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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青年组也闹饥荒 第十九章、抓田鸡的巧遇

作品名称:远去的洞庭湖      作者:徐克映      发布时间:2018-12-19 12:55:09      字数:7337

  十八、青年组也闹饥荒
  
  做了一天的田里工夫,知青们一个个累得筋疲力尽。回到家,郭强直喊:“饿死我了!饿死我了!可可,饭熟了没有啊?我饿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不等回答,就急忙忙揭开锅盖,锅里满满一锅稀饭。
  “怎么是稀饭啊?”他不满地嚷起来。
  周小早靠近灶台,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锅铲盛了一大碗,就着辣椒、豆角呼噜噜喝起来。大家早已饥肠辘辘,管他稀饭干饭,有吃就吃。于是,各盛一碗,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一大锅稀饭很快完了。郭强拍拍滚圆的肚皮说:“奇怪了,肚子饱了,可这心里还想吃。我这个鬼肚子呀,近来像个无底洞,怎么吃都好像填不满。”
  李韦良说:“没油水嘛。你想,机器不上油,摩擦久了齿轮零件就会烧掉。肠胃也像机器一样在不停地运转,里面没有油,食物也就不禁磨,就消化得快。不过,有吃就好了,眼下好多人家已经没有米下锅了,人要知足啊。”
  周小早鄙夷说:“你真是八百斤的野猪一张寡嘴,天上地下全都知道,却不知道胡椒嘎子是怎么进去的。真的让你天天吃稀饭,只怕走路膝盖都会打跪。”
  杜司晨说:“听说有几家的女人都外出讨米去了。”
  余可可说:“是啊,有的人家已经无米下锅了。这个礼拜我们也要艰苦一点了。早晚吃稀饭,中午吃干饭,我们也要细水长流。
  “为什么啊,我们又不缺粮食!”郭强奇怪地说。小早随着附和:“稀饭不禁饿,一餐两餐挺得住,经常吃稀饭脚杆发软怎么出工啊。”
  余可可说:“今天队上有人来借米,看他们挺可怜的,就借出了一些。”
  王小灵杜司晨也说:“我们的粮食是定量供应的,借给别人了,自己就会饿肚子啊。”
  郭强也不满地说:“这是大家的粮食,怎么也得跟大家商量一下吧?说借就借了,我们自己怎么办呢?”
  余可可抱歉道:“对不起,我是看他们太可怜,实在不忍心拒绝。看别人饿着肚子出工,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吧?”
  李韦良说:“借就借了,还能找人家要回来吗?再说人家老的老小的小,多不容易,再说授人玫瑰手留余香嘛。”
  李韦良回来就看见晒在外面的那件衣服了。脱掉的扣子全部缝上了,胳膊肘的破洞也补上了,明显是余可可帮他做的;因此,当其他人责备余可可的时候,他不自觉地站在余可可这一边。本想说几句感谢之类的话,见余可可淡漠的脸色,他忍下了。
  吃过晚饭,天就慢慢暗下来。余可可开始写一天的日记。她有一盏自制的煤油灯。一个空墨水瓶,一个铜钱,用棉线做灯心做成一个简陋的煤油灯,独自享受这一片光明。在房子的角落里,有她的另一个天地。那里有契科夫、巴尔扎克、托尓斯泰、莫泊桑、雨果等等。她遨游在那个散发着历史霉味,却神秘奇妙的世界里。
  王小凌喜欢《红楼梦》,没事就躲在一旁细读。看到黛玉葬花,就会鼻尖发酸眼里含泪;看到宝玉和袭人戏耍,就耳热心跳,想入非非。
  周小早喜欢吹竹笛,可是今天没兴趣,把蚊帐放下早早上了床。
  郭强精力旺盛,依傍着大门,看远处黒暗的天空,听微微荡漾的湖水,不知如何打发时间。杜司晨从身边经过,带过一阵微风,风中夹带一缕淡淡的少女的气味。百无聊赖的郭强问:“你要去那里?”
