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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第878--886天

作品名称:少记风流老来看——盖壤文学日记3680天      作者:盖壤      发布时间:2018-12-16 09:16:45      字数:9069

  1958年11月12日星期三晴(第878天)
  天很冷,怕干活弄赃了我新棉袄,只穿着单衣上班。黎明的白光从西边的窗上透过来,星星是蓝莹莹的,很是冷峻。走出宿舍,绿色的篱笆出现了,榆树冻得麻木了,一动不动地站着。平房上的烟囱把脖子缩起来,吐着白气。
  能势除做过滤工作之外,还涮缸、搅缸。
  午后开现场会。现在的浸出,用的是旧灰,保温时间由两小时缩短到一小时,到加炭、初浸、加温、过滤、单柠处理六个过程,完成六个六缸的定额。
  党委为了慰问我们,每个小组发七个苹果,我拿了就走。李文炳把我叫住了,说:“你们别拿这当一般东西,很随便地就吃了。这本来是市委给校党委的,党委的大部分人都不在,说在劳动战线上的战士很辛苦,就给了我们。我没接受。一方面我们没搞出成绩,劳动的也不好,翻地的人更艰苦。党委说:‘你是把自己看成领导人的吧?’于是我就拿回来了。大家想一下,如何报答党委对我们的慰问。”
  早饭的时候,遇到专二的于永和。我问:“你们干什么?”
  “修机场。”
  “夜战吗?”
  “晚六点干到早六点。”
  “能抗了吗?”
  “抗了啦。我们还一天干过24小时呢。”
  他笑了,我却不好受。我希望吃苦也能比别人强,得到别人的赞扬,没离开个人去想问题。
  灯下水花翻,
  缸里开牡丹。
  心随花儿笑,
  沉淀出来了。
  四句顺口溜是搅大缸时想出来的。
  杨连茹跑到车间来问:“谁能背阎单廷?他要上厕所。”
  “没人能背动就两个人抬呗!”我说着,站了起来。小张说:“抬不行。”
  我去背了。阎单廷很抱歉的样子。到了厕所,我给他解开裤子,他直说不用。回屋的时候,他要我坐,谢我。我问他怎样了,他说好了。
  开了个小组会,作汇报。我说了我的表现。
  小张比以前好了。锅炉烧不好,知道着急。烧后的煤有焦炭,要求买个筛子筛后再烧一次;宿玉堂也汇报了,检查能做,挖根源就不行了。
  会后分苹果。
  
