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七、交易

　　徐子婵同学正在北京的双秀公园，经人介绍和一位北京科技大学的讲师相亲。
　　双秀公园位于北京市西城区北太平桥东，北三环路南侧，面积大约七公顷，是北京市向建国三十五周年献礼重点建设项目的十个公园之一，一九八四年建成开放。公园由中国式园林和日本式园林两部分组成，是北京市里惟一一座有日本风格的园林建筑，以水秀山清著称，包括日式“翠石园”和中式“荟芳园”，故取名“双秀园”，山石等建材是日本友人所赠。园内建筑造型古朴，别具韵味的亭、桥、中堂依山傍水，池中龟岛、鹤岛象征吉祥，约会地点就在龟岛旁边的一座小红桥上。
　　徐子婵今天穿一身素雅的白色连衣裙，背着一个深黑颜色的挎包，黑白搭配有一种华贵的气质，她到的时候相亲对象已经在那儿等了许久了。他俩短信联系过见面详细地点，介绍人是徐子婵外婆的同事。最近黄院长的老伴把外孙女的终身大事当做了当务之急的第一等事务，她手里有四五个候选的小伙子，这次徐子婵回京就安排了两场相亲，老太太的想法是精选而优秀则谈。这个北京科技大学的讲师是日本名古屋大学博士学位，姓孙，在学校里执教动力工程及工程热物理专业，可能久居日本的原因，对日本元素具有特殊感情，因此二人短信商量约会地点的时候他就直接提了双秀公园，徐子婵自然是无可无不可，于是就定了下来。
　　孙博士第一眼看见徐子婵就惊为天人，看初秋的微风轻轻拂动徐子婵的长裙，她轻歌曼舞般踏浪而来。这座公园中的翠石园一派日式风格，木制敞亭低矮而又宽绰，对比之下更显示出徐子婵的亭亭玉立，他急忙迎上去，笑容可掬地说：“您是徐小姐吧？”
　　徐子婵也打量眼前这个男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穿件浅色的短袖衫，戴副宽边眼镜，见人腰部就有点微微曲躬，很有礼貌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倒是毫不造作。她点点头，很有礼貌地说：“你好，我是徐子婵。你是孙先生吧？”
　　“是的，幸会幸会！”孙博士的腰间拱度又大了一些，他很后悔没有买几朵鲜花，似乎那样更能显示出自己的诚意。徐子婵态度不卑不亢，她点点头，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哪里呀。能有等待徐小姐这等美女的机会是我的幸运。”孙博士很会说话。
　　徐子婵嫣然一笑，说：“看来我来早了，我应该让你多等一会儿，多享受享受！”
　　孙博士点点头，吟了一句古诗：“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徐子婵没想到一个理工科的博士居然文化造诣也颇深，不仅对他刮目相看，她皱皱鼻子，故意说道：“好酸呀。”孙博士拱拱手，笑了。
　　徐大小姐刚要再说话，忽然包里的手机响了，传出齐秦的歌曲《狼》的曲调：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她有点恼怒，这个连如江怎么专门找这种时候给自己打电话呀？这首曲子是她为连如江设置的专用铃声，她看着那家伙一脸坏笑的样子就像一匹狼。开始她想不接，但这次连如江似乎并没有原来那般识趣，而是坚定不移地打过来，一次、二次，徐子婵掏出手机怒道：“连如江，你干什么？没完了是吗？”声音有点大，吓了旁边孙博士一跳。
　　徐子婵抱歉地冲他笑笑，挥挥手，意思是和他没关系，孙博士也很君子地往旁边走走，但耳朵竖起来，他想听听这个惹仙女生气的人是谁。
　　连如江此时正和刘磊在一起，他嘻嘻笑道：“徐大小姐，求援求援！”
　　“求什么援呀，我现在忙着呢。你这个人打电话也不会挑个时间，等一会儿再打过来好吗？连镇长，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讨厌？”
　　连如江继续嬉皮笑脸地说：“妹妹呀，这次真是火上房了。不是我的事情，是磊哥，刘磊的事情。现在是三根鸡毛的鸡毛信。”
