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五、平息

　　连如江从刘磊的语气里听出了无尽的沮丧和恐怖，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对不起磊哥，就说道：“磊哥，我说句实在话，你和她真的不合适，她的脾气太过于暴躁，即使这次的事情能平安渡过，将来早晚也会给你惹出麻烦来的。”苏苏的眉宇之间有股煞气，虽然她自己仕途算得上是平坦，但她身边的人难免遭其戕害，说不定刘磊本来大好的前程会为她所毁呢。人有脾气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清楚自我，原来苏苏在清平镇上就有点目中无人，后来几乎要发展到肆无忌惮的地步了。
　　“如江，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就怕你这次戳了马蜂窝，我了解她的性格，她得理不让人，无理争三分，我就担心这次闹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磊哥，你记得有一句话吗？恶人还需恶人磨，今天高寅虎把她收拾得不轻快，如果她再看不清楚形势，估计那她就是脑残了。我个人感觉也许情况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实在不行我再找徐子婵，给你要个护身符或者戒色符，那样至少你不会受她威胁。”这句话像是强心剂一般刺激了刘磊，他从椅子上跳起来。
　　“如江，拜托你了。咱们现在就去找徐小姐吧，我一刻也等不得了。很担心苏苏现在就找我，她要叫我替她出面报复高寅虎，你说我怎么办呀？我个人倒不怕他，但没必要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惹这么一个强大的对手呀。兄弟，算哥哥求你了，你回聊城就带我去找徐小姐吧。”
　　连如江再次叹口气，心中暗自鄙视刘磊，这位大哥玩的时候什么也不在乎，现在倒是忙于退避三舍，不太像大男人行为呀，就说道：“磊哥，你不能什么事情都躲着呀？我觉得你应该主动和苏主任联系一下，看她下一步的打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万一现在有什么变化，也能了然在胸。”连如江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刘磊，苏苏手里可是有着无穷无尽的证据，任何一条都可以将她斩落马下，这种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点点头，说：“好，如江，你回到聊城给我电话，我先探探那个母老虎的口风。”
　　接到刘磊电话的时候，苏苏已经找了一辆车，在回县城的路上，和刘磊想的一点也不一样，苏苏根本没有歇斯底里地大叫，也没有嚎啕大哭，而是变得特别温柔特别温柔，就像他俩刚开始认识时的感觉，轻轻地说：“磊哥，阿姨的病怎么样了？好点了吗？后天是星期天，你那里要是方便我也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刘磊一下子就被这种柔情蜜意给撼动了，他支支吾吾地说道：“苏苏，我妈好多了，下午在理疗室做理疗，不让带手机，我看见上边好几个你的电话，有什么事情吗？”
　　“在镇上出了点小事，我的车磕碰了一下，想找你给我帮忙。没别的事情，现在已经解决了。这几天你在医院照顾阿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好几天没看见你了，心里老是牵挂你。磊哥，我想清楚了，我们以后要好好得相处，从前都是我的不对，咱俩和和睦睦的好吗？”
　　“好！好！”刘磊要不是从连如江那里知道了下午发生的事情，现在估计能激动得哭起来。他很配合地说道：“苏苏，真感谢你。过几天我妈身体好了我就上班。你也要保重身体呀。”