  1958年11月13日星期四晴(第879天)
  从今天我的心里活动上可以看出,我已变成什么样的人了。
  第一车间总是雾气腾腾的,我在靠外面的一个缸作业。风吹进来,蒸汽哈在头发上,立即凝成了水,头发碰到额头,凉冰冰的;走到外面,立刻就结成了冰霜,身上落满了灰尘。人们用怪样的眼光看着我。
  皮围裙不够戴,我让给了别人。系办公室的几名职员也来生产,挣着干活。我指导他们:“从缸里往外舀灰浆,快到底的时候,要轻一点舀,别把沉淀物弄上来。”
  “小心!缸里的水弄到衣服上,干了以后,会烧出个窟窿。”
  我毫不矫作地给他们讲解,因为我把他们当普通劳动者看待。她们也时常提出些问题。“水是怎么热的?”“怎么知道到了90度?”
  想象中,车间的前途应当是这样的:一排五六个大桶,上面有盖,盖上有孔,装上搅拌器的轴、温度计,盖上有个表格,能从表格上看出缸里的灰浆的处理情况。空中架着用破开的竹筒做成的槽,由一头装过滤液,沿倾斜的竹槽流到筛子里。
  “工厂为什么不主动抓技术?对了,工作全在抓得紧。班级工作也是这样,抓得不紧,放手了。紧,有的人会有意见,眼前要向他们说明必要抓紧的理由。我得向厂部要材料。不,找到我再说吧。看点儿杂志,写写日记,虽然不能明说,但我也会把为共产主义写作和工厂的活动结合起来。不对,作品中的人物能比自己的思想水平还高吗?不。目前显然对技术革新贡献更大一些。
  董淑玉的脚痛,我问:“是冻坏了呢?还是扭了呢?”
  车间里的人多了些,显得有些忙乱。
  “把过滤时间记一下,”我说。“我们要找找整个操作过程的规律。”
  魏永芳没说什么。他好像不愿让我负责任,“那好,让他们自己去做吧。”我想。
  我们第一班完成了六个十。咱们不比他们轻松。这为什么呢?
  已经下班了。我去把家里邮来的旧棉衣取回来。我希望里面有一点钱或是一封信。什么也没有。快到共产主义了,他们可能想到供我读书不合适。他们对共产主义都有贡献。我想。
  我对隋德宏说:“有四角钱吗?借一下。”
  《中国青年》21期王亢之的文章《积极准备过好共产主义关》:“紧张的纪律、休整、自由是矛盾的统一体……”就像现在这样生活好吗?不行,自己会过得好些。可是,那些拉小车的、照样吃窝头,不平等啊!我喘了口愁气,很是烦恼。
  没有电,没看上电影《静静的顿河》。想去商店买点水果吃。又一想,算了,胃不好。这点自制能力都没有可不好。进去看看,那是唯一有灯的地方。去邮局,回来时没有车。有五分钱,买块糖吧。售货员拿了五块。哦,原来是一分一块糖。
  “不要这个,拿桔子糖吧!”
  她还是拿了五块。我一面吃着,一面往回走。心想:我这不成了麻木的人了吗?没有痛苦,也没有欲望。把给家里的明信片投进邮筒。
  贾继英来了信。
  
  1958年11月14日星期五晴(第880天)
  我更爱人了,从觉得自己普通和应当普通这一点上来的。同志们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今天我干得很好。脚被凉水灌透了,冻麻木了。脱下袜子一看,脚皮发白、有皱纹,擦点雪花膏。今天完成了14缸,比定额多八缸。第二班比我们还多了些,厂部在卫星台上给他们贴上了红花。
  郭铢说:“把我调到韩兴梅一组,总有点别扭。其实,她们的工作没有咱们的工作紧张,有说有笑,还轮班休息……他们在加水的同时,就把酸加上去了。这样班长就不会那样匆忙。”
  郭铢的情感也在变,明明下班了,他还能在饭后跑到我们班,谈他们昨晚出了多少缸。
  郭铢说,他们班的司炉者气供得足。我叫张焕廷去向李景春学一下。张焕廷烧炉的时候,把李景春找来。李看了以后,惊讶地说:“你怎么不烧好煤呀?”小张就换了好煤,不但上足了气,把锅炉的警笛都烧响了。看,他们都在变啊!
  晚上看了《静静的顿河》。真的,有生活,爱生活,正确地表现生活,伟大的作品就是这样写出来的。写吃饭、割草、耕田、睡觉……思想就是这样生根在这些平常的生活里。
  胃很好,吃得多,贪馋,胃没痛。那么,这病是可以好的。大约得胃病的人都是很馋的,窝窝头吧,非得多吃一个不可,到晚间可就倒霉了,胀得慌。
  
