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友聚不测怨古人（4）

　　他一路越想越气，难怪你七子改地换天，原来是我给你的财运，你若有义气了就知恩图报的了，我虽不在家，你也应该给我分杯羹送我娘，也表明你懂的道理的。真想不到你七子却象没事人的样子吞吃独食，见面了看你怎么说？不回家了，急到苗庄找七子。七子养殖厂扩建后，招了几个老实巴交的工人，养猪、杀猪、猪肉加工，一条龙工序，企业红红火火，成了名符其实的老板。姐姐出嫁，弟弟当兵，家里清净得只剩下个母亲，抽时回家陪陪以示孝心。
　　小七楼房修建得豪华，三层上下共十二间，通体雪白瓷砖贴了个遍，银辉闪闪，好不庄严。满院大理石铺就，溜光铮亮。东边四间平房，通白，里边摆着二十多口瓦坛，供腌制野猪肉之用。西边四间平房，杂七杂八之用。厨房紧挨大门，也是四间平房。院中央一棵冬青树，枝叶长青，挂出一串串的果穗。小七正把腌制好的肉，从坛里取出，一块块挂到绳上风干。尔后用荷叶包裹，装到精巧的小木箱里，粘上标签，写上“桐柏县小石镇苗庄七子野猪养殖厂特制精品腌腊肉”，封好，以备地区某单位之用并还畅销南方，给老外挂上了钩。七子听见门响，抬头见是胡生来了，好久没同朋友相见，想念。忙里放下活儿，迎来握手，说道∶“生弟，听说你去南阳写书了？”胡生将手一抽，阴着脸儿，点点头，不言语。小七认为他深修一回文化大了话就少了，不计较的。又说，“文化高了好啊，看你写书写得白白胖胖的。老表陈斗天也没你会写。再不回，就到南阳打听看你去！回来几天了？”胡生鼻子哼一声，仍不言语。小七还不计较，还说，“今个儿是黄道吉日，给你炒野猪肉吃。上屋呀，还有茅台哩，专给你留的。”胡生仍是一言不发，棱角分明的眼睛寒光飕飕。七子抬眼，笑道，“生弟，您这是怎么了？谁欠你账了，我替你要！”七母淘米做饭，热情说道∶“哎哟，当是谁呢？原来生子！听说你写书，啥时出呀？”胡生不好不语，没笑装笑地说道∶“快了，快了，出时给婶一本。今个儿找七哥有事儿。”七母说∶“先看看厨房收拾得咋样，再说事不迟呀！”看这厨房，像进到银宫殿一般，不锈钢灶具明晃晃地耀眼，似撒针芒，扎得心中有点儿发痛。煤气罐儿“呼呼”冒着蓝火苗儿，锅里的水翻腾着雾气儿，做饭太方便了！小七你这条件为何都比我强？他妒意大发！七母不觉查，下完米说，“生子，找你七哥想必有好事儿了，快去堂屋里说吧！我给你炒野猪肉吃。”
　　朱红大棍，精美雕花缠绕着两根老套筒，形象逼真。好像老套筒又在月牙滩杉树林边吐出扇形蓝火，听见子弹揪心抓耳的啾啾之声，跳动的心，被老套筒打得都是窟窿，好像在流血。墙壁雪白，能看见人影。神柜上摆着鲜花，满屋清香。他心里骂道∶“老套筒子个毛！”七子忙个不亦乐乎，端上水果，倒茶递烟。胡生拒辞不恭，非常高傲。小七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不知如何得罪这位朋友，说道∶“生弟，实实不知我哪里不敬了你。不要掖着藏着，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胡生想他小七放着明白装糊涂！冷笑一声，说道∶“别装了！还用我给挑明吗？”七子好生奇怪，心说这个胡生走了一大圈子说个话就云山雾罩的，问∶“装啥了？”胡生想这个七子越装就顺水推舟装得厉害，不给他挑明白还是装，就眉毛一竖，瞪着眼，揭筋捋膀大有挥拳之势，指着七子，几乎发狂地说道∶“你咋发的财？说，快说！”