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六、蛇影

　　影影绰绰绿色条纹的湖水里，竟然有道模模糊糊的影子，弯曲的在水中随波逐流的状态。仔细看上去，竟然是一条碗口粗的蛇，也许水中折射的光线让它变得有点粗狂，只见它整个身体呈S型，显得十分柔软而又有韧性，身上的鳞片在水波荡漾中闪闪发亮，三角形的头上依稀可以看到鲜红的信子一伸一缩，两颗绿豆大小的眼睛仿佛也露出凶光，似乎正在搜索着自己的猎物。连如江自小怕蛇，这下子吓得更是有点呕吐感，他连忙扭过脸去，但总觉得后背发凉，想想被蛇盯噬的感觉如芒在刺，他跑到办公桌前端起一杯茶，一口喝了下去，压制一下惶恐的感情。
　　他觉得如果没看错的话，这条蛇就应该是传说中迷糊湾中的那条蟒了，而且很有可能卖瓜老汉儿子就是葬身在这家伙嘴中，只是这家伙应该在晚间游弋，不知道怎么那个时间就出洞了。连如江忽然觉得这个宝藏绝没有自己原来想象的那么简单，他甚至开始打退堂鼓。目前自己啥也不缺，干吗冒着和如此邪恶的动物结仇的危险去探宝呢？就是很奇怪当年北伐太平军埋藏宝物至少也有一百四十余年，难道开始就有这种护法的蛇吗？
　　门口忽然有人敲门，这个动静也把连如江吓了一跳，他看一眼门口问道：“谁呀？”
　　“叔！是我，志云。”连如江长出一口气，说道：“进来吧。你怎么来了？”
　　连志云现在的打扮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土里土气，记得他当时穿着连如江给他的高级运动服仍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农村孩子，但现在很平常的一件衬衣，就显得很有品位，要不是说话还是有浓重的高唐腔调，恐怕没有人会把他当做乡下人，他已经二十八岁，在这个年龄上改变自己很不容易。连如江看他一眼，摆起了叔叔的谱，说道：“又找我啥事？”
　　“叔！管总让我问问你，度假村的图纸会审通过了吗？她说现在好几家建设单位通过关系找她，她都推给我了，让我找你商定就行，说找当地的建设单位就可以。”
　　提起管玉楼，连如江想起妻子说打她电话不接的事情，不由有几分不高兴，他问道：“你婶子给她打电话她怎么不接？图纸会审你嫂子找的建筑局和规划局，晚上我问问她。对了，关于建设单位，你直接找聊城建筑公司，那里有一个咱的老乡，叫袁芳，是马支书的内侄女。”
　　“袁芳？我认识她！我还和她算是同学呢。小学同学。”连志云想起这个名字，觉得耳熟，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原来，他在村里和几个闲汉聊天时经常意淫的对象。但那个女人就像一只骄傲的天鹅，在他们这帮人面前从来都是昂着头走路的，从没有看一眼他这个同学。
　　“我有她的电话，你拿手机记一下。”连如江总觉得欠高寅虎和袁芳一个大人情，尤其后来听徐所长介绍，苏苏抢夺警具差点打伤袁芳，觉得自己的这个老乡虽然庸俗了点，但敢作敢当，也算得上是一个女中豪杰。既然高总给了她一辆别克君威，那索性自己让她再创造点业绩吧，那样大家彼此脸上都有光彩。
　　“可是说要招标呢？”连志云终究不太懂得这个社会。他看一眼叔叔，觉得几千万合同就这般定下来是不是有点儿戏。
　　连如江白他一眼，说道：“你给她信息就行。剩下的运作你就不用管了，顶多找几个陪标的。你放心质量不会有问题的。”连如江曾听妻子评价过聊城建筑公司，他应该算是聊城的明星企业了，尽管后台强硬，但并不肯走下作的路子，聊城市内几个有名的标志性建筑都出自他们之手，都是质量上乘的工程。高寅虎此人尽管表面玩世不恭，但确实算得上有眼力和魄力之人。
　　“好吧。”连志云现在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叔叔，他觉得口渴了，起身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只是毛手毛脚，撒了许多茶叶在茶几上，手忙脚乱地去收拾。连如江又想教训他几句：“小栓，你找对象的事情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叔，我不着急，我现在忙事业。对了这几天徐小姐借给我好几本书，里边关于瓷器的知识特别吸引人。”这小子现在也学会了声东击西，转移话题，但这一手玩得太拙劣。连如江哼了一声，索性不再理他。