  杜司晨看他一眼,说:“过来。”郭强屁颠屁颠地跟过去,以为她有什么秘密话跟他说。杜司晨走到屋子的拐角处停下,回头说:“你站住,背对着我,不许转身。”郭强方才明白,她要上厕所,天黑了害怕,让他给壮胆。
  青年组就一个厕所,在西头的屋后面。厕所门是芦苇编好糊上牛屎泥巴,用草绳绑在木柱上的,安全系数为零;特别是在这样的夜晚,黑暗从鼻尖一直延伸到无边无际的荒野,黑沉沉、黑洞洞,夜幕又厚又浓。大地就像被一口巨大的老天锅倒扣着,沉沉的黒暗让人似乎透不过气来。漆黑的夜里,联想着平时听过的一些鬼神故事,脑海里会不由自主地跳出黑白无常捉拿野鬼冤魂,“生产鬼”提着血糊袋寻产妇讨替身的恐怖传说。这样的夜,莫说是杜司晨这样的女孩,连郭强这样的壮小伙,站在这荒郊野外,身处这墨一样浓的夜色里,难免有些害怕。不过,能陪伴漂亮的姑娘,倒是一桩美妙的差使。
  窸窸窣窣一阵之后,杜司晨从厕所里出来了,那股淡香也随之飘过来。郭强拦住她,说:“给你当了一次警卫,该犒劳点什么吧?”
  “你想要什么?”杜司晨问。
  “你那饼干还有点没有?吃了稀饭,几泡尿撒完,肚子就空了。”郭强嘻嘻笑道。
  “饼干被你偷吃光了,以为我不知道?走开,我要去睡觉去了。”
  “这么早睡得着吗?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郭强不想放弃这难得的说话机会,没话找话。
  “讲故事啊,好吧,给我讲讲怎么看美人鱼洗澡的故事,好吗?”杜司晨故意奚落道。
  一听旧事重提,郭强急了:“说了好多遍了,完全是误会。我只是随便看……”他意识到说露嘴了,立刻打住。
  “是随便看看啊,又没有人说你聚精会神地看。不过,多好的机会哟,多可惜呀。”杜司晨笑起来。说完一闪身跑了。
  郭强急赤白脸地说:“你怎么老是点人家的‘血疮’啊!哎,哎别跑呀……”
  郭强进得屋里,李韦良还在画画,小早在床上翻来覆去,压得身子下面的床铺草,芦苇杆“嘎嘎”响。郭强问道:“喂,伙计们,你们饿吗?”小早脑袋钻出蚊帐说:“肚子早就空了,现在我能吃得下一头牛。”郭强说:“你猜我现在最想吃什么?”不等别人回答,自顾自说,“三斤五花肉,一只老母鸡,一锅炖了,那香呀……我保证吃得精光。”
  “鸡。”李韦良放下画夹,兴奋地说,“我们去捉鸡。”
  “你想去偷鸡呀?”小早吃惊地问。
  “田鸡,你们听,外面到处是田鸡叫,不是不花钱的美味吗?”李韦良小声说。
  郭强拍起手来:“对呀,这么好的自然资源,就怎么没想到呢。”
  小早一骨碌跳下床,兴奋地说:“我跟你们一起去,我最会捉田鸡了。”郭强把他摁到床上说:“你就别去了。田里蛇多,我们就两支手电,万一给蛇咬了就不得了了。我和韦良负责捉田鸡,你负责剐皮烹饪。我们各司其责好不好?”小早一听有道理。黑咕隆咚的田野里,没有手电照明开路,的确寸步难行;假如真给蛇咬一口,真是得不偿失。他只好妥协,并叮嘱两人,最好到湖边去,湖边上田鸡多,把我的鱼篮带上,捉到大半篮就回来;还有,裤脚一定要扎紧,防止水蛇钻进裤管里面。小早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想问题面面俱到。
  李韦良、郭强检查好手电电池,用稻草扎紧裤脚,朝黑茫茫的湖边出发。
  
  第十九章、抓田鸡的巧遇
  
  漆黑的夜,无边无际。李韦良和郭强顺着屋后面那条渠道,朝田野深处走。渠道路面长满红芭根草,中间被行人踏出一条光秃秃小路。靠渠水的一边栽着一排苦练树、杨柳树,另一边是黑沉沉的稻田。手电筒的白光划过夜幕,惊飞了禾丛中几只“洛沙蔢”。刚迈出大门那会,两人对墨黑的野外充满恐惧,一旦走到外面,又有手电筒开路,心情放松了不少。
  野地里,青蛙叫声此起彼落。两人用手电筒四处照射,却看不到一只青蛙。郭强纳闷道:“听到那么多叫声,一只也看不到,难道青蛙有隐身术不成?”
