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作品名称:激流 作者:江渤 发布时间:2018-12-17 18:07:24 字数:3070
“别敲了,别哭了,怪没出息的。咱这岁数要是在非洲,都该当爷爷、奶奶了,来吃块苹果。”李天宇说着,示意王婉诗给杨苦花夹苹果,陈丽丽却抢先用苹果瓣沾上辣酱,抹到了杨苦花嘴里。
辣的杨苦花连声咳漱。杨苦花不哭了,伸手要来拍陈丽丽,陈丽丽躲到张淑娟背后,求饶道:“好姐姐,别哭了,哭的我肠子都疼了。”
任翰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幅未喝先醉的样子。他姐五个,他最小,他上面4个姐姐,家里就他一个男孩,据说他的父母四十五岁才有的他,平时父母、姐姐们把他宠上了天,就是要月亮也给他摘。他摇摇晃晃地吟道:“昨饮直沽酒,今品西陵曲。”他品了一口“西陵曲酒”,继续吟道;“有道男儿在,何惧四千里。”
“好一个,‘何惧四千里’有气魄。”李天宇夸张地鼓起掌来。
“你这有道男儿在,什么意思呀,是说你们男的全行,是吧?以后不用我们,是吧?。”王婉诗见任翰林摇头晃脑一幅装醉的模样,表现出大男子主义,脆声声驳道。
“哦,哦,我说说错了,改,改。改成自有女儿在,女儿在,行吗?”任翰林边说,边偷看王婉诗的酒杯,又道,“好,罚,罚我喝一口酒。”说着,端起王婉诗的那口酒就要喝。王婉诗一把夺回来,说:“美得你,罚你喝水一大杯。”说着给任翰林倒了满满一大杯水。任翰林也认罚,咕咚咚往下喝。
周晓岚见状,悄悄拽了任翰林一下,道:“就你实在,你少喝点,没人管你。”周晓岚说着,抢过任翰林的杯子撴在床上。周晓岚的举动,被李玉环几人看在眼里,几人暗笑,李玉环刚想张口调笑,只见李长学趁郭鸿儒没防备,把郭鸿儒刚写好的词,一把抢在手里。郭鸿儒来夺,李长学站起来跑到一边:“好,好,大家听我念。‘行千里,未出主席大院。论南北,同沐党的阳光。跨江河,更添我辈豪情。登峡江,献青春建祖国。’好,念完了,我先品品西陵曲。”李长学一边说着,一边潇洒得意地端起酒杯。
郭鸿儒一把从李长学手里夺下杯子,说:“你真好意思,是你写的吗?你就念,还想喝,没门。”
“刚规定的,只要是说了话就可以喝呀,没规定必须自己写呀。”李长学手里拿着稿纸,摊开双手,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有意气着郭鸿儒。
郭鸿儒闻言,将李长学杯里的酒喝了一口.
“你怎麽喝我的呀。”李长学着急地说。
“也没规定必须喝自己的呀。我给你留一口就算不错了。”郭鸿儒说着把李长学的杯子撴在了床上。
“好,我们就要开始新生活了,大家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李天宇的话音刚落。吴强道:“我想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过去我们在滨海市同门学艺,今天我们远离家乡来到三峡,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亲姐妹,要同甘苦共患难。”
“对,同甘苦共患难。”吴强的话,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响应。
“来,我说一句。以后你们男生,有什么缝缝补补的就说,别婆婆妈妈的不好意思,一家人嘛。来,喝一口,我没喝过酒,今天就破例了。”廉钰琪说着站起来,拢了一下秀发,豪爽地喝了一口酒,呛得她直皱眉,但她唇际明显带着一丝刚毅。
“我我们以后给你们当当保镖,出厂办办嘛事,就说说一声。”张永生接着廉钰琪的话,说道。
“知道小咬历害,可连个破竹竿都不给准备一点,害的咱们现在挨咬。”吴强怨怨地一说,大家一阵沉默,挨了咬的人更加感觉疼痒难受,鞋上臭泥的味道也似乎更加刺人,杨苦花望着干打垒墙上的一条裂缝,下意识地躲了躲,生怕里面会爬出什么东西……
“我们支援三线建设,比起陈丽丽的父亲在抗美援朝战场上,迎着枪林弹雨爬冰卧雪,条件要好的何止千百倍。大家不要抱怨,我们既是来建设三线的,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在一条船上,我们大家都是水手,拿出我们应有的志气,让我们激流勇进,让历史证明我们不是孬种,是顶天立地的三线建设者。