　　“你们这些干部没事就找事，他能有什么事情？好了好了，有话快说！”徐子婵火气不减。
　　“我给你说实话吧。刘磊想让你给他画个符，就是当初你在南京给杨梅画的那一种，戒色符吧。”
　　“他要那种符咒干吗？刘磊可是镇委书记，不怕被别人说成封建迷信？”徐子婵对苏苏和刘磊的关系其实也有感觉，只是不敢肯定而已，她毕竟没结婚，对男女之事不敏感，但觉得刘磊画符肯定和苏苏有关，想起那天和连如江的不欢而散，肚子里又是一肚子气，没好气地说：“连如江，你要再整天这样麻烦我，我就和你划地绝交！”
　　孙博士又往远处走了几步，他已经站到了桥的中间，桥下就是细细流水，从水的设计就看得出来，这座园子有别于中国园林“人工之中见自然”的风格，而是“自然之中见人工”。它着重体现和象征自然界的景观,避免人工斧凿的痕迹，创造出一种简朴、清宁的致美境界。在表现自然时，日本设计师很注重对自然的提炼、浓缩，并创造出能使人入静入定、超凡脱俗的心灵感受，从而使公园具有耐看、耐品、值得细细体会的精巧细腻，含而不露的特色。孙博士在日本名古屋上学时候就很喜欢那种小巧而精致，枯寂而玄妙，抽象而深邃的设计。大者不过一亩余，小者仅几平方米的设计，日本人就是用这种极少的构成要素达到极大的意韵效果，他看着一朵蝴蝶从日光处飞来，扇动翅膀停在小桥下的一朵向日葵花上。距离他好像很近的距离，孙博士忍不住伸手想去抓那只蝴蝶。
　　徐子婵仍在批评连如江：“连镇长，我发现你这个人肚子里藏不住东西呀。你这个忙我还真不想帮？你记得当时我求你让我看看你的《金山圣迹图》时的情景吗？”
　　“妹妹，你怎么也这么记仇呢？说道《金山圣迹图》，最后我不也是按照你的意见办了吗？”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委托管总要把它拍卖了。连如江，你知道吗？那是国宝，要真是被外国人买去了，你就是千古罪人。当时汪精卫那么大一个汉奸，都没把《金山圣迹图》让日本人拿走，这次要是拍卖的时候被汉奸得到再转卖给那个岛国，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汉奸。”
　　她嘴里的《金山圣迹图》几个字惹得旁边孙博士眼睛瞪大了，不由回头看向徐子婵。
　　连如江想发火但又不敢，他看刘磊脸上黑气越来越重，真担心事情无可挽回。其实现在戒色与否并不是关键，主要是驱鬼，把纠缠在刘磊身上的怨鬼驱走，否则这位大哥会出问题的。他继续软语相求：“妹妹，你刘磊哥哥真的快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了，你不信回来看看，要有别的办法我也不这样呀，你知道我脾气的。”话到后来就有点重了，他这时觉得徐子婵一点大局观也没有。
　　徐子婵也听出了连如江话语里边的金石之声，她也真的不是那种糊涂人，心想逼人别太过分，于是语气松了下来：“好吧。我明天回聊城，看看刘磊的情况再说。对了这是有条件的，你必须把那个林场里边水塘的秘密告诉我。连如江，你也别骗我，我知道那里边肯定有大秘密，你的俩眼珠子滚来滚去的时候，肯定就是不怀好意。”
　　连如江沉吟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挖掘宝藏估计也会用到徐子婵帮忙，这种见者有份的事情他也算是不得已而为之，于是点头答应。忽然这时电话里传来了惊呼之声：“孙博士，孙博士，你怎么了？”原来电话那头，站在桥上看风景的孙博士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一头栽到了桥下河里。
　　连如江不知道什么事情，也担心打过去不方便，一直等着晚上六点在他回城路上才接到徐子婵的电话，原来可怜的孙博士一头栽到桥下后头破血流，直接晕了过去。徐子婵轻叹一声，这是她第N次的相亲成了抢险救灾的局面，她试着从水里捞出孙博士，但那家伙看上去不高大，但的确有些分量，只好拨打了一二零急救车，才算把他送到了附近的医院。这一耽搁就到了晚上了。