  李韦良说:“也许躲在禾兜下,也许躲在草丛里,慢慢找吧。”
  郭强走在前面,电筒扫射前方的道路。“小心,一条蛇!”郭强惊慌地叫起来。
  顺着郭强的手电光看去,一条两尺多长的花蛇对着他们,头威武昂起,嘴里吐着红色的信子,眼里放出绿光。头一次,又是在夜晚,看见这么长的蛇,李韦良傻了,心不由得“怦怦”乱跳。他求救似的望着郭强,双腿不停地哆嗦。郭强安慰道:“你站着别动,我来对付。”他看见旁边有一颗树,连忙跳起来折下一根树枝,朝着花蛇挥舞,花蛇掉过头慢慢离去。俩个人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继续前行。
  突然,在一块铲光草皮的渠道斜坡上,他们看见了好几只青蛙,一个个瞪着圆鼓鼓的眼睛,对着手电光,一动不动,一副懵懵懂懂的傻模样。郭强兴奋地扑过去,一下抓到一只大个青蛙。由于动作太大,其余青蛙受到惊吓,“扑通扑通”跳进水渠里去了。李韦良总结经验,说:“下次看见青蛙,要轻轻走过去,脚步太重会把它们吓跑了。书上介绍,青蛙视觉不好,那鼓鼓的眼睛,一看就是近视眼。可是他们感觉器官十分灵敏,稍有惊扰,就会纷纷逃跑;另外,书上说青蛙喜欢栖息在没有草丛的地上,那里可以提防蛇的侵袭,蛇是青蛙的天敌。”
  郭强笑道:“难怪小早说你是八百斤的野猪一张寡嘴。说起来头头是道,胆子却只有芝麻大。你好像对青蛙好像蛮有研究,讲起来一套一套的。”
  李韦良说:“什么研究,科普书上写的,有专门介绍爬行动物的。”
  郭强把那只青蛙放进鱼篮里,放轻脚步慢慢搜索。李韦良跟在郭强后面,总感觉身后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跟着,心里有些发毛。他紧赶几步超越郭强,慌乱笨重的脚步惊吓得青蛙纷纷向水田中、渠沟里逃命。
  洞庭湖畔无边无际的水稻田里,青蛙实在太多。它们在这安静的世界里繁衍生息,还从来没有受过人类惊扰。今天,两束刺目的光线,“通通通”着地的脚步声打破了它们往日的宁静,惊扰了它们无忧无虑的生活。两人走过之处,只听见青蛙的蹦跳声,溅水声。郭强埋怨道:“你别那么紧张好不好,这样下去一个青蛙也捉不到的。没有鬼你怕什么啊?你轻一点,到后面去。”李韦良只好摄手摄脚跟在后面。没走多远,又看见了一块锄光草皮的空地,十多只大小不一的青蛙爬在那里,看到手电筒照过来,懵懂地转动眼睛,好像要努力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吸取刚才的教训,郭强轻轻靠近,悄悄抓住一个就送进李韦良手中的鱼篮里,一连抓了七八个。他们就这样走一段抓一段,不知不觉来到了湖边。
  湖水一片漆黑,看不见水,只听得湖水涌动的“哗哗”声,偶尔有鱼跃出水面的响声。虽有蛙鸣,虽有水响,站在湖边,觉得世界是如此宁静,如此空旷;身心都仿佛融化在湖水的浪涛声中,飘浮在浓墨一般夜空里,飘浮在宏阔的大自然之中。两个人忽然间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感。
  “郭强,郭强,我们到了哪里?”李韦良心慌慌地问。郭强用手电四处照照,说:“这地方好像跟鸭拐子放湖鸭子来过……不过不敢确定,往前走走看。”
  两人顺着湖岸走着,想弄清楚他们到了什么地方。猛然,看见湖边趴着几只圆乎乎的东西,初看以为是几堆牛屎,手电光照过去细细一看,竟然是脚鱼。两人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办。这么大个的脚鱼他们从未见过,还真有些害怕。脚鱼不像青蛙,警觉性高,稍有动静,飞快掉头钻进水中。郭强十分懊恼,跺着脚说:“太可惜了,一只脚鱼够我们六个人饱餐一顿了。”李韦良说:“再往前看看,说不定前面还会遇到。”
  走了大约几百米,果然又看见几堆“牛屎。”郭强不想再放过机会,张开双手准备扑上去。李韦良此刻心情也慢慢放松了,他很想表现一下自己。拦住郭强,把鱼篮交给他,轻轻耳语说:“等等,这么大个家伙咬人挺厉害。听说脚鱼咬住人,不会轻易松口,除非天上打炸雷。让我来试试。”说着,脱下衬衣,悄悄从脚鱼身后抄过去,然后饿虎扑食一般猛地扑向脚鱼,用衬衣蒙住脚鱼死劲掐住。好家伙,那家伙沉甸甸的,有力的脚爪使劲挣扎。李韦良眼看快要搂不住了,郭强急忙递过鱼篮急慌慌地说:“快放进来,别让它跑了。”李韦良双手死死抓住脚鱼连同衣服一起塞进鱼篮里,郭强赶紧盖紧鱼篮盖。这时,李韦良却“哇哇”叫喊起来:“不好啦,痛死我了!”郭强说:“你快把手拿出来呀!”
  李韦良痛苦地叫道:“我的手被咬住了,哎呦呦我的手不行了!”
  郭强问:“什么东西咬的?田鸡还是脚鱼?”
  李韦良哭诉道:“我的妈吔,痛啊,大概是脚鱼吧。郭强,怎么办啊?”
  听说被脚鱼咬住了,郭强也慌神了。他说:“先把脚鱼弄出来,你别动,我来弄。”他抓住被衬衣包住的脚鱼拖出鱼篮,用手电筒一照,李韦良的小拇指被脚鱼咬住了。郭强从来没有见过这场面,一时慌了手脚。李韦良还在一声声地叫喊,郭强埋怨道:“刚才你还教我说脚鱼咬人挺厉害,不打雷不会松口,这个时候哪来的雷啊?你纯粹的空头马列主义,实践起来比猪还笨。”
  “郭强你有没有良心啊,我这手都快要断了,你还骂我,快点想办法吧。”
  郭强急得满头大汗,用手电筒使劲敲打脚鱼的硬壳;脚鱼却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还用锋利的爪子抓郭强。郭强心一慌,脚鱼脱手掉了下去。此时脚鱼的重量全吊在李韦良小拇指上了,李韦良痛得呼天唤地跪到了地下。郭强用手电筒照过去,脚鱼的脖子伸得老长。郭强急中生智,一只有力的大手掐住了脚鱼的脖子,掐得死死地。脚鱼的眼珠子都快被掐出来了,脚鱼可能由于大脑缺氧,被迫松口了。郭强顺手将脚鱼塞进鱼篮里,李韦良瘫坐在地捂着手指,半天缓不过气来。
  鱼篮里沉甸甸的,二人结束捕蛙行动。为了避免遭遇花蛇,他们不敢走回头路,顺着湖边小路准备绕道走居民线。由于是夜晚,加上这地方他们很少来过,两人越走心里越没底,用手电四下探射,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李韦良停下来问郭强:“我们是不是越走越远了,这样走下去能回家吗?”郭强用手电四下乱晃一气,底气不足地说:“再往前面走走看。”走了不远,他们发现了一条比较宽的路,路中央光溜溜的,路的两边的红巴根也不很深,一看就知道是一条经常走人的大路。他们判断,这种路肯定能通往居民线,于是,加快了脚步。这时候居民线上的农家早已睡了,家家户户黑灯瞎火,俩人从湖边小路走上居民线时,四处瞑寂无人。时有狗叫着追过来,用手电一照,雪白的光柱晃得狗们慌忙躲开。二人迈开大步匆匆赶路。
  两人用手电筒四处乱晃,光柱划破漆黑的夜空,雪白的光在不远处就被深不可测的乌漆墨黑天空吞噬得不剩一点痕迹。路边的茅屋全都一个模样,他们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两人茫然四顾,电筒光射向一幢幢房子,牛屎泥糊的墙壁上,用石灰水写着“农业学大寨”、“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等标语口号,家家千篇一律,没有特征,分不清东南西北,两人迷路了。
  湖乡人睡得早,家家黑灯瞎火,找不到问路的人。这时候,天空又飘起了雨,两人盲目地加快脚步。雨点慢慢大了密了,打到泥地上“噗噗”响。李韦良的衬衣连脚鱼一起塞进鱼篮里了,雨点落到光膀子上凉飕飕的。他赶忙闪到附近一个屋檐下躲雨,郭强也跟了过来。李韦良说:“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从湖边上绕回去。”
  郭强担心说:“也不知走了多远了,能找到原路吗?”
  李韦良在黑暗中道:“能听到湖水声音,离湖边路肯定不会太远。”
  他们的谈话惊动了屋里的人。“外面是谁呀?”女人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啊,对不起,把你吵醒了。我们迷路了,在这里躲躲雨。我们不是坏人,放心吧,雨停了就走。”李韦良连忙解释。
  里面一阵响动,接着有灯光亮起。昏黄的煤油灯光从木格窗户透出来,给清冷的雨夜添了一些温馨。
  “你们是青年组的人吗?”屋里的人问。
  郭强连忙说:“是的是的,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里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煤油灯从房间移到堂屋,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的人热情地说:“快进来快进来,一听就知道是青年组的人。”
  李韦良闪身进屋,借着灯光,认出是禾妹子。他笑道:“原来这里是一队了。你怎么一听就知道我们是青年组的人呢?”