“保尔.柯察金说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解放而斗争。’”李天宇讲的铿锵有力,充满了青年人的朝气,而且讲的很耐心,说的虽是大道理,而且显得书生气十足,但大家听着李天宇说,情绪还是稳定了许多。他顿了一下又道,“等一会天亮了,咱们去买竹竿架蚊帐,好好睡一觉,来喝酒。”
大家举起杯就是一阵豪爽的碰杯声,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无论是喝过酒的还是没喝过酒的,大家均一口喝干了杯中酒,这似乎是一种宣誓,下定决心迎接一切挑战。
这时,从邻室传来歌声,大家一听就知道是吕禹歌在唱。那是来自心底的歌声,远远胜过那天赖之音,他那优美雄厚的男中音,很快感染了大家,引起大家的共鸣。一首《再见吧,妈妈》激昂的独唱,渐渐变成了合唱,从一个房间传染到另一个房间,很快就变成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参加的男女声大合唱。这合唱,又不知有多少锅碗瓢盆在伴奏。这独特的器乐合奏曲,一曲又一曲,冲出房间,冲上云霄,在这山区的夜空久久回荡。
这是一个不眠的夜晚,是一个永远印在他们心中的夜晚,这个夜晚是过去繁华的结束,是未来艰辛岁月的开使,这个夜晚将开始他们人生的蜕变。太阳似乎受到了感动,在青春的旋律中冉冉升起,他们迎来了到达鄂西山区的第一束曙光。阳光爬上窗棱,映在鄂西山区这干打垒房间的墙壁上,给这里带来了一抹鲜红。
李天宇从窗口向外望去,冉冉升起的旭日,染红了遥远的天际,连绵起伏的群山,披上了灿烂的朝霞,近处山峦间弥漫着缭绕晨雾,漫山翠绿若隐若现。山里清新的微风,带着绿叶的清香吹进窗户,李天宇感到困倦顿消。
“你看,对面山坡上那人家的整个屋顶都在冒烟。”李长学在李天达的身后急急说。
这时李天宇也看到了,在对面山腰上,翠竹丛中,有一户人家的屋顶,在冒着浓烟。
“是不是着火了?”李长学说。
“鸿儒,你过来看看。”李天宇招呼道。
郭鸿儒来到窗前,揉了揉眼,顺着李长学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道:“不会是着火吧,要是着火,不会只有烟吧?”
“走,咱们过去看看,老乡要是有困难,咱帮帮忙,老乡要是没事,咱找老乡买点竹竿。”李天宇见大家七倒八歪的一夜未睡了,便说,“郭鸿儒、任翰林,张永生,张淑娟,廉钰琪,周晓岚跟我去买竹竿,其他人先回自己房间休息。”王婉诗争着也要去,李天宇见她直流鼻涕,又刚吃了药,便安慰着她劝说着没让她去。
他们一行人顺着宿舍旁一条山间小道往山下走,道路泥泞,非常难走。走惯了城市里平坦的水泥路,这山间的小道,对他们还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一步一滑,苛苛绊绊,走到山脚下,是一条清澈的小溪,水不深但很急,错落有致的一行大石头,连着小溪的两岸,溪水冲到石上溅起水花。
张永生第一个摇晃着从并不平稳的石上走了过去。郭鸿儒让张淑娟先过,张淑娟抬脚踩在第一块石头上试了试,感觉石头晃有点不稳,忧豫着再不敢往第二块石头上迈腿。郭鸿儒看着有点着急,就让张淑娟先回来,自己先踩上石头,把手伸给张淑娟,牵着张淑娟的手过河。郭鸿儒在前边走,又要回过头来照顾张淑娟,一不小心一脚踩空掉到了水里。郭鸿儒索性走在水里,扶着张淑娟过了河。两岸的人见状,一边喊好一边鼓起掌来,闹的张淑娟脸红红的。
廉钰琪见状便不敢再过河。李天宇鼓励道:“没关系,一是水不深没危险,最多就是把衣服打湿了。二是你用两只手抓住我胳膊,我保证咱俩都掉不下去。”廉钰琪将信将疑,用双手拽住李天达的右臂,李天宇也吸取了郭鸿儒的教训,侧身站在石头上。他个子高,步也迈的开,再侧身迈步照顾前后,廉钰琪也小心谨慎,两人配合的好,顺利地过了河。任翰林、周晓岚看见李天宇和廉钰琪过了河,照葫芦画瓢也顺利过了河。
过了河,他们望着冒烟的农舍,不由得加快了爬坡的脚步,湿滑的山路难行,他们爬了一会山,就已气虚喘喘,抬头看看那农舍,却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几个人不由得感叹,还真是望山跑死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