  1958年11月15日星期六晴(第881天)
  当你说别人干劲不足的时候,先看看自己的干劲足不足。这可以考验对革命工作是否有信心、乐观还是急躁。
  第一车间想把浸过的灰再浸一次,过滤也做了两次单宁酸处理。结果,定额高出了一倍多。今天用了新灰,做了13缸。李文炳书记问我们能不能抗得了,我们说能抗得了,有的说没啥。问我,我说我是这里的大力士。
  “现在就是劳动力紧张啊。你们可别为了高产把身体搞垮了。”李说。小张说他真行,全车间的人他都能记住。
  下班的时候,我们把第二车间扔在车间里的陈灰都搬出去了。本来我们告诉他们不要往那里放。大家问魏永芳晚上开会不?他说:“我们看电影吧,还养病。”
  肩上的肌肉拉东西时还有点痛。
  “长期苦难的生活、贫穷辛劳的人们,把爱与怜混淆在一起了,由于同情而产生的爱,也由于被同情而产生的爱,更多的相互同情、相互感恩而产生更深沉的爱。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认为爱怜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的同情来作为爱情的基石。”这是《苦菜花》中一段话。同情是一种高尚的情感。
  为什么对爱情的憧憬会马上消逝?因为那是无根据的幻想,累了,心上没有一点可能激起感情的痕迹。
  看完这部作品之后,使我想起了故乡,那橡树林中的小河、山岚,都在讲述动人故事。作品感人完全不是语言本身的华丽,而是语言所表现出来的人物。内心空虚的人,才在外表上刻意修饰。心灵高尚的人,只以他们的行为让人敬佩。
  
  1958年11月16日星期日晴(第882天)
  为集体少做了事情会痛苦。爱那些平凡的人,这是我的进步。前者是立场的变化,后者是感情的变化。以前,我的生活有自己的安排,从读书到散步乃至几天打一次鞋油。现在正在读书,只要一声令下,乐所是从。
  无产阶级革命是最彻底的革命。我们掌握了历史的规律,使人们只许前进,不许后退。
  “……实际上,季振安的家庭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困难。他父亲在这次回家的前一天,还拄着拐到处走。社里给他们家粮食。社里也说,他回家来也不一定能参加生产。这个学生,回来得好好拔他的白旗。”
  刘秘书跟我们在一起生产的时候,对我说了上面的话。我“噢”了一声,明白了。在共产主义关口的前面,他逃了。但是,我断定他的他今后的生活不会幸福。走遍天下,也不会找到个人的轻松。我想,我得把我的想法对大家说了,让大家帮助他。
  脚冻坏了,有点发痒。深津穿着胶皮靴,在地上直蹦跶。从缸里舀水,够不着;我向她要水舀子,她又不给,跳到水泥槽壁上坐起来。她说:“这里挺舒服。”站起来继续舀,舀两下,就起来直直脖子。她把自己的皮裙给来干活的老师围上了,身上糊满了红灰。如果为了个人的前途,她本来可以多钻研学问。但参加实际的斗争,也使她获得了经验,要比她从书本上得到的知识更多。
  董淑玉干得也不坏。换班吃饭的时候,她要搅两缸。我说不行。她说:“我搅过呀,你看!”她微笑着搅起来,显得很得意。劳动会使人的灵魂变得更美丽。
  王金苓在车间里也很活跃。不是扫地就是洗过滤布,有时还做做单宁酸处理,只是有点急躁,有时还发发牢骚。
  “我换换你吧,你搅了半天。”我说。
  “不累,我说不换就不换!”她说。眉峰挑起来,眼皮还打了个摺。后来她又对我说,“你看他们班,干的什么活!弄了满地烂泥,怎么走路?”下班时她又说,“哎呀!今天可真是累了,满身都痛!”
  宿玉堂对我说:“厂长宿志谨领头偷煤!”“咱们煤小锅炉烧行,不换大块煤的不行。我去提取煤,他们说:‘啊,这回可抓到偷煤的了!’把咱们的车子扣下不给了。”
  今天早晨上班的时候,小张说他肚子痛。我回来喝水的时候,看见他躺在床上,捧着《安那•卡列尼那》。宿玉堂烧锅炉烧得很好。我说“百管齐放”。其实,才六根管子。
  “那就完全烧大块煤!”他说。他用土篮和麻袋挑煤,“这样就少用一个人跟着我转!”
  下班后,我们把下两班用的原灰都拉进屋里,到15点40分才离开车间。没有工具,把漏筐底用绳子串一下,再垫上一个纸袋,就能当好筐用了。手冻僵了,绳子投不过去,就在加热的缸上热乎一下。
  我常想,用什么方式才能帮助小张。他们很少有自我革命精神。
  “韩兴梅当着王金苓的面表扬了她,背后却对领导说她干得不好。这是为什么?”有人非常注意这个问题。
  十六班的几位同学在车间里干得很好。过去陈绍英会同时用两个不同的温度烧沉淀物,把成品拿去化验,看哪种样品出锗最多。
  刘介海能24小时不合眼,待在氧化车间里。
  看见了张富贵,他兴奋地告诉我:“物理系要建立半导体、电子管、无线电厂。”
  深翻地的人要回来了。墙上贴着欢迎的标语。我高兴地说:“又要大团圆了!”
  “今晚的觉还怎么睡呀?晚十点他们回来,能把你吵死!”哈哈,不同的立场,不同的心思。实在是在太累了。
  罗广武书看得不少。《了夜》《人生》《神秘岛》《沫若文集》……“厂部要我在夜班站一个钟头的岗。”他说。“我行不行啊?现在哪知道?站站看呗,靠倒了再说。”
  今天我说:“把咱们的屋子打扫一下吧,他们好回来了。”
  “打扫就打扫呗……”那口气,好像以为我不满意他了。
  红旗颂
  呼啦啦,红旗飘飘,
  燃起殷红的火苗,
  刮起了红色的风暴,
  冲击着宇宙的心脏
  在瓦蓝的胸膛里
  跳跃!
  
