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一、投票

　　唯一置身局外的就是连如江同志，他先拱拱手，抱歉地说道：“刚才已经给同志们说过，这次法国之行我就不参加了，家里那位同志生产在即，我可不能不远万里去支援法国人民。”众人哄然大笑，刘磊解释道：“如江，你先别着急拒绝，我还没介绍情况。也不是现在就动身，大致时间在十一月份，那个时候可能小宝贝早就出生了吧。”
　　连如江笑着解释：“那可不行，我要走了尿布谁洗呀？我现在家里第二把手，不久就要降级成第三把手了。”众人心中大宽，既然连镇长放弃这个名额，那样其他人的机会就相应大了几分，就连丝毫对此不报任何希望的顾世才眼睛都亮了许多。
　　刘磊仍是按照惯例把整个事情的经过给大家通报了一下：前段时间省经信委、省科委、国资委等几个部门确定了联合国农业发展援助项目，由于清平镇独特的地理环境和丰盛的农林资源，最终被选中和法国果木研究中心合作，这次就是选派一部分人前往法国学习一段时间，大约在一个月左右，费用由联合国全额负担。这次中方共由二十人组成代表团，其中有省政府、农业厅以及市县两级的领导和果林专家，清平镇则被安排了三个名额，本来按照刘磊的想法，就是他和连如江，以及林副镇长三人成行，但随着连如江的退出，马上让事情起了变数。
　　大家都不发言，连如江端着眼前的茶喝了一口，觉得味道实在一般，于是起身推门出去，想换杯自己房间里的茶叶，正出门却看到久已不见的梁司机站在走廊上。看他出来小梁急忙迎上来打招呼：“镇长，您上次给我的熊猫特供烟太给面子了。我这几天参加八一建军节战友聚会，一掏出这烟把所有的人都镇住了。”
　　连如江拍拍他的肩膀，说：“小梁呀，我兜里可没有了，下次再去北京弄点回来给你几盒。”“谢谢镇长！”小梁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连如江换上茶叶，又加了一点水回到会议室，发现屋里居然还是无人吱声，刘磊本打算自己提名，但见连如江不在，又不好意思自己提自己的名字，现在见连如江端着茶走进来，不禁问道：“连镇长，你既然自己没时间去，就干脆给我们出出主意，看谁去合适。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
　　连如江对这小子的建议嗤之以鼻，你丫的耍心眼让我成为人民公敌呀，我可不上你这个当。就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道：“这个问题有点让人伤脑筋呀，依我看咱们全体党委委员都有入选的理由。刘书记您总揽全局，这个事情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人大何主任已经接近六十岁了，还没出过国，而且何主任在我们清平镇工作了四十余年，可以算得上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老黄牛，这退休前照顾照顾是完全应该的。林副镇长主抓农业建设，这果林正是农业建设的一部分啊，因此林副镇长去完全是为了工作。另外赵翠薇委员原来就在林业局工作过，算得上是专家型的领导……”
　　他提到谁的名字谁就主动站起来，对着连镇长微笑示意，如此这般数下来，几乎人人都可以去法国，但大家都明白，这种提名等于是没有提名。心中不由都佩服镇长的老奸巨猾。顾世才只知是最没有希望去的，刚提拔了党委委员，工作分配上又凭空得了一块大蛋糕，已经很满意了，见此情景不禁和连如江开玩笑，说：“镇长，您的意思是我们大家机会均等是吧？看来要我们抓阄解决问题了。”虽然是一句玩笑，但众人心里却不由一动，是呀，抓阄，看每个人的运气，愿赌服输！首先是于委员表示支持：“老顾，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呀，要不就抓阄？”