　　“谢谢磊哥。我，爱你。”由于在车上她声音很低很轻，到最后两个字更是几乎如同蚊子哼哼，刘磊根本什么也没听到，就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不过放下电话以后，刘磊明白了过来，看来短时间内苏苏这枚炸弹爆破不了，他有点喜不自胜，如果平平安安有美女陪伴，享受温柔，那何乐而不为呢。原本担心母老虎发威，现在母老虎重新幻化为一条波斯猫，那就万事无忧了。清平镇最大的危险就是苏苏的存在，她若爆破能让自己粉身碎骨，但现在看起来已经没事了。原本想立即找连如江帮忙，去找徐大小姐求一个护身符，现在想起来再等等吧。
　　连如江进城就给刘磊打电话：“磊哥，你还去找徐子婵吗？那小丫头并不好说话，我要提前和她联系。”
　　刘磊咳嗽一声，语气已经没有了惶恐不安：“如江，我觉得现在已经很晚了，打扰徐小姐也不好。再说医院里我也离不开，要不我们再等等，过几天咱俩请她吃饭？”
　　连如江倒不疑有他，而是很干脆地说道：“好！磊哥，我听你安排。”
　　刘磊错过了最后一条救自己上岸的船。
　　这几天连如江有点忙碌，刘磊没上班镇上的工作有些乱七八糟，没有头绪。原本他就是比较随和的性子，这一来就有点手忙脚乱，他身为镇委副书记不得不勉为其难。好在林副镇长一直对他鼎力相助，很琐碎的事情都承担了过去，这下让他轻松不少。党务的工作他则大多交给了于委员，一般只要见到他二人签字他就签字，有点无为而治的做派。苏苏再也没有来找他麻烦，据说是请了几天的年休假。高寅虎也并没有赶尽杀绝，保险公司派人来核实了损失，把那辆红色宝来拖走了，估计修来修去也恢复不到原来的水平，但这已经是给了刘磊很大的面子。
　　镇上让人高兴的事情也不少，首先是顾世才的党委委员任命被正式批了下来，他名真言顺的进入了镇委领导的行列。据说顾主任偷偷躲到房间哭了一会儿，原本打算请客的事情因为刘磊的请假被无限期延长了。而徐所长的个人二等功和清平镇派出所集体三等功也被批准了。那个腿上有毛病的左克被河北警方押走，据说他在东北也有重案，这下子徐所长顺理成章成了整个县里三讲先进个人，这在全县只有两个名额。另一个就是农用三轮车生产厂家的老板，这一文一武被安排到北京人民大会堂去颁奖。徐所长并没有像顾主任那般激动，但得到消息的当天仍是带着所有的干警跑到连如江的办公室，集体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然后什么也没说就带人跑了出去，连如江在背后拍了他一巴掌作为奖赏。
　　镇上的工业园建设速度也很快，唯一让连镇长感到不爽的都是家里人。第一个是连志云同志，他现在迷恋上了文物鉴定，上次连如江原本以为徐子婵就是说说而已，哪里想到他亲爱的侄子居然真的拜了徐子婵为老师，拿了四五本厚厚的文物知识书籍刻苦攻读。但这个家伙读的书毕竟少了点，左手拿着一本《新华字典》，右手端着书，连如江嘲讽他冒充文化人，连志云只是嘿嘿一笑，丝毫不反驳。
　　另一个不省心的就是连爸爸了，现在清平镇工业园第一家也是最大的车间就是他亲自指挥建造的，他和别的领导不一样，不但起早贪黑，比所有的民工都勤奋，而且亲自参与劳动。另外秦汝阳给他配的几个手下，也被他安排到现场搬砖，结果一个不留，大家统一辞职回了济南。连如江亲自做父亲的工作，但连爸爸执迷不悟，非说不能闲着白吃饭，有事忙事，没事必须到现场搬砖。连如江有暴走的趋势，他终于明白了秦汝阳同学那么好的脾气，怎么会被自己老爸折磨得快哭了的感觉了。
　　最近他几次邀请黄院长和徐子婵一起吃饭，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张择端的墓葬发掘到了关键时候，除了原来那些专家现在更多了许多新闻媒体人物，大家听说《清明上河图》的作者被发现了，纷纷扬扬集中在临清市，准备抢这条大新闻。现在康庄镇的乡长已经换了人，尤乡长提前一步调去了省农业厅乡村规划处担任副处长，他这是为王云贵提前了解情况走的一步棋。因为农业厅长任命要经过人大，而处级干部只需要组织部一纸公文就可以，所以尤处长提前上任了。他打回电话来说，在省城被连如江的那帮朋友们灌了一个稀里糊涂，埋怨连如江也不去送自己。连如江深知尤哥的酒量，属于藏而不露，而且特别能装醉，也就释然了。电话最后他告诉连如江一个消息，可能是管玉楼最近有情况，张部长整天喜滋滋的，喝酒又恢复到原来那般东方不醉的状态。