  工人,农民,士兵,大学生,
  都是普通劳动者
  是心脏里
  一颗颗
  红色的细胞。
  
  去深翻地吧
  汗水灌溉了土地,
  正在发酵。
  埋在地下
  先烈的热血,
  已变成绿油油的
  麦苗!
  
  去炼钢吧!
  让钢花遍地烧;
  让灿烂的花雨遍地浇。
  
  红旗映红了
  长江
  黄河水,
  看那红浪滚滚,
  东方巨龙一声吼
  我,
  醒来了!
  
  去练兵吧
  让敌人哭泣,
  让我们的机枪
  咯咯咯咯地
  大笑!
  我们的多面巨手
  可以端起
  太平洋的水,
  把鬼魅魍魉
  全淹掉!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沿着红旗的指引,
  沿着行星的轨道,
  像血球沿着血管
  一个接一个地,流往
  通往天堂的大道!
  把一切神仙
  帝王
  玉皇老儿
  轰跑!
  红色旗飘,人类啊,大好!
  
  这是胡乱写的,充满了夸张的幻想。我想象自己是一个朗诵者,穿着整齐的服装,把手臂伸出来,很多人给我鼓掌。要是明年国庆拿出去发表,那有多好啊!
  用自己的眼睛看吧,你还没变得更普通,变成毫无自私自利之心的人啊!
  
  1958年11月17日星期一晴(第883天)
  正低头吃饭,有人叫了一声“老盖”。抬头一看,原来是小胖子栾文彦。他的脚冻裂了,走路歪歪扭扭的。他伸过手来,我照他的肩膀就是一拳,他说我:“唉呀,你都胖了,圈白了!”
  深翻地的人回来了,围在一张桌上吃饭。我端着饭碗跑过去,手握不过来。只好说:“都有了——你们都是老百姓啊!”他们一个个脸皮粗糙,黑呼呼的,个个愣头愣脑的,十几天来,他们没洗脸。听说王大中没累出一滴汗,住在食堂里。“我们深深地感到筑路的那段生活是幸福的。我们早晨两点钟起来,晚六点钟收工,在最艰难的时候,提出火线发展党团员的口号。早晨上工的时候,扶着铁锹走路,吃的是带糠皮的高粱米。”小胖说。
  陈绍英跑过来和我握手。我问:“抗了啦吗?”她说:“抗了啦!你看我怎么样?”我说:“挺好的,脸晒得更黑了。”
  工厂在高产周浸出的化合物中,氧化锗很少。经研究,可能是对HP值控制得不准确。现在,浸的时间(保温)、次数、加酸量都比过去少。晚上,郭建华在车间召集值班长开现场会,具体规定了加酸量和测定HP值的方法。
  深翻地的同学过了真正的艰苦生活,拿到了红旗班。老梁这次工作得很出色,我很懊悔自己没能去上,得很好地向他们学习。
  我问丁国文:“老由干得怎么样?”他在屋里转了一下,目光冷凝地说:“怎么说呢……比筑路时好了些,干的行。”后来听小赵说,金大凯、魏元奎在劳动中仍然打着白旗。
  