七子没起身平静地说∶“胡生，你这是干啥呀？想打架是不？别忘了咱是多年朋友，好能翻脸不认人吗？你这劲儿不想当作家了吧？！啥事不能平心静气坐下来说呢？要是给陈老表一透气，你就作不成家了！”听得此言，胡生就如同铁棍击中了软肋，分杯羹须得换个态度，就缓了气色，慢慢地坐了下来，四平八稳地抿了一口茶，烟不发火不冒地说道∶“七哥呀，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发财了吗？”小七见胡生变善了态度，笑道∶“弟弟呀，我究竟发啥财了？”胡生说“你的住宅和养殖厂为啥突然变了模样？”七子心道，你这是啥话呀，房子的模样儿和你有头发丝的关系嘛？嘴说∶“啊，我当是啥呢？你说的是这？”胡生又有点儿想火，生硬地说道∶“不就是这吗！？”七子感到好笑，道∶“这是传家宝献给国家，国家给的奖金，这叫发财呀？”胡生皱眉道∶“不叫发财难道叫发穷？”七子看他没事找事，心里不睦，道∶“你今天怎么了？发财发穷是我自己事，与你有啥关系？”胡生怒道∶“敢说没关系？关系大大的！”七子强压怒气还平静地说∶“生弟，别说笑了，开门见山吧！”胡生郁愤道∶“奖金？国家为何奖你金？不是我累得筋断骨折替你宣传，谁能知道你有老套筒？”七子哈哈大笑，说道∶“老套筒怎么了？”胡生伸着两根指头连摇几摇说∶“利同均！我专程为此而来的！”七子哼哼着笑说∶“分杯羹？这不是小事一桩吗？好说，好说！你咋不早来呢？”胡生说∶“晚了？”七子说∶“不晚。给你取去。”胡生马上变副喜脸，眼冒绿光笑了起来说∶“还是七哥开明！”
　　小七到里间。胡生就听见翻箱倒柜的响声。他心里高兴得了不得，又抽烟又喝茶，又把手洗过一回，做着接大钞的准备。见小七还没出来，说道∶“七哥，兄弟并非贪心不足，给个十来万元就行了，多了是负担！”过了一会儿，七子出来，头上出了汗，攥一大把单据说道∶“兄弟，不好意思，就剩这了！汤没汤，肉没肉，羹不成了！”胡生说∶“七哥，别开玩笑呀！”七子将单据一张张捋在他的眼下，和言和语地说∶“盖楼房，扩建猪场，剩余的款全捐献四十里冲小学。那学校破破烂烂有的快到了，给学校盖了几十间平房把钱用完了。真对不起了！”胡生不好再发火，拿出乞求的口味说∶“没多有少吧！好让空手而回？”七子说∶“有道理。少？多少呀？”胡生伸开手掌道∶“五万！”
　　“还狮子大张口？一万也得借去！钱是硬头货。一分钱逼死英雄汉！”
　　“七哥，咱都是男人，是男人得讲意气！为你发财作宣传，累得我头痛！五万也叫狮子大张口呀？”
　　“风也不调，雨也不顺，不是涝就是旱。上哪给你弄钱啊？”
　　“看朋友上想想法吧！患难见真情呀！”
　　“好吧。看看谁想扬名？能帮你忙的。”
　　正说间，门外响起轿车喇叭声，老田来了。小七迎道∶“五十件刚弄利索。来得真巧。”胡生听是老田，大步流星上茅厕躲起来，想他一会儿就走。可七子非留过午不可。被臭气熏得头晕，不得不出和老田相见。心里骂∶“奶奶个田，冤家路窄！”老田见到胡生，感到意外，不想他和七子是朋友，说道∶“胡生，你是文人，和七子好友，为何污辱毁谤他爷爷老套筒呢？若不看以前你见义勇为，决不帮你提前离开劳教所！”胡生哈哈大笑起来，前仰后合，打着喷嚏说∶“老田，喝大酒醉得挺重，瞪着核桃眼儿瞎胡诌！就不怕打雷吗？！”老田本是说说算了，不想他嘴如此毒！取了公文夹，说他提起裤子不认账了！就抽出盖着大红章关于提前释放胡生的通知递给七子，说道∶“胡文人，还有啥话可说？”胡生无可奈何起身要走，却被七子拽着了。七子说∶“朋友归朋友，这事你得说清再走！”老田说∶“他不是给你道歉的？”
