眼，似乎在问他：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连书记，刚才从您办公室离开的李玉香有点问题，我们有警员曾经发现她和刘磊书记态度暧昧，只是报告给了我，考虑到刘书记的身份我一直没告诉过任何人，但刚才见她找您汇报情况，担心误导您。据我所知镇政府关系很复杂。”徐所长声音压得很低，自己觉得有点告黑状的含义，因此脸色有点发暗。
　　连如江自然知道李玉香的真实情况，但他却不好告诉徐所长，只是点点头，说：“老徐，你做得很对，这种事情到你我为止，传出去对谁也不好。尤其刘书记最近有些麻烦，能维护他的还是要维护的。”
　　徐所长连连点头，说：“好！我明白，连书记。另外刚才刑警队的同志给我通报，说农业银行苏苏主任失踪的案子已经立案了。她母亲到了局里报案亲口说，苏苏曾经私下里给她说过，如果她出了事就一定是刘磊害了她，只是证据不足。这次刑警队可能要顺路一起搜查农行苏主任的办公室，看看有什么可疑之处。一会儿我也参加！”
　　连如江忽然想起那片充满阴暗忧郁气息的地方，心念一动，说道：“老徐，你看看能不能调查一下黑牢村周围？看看最近有没有因病或者其他意外病逝的人，我那天发现了一座很奇怪的坟墓。”他并没说自己眼里能觉察出那里怨气冲天，只是觉得很有可能是刘磊把苏苏的尸体埋藏在了那周围，否则不会一到那里就心惊肉跳。
　　他总觉得那里有冤魂徘徊。冤魂，相书上称起为厉鬼，通常指枉死的人的灵魂。若一个人生前遭人误会、冤枉而被杀或自尽，死后不能投胎转世，便会在阳间徘徊，或寻找好心人替自己申冤，或直接对害死他的人进行报复。在民间传说中，冤魂的念力和怨气都比一般的鬼要强，所以一个人如果被冤魂缠上，死亡率通常会比较高。另外民间多认为女子属阴，死后化为鬼，自身的怨气会更重。所以他觉得在那里只要自己离开车就有森森凉意，很有可能就是厉鬼找自己伸冤。只是苏苏生前可能是最痛恨他的人，怎么反而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呢？连如江心里疙疙瘩瘩，虽然他现在对刘磊的一些事情越来越反感，但真得下不了狠手。
　　“在哪个位置？书记。”徐所长觉察出了连如江的欲言又止。
　　“在老林场的东南方向，小李庄和黑牢村的交界处吧，顺便也查一下附近那几个村庄吧。不一定就是黑牢村的问题。”连如江思索着，他从办公桌后转出来，拿起早晨穿的那双鞋子说道：“那个地方很泥泞，土的颜色也和周围有点异样，有点发蓝色。最重要的是你看看刘书记房间脚印上的土壤是否和它一致？你自己掌握就行，不要告诉刑警队同志，我刚才在刘书记房间走路没穿这双鞋。”他双目很有深意地看着徐所长，似乎在传递某种信息。
　　徐所长虽然觉得今天的连书记很奇怪，但仍是很认真地双腿一并说声“是！”取出塑胶手套把连如江的鞋放进了随身带着的证物塑料袋里。
　　看徐所长走出办公室，连如江忽然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刘磊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真得到了无可容忍的地步。截留土地转让款，杀人以及很有可能的酒驾撞人致死，刘磊从天使好像一下子变成了魔鬼。可是这些事情和自己有关系吗？连如江从不把自己当做什么正义的化身，更没必要背后捅刘磊一刀借机上位的必要，说到底自己是清平镇一个挂职干部，只是一名过客。前几天马副乡长找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确，我们第一身份都是刘磊的朋友，其次才是单位的同事。他忽然想给自己的好朋友打个电话，看看如果这件事情放在他身上他如何处理。
　　“汝阳，你干嘛呢？好久了也不来清平看看我。”连如江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和秦汝阳调侃半天。
　　“连叔不是在你们开发区干得挺好吗？我去了俺爷俩经常观念不一致，老吵架。我躲着他！”秦汝阳嘿嘿笑着，这点连如江也深有同感，他和秦汝阳都在济南机床厂工作过，深受国有企业的文化影响，很多事情得过且过。但连爸爸则明显不是这样，大有资本家风范，做什么事情只看效果效率，而且能省钱绝对不多花一分，该花钱一点也不吝啬。他在清平镇的机械厂工资很高，虽然只有六十多个人，但新开业后一个月产值就和济南总厂的产值平齐，要知道秦总在济南可是四百多手下呀。
　　“汝阳，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呀。咱俩，比如说我要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就是老百姓说的缺德的事情，你会不会和我划地绝交呀？”
　　秦汝阳先是哈哈大笑，忽然一下子停住了，满心狐疑地问：“如江，你丫的不会是办了什么对不起凌雪的事情了吧？这绝对是不能原谅的。你要真是这样，我给你没完，我收拾不了你，我找连叔！”连如江听着这小子嗓音很不真实，他忽然想起上次他急着非要晚上赶回济南的事情，饶有兴趣地问道：“老秦，你小子会不会是贼喊捉贼呢？你明知道这辈子我对不起谁也不会对不起凌雪，你这是在给我打预防针呢？你小子马上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然我向秦嫂子问问你最近的行踪。”