  1958年11月18日星期二晴(第884天)
  郭建华搞试验,夜间没合眼。吃完早饭,还来帮我们过滤。干到9点的时候,厂部通知停止生产。我们把车间收拾得干净,和亲爱的工厂作暂时的告别。
  午后全厂人员开会,宣布工厂的生产暂时告一段落。小组选出积极分子,作自我鉴定。
  魏永芳干得好。在我来到车间之前,他曾连续打了几个夜班。他领的一群人多是女生,掏缸的是他,提灰的还是他。没有工具,他就用水桶,到宿舍的地下室去拿灰,从上班到下班,一直不歇脚。他到医院去看张明安的时候,眼里布满了血丝。张劝他休息,他说:“干吧,没有人哪!昨晚搞试验,把单宁处理搞完,他才回来睡觉。他从未灰心,一直坚持到底。每天很早就起来,怕比别人上班晚。因为能钻研,业务熟练,哪个缸进入什么程序,他都能记清楚。工作中从来不发火。他半张脸神经麻木,稀饭都不能喝。选他当先进分子的时候,他却说:“我当班长,不这样干,怎样干哪?而且有不少缺点,打了一个试验管……”他认为,这些工作是应当做的,不讲条件,不只是去履行义务。自觉地劳动,这是共产主义的劳动态度。我得学。
  深津纯子也被提出来。她工作主动,在车间总能自己找到活做。搅缸、过滤、洗涮、清扫,样样都干。每天醒得很早,只要魏永芳一推门,她就主动爬起来。
  “别选我!”她说,“我要是胃不痛,全是个好人,会做得更好。因为有病,去搅缸,就有人说:‘你去干轻活吧。’我要洗过滤布,就有人说:‘你去歇歇吧!’我还想提些意见:对人可高一些要求,但在车间里干活,要保护好,得有水鞋;要不是,太凉了,脚都冻坏了。”
  接着大家就提起意见来,说应当有个更衣间。宿玉堂说:“工厂里的盗窃事件都是在更衣间里发生的。”又有人提出应当有个工具保管科。要保证生产效率,就得解决生产设备问题,还有发挥人的积极性……
  我说:“要发挥人的积极性,就得让每个生产者懂技术,老师们去搅缸,不问时间、温度,到时候惊讶地说:‘这东西这么复杂呀!’”
  我还给小孙提了意见:“应当调解个人和集体的有关系。深津劳动之后还去帮厨,你就说:‘你在够啥呀?’深津上班早了些,你就说:‘你何必来得这样早?’话里面有些讽刺味道。误解了别人的积极性。”
  深津去看深翻地回来的同志,遇见了王书记,书记说:“你没去深翻地吧?脸儿都白了。”深津回头对我说:“这话把我羞得呀!人家一看脸就知道我没去翻地。下次我可得去。这次本来让我去了,后来又不要我了。”
  董淑玉说:“屋里这么冷啊?”我说:“我的大衣在床上,你不好穿上吗?”她说:“我穿上也冷,晚上我盖四床被,手脚还是凉的。”
  我说:“你那是有病吧?”
  