　　徐子婵的声音里满是倦意：“连如江，你说我是不是犯邪呀？只要有男人和我接近，他就肯定倒霉。下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去相亲，唉，结果去了医院，估计这个人醒了也不敢招惹我了。”
　　连如江对此深有同感：“妹妹，你现在才发现吗？我自从遇到你就有了这等遭遇，你记得我在南京被你暴打吗？你说我招谁惹谁了。”
　　徐子婵不高兴起来，说道：“你打住！那次在南京你就是色狼好吧？揍得你轻！后来在镇江金山寺怎么没让那雷把你灭了呀，也让世间少了一个妖孽。”
　　“徐大小姐，你要是这么说咱们可就没有沟通的必要了。我是那种人吗？本人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行得正走得直！”
　　“好了好了。你别表扬与自我表扬相结合了。你那花花肠子以为我不知道呀。”徐子婵一直对连如江的为人嗤之以鼻，“说正事。你告诉我那个水塘有什么秘密，我就给你的哥们化解烦恼与忧愁。嘿嘿，本姑娘现在是徐大法师。”
　　“好！好！徐大法师。咱们俩就是做生意，我可一直是诚信经营，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给刘磊画符，我告诉你秘密。妹妹，这可是个价值连城的秘密。”
　　徐子婵笑了起来，连如江不喜欢她的笑声，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徐子婵此刻那张其实很漂亮的脸孔带着几分妩媚，勾起的眉梢唇角也仿佛在笑，但从她的笑容里连如江感觉不到，也看不见亲近平和。好像这个巫婆一样的女人和所有人中间都有一道堑沟——那是一种看似很近其实又不太近的距离。连如江接触的几个女人中他最喜欢的自然是妻子王凌雪的笑。春花秋月，是诗人们歌颂的情景，他却从妻子的笑容里感觉得到那份诗意。嵌着梨涡的笑容，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神，洋溢着淡淡的温馨，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王凌雪就是一个春花秋月的笑脸，每每都让他有到了家的感觉。
　　徐子婵笑了一会儿，见连如江并不继续说下去，才回应道：“连大哥，你太聪明了，你这是欲擒故纵的招式，以为我不相信是吗？你错了，我就知道你说的是实话。这个大秘密我一定要分享。”
　　连如江叹口气又说道：“子婵妹妹，你知道你为什么找不到对象了吗？你太聪明，谁敢娶你呀。”
　　徐子婵“切”了一声，说：“越是聪明的男人越喜欢聪明的女生，因为只有这样的女生才能读懂他的聪明，越是愚蠢的男人越仇视聪明的女生，因为在这样的女生面前更凸显他的愚蠢。”
　　连如江哈哈大笑，挂了手机。
　　连如江停车进家的时候，一进门看到尤乡长两口子在厨房里忙碌着，不禁大吃一惊，说：“尤哥，你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呀？”尤乡长系着围裙，正在收拾一条大鲤鱼，他哈哈笑了起来，说：“如江，我来这儿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刘姨特别喜欢吃我做的鱼。”尤嫂子也笑嘻嘻地站着说道：“俺们家老尤就是喜欢做饭，他常说男人必须要有几道拿手的菜。”
　　王凌雪挺着大肚子站在厨房门口，笑嘻嘻地说：“连如江，这一点你可要好好向尤大哥学习，我就吃过你做的西红柿炒鸡蛋。开始我说西红柿有点酸，他就使劲放糖，后来我嫌甜，他就又加盐，后来我说让他拿出去喂狗吧，结果一会儿回来告诉我，路边上的狗都不闻他做的菜。”众人齐声大笑起来。
　　王云贵从屋里走出来，今天王书记特别精神，连如江发现岳父大人居然染了发，神采奕奕的，嘴角少见地挂着笑意说：“如江！”
　　“爸！”连如江笑嘻嘻地打声招呼，他已经听说了省委组织部五处过来考察岳父的消息，心里也是喜不自胜。如果王云贵这班车赶上，四十九岁的正厅，基本上可以决定五十五岁前能做到副省级别，要再往上那可是要看运数使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