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们几人终于来到农舍前，见农舍四坡的歇山屋顶古朴而精巧，这时从屋顶冒出的烟已少了许多。他们走进农舍见室中无人，几人细细打量起来，见这一个大屋顶下分成多个房间，是一种典型的明三暗五结构。
　　一进门是中厅，中厅的屋顶有亮瓦，阳光正是从那亮瓦照进来的。中厅又被一个影壁分成了前后两间，前厅里，仅有用原木制的一个大桌子和几个靠背凳子。大桌子靠着前厅的影壁，摆在中间，凳子散放各处。桌子和凳子所用木料上的树皮，都没有去净，显得原始而粗犷。唯一的一个油黑的搪瓷茶缸，放在大桌子上。门两侧墙上，高高的有两个方洞。
　　李天宇猜想，这大概是窗户吧，但不知为什么，做的这么小这么高。前厅的地面和室外的土地，没有什么两样。前厅左右各有两间耳室，似是卧房，影壁左右均有门通到后面。烟正是从后面冒起来的。李天宇喊道：“屋里有人吗？”
　　李天宇喊着，从后面转出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婆婆，老婆婆满头白发，脸上布满了苍桑，苟偻着背，转出来后，直勾勾地望着李天宇几人。
　　“老奶奶您好。”李天宇主动上前打招呼
　　“嗯。”也不知老奶奶听懂问候没有，她老人家一边嗯着，一边点头。
　　“您那屋里冒烟是怎麽回事呀？”李天宇继续问。
　　“么事烟?”老奶奶蒙槽槽地反问。
　　“就是屋里冒出来的那烟啊。”李天宇一边用手道比划着，一边解释着问。
　　这时从后面里又走出来一位中年妇女，一只手端着饭碗，一只手拿着筷子，看的出来，她正在吃早饭。她大概听见了李天宇和老婆婆对话：“你们有么事？”说话时皱着眉，眼睛里透着一种狐疑。
　　“我们看见您屋里冒烟，怕有危险，就过来了。”李天宇见问忙答。
　　“兄娃子，心肠还蛮好地哈。你们是耶黑新来地哒？”
　　“您怎怎麽知道，我们是是新来的。”张永生好奇地反问道。
　　“耶黑你们，又是汽车喇叭地哈，又是唱歌地哈，闹一哈子就行哒，整宿哄哄森沙，都困不好觉哈，我们背时透了哒。”那中年妇女眉头紧皱，带着一脸的怨气说。
　　那中年妇女说的激动，李天宇他们听的似懂非懂的，但也看出来，人家是非常生气的。李天宇没想到会如此，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解释好，缓了一下说：“大婶，我们昨天到了就住在对面那山上。以后咱们就是望得见的邻居了，有事还可以相互照应。”
　　那中年妇女闻言，脸上的怨气明显消失了些，看了看眼前这几个年轻的后生，对山里的情况很陌生，看来是新来的，便和缓说：“你们几个兄娃子，姑娘儿，还蛮是那么回事，没得解。我们弄饭磕，让烟熏一熏，也是为了驱毒虫地哈。谢谢你们念记哒。”那中年妇女说罢，望了望张淑娟和廉钰琪、周晓岚又说道：“姑娘儿天仙似地……”
　　一句话还没说完，从右侧屋门里，忽地露出一张脸，眼角上留有眼疵，嘴角上还沾有饭粒，上衣扣明显系错了，看上去年龄并不小了。他大概听见了“天仙”两个字，探出脸来，两眼直勾勾地看张淑娟，眼睛在她身上打转。张淑娟看见这张脸，身上顿感寒意，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李天宇身边靠了靠。这时又从他屋里蹿出一条大狗，汪汪地狂吠。吓的张淑娟，廉钰琪、周晓岚忙躲。
　　那中年妇女看见了她喊道：“拿把铲哈，跟我走哒。”
　　李天宇见那妇女要走，赶紧说;：“大婶,我们想找您买点竹竿，回去架蚊帐。”
　　那中年妇女望了望李天宇说：“要得哈，五元哈，到后房自己去取哒。”那中年妇女收了李天宇五元钱，领着那个看上去有些智障的小伙子走了。
　　李天宇他们来到屋后，见有很多砍下来的竹子，有粗有细有长有短。
　　“山山里人，厚厚道，收了钱也不不问，拿拿多少。”张永生感慨地说。
　　“人家一听你们是支蚊帐用，也就用点小竹子也，你看这小竹子到处都是，人家谅你，就是给你大竹子，这山道你也扛不走也。”任翰林有些不屑地说。
　　“山山里人，哪像你学学问大，弯弯绕，我我就认为，山山里人厚道。”张永生反驳道。
　　“现在亲眼看到了才有感触，这山民的生活真是太原始了太落后了。和咱一比，真是一天上一地上，差别太大了。”李天宇深有感触。