  1958年11月19日星期三晴(第885天)
  开了一次鸣放会,对工厂的领导和技术问题提出了意见。韩兴梅发言把人笑坏了。她眼睛盯着一个地方,然后像探照灯那样,从这里扫到那里,先是吞吞吐吐,接着就像下雹子似的说:“……成立技术革新小组,我觉得应当引起各方面的重视。咱们的干部,成天也找不到,非得抓住,摁到那个地方,叫他干才行。他们都说我厉害,反正我找到你,你不给我干完,我就不放你!没起床我就从被窝里把你揪起来,恨不能伸出三只胳膊来!他们起床,抻一下懒腰,还问我‘天亮了吗’。技术革新,说没革,也有点怨。我们好容易求爷爷告奶奶地叫木工做了个杠杆,安上第二天就叫别人拆了。工具没有,到了这个程度:杷子、门框、扁担……都伸到缸里去搅,反正有那么个东西就行。
  “还有,咱们打夜班白天睡觉,翻地的人吵得睡不好,一提要求,他们就说:‘我们翻山越岭地回来,影响你们点休息就坏了?’咱可也没话可说的,人家有功嘛!可倒好,晚上干活得用棍儿把眼睛支起来,掉锅台上,掉大缸里,不是摔死你,也得烫死你!咱可也没试验,那个嘛,应该化了也就化了,不应当化就不化。手套,我说稀贱的,一人一双,少了,没有代管的。回头就说我对同学的觉悟估计得太低了。谁也没调查过,你能说同学没有打马虎眼的吗?果不然,不到一天,手套就扔得这一只那一只。你说买那贱的,一人一副多好!你看那锅炉烧的,‘咔咔’响,不一会水就哗哗往外流,你哭也没用!”
  刚把给季振安的信写完,丁国文就叫我到二楼圆厅开会。指导员滕云阁和和团书记于国范都讲了话。他们举了许多事例,说体育周内放卫星并不困难。会后班级做讨论。体育委员小赵没大有信心。他说:“一周达到五个百,你说二级都能及格吗?这是冬天哪,肌肉都僵了。我看先打破一级;再在竞走、羽毛球、篮球,划拉几个百……”
  于东坡把屁股一掀,说:“那哪行?五个百中必须有二级!”
  小赵说:“那你得放卫星啊!”
  小胖子活跃起来,说:“我这几天力量有点亏,谁要在跑跳方面不行,我帮助他。”“小赵!你100公尺不是不行吗?我来带你!我个人保证达到五个百,不行,我拼了它!农学院有跑一百次,100米才及格的,我们怎么不能?”
  大会开完了以后,民兵连长王作昌说:“我们都能引水上山,把地地球挖穿,难道体育卫星就放不出去?明天各排到连部汇报一下情况!”可是,到我们班开小会的时候,他却说:“达到五个一百,其中竞走、长跑、三级三项,可以做到及格!”还对小赵说:“你干脆把‘争取’两个字割掉,说那样含混的话干什么?”小赵回答:“行,保证达到!”
  班会上,刘承孝介绍了北京高校放卫星的经验:“谁要是不及格,脱了鞋光脚跑,给敲锣打鼓,终于把死角突破了。”
  连指导员滕云阁说:“十二班和十五班要注意,体育不出色!”
  梁旭昌说:“小胖在深翻地的时候,下工都得人拖着走,如果能把那个劲拿出来,我不信几项记录就突不破!”
  我说:“二级之外,我要达到四个一百。”
  