　　连如江大喜，他掏出电话就想打给管姐，只是拨号的时候才想起来这种事情作为一个男人问起来可是不太方便呀。但连同学不能当做没事人一样，他马上给王凌雪联系，责令妻子马上落实情报真假，这可是关系到他能不能赌赢一座别墅的消息，他现在觉得这个渡假村拔地而起，一定要有自己的一部分。结果他的事情没说完，就被妻子埋怨了一番：咱们现在房子少吗？你怎么处处都想霸占东西呢？你关心朋友我没意见，但张嘴闭嘴就想要人家的东西，我可不为虎作伥。连如江立马无语了。
　　话虽如此说，但王凌雪也有点好奇，身为准妈妈，总觉得和孕妇有着太多的共同语言，不过秦嫂子是个例外。虽然秦连好得就像一个人，但王凌雪和秦嫂子交流不多，也许家庭环境差别太大的原因吧。不过王凌雪觉得和管玉楼就有很多的话要说，丝毫没有身份地位差别的所在，就是一种习惯而已。但今天她打了好几次电话管玉楼都没接，最后也只得怏怏不乐地放下了办公桌上的电话。
　　顾主任最近表现很积极，这天一上班他就把上次在森林中迷糊湾照的一些照片，以及画的附近地形示意图拿了过来，照片是用老式相机照的，底片必须要在县城冲洗，不过效果不错。连如江找了一块黑板，让顾主任把所有照片都贴在上边，然后摆在他办公室的墙上认真研究了起来。
　　照片里的湖水有一种唯美的快感：湖面像隔了层模糊的水气，氤氲弥漫的湿度紧紧粘在浅滩的水草上。水草在逼仄的湾沟里任凭湖水推动。在铅色沉重的云朵上，阳光兀自穿越了天空悠长的曲谱，把光一点点揉进湖水。湖面上金光闪耀。圆圆的水纹延伸开来，似乎能听到“叮咚”的水声。其中有一张拍得犹如纪念品，水珠在水草尖上下落，草也蹦跳起来，房间里好像回荡着水珠特有的清脆响声，迷恋着耳廓久久不肯散去，响起朦胧的回声:“叮咚”，“叮咚”，“叮咚”……
　　连如江看来看去总觉得有点不顺眼，但他又看不出什么，所有的照片就如实反映了迷糊湾的真实品貌，和他当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几张照片里也有他们几个人指手画脚的样子，但他还是觉着有点什么不对的想法。他又仔仔细细端详那张周围的地形图，甚至拿出自己前几天画的一张草图做了比较。连如江是工科出身，机械制图专业算是本行，有一些平面图和立体图画得中规中矩。这两张图比较起来就是尺寸上的小问题了，很明显画这张图的人仔仔细细丈量过一些位置，因此要比连如江的图准确得多。尤其是那座已经坍塌进湖里的破庙，这张图很认真地标注了它的全貌，连如江仔细量了一下，这座庙占地面积也就是一百平方左右，现在水里有四分之一。开始他曾想那里会不会是藏宝地，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小时候他去过破庙，破破烂烂不说，泥塑雕像早已经被打得粉碎，要真有宝物也早被人收拾拿走了。前几天徐子婵好好分析过，说这些北伐军在高唐呆了几个月之久，很可能大宗财物早就被转移到了这儿，那帮太平贼计划和布局所谋不小，不会弄这么一个很明显的位置让别人不劳而获。但这座破庙肯定有它存在的意义，只是一时没被发现而已。
　　想到这座庙，他不由往刚才的照片上看去，很奇怪三十几张照片居然都没有这座破庙的影子，怪不得刚才自己觉得有点不对呢。破庙有点像是人的眉毛，脸上没有眉毛一眼看上去往往觉得不对，但一时半会却发现不了什么，看来就是如此了。他很奇怪当时照相的人怎么会忽略了这座庙的存在呢？也许因为庙距离当时他们所站位置太远的原因。但几张远景照片也似乎刻意回避了庙一般。他盯着明显是在他身边照的一张湖景照片，想象拍摄者的角度。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睛从湖水里看到了一条东西，马上毛骨悚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