　　连志云也觉察出了叔叔的不快，他嘿嘿笑几声，就倒水喝水，二人谁也不再说话，整个房间全是连志云丝丝哈哈的喝水声音。连如江对刚才看到那条蛇的事情久久不能释怀，他忽然想起徐子婵来，问连志云道：“你那个徐老师最近忙吗？”
　　“忙！”连志云回答道，“听徐小姐说他们已经找到了墓道，现在正在冲二氧化碳防止氧化，还要三四天时间。对了，一个男人说是她的男朋友从北京赶过来了，姓孙。”说到后来连志云的声音沮丧很多，明显这对于他不是好消息。
　　连如江想起上次跟踪他们的人，据说是一个姓孙的雇佣的，莫非就是这个人？尼玛的，要是单纯为了不放心女朋友，就安排私人侦探，就有点太小题大做了。他问道：“那个姓孙的是不是北京人？”
　　看侄子点头，他就想打击一下这小子，免得整天想三想四，不着边际的做梦。徐子婵的家世和个人品味，哪里是小栓这种人可以高攀的。而且徐子婵一身的能力连自己都要惶恐几分，侄子只能把她当做一个美好的梦想吧。他站起来说道：“徐子婵的外公是副部级官员，她自己在国外留学，目前在北京大学考古研究所工作。小栓，你觉得她男朋友应该是什么条件的？”
　　小栓的脸色已经由白色变成了死灰，他低着头看自己茶杯里的水，手居然有点哆嗦，连如江心中又有几分不忍。他走到小栓跟前，也想说说别的事情，他打个招呼：“你过来，小栓，你给我看看这几张照片，看看能发现什么吗？”
　　“里边有什么？叔。”连志云毕竟是年轻人，一些不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刚才就看见屋里一块黑板上花花绿绿的贴了一些照片，只是知道叔叔的脾气，他不说自己也不敢问，现在听连如江要他过来查看照片，立马兴冲冲凑了上来。
　　“我就是不知道有什么，才让你过来看的呀。”连如江没好气地说，他并没有指出那几张有蛇影的照片，而是漫无边际地命令道：“你每张都仔细看看，有什么古怪吗？看出来这几天我请你和徐子婵一起吃饭。”
　　“真的吗？叔。我有好几回要请徐小姐，感谢她交给我的这些东西，她总是推说要参加集体活动，没空参加。”连志云脸上又出现了沮丧的神情。
　　连如江手机响了，他看一眼居然是凌红岩的，马上冲着侄子摆摆手，又指指那些照片，意思是让他过去仔细观察。
　　凌红岩的语气中透露着几分兴奋，他张嘴就是骂人的话：“你丫的忙什么呢？这么久才接我电话。”
　　连如江同样和他不客气：“尼玛的有话快说，有那个快放。我忙着呢。”
　　“好。就一句话。我要去你老家看你这家伙，做好准备呀。”
　　连如江头皮一紧，这家伙可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他从南京跑到聊城来作甚？忙问道：“有事吗？没事别来骚扰我。老人家我，可是很忙。”
　　“行了。给你买房子的事情你还没感谢我呢。你的身份证不是在我这儿吗？我给你送过去。”前段时间连如江从秦淮河畔买到了那处小院，本来有些手续必须要本人到场，但他哪里有时间，只好把身份证特快专递给了凌红岩，相关过户手续倒是办得一应顺利，他也是按照市场价格购房。唯一问题就是原本没有南京市户口，但凌红岩身在市公安局，这点小事对他来说也就是举手之劳。现在听说房子已经办完了手续，连如江马上觉得有几分歉意，自己这个甩手大掌柜做得太潇洒了。但他嘴上却不肯服软，继续说:“行了行了。不就是想听几句感谢话吗？我现在说给你听。红岩，你小子怎么这么俗气了呢？把身份证马上给我寄回来，我十月份要去法国，还要办护照呢。”他心里觉得凌红岩要来给他送身份证，绝对是开玩笑，无非是责怪他大咧咧地把什么事情都交给自己做而已。
　　凌红岩又笑了起来，他的笑里透着几分狡诈，说道：“如江，我真要去聊城看你。而且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一个老朋友。现在让他给你说话。”他说着就把电话递给了旁边一人。