  1958年11月20日星期四晴(第886天)
  本来决定今早七时召开团支委会,支书王桂莲来晚了。支委们埋怨她,她就哭了。我问:“哭什么?”
  “快开会吧!”她把眼泪抹一下,说:“快开会吧!”后来老梁对王作昌说:“没人挂帅,你倒想个办法呀!是不是你的工作能在支部合法化,王桂莲有病怎么办?”
  王作昌说:“我哪行啊?片里的体育工作谁执行?团支部还得把工作很好地抓起来。”
  昨天工厂开会的时候,宿玉堂看书,孙敏带着嘲讽的语言说:“你们开会看书,这是兴的哪股风啊?”王作昌说要拔方剑秋等三人的白旗,因为孙敏反映了,说三人在工厂的表现不怎么好。我说那白旗还没有到“一拔儆百”的程度。我把这三人的情况做了说明,肯定了进步,批评了落后。梁旭昌说:“你看他们还行吗?就他们的基础看……”
  今天的班会,是个团圆会。大家建议唱个《团结就是力量》。之后,各方面的代表都谈了收获。深翻地和教改宣传队的讲话算是最生动的。刘承孝说:“……校长对演出作了指示,沈阳话剧团、抗战文工团对我们作了指导,同学们又诚恳地提出批评意见。我们的成绩要归功于党的领导和群众路线的正确,我们只不过是群众意志的体现者。
  “北航学生为了看演出,在门外吵起来,有个女生因为看演出,把正织的手套织成了六个指头。演出时,场内有时寂静,有时笑得前仰后合,那场面是无法形容的……他们写了许多感谢信,说看了演出是上了一堂生活的共产主义课,让他们看到了真正的大学生形象。诗歌朗诵是时代的号角,使他们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我们看到各省的变化,人家吃好饭,咱们只有吃稀饭。谁叫你不劳动?”
  梁旭昌介绍了深翻地的情况。他把班级得的奖状亮了出来,声音宏亮,手势有力,眼睛也亮起来,把艰苦而又乐观的劳动场面展现出来,使大家感到,又佩服又骄傲。“我们住在仓库里,穿着棉衣,戴着棉帽睡觉,冻得睡不着,还只睡六个小时。吃的东西,你们都看见了,吃不饱的。
  “我们五班赶不上六班的体力强,一天只能控四五分地。既然体力不强,就不能在一起拖,班里抽出赵洪利、王德福、张峰德组成个卫星组,这些人看来不比六班弱的人,还是没达到人家的指标。趁下雨天的上午,班里开了个会,午后只干了四个小时,干的比一天还多。我那天在卫星组干活。安风烈说:‘你们没什么了不起!为什么不让我参加?’丁国文说:‘老梁你那样能放卫星,我比不过你呀?’我就又组成个火箭组。第二天,全班突破了白线。全连五日小结,红旗都给了我们班。
  “连里提出每天每人翻八分地的指标,我嘴里不说,心里合计:于国范是不是提错了。于国范说:‘达不到也要提!’我在班里只定7分6,广播员对我说:‘别的班都提8分以上,你们才提7分6呀?’在班里一合计,大家都发言说:‘他们完成8米,我们就能完成9米?’指标提高了,干了一天,小赵往回走的时候,走路稍微叫楂子一碰,人就倒了。栾文彦躺在床上就起不来了。吃不饱,累成那样,还吐酸水。他们本来可以说自己休息一下,躺在床上就成了病人。开会,当时,就是有十分钟休息,也要开会。提出要三分毅力,一分体力,把吃饭当成了战斗任务。我把栾文彦叫起来,规定无论能不能干活,能起床就是好汉。第二天,起床我就招呼:‘英雄好汉爬起来看!’”大家都起来了。连部在我们班开了现场会,红旗班终于拿到了手。”
  会后大家说,体育要放卫星,这是翻身行动的头一炮,翻了身之后还得巩固。
  我午后跑了1600公尺,确实没有毅力。爬绳没有爬上去,泄劲了。去跳高,把鞋子跳破了,只好和病号一起去打羽毛球。
  小马、张峰德、宿玉堂在锻炼中不请假,到图书馆去了。后来大家批评了他们。有一位自己还笑嘻嘻的,说这是对自己的嘲笑。
  晚上听高擎洲主任的报告,布置下星期开始的教学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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