  禾妹子去青年组送过几次菜,人熟了就没有那么拘谨了。她认真地说:“乡下人粗磨重石的性格,说话三担牛屎六箢箕,硬梆梆的。哪像你们这样讲话斯文客气。”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禾妹子赶紧掩上大门。她发现李韦良光着上身,惊讶地问:“你怎么打赤膊,衣服呢?”
  郭强扬扬鱼篮,笑着说:“给脚鱼穿了。”这时鱼篮里的青蛙冲撞着,咕咕乱叫。
  “你们抓这么多‘麻拐’做什么?”禾妹子不解地问。
  “什么麻拐?是田鸡。抓田鸡吃啊。”郭强得意地说。
  “吃?”禾妹子吃惊地看着他们,声音都变了,“这东西也能吃吗?”
  李韦良点点头说:“你不知道田鸡好吃呀?嘿,你们这些人呐,田鸡不但好吃,还富含氨基酸、蛋白质等许多营养成分,味道鲜美,是难得的美食。”
  “可是,我们这里从来没有人吃这种东西,看着都觉得恶心。”禾妹子皱紧眉头说。
  郭强说:“在城里,这是好东西,纯天然食品。城里人十分喜欢吃,可惜很少有卖。”
  禾妹子虽不太懂氨基酸、蛋白质,听李韦良说好,她将信将疑。他们是有知识有见识的人,他们说能吃,也许真的能吃。
  禾妹子迈着急碎细步进房,拿出一件散发出樟脑气味的男衬衣,递给光膀子的李韦良说:“这是我父亲的,快点穿上,别着凉了。”
  李韦良看着崭新的白竺布衬衣为难地说:“你看我一身的雨水臭汗,别弄脏了这么好的衬衣了。”
  禾妹子从洗脸架上扯下毛巾说:“不要紧,来,我帮你擦干净。”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拿毛巾帮他擦背上的雨水。她的手无意中触到他的皮肤,心里轻轻颤抖了一下,脸火烧一般通红。幸亏光线暗淡,没有人看见她的面部表情。她从这个下放学生身上闻到了一股年轻男性放射出来的芳香。她被这种气味滋扰得心如撞鹿,擦背的手像水波一般柔弱无力。
  两人的到来,让禾妹子十分惊喜,十分兴奋。做梦也没想到青年组两个下放学生会突然来到她家。自从那天给自己画了那张画像,李韦良的影子就没有离开过她。慢慢有了一些接触,他的言谈举止令她感觉新鲜。他跟人说话总慢条斯理,和言细语,声音有一种磁铁般的质感,听起来令人舒服;不知为什么,看见他,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他是她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的一个故人,一个来自遥远地方的亲人。
  禾妹子知道这是幻觉,却宁愿相信这是真的。和他在一起有一种春风扑面的温馨,有一种甜蜜蜜的喜悦。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却让她的心像洞庭湖里的水,波澜起起伏伏。
  她羡慕青年组的人们,从心底里喜欢他们。当然,更喜欢的就是给她画像的李韦良。这个外表憨实的人,对她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引力。就在他们第一次来到他们家,给他递芝麻豆子茶的那一瞬,她从他那明澈的眸子里察觉出熟人一般面善,还给予她一种云遮雾罩的神秘感觉。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她暗暗惊讶。
  她的手轻轻接触到他的皮肤,光滑结实,富有弹性,还散发出酸酸的汗香。她心慌意乱,耳热心跳。她使劲压制住慌乱,仔仔细细给他抹干净背上的雨滴汗水,抹着抹着,心里面涌出一些母性的情怀。这种情怀像一块无形的、轻柔细软的丝绸,悄悄从她身上滑过,从她心里滑过,麻酥酥的,甜润润的。一时,幸福像水一般浸润全身。她忘掉了羞涩,细心帮他抹擦干净,然后抖开衬衣给他披上。
  禾妹子的热情,令李韦良有点不自在。他接过衬衣说:“谢谢,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禾妹子从灶台上的包壶里倒了两碗茶水,他们接过来大口吞喝。喝完茶,李韦良问:“曹大婶呢?”
  禾妹子说:“到学校里去了,给父亲送点换洗衣服,送点墰子菜。”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两人的肚子也像鱼篮里的田鸡一样咕咕叫了。想起小早他们正翘首盼望他们回去,便起身告辞。禾妹子说:“天黑你们不熟悉路,我送送你们吧。”
  郭强说:“干脆跟我们一起去,反正你妈妈不在家,到我们那里尝尝田鸡的味道。”
  李韦良也说:“是啊,吃过一次,下次肯定还会想吃。一起去吧。”
  禾妹子满心欢喜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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