　　“连主任，您好。”话筒里传出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连如江只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没反应过来此人是谁。正要开口详询，就听见对方主动介绍说：“我姓谭，鼓楼医院的老谭。您有印象吗？”
　　“谭院长。您好您好。”连如江立马想起那个儒雅的中年人，他曾和凌红岩找自己洽谈冷冻症治疗的事情。语气上格外恭顺。
　　“连主任，上次也没来得及给您送行，真是不好意思。”谭院长在鼓楼医院主管中医工作，也是德高望重的老专家，范老的事情上他立有大功，有次和范永强聊起来也提到过他，说他有可能去负责南京中医院的工作，只是连如江和他也就是几面之缘，并没有很深的交情。听他这般客气，连如江有些不好意思，忙回答道：“谭院长，您客气了。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这个，”谭院长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决定如实相告。“连主任，我想去聊城拜访一下您，主要还是中医治疗冷冻症的问题，想专门向您请教。这几天在电视上看到范老，他恢复得几无瑕疵，这大大出乎我们所有人的预料。不瞒您说，您当时留在我们医院里的部分中药，已经成了我们分析室的重点宝物，任何人不准轻易接触，药方里的药物配方根据分析结果也列出了几种，但就是不敢临床。我过去就是想和您谈谈合作的事情。”
　　范老在《新闻联播》里边的重新出山，在国内外媒体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曾经有国外人士预测:这位共和国重量级人物，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哪里想到他重新出山，脸上身上丝毫看不出有病的样子，这让许多的人大跌眼镜。其实最感到惊讶的就是南京鼓楼医院的几个人，真正知道范老病情的，医院不超过五个人，偏巧这五个人在国内医学界都算得上是顶尖专家。他们对冷冻症太了解了，霍金不可谓不是这个星球上最了不起的人之一，但他一样一病不起；国外也有几个亿万富豪有这种病，甚至为此设立了高额奖金。但从没听说世界上任何一家医院有治愈这种病的病例，但在他们眼里，被确诊为不治之症的病人，居然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这对于他们的震惊是超现实的。因此鼓楼医院业内召开了一个小型会议，决定下大力气挖掘这个药方，甚至计划邀请连如江到他们医院担任首席专家，要攻克这个课题。
　　连如江听谭院长这般说，不由苦笑，真正知道范老病情治疗的，只有他和秦汝阳两个人。荆暗夜的药方的确有效果，但并不能根除，鼓楼医院现在找自己合作，可能就是看上了那个药方，如果拒绝，那可是逆天道，损阴德的事情。他想起徐子婵当年在火车站对自己的谆谆教导，有一些东西不要以为属于哪个人的，而是属于整个民族的。是的，也许那个药方是属于全民族的，但宝镜只属于他和秦汝阳二人的。他说道：“谢谢谭院长高抬，我过几天就要回学校毕业答辩。到时候一定去拜望您。”他可不想让谭院长过来，这也是一个麻烦事。
　　“不，不，您客气了。”谭院长毕恭毕敬，“我和凌处长已经定下来了，明天早晨就去聊城，都已经安排好了。请您百忙之中给予我们指导。”
　　“那好吧。谭院长，能说一下你们到济南的准确时间吗？要不我去接您？”连如江无可奈何。
　　“不敢麻烦连主任。我们到了和您联系吧。”
　　连如江这个电话打了二十分钟，他看连志云看了一会儿照片就坐下去喝茶，不由恼怒地说：“你看出什么了？”
　　“叔，没什么古怪呀。我每张都仔细看了。”
　　“你仔细个屁，你看着这张、这张还有这张！”连如江指指点点。
　　连志云又跑到照片前，几乎把整个脸都贴了上去，但五分钟之后仍是摇摇头，眼睛里满是困惑地说：“叔，这就是湖水呀？没有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