　　“你有所不知，他来问我要钱的，说给作了老套筒的宣传，收取广告费五至十万元！”
　　老田大笑不止，连连称赞文人聪明，害了别人却倒打一耙。不中了，你还得去劳改队！小七也笑起来，赶紧说∶“老田，别当真，开玩笑，开玩笑！生弟，若等用钱，老田给这钱你先花去。”胡生正色道∶“贱样！给你说句笑话当真了！”就心里气溜溜地走了。
　　七子掂两大块野猪肉赶去，拦着胡生说∶“好兄弟，别给哥一样，咱还是朋友。大娘爱吃野味，这是特制的，味道更香，带去尝尝鲜吧！”
　　到家，娘见儿子体面，掂了香喷喷野猪肉，高兴地说∶“哟，走几个月，吃胖了，长白了，看着更是好看了。一年多有这样的好事就烧高香了！咦，你去小七家了？”为叫娘喜欢，打方便妄语也算孝顺。胡生说∶“谁去他家？这在街上买的。”娘忙里做晚饭。他说自己不饿，躺到楼上，生闷气，越想越气。气着供的古人招来晦气，跑到楼顶指一圈儿石像骂起来了∶“瞎供尔等，有害无益！滚！滚！别再让我看到尔等！如何交上一堆石疙瘩！”就抽自己两大嘴巴，搬起石像扔。
　　突然大叫一声，似半空响个焦雷，惊了满村。多人以为胡生又在作妖，听而不闻。唯有法见、法宠、大哥、大嫂、吴妈急急赶来。法宠体电把往上照，见得胡生手扒楼檐三丈余高吊着身子，下肢乱摆。似荡秋迁一般，随时就有坠落筋断骨折的危险。原来，是他用力过猛，身子前倾因惯性失衡落下楼顶。幸会武术，展臂抓了房檐，耍起猴戏来了。
　　吴妈跑村里找梯子。大哥大嫂火急扣门，喊：“娘快开门！”娘专心佛前诵经，全无知晓。此时，小七和火链叔赶到，见状吃惊不小。小七说∶“链叔，你不是会轻功吗？快救胡生吧！”岂知火链却幸灾乐祸，心里发恨，真是天给报仇！法见找来杉木杆，顶着他那脚，急急喊道∶“往上爬，咋不快啊？还敢磨蹭？”胡生颤抖着说∶“没扒头，快坚持不着了！古人拉一把就化险为夷了！”法见说∶“还拽文？坑害古人，不掉下摔死就便宜了！”哥嫂急得手足无措，团团乱转。小七催链叔道∶“救人一命，您也长寿，快呀链叔！”为了活个大岁数，火链“嗖”的一声，轻如鸿毛，飘然而上，救了胡生一命。胡生心跳不成路数，浑身汗湿，蹲着喘气。火链轻点一回头顶百会穴，就不喘了。他忽然站起身说∶“火链多事！我在练轻功。不拉我我也能上来！”火链“是是”着说∶“我在屙屎屌动弹，闲劲出力！不中了把你推下去！”硬功他敌不过胡生，推推没动星。胡生笑道∶“并非闲劲出力，不此岂能见链叔之善心？写书定然有你角色扬名！若与我交，百利而无一害！”
　　大门启开，人们涌来。吴妈扛着梯子说∶“早知你是闹着玩，就不找梯子了，跑得脚痛。”都问胡生为啥玩险，火链笑说∶“没事没事，他在练轻功！”人们哈哈大笑，一哄而散。
　　见都走了，暗乐起来，就打一路拳术，自我庆幸一回。娘送完佛经，闻听响声，上楼来问生儿为啥扰乱清静，他就如是相告，并还说道∶“古人不中用了，毫无价值，净压房子，赶他们走吧！”娘怪道∶“你咋好这样呢？没有古人哪来今人？石头虽没魂灵，但能给你添个知古晓今的光，还不知足？我上玉皇顶，路经杨庄，正修古神堂哩。说天动不动闹大旱招火灾，供古人能镇了平安。说石雕像一时难求。就学那头儿你能弄得，人家说完工就请你来。你却不知深浅的扔！扔不要古人，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在扔好事儿，扔财运，扔你自己！再扔？月娥就能给你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