　　“胡闹！”刘磊不愿意起来，“这要传出去咱们怎么交代？讲正气！讲政治！更要讲原则，抓阄不符合民主集中制的原则，我不同意。”原本刘书记控制着整个镇党委班子铁板一块，尤其连如江刚来的时候，对他是无条件支持，刘磊在党委会上一言九鼎。但随着连如江和他多多少少有了歧义，最主要苏苏事件一出，刘磊在清平镇的威信虽然不能用一落千丈来形容，但再也没有了当初那种政令畅通的威严。因此这次虽然他想发火，但别人更多的是看向连如江，眼里似乎都在问：“镇长，抓阄可以吗？”
　　连如江自然读懂了大家眼里的内容，只是不能当众和刘磊唱反调，于是说道：“我个人意见觉得刘书记说得很对，咱们党一直奉行民主集中制的原则，既然大家都有去学习的理由，同时也对学习很感兴趣，打算学成归来给我们清平镇做出更大的奉献，这首先是一件好事。这说明了我们的工作态度，我们身为党员，就应该有种敢为人先的态度。但是毕竟名额有限，我有个小小的建议，仅供大家参考。我们三个名额中一定要有领导压阵，所以刘书记肯定是要去的，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我们需要刘书记给我们起模范带头作用呀。大家说我说得对不对呀？”
　　众人齐声附和，彼此心里都明白，刘磊的名额是必须的，既然连如江已经决定了退出，那么刘磊更是必须要去的，大家自然不肯放弃这个捧场机会，都纷纷表示支持，又听连如江继续说下去：“剩下的两个名额要不然我们大家就通过投票确定一下顺序，然后由刘书记定夺，每人一票，我就不参加了。”大家又是一片叫好声。
　　刘磊因为已经达到了最初的目的，也表示赞同这个意见，再听说投票只是作为一个参考，最后仍有自己决策，那更是喜上眉梢，这个连如江还是很支持老大哥工作的，几乎所有党委委员也都是这么想。就是于委员暗地里皱了一下眉头，心想:好厉害的连如江，这一下等于是把刘磊推到了风头浪尖，投票结果出来以后承认结果，没有人会感激他，都会以为是连镇长给了这次出国机会。但如果不承认结果，那无疑会得罪人，而且绝对不可能把投票结果全盘推翻，最多也就是调换一个人。也就是说可能最多有一个人感激他，其他人则彻底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上了。
　　说办就办，赵翠薇委员是对此最热心的，要正常选择她知道自己丝毫没有机会，既然连镇长给自己创造了这么一次不是机会的机会，为何不看看自己的运气如何呢？她跑出办公室找人制作了七张选票，为了保密期间，并没有写什么内容，只写了众人的名字，原本加上镇人大政协领导，应该是九个人出现在选票上，但随着刘磊已经确定和连如江的退出，上边只有七个人的名字，原本应该按照排名顺序，赵翠薇制作的选票却是很反常的使用了姓氏笔画，大家也不好提出反对意见。
　　刘磊先是公布了几个简单的规则，每人一票，刘磊和连如江也参加投票，在七个人中投二人，多投少投均无效，这主要防止自己投自己一票，就不再投别人的现象发生。另外监票人和计票人选择了镇工委的小翟和办公室的小梁司机，投票点就设在这个会议室，让大家充分酝酿后过来投票，半个小时后再集中。
　　看会议休会半个小时，顾主任就忙着给海鲜酒店打电话订房间，这个时候已经快接近中午，估计等一会儿选票出来也差不多就该去吃饭了，办公室的人看顾主任兴高采烈，都纷纷让主任也请他们的客，顾世才连连点头，说这个周末去他家好好吃一顿，众人纷纷响应。有的人从其他办公室打听到会议上的内容，都过来祝贺顾主任双喜临门，不但是成了正式的副科级领导，而且分管了招商引资的大部分事务。顾主任也是面带微笑，说：“那是连镇长对我的信任。”
　　由于事关大家整体利益，所以再度集中并没有等到半个小时，差不多二十分钟就到齐了，这次反而是连如江比刘磊晚到了一会儿，看大家都到齐，刘磊就命令梁司机和小翟打开投票箱开始计票。