　　大家说着话，七手八脚的，从竹子堆里，往外挑比较直的细竹竿，因有的竹竿上还有更细的枝条，还要把枝条去掉，好在他这里有砍刀。大家算了一下，支蚊帐也得用不少根竹竿，而李天宇又有意多弄出一些。大家忙活起来。廉钰琪一向干活风风火火，不让须眉，但她必竟是一个女同志，仅一会竹条就把她的手指弄出了血。李天宇看在眼里，说：“廉钰琪你歇会儿，我给你包一下手指。”
　　“不用。”廉钰琪嘴上说着，手不停着，血滴到了竹竿上。
　　“不包，不行。要不，你歇会别干了。”李天宇知道廉钰琪和王婉诗一样，脾气都有些倔犟，不认真跟她说，她不听。
　　廉钰琪看看李天宇，脸红红的，伸出了手。
　　李天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撕成条，仔细地给廉钰琪的手指裹起来。
　　“纸行吗？管用吗?”廉钰琪红着脸，柔声问。
　　“管用，你看这血止住了吧，不流了吧。”李天宇也是语音轻轻，“你歇会吧，别弄了。”
　　“没事。”
　　张淑娟见李天宇给廉钰琪包手指，还在窃窃私语。便嗯，嗯的干咳了两声。
　　同样是女人，廉钰琪明白张淑娟的意思，张淑娟和王婉诗要好，张淑娟是不愿意看见自己和李天宇接近。但廉钰琪生性倔犟，听见张淑娟的干咳，反而激起了廉钰琪的傲气。便道：“唉呦，不知这手为什么疼起来了，你帮我掐掐这手指。”
　　李天宇对谁都没有私心，对师兄弟姐妹们都是一样的赤诚。他见廉钰琪叫疼，便帮廉钰琪认真揉手指，按血道。揉了一会，廉钰琪说好了才停止。
　　张淑娟有话没地方发泄，便冲着郭鸿儒喊：“你是不是，还想在这里吃中午饭，快干活。”
　　“我这不干着了吗，你还催。”郭鸿儒不明就里，喃喃地说。
　　最后扎好了竹竿，男生一人扛一捆，廉钰琪也扛了一捆，张淑娟和周晓岚两人抬一捆。几人扛起竹竿要走，李天宇一直身，看见在离他们不远处的翠竹丛中有人在盖房子，细看只有一老一小在忙乎。这时任翰林、郭鸿儒也看见了，他们便好奇地站下来观看。
　　那新盖的房子，墙有高有矮的已砌起了一部分，和这老的干打垒房子，显然不一样，墙是用砖来砌的，门和窗的框子已立起，大大的窗户完全是现代的，和厂区的新宿舍一样。新砌的墙边已长草，很显然这房子已盖了很长时间，是在慢慢的一点点盖起。这时那盖房的老汉也发现李天宇他们，不知他和那小孩说了一句什么，那小孩蹦跳着，朝李天宇他们跑过来。
　　“你们看么事。”那小孩跑到李天宇他们近前，小眼瞪的滚圆，问道。
　　“我们随便看看，没事，没事。”李天宇口气尽量和蔼着说。
　　“走哈，走哈，走哈。”那小孩挥舞着小手，拼命地赶李天宇他们走。远处那老汉也在恼怒地挥着手式，似乎也是在赶他们走。
　　“咱们快走吧，咱们刚来此地，也不了解这里的风俗民情，别和这里的山民发生矛盾。”李天宇他们来到那老屋前，跟老奶奶打完招呼就要走。
　　“好多钟。”老奶奶问。
　　“没多重。”李天宇答。
　　“好多钟。”老奶奶比划着手腕问。
　　“哦，十点钟。”李天宇明白过来答道。
　　老奶奶慈祥地招呼：“姑娘儿。”冲着张淑娟招手。
　　张淑娟看出来，老奶奶好像在招呼自己，就走到老奶奶跟前喊道：“老奶奶。”
　　“嗯。”老奶奶望着张淑娟，显得很喜欢，轻轻说，“姑娘儿，莫要自个儿进山哈。”
　　张淑娟听的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冲着老奶奶摆了摆手，跟着李天宇后面，向山下走去。
　　山路泥泞难走，再扛上若大一捆竹竿，对没走过山路的人来说，还真不是轻松活。几人走走停停，费不小的力气，才来到谷底山溪边。山谷中树木茂盛，有高大棕榈树，叶子宽大的巴焦树，挺拔的楠树和较低矮的冬青，翠竹更是随处可见。树木掩映，花儿伴着清澈的溪水，从峡谷中流出，跳过岩头，冲过涧石，在层石上，激起层层水花。流水潺潺，叮咚鸣珮，琤然有声。几人去时心情急，无心浏览，现在几人小憩片刻，望着大自然里，这鲜活而艳丽的山水画卷，心旷神怡。歌声从能歌善舞的廉钰琪口中流出。
　　美丽的山水景如画，
　　环翠的小屋我的家，
　　阿哥呦为我采竹来，
　　阿妹呦心中喜开花
　　喜开花。
　　绵绵的青山连天下，
　　长长的溪水起浪花。
　　阿哥呦伴我溪中踏
　　阿妹呦歌声漫天涯。
　　漫天涯。
　　高山的胸怀比天大，
　　深山中的我天不怕
　　阿哥呦给我无尽爱，
　　我和阿哥呦走天下。
　　走天下。
　　廉钰琪唱的娓婉动听，激情饱满而又带着几分羞涩。她红彤彤的脸上淌着晶莹汗珠，在晨阳的辉映下，像一朵盛开的沐着朝露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