　　秦汝阳太过于老实，这一下子就被连如江给忽悠住了，他支支吾吾地问道：“如江，你听谁说的？我，我其实什么也没干！”
　　连如江没想到这小子一招都抵挡不住，心中也是凄苦。世界真得太无奈了，先是情同手足的刘磊变得穷凶极恶，后来又有秦汝阳那么老实的人居然出轨，这是什么世道呀？他想起了那个虽然粗壮但为人实在的秦嫂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吼道：“秦汝阳，你快来一趟，我都快疯了。”
　　“好好。我也想好好和你谈谈。”秦汝阳说完就放下电话，连如江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但心里终究担心他的安全，这下着雨路上并不好走，秦汝阳的车技又很一般，于是打电话给李进：“进哥，今天忙吗？要不咱们下午冒雨去森林探险，体会一下那种气氛如何？”
　　李进做惯了一线工作，来到济南军区后做文职工作很气闷，这几天正烦恼，接到连如江电话几乎一下子跳起来，说道：“兄弟，太好了，我早就有此一心，和你一起去你的那个森林玩玩，我这就动身，中午去吃你们家乡的风干鸡。”
　　“对了，李大哥，你来的时候捎着秦汝阳，这家伙也想来玩玩。”
　　李进哈哈大笑，说：“他能喝酒，上次在我和木燕婚礼上，就想请教一下他的酒量，结果他和你去了北京，这次咱们一醉方休吧。”李进觉得下雨天就是喝酒天，心情振奋，马上安排车辆赶赴清平镇。
　　连如江出去和县刑警队几个人见了一面，说了几句官方的客气话，众人纷纷表达了对连书记的敬仰之情，这件案件其实并不是什么大案，经过查对核实，只是一起普通的入室盗窃案，对方什么也没偷走就无意间碰到了报警装置，最后仓皇而逃。按照刑警队意见，连报警的必要都没有，但看连如江好像很重视，也就把勘察情况作了一个简要的汇报，最后表达一定会把这个小偷缉拿归案。连如江心中暗笑：这个小偷可不是一般人，恐怕在座众人都想不到他是谁。他见办公室外李玉香人影一闪，知道她有事找自己，就急匆匆地散了会。
　　李玉香过来是汇报刘磊的事情，说是苏苏父亲和母亲居然找到了市人民医院刘磊的病房，当着众人苏苏妈妈打了刘磊一记耳光，而且骂他杀人犯，说他勾引自己女儿，玩腻了以后弃之而后快。苏苏爸爸则高举苏苏的一张照片，向众人哭诉自己女儿失踪的事实，请大家帮助找到自己女儿，整个高干病房给弄得乌烟瘴气，一直到来了警察把苏苏父母带走才算平息下来。
　　连如江很奇怪李玉香消息灵通，但看她的样子即使自己问恐怕也不会告诉信息来源，但真实性却是确凿无疑。她面有忧色地说道：“现在的刘磊逐渐被逼到了死胡同里，如果苏苏的事情漏出来，他必死无疑，因此一定会找办法置我于死地的。连书记，你一定要救救我。”
　　连如江也觉察出了事态渐趋严重，苏苏父母手里虽然没有充分证据说明刘磊害了苏苏，但肯定有证据能证明刘磊和苏苏不清不楚的关系。自己设身处地替刘磊考虑一下，他目前会做的两件事情：第一就是想办法安抚苏苏父母；第二很有可能就是想办法让李玉香消失，这样才能尽除后患。他不知道自己也知道了这个消息，连如江很担心刘磊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是和李玉香一样斩草除根，还是注重兄弟感情，放自己一马呢？
　　这个上午就像外边淅淅沥沥的雨一样，诠译了多事之秋的含义。不到十一点的时候，李进没来，徐子婵却带着她的徒弟连志云来了。进大门时看门卫很负责任地让登记姓名，连志云就很不高兴，说：“我是连书记的侄子，也是你们这儿的投资商，原来都没人管，怎么今天要登记呢？”
　　黑大汉眼圈通红，陪着笑脸说道：“连大爷，我们都认识您，只是今天开始加强门卫工作是您叔亲自要求的，我们也没办法。请大爷照顾我们的饭碗。”看黑大汉楚楚可怜的像一个受虐待的小媳妇，徐子婵首先同情他了，说道：“志云，登个记有什么难的？按照规定办理。”
　　连志云气哼哼地拿起签字笔，写下两个大名，又使劲把签字笔啪的摔在桌子上。门卫双手摆出一个请的姿势。连如江此时正站在窗口看着外边，估计李进和秦汝阳应该十二点到，但李进的司机开车很猛，也有提前到达的可能。忽然他看见一高一矮连志云和徐子婵走进门来，不由哆嗦了一下：这个煞星又出现了。
　　徐子婵也一眼看见了窗口上往外眺望的连如江，举手打了一个招呼，连如江举手相迎，但心里腹诽不已: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见了面才知道徐子婵是受黄院长的委托，过来邀请连专家去康庄参加一场文物鉴定。上次的张择端坟墓挖掘之后，开始只是发现一些瓷器之类，但这几天考古队员带着氧气装置下到了主墓室，已经先后带上来几件文物，其中最有名的是一幅《春分鸣鹤图》画作，上边居然有那枚历史上很有名的宋徽宗双龙小印。
　　作为皇帝，宋徽宗赵佶的政治生涯灰暗而短促，但作为艺术家，宋徽宗却是中国二千多年封建历史，346位皇帝中最赋艺术气质、最才华横溢者。这双龙小印曾经出现在《清明上河图》上，后来凡是徽宗皇帝认可的艺术品上都有这双龙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