　　一共九张票，计起来丝毫不费事，五分钟的时间小翟和小梁就已经统计出了结果，但他们并没有当众宣布，而是走过去将结果和所有投票都交给了刘磊，刘磊只看一眼，就皱紧了眉头，这结果有点出乎意料。他凝神看了一会儿，又顺手把结果递给了连如江。
　　票数排在第一名的竟然是顾世才，这个新任的党委委员，八票；第二名则是三人并列，林副镇长、于委员、赵翠薇都是五票。也就是说顾世才遥遥领先，但所有众人中他是最没有资格的。
　　连如江看了几眼，就把票递回给了刘磊，有意思，这下子刘书记有难题了。刘磊毕竟久做乡镇干部，有着很丰富的经验，他哈哈笑了几声，说道：“这个结果有点出人意料呀。我们顾世才主任得了八票，也就是说你当选了赴法代表团成员，我们尊重大家的选择。”所有人鸦雀无声，都一起扭头看向顾世才，那眼神里有羡慕，有嫉妒，甚至有仇恨。尼玛的这王八蛋走狗屎运了，前几天还是被领导阶层，这一下不但飞上枝头，而且要去花花世界走上一圈。
　　顾世才目瞪口呆，这也是他本人绝对没有想到的，虽然他也按照惯例投了自己一票，但哪里想到别人也居然都投自己。这可不是大家高看他一眼，分明觉得他没有丝毫希望，只是用来凑数，索性就给他一票不至于造成和自己竞争，哪里想到居然巧合到成全了他。他站起来茫然若失的样子，嘴里激动得不知道说啥好，旁边的赵翠薇拉了他一把，说：“老顾，你可要感谢我，我对你是鼎力支持的。”众人也都明白过来，纷纷说着自己的功劳，其实他们说的都不假，估计每个人的选票如出一辙，第一个是自己的名字，第二则都挑选了顾世才这个似乎一点机会也没有的委员。大家口里喊着老顾我们看好你，但心中苦涩不足对外人道，动机不能也不愿意示人而已。
　　刘磊轻轻弹弹桌子，说道：“大家都安静一下。这第二名就有点问题了。”大家马上又屏住了呼吸，既然已经有了两人选，那最后一个就格外重要了，究竟谁是幸运儿呢？就听刘磊说道：“林镇长、于委员和赵主任三人并列五票，这可有点难办。要不我们重选一下？三人淘汰二人？”
　　没有人发表意见，无论是当局者的三人，抑或其他几个委员，过了一会儿，镇人大何主任才发表意见：“刘书记，我们民主过了，要不再采取集中的办法，您直接拍板就行了。”老头已经马上就到了退居二线的年龄，看自己没机会出去开开眼界，也就对投票失去了兴趣。又有人表示赞同何主任的意见。
　　连如江心中一动，琢磨着刘磊不会犯傻吧，这明显是要得罪两个人的局面，既然开始投票，那就一投到底，这个时候让他拍板，其实就是要把他推到火上去烤。这三个人中林副镇长是常务副镇长，在排名上是第三位。于委员虽然排名靠后，但他父亲却是县委常委组织部长。赵翠薇虽然并不是什么显赫身份，但却是“半边天”的身份，而且此人擅长捕风捉影，在传播小道消息上有一定影响力，而且能坐到科级干部的位置，多多少少在县里都有自己的后台，有的只不过不明显而已。赵翠薇家在县城，到清平镇为官看来也是有人指点，毕竟在一线乡镇要提拔得快一点。
　　连如江刚要发言阻止刘磊拍板，手机恰逢此时响了起来，低头一看，原来是凌红岩的电话，估计这家伙是在和他联系到山东后的安排，忙起身出了办公室去接电话。
　　凌同学此时正在火车上刚过徐州，预计要下午五点左右到济南。谭院长在山东省卫生厅有同学，说是给他们接风洗尘，晚上确定就在济南住下了。另外凌红岩和连如江在济南也有几个同学，他也打算和同学见见面，问连如江能否赶到济南去，连如江不假思索就拒绝了。现在王凌雪的状态晚上是不能离开人的，不过他想起肖木燕来，她们都是大学同学，此时肖木燕应该和李进都住在济南，于是他把电话号码告诉了凌红岩，让他和肖师妹联系。
　　打完电话回到办公室才知道，刘磊已经定了下来让林副镇长作为代表